第16章 都来了
四夫人连忙笑着用帕子给雨璇擦了擦脸，“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乖啊，不哭了。”她回头看向地上的杜嬷嬷，“母亲最是公道，你又是府里的老人儿，我们妯娌可不敢说罚你，你自去回禀老夫人吧。”
雨璇听到就这样放过杜嬷嬷，那以后杜嬷嬷还不是会爬到她头上去？马上大哭起来，她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谁，是谁欺负了我苦命的孙女儿？”叶老夫人拄着拐杖进来，不过看起来身体很好，那枝拐杖应该只是用来装饰的。
几步走到床边，三夫人和四夫人早已经站到一旁，她把雨璇揽到怀里，“来，给祖母说倒底怎么了？”
雨璇小脸上全是泪，看着池老夫人却没有说话，只是抽啊抽啊的哭个不停，只不过眼尖地她看到了刚才在自己屋里帮着她大闹的表小姐。
那被称为蝶儿的表小姐许是感觉到雨璇在看她，偷眼朝雨璇看了看，并且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雨璇愣了一下，只见那蝶儿小姑娘眼尖地指着跪在地下的杜嬷嬷，大声道：“老夫人，就是杜嬷嬷欺负人，雨璇姐姐都被她饿得晕过去了，她打姑姑派给我的丫头。”
周氏也是愣了愣，然后款步行到老夫人面前，施了一礼道：“娘，媳妇不孝没有照顾好孩子们，如今我们房里只有这么一个了，却还给人欺得说什么也要回去。娘，媳妇，媳妇看来只能随着孩子们去了，大房这一支也只能是断了香火，是媳妇的不孝，媳妇向娘请罪。”
她说着就跪了下去，依然不闻哭声，可是每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谁都能听出她的伤心来。
“姑姑……”那表小姐跑过去扶着周氏竟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孩子，让你也跟着受委屈了，明儿姑姑就送你回去，免得再也跟着受气。”周氏拍着蝶儿的脑袋轻轻地说得凄苦，“如今姑姑在府里连你也护不住了。”
而雨璇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她，连哭都忘了，她刚刚说什么？叶东明的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了？那，这个哭得很漂亮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呢？
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现在叶东明膝下只有她了，换句话话来说她很重要啊，原本她就是要试一试池家的底限，如今试出来的可不止是底限。
叶东明就算是没孩子了，也不是无她不行，她又不是男孩子，不能顶门立户啊，那么他一定要接自己来是什么意思呢？
而她虽然不是没有叶东明不行，但是没有叶家的银子也很让她头痛；嗯，接下来想要弄到点好处的话，就要咬定她要回家，看看叶家的人会为留住她做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亲自站起伸手拉住周氏的手，没有开口泪水就落了下来：“怎么能是你的错？是那两个孩子没有福气罢了，千万不要再提什么罪不罪的。现在，雨璇不就是你的孩子？大房当然是有人的，我和你们父亲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大房断了香火？”
那蝶儿也扶着周氏安慰道：“姑姑，老夫人最是公正，一定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说着还转头，用她那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说对吗？”
“对，蝶儿说得太对了。”老夫人似乎对蝶儿极为宠溺，拍拍周氏的手道：“你放心，在这叶府内，谁也欺负不了你。”
周氏泣道：“母亲，您没有听到吗，这孩子被吓到了闹着非要回去不可？这天下没有强拧着的事情，尤其是东明所说的事儿，更不可能强着来，对吧，娘？孩子如果不肯，媳妇我以后都没有儿女傍身，还不如跟着东明一块去，在那边也算有个伴儿。”
雨璇的耳朵马上支了起来，当然也想起了她应该继续哭的事情来，“我要回家，这里有肉吃却不让吃，有点心也不让吃，还要罚我，还打我……”
叶东明打算做什么，怎么听着周氏的话叶东明接她来是有算计的？那会是什么事情？
叶东明现在只余她这么一个女儿，应该不会害她吧？虽然这么想，但雨璇还是完全没有把握，因为叶东明可以丢下她十余年不闻不问，这样的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得？
叶家这么有钱，如果叶东明要害她的话，她可以摸两样东西逃走，当掉东西后拿着银子回去救娘亲和弟弟，从此以后和娘亲、弟弟过日子，有韦东风一起做“生意”，她相信他们几个绝对不会饿肚子的。
虽然知道想要逃不是那么容易，想要摸两样东西更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孩儿万里迢迢回去岂止是更不容易。
但，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有那么做。
老夫人叹口气转过头来摸摸雨璇的头，“乖了，不哭。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她？”一指地上跪着的杜嬷嬷，她对杜嬷嬷很是和颜悦色，“看祖母给你出口气。”
她说完看向杜嬷嬷道：“你们大姑娘这些年来在祖宅里，好不容易接了回来就怕她被人看轻了，才让你过来伺候着，一来教教大姑娘规矩，二来有什么人对大姑娘不敬你也能告诉我一声，不想你却让大姑娘受了气，不让吃东西这是怎么个规矩，咱们叶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条规矩了。”
“来人，拖下去打十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她回过头来温声对雨璇说：“祖母打她了，乖，不哭了。你就是祖母的心头肉，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汗毛，不用怕得，啊！”
雨璇半信半疑的看着老夫人，“真得吗？可是我还是想回家，这里有饭都不给我吃……”她就想探一探，叶家的人为留下她的底限在哪里，会做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恨恨的瞪了杜嬷嬷一眼，“敢让大姑娘受委屈，还不给她饭吃，再加五板子。”回过头来她微笑着用帕子给雨璇拭泪，“都哭成小花猫了，多难看啊，乖了，不哭。说到家呢，这里就是你家了，回去有什么好呢？你从前的家有肉吃吗，有点心吃吗，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可以穿吗？”
第17章 要银子
雨璇看着她一脸的挣扎，呆呆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可是，这里没有银子。”
一屋子的人，除了大夫人外听了都笑了：“这孩子！”
老夫人心下松了口气，就怕雨璇这孩子只一味胡闹什么也不要，只要有所求人就好对付的多。
当下她拿眼睛去看四夫人，四夫人立即会意地走到雨璇身边，摸了摸她的脸，“谁说没银子了？你一个月有五两银子的胭脂钱，还有衣服啊，吃饭什么的都不用银子。”
雨璇听得心中一跳，一个月就五两？那一年就是、就是六十两银子。
天啊，天啊，而且她吃得穿得还不用她的银子，可以完完全全的存起来。
不过按着雨璇的经验来说，这么轻易就许出来的好处，肯定都是毛毛雨，在对方那里根本不算好处。
所以她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脸上却还是犹豫不定，一副很想回家却又有点不舍得每月五两银子的模样。
四夫人也不着急，只是对她数说着在叶府的好日子，她看得出来雨璇是吃了很多苦的，想要打动这样的孩子并不难。
“我、我想弟弟了。”雨璇挣扎了好一阵子，终于咬牙说出一句话来。这个理由是她随口扯出来的，她才不会去想洪新禄那个臭小子呢，想包氏倒是真的。
但是这个理由对于孩子来说，足可以和每月五两银子抗衡了，完全可以取信于人。
事实上雨璇在心里却大叫，快，快，快再说出好处来，多多的银子，更多更多的银子。
四夫人自认为已经摸到雨璇的弱点，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对方小副度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如何能哄得雨璇回心转意，“大姑娘啊，你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啊，你走了老夫人也是会伤心的，你忍心吗？”
雨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直拉着她的手的老夫人，只见她点头道：“你四婶娘说得没错，雨璇要是走了，祖母也是会伤心的，这样吧，你的姐妹们都是五两，但是祖母每个月再给你三两，好不好？”
雨璇显得更为挣扎，“我想我娘了……”每个月八两，八两！她差点忍不住就要欢呼了，但是她知道好处还可以更多的。
她的经验让她硬生生的把所有的高兴都压在心底，不把利益最大化的话，她会睡不着觉的。
市井之中讨生活的艰难早早教会了雨璇，就算明天有再大的好处那也是明天的事情，是未知的事情，因为好处还握在旁人的手中。
明天？明天的事情只有天知道。
雨璇只是想给老夫人一点压力，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没有叶家，还需要她给更多的好处才能打动她。
却没有料到老夫人的神色一变，回头飞快的看一眼周氏马上拉起雨璇来，“说什么傻话呢，嗯，祖母还给你备了一个铺子哦；是一家吃食铺子，每个月你都可以有进项，那银子每年少说也有百十两呢。”
雨璇却被老夫人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铺子？还是吃食铺子，那是不是说她今后就不差吃食了？
“真、真得？”雨璇的嘴角有可疑物体滑落：“有了吃食铺子，是不是就是说我以后就有点吃不完的东西了？”
叶老夫人移开眼睛就当没有看到雨璇流下来的口水，脸上还是一副和颜悦色地对雨璇说：“祖母怎么会骗你呢。叶府才是你的家，从些以后你只有一个家，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记下了吗？如果你不记得这事儿，银子、庄子什么都没有了。”
雨璇想也不想的点头，“记下了，我记下了，叶府就是我的家。”
她虽然把头点得像捣蒜，可是没有忽略老夫人的神色中的古怪，她心中有点不安，再加上她对叶家了解的还太少，不想让人对她的“贪心”生出戒心来，所以她把手扭了两扭道：“祖母，我能不能吃肉，我是说现在就吃，刚刚她不让我吃。”
她要让叶家人都知道，她就是个吃了很多苦的孩子，所有的一切再喜欢也比不上肉更能吸引她。
“我吃了肉就不会再想从前那个、那个什么了。”雨璇没有说出家那个字来，有些扭捏地说：“祖母，我就是想吃肉，只要天天能吃肉、吃鱼、吃鸡，赶我都不走的，如果不行的话……”她低下了头：“我还是会想……”
老夫人笑了，四夫人极有眼色地笑着道：“有、有、有，这些都有。以后咱们大姑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天天都吃肉，吃鱼，吃鸡，每天你想吃什么四婶就让他们给你弄什么，对吧，娘？”
“那是自然。”老夫人点头笑道：“咱们叶家大姑娘想吃什么还没有，今后我叫他们天天弄给你吃，绝对让你吃到饱，吃到不喜欢吃。”
雨璇马上担心的抬头道：“我不会不喜欢吃得，我就喜欢吃肉。”
四夫人看了看几位嫂子，便笑了起来，“四婶子会记住你的这句话的。”
送走了老夫人等人后，雨璇回来坐下发起呆来，因为她根本没有探到池家的底限，一个铺子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丢了过来。
她……真得有那么重要？
高兴的劲头一点点的消散了，危险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渐渐的生出来，这也是经验。
刚刚不过是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些晕，但是现在她清醒了过来。
天底下永远不会有平白的好处，这是洪昆用鞭子教给她的道理，而好处越大就表示要让你做得事情就越困难，好处大到一定程度就代表着危险，这是雨璇前世今生在市井中厮混时，被无数拳头教会的道理。
雨璇知道叶家是真得要留下她来，很诚心诚意的，但是要让她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好事儿，可是她现在满心都是无奈，因为她现在连叶家让她做什么都不知道。
饭菜再摆上来的时候，雨璇已经没有要吃饭的兴致了，可是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不算熟悉的客人周语蝶。
第18章 没好人
“雨璇姐姐，蝶儿好饿，蝶儿知道姐姐这里一定有好吃的，姐姐不会不给蝶儿吃吧。”小女娃小大人似地对坐在雨璇对面说。
雨璇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小姑娘，随即周语蝶也不用别人招呼，伸手拿过雨璇准备的碗筷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似乎她饿了好多天一样。
雨璇见她这样，晃了晃脑袋，把那抹疑问甩出了脑子，反正眼前这桌饭菜她也没了吃的兴致，现在这个小丫头倒正好又帮了她一个忙，不过，为了取信叶家的人，她还是狼吞虎咽了一番。
杜嬷嬷没有再回来，等到雨璇和周语蝶已经吃完，春桃和春杏带着小丫头们把东西收拾了下去时，屋里进来一个和杜嬷嬷穿戴差不多的妇人，只不过这妇人脸色平和，慈眉善目的，面露善意。
看雨璇的眼神里也没有明显的鄙视，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这种人让雨璇看着舒服。
只是她看着舒服了，那方嬷嬷却在看到同样吃得满嘴流油的周语蝶，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得下一颗鸡蛋了，过了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带颤抖地问：“表姑娘，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周语蝶咽下嘴里的食物，接过自家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道：“方嬷嬷，我饿了，房里的点心吃完了，我就到雨璇姐姐这儿来吃点东西，杜嬷嬷不会去老夫人那里告我的状吧？”最后一句话里竟有着明显的撒娇的意味。
“当然不会。”方嬷嬷也笑着回道：“奴婢倒还怕表姑娘到老夫人那边去告奴婢们待客不周呢？”语气虽然轻轻淡淡，但有心人都听得出来，她那是在提醒周语蝶，注意自己的身份呢，在叶家，她只是一个客人，不管她有多么强大的背景。
周语蝶人虽小，可却是个小人精，哪有听不出这话话的意思，当即笑道：“嬷嬷说得是，蝶儿这就回去休息了。”
说罢转头又对雨璇说：“表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说着带了自己的丫鬟飘然离去。
方嬷嬷打发春桃把周雨蝶三人送到院门口，自己却是笑着看向雨新璇道：“大姑娘可吃饱了？”
“吃饱了。”雨璇不雅地打了个饱膈，原本对这方嬷嬷的好感在听她对周语蝶说的这句话后，消失殆尽了，看来，这大宅门里，哪来的慈眉善目，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自己若相信了这种表象，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方嬷嬷打发小丫头伺候雨璇漱口净手后，才慢条斯理地对着她福了一福道：“奴婢姓方，是老人人身边的婆子，大家见奴婢有些年纪了，便称奴婢为方嬷嬷。”
雨璇也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向着方嬷嬷微微屈膝，叫了一声，“方嬷嬷。”
方嬷嬷立即侧了侧身，连道：“不敢。”
随之又说：“姑娘以后就是叶府的大姑娘了，老夫人怕姑娘一直养在祖宅里，不太适应府中的规矩，便潜奴婢从旁提点，希望大姑娘早日习惯叶府的生活。”
雨璇眉头一挑，养在祖宅？这是叶家怕人知道叶东明休弃的糟糠之妻早在十年前就已改嫁他人，给自己找的一块遮羞布呢？心中不由得暗暗冷笑，果然像是叶东明那个畜牲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雨璇此时面色却也不露什么，只和气地问：“方嬷嬷？那杜嬷嬷呢？”
“她冒犯了大姑娘，自然不能再伺候大姑娘。”方嬷嬷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让人觉得诌媚，也不让人觉得冷淡，让人看了不反感。
原本雨璇也会被她的表现所迷惑，只是拜她刚才对周语蝶说的那句话所赐，雨璇对她起了更深的戒心，觉得她是比杜嬷嬷更不好应付的主儿，以后自己可真得步步谨慎了。
见雨璇沉默不语，方嬷嬷笑道：“大姑娘刚才可是被杜嬷嬷吓着了？她呢，就是性子冲了点，急了点，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心思，且老夫人已经罚了她了，以后她也不能再到姑娘这里来伺候了，姑娘且放心便是。”
放心？入了叶府能放心才有鬼了，你比那个杜嬷嬷更讨人厌，得想个办法把你也弄走，要不然我还怎么顺东西啊！雨璇心里想着，脸上却露出茫然的表情，“那以后就由方嬷嬷来教我规矩了？会不会很难啊？我，我这些年都生活在乡下，什么都不懂，这个会不会……”
“不会很难的。”方嬷嬷笑道：“姑娘不用太紧张，一切包在嬷嬷身上，咱们慢慢来。”
说着拍拍手，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手里捧着大大的朱漆要盘儿。
方嬷嬷过去掀起了上面红色的盖巾来，就见一个木盘上是衣服，而另一个木盘上则是几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面是几件首饰。
金银的钗与簪子各两支，再有的就是几朵珠花和堆纱的花儿，此外，还有两对镯子及耳饰金银的钗与。
“这是老夫人让奴婢带给姑娘的。”方嬷嬷指着这些东西道：“老夫人很是疼爱大姑娘的，请大姑娘以后也莫要说什么伤老夫人心的话了。”
这是在敲打她？雨璇不着痕迹地看了方嬷嬷一眼，表面上却是睁大了眼睛，好似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地，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事实上，她在心里计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依她这些年在市井中积累下的经验，只用眼光那么轻轻一扫，就能知道这些首饰衣服可以卖不少银子，在穷人的眼中，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因此，她也确实做出了一个穷人该有的样子，作为一个没有见过几钱银子、终日吃不饱、穿不暖的野丫头来说，她现在的表现很合情理吧？
雨璇悄悄看了方嬷嬷一眼，果然发现她一双慈和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鄙夷，虽然是一闪即逝，却让雨璇逮了个正着，
心中冷笑，果然啊，这个叶府里哪有什么慈善之人，都他娘的是装出来的，端看各人手段的高低！
第19章 财迷样
当下，她扑过去抓起了首饰来，做一脸见钱眼开状，傻呵呵地对着这此东西笑了半晌，之后又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把两个木盒放到身边的桌子上，然后一股脑儿把其中的东西全倒在衣襟里，一手拎着一个衣角，把首饰全兜了进去。
不管叶东明和叶老夫人有什么算计，至少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吃亏，不但不吃亏，还是来对了，雨璇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起来，叶家的银子太好赚了，都不用她动脑子，这银子就自己入她手里撞。
方嬷嬷平静温和的脸此时也有些微微的抽搐，但她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大姑娘，这些东西交给丫头们收起来就好了。”
雨璇却是抬头瞪了她一眼道：“不行，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怎么能交给别人保管，万一明儿不见了，你赔我啊！”
雨璇这次明显地看到方嬷嬷慈和的神色也快崩不住了，心中不由得暗笑，叫你装！姑娘年纪比你小，装起来的功夫却不比你浅，要装大家一起装，看谁先崩不住！
方嬷嬷抿了抿唇，把脸上的神色调了调，又看了看雨璇那副财迷的样子，这才低头福了福道：“即是如此，大姑娘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奴婢再过来教大姑娘规矩。以后有什么事，大姑娘只管吩咐，奴婢必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大姑娘。”
雨璇偷偷地从睫毛下看了她一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嬷嬷你慢走。”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最后一句话的言不由衷。
方嬷嬷瞪了眼雨璇那财迷的样子，心里真是厌恶到极点了。
钱财谁不爱，但是做为书香门第的叶家的大姑娘，怎么也应该有个清高的样子才对，果然就是个野丫头，一点东西就迷了心窍。
不过，人倒是很好控制。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方嬷嬷的种种小表情还是没有逃过雨璇的眼睛，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是吗？想到这里，她垂眸低笑了起来。
站在方嬷嬷的角度却只能看见她乐呵呵的傻笑，满心地以为她是看着那些首饰开心呢，心里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越加不喜起来。
当下也懒得再看她这副丢脸的样子，没有再多说，再次朝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春桃见雨璇也不知道开口送方嬷嬷，只能自己出去送人，春杏过伺候雨璇道：“姑娘，您现在是睡下还是……”
“睡，现在就睡。”说着便站起身来，显得迫不及待地要赶快到里屋去点点她的东西，演戏怎么也要演全套不是？何况在她眼中，衣裙兜住的这些的确是她目前所缺的银子。
当然首先要把这些东西送入当铺，只是一到当铺，他们一定会给自己死命的压价，但如果这时候能有韦东风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去做一个局，保证能换好几十两银子。
但是她有一种直觉，叶家的人是不可能让她出去做“买卖”的，先不说这里的老夫人，大夫人什么的，就是方嬷嬷这一关，她也过不了。
何况，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这局也做不成。
春杏听雨璇说要睡了，立即过来要接雨璇兜着的东西，却被她用身体挡开了，就好像兜里的是她的命根子一样，谁要是敢碰一下，她就会同谁去拼命一样。
钱，对于雨璇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命根子了，是她的，哪怕是半文钱，别人也休想从她这里拿走，除非她死了，可以说，她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因为无论是在洪家，在那个小镇的市井中，还是在前世，她都知道“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钱可以换吃的、穿的，可以在她和她娘病了的时候抓药治病救命，还可以让她和娘亲弟弟一起生活。
谁敢说，钱不是个好东西！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雨璇不让春杏碰她衣兜子里的东西，一边还大声地嚷着。
结果，这一夜，外间的丫头们听了一夜“这是我的”导致她们人人都没有睡好，个个都顶着黑眼圈起床。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其实雨璇并没人抱着那点首饰什么的过夜，甚至一夜里也只不过是时不时地叫上两声，她的脑子里想的完全是别的事情。
比如叶家老夫人和叶东明他们倒底在算计着什么，何况半夜三更她还在屋子里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一个男人，正确的说是，一个受了伤且男扮女装的男人。
“冤大头，你怎么在这儿？”认出女装的男人之后，雨璇小声地问，再看看他还在流血的手臂，吃惊地问：“你受伤了？”
“你这里有没有伤药？”男人显然也没心情去计较雨璇对他的称呼，直截了当地问。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唉，我也是第一天住到这里来的。”雨璇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见男人不说话，她又猜测道：“不会是骗人时被人揭穿了吧？”
男人的唇角明显抽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这个女人，明知道她是第一天到叶家，人生地不熟的，哪里会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有没有伤药，可是他还是不听使唤地过来了，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
见雨璇在屋里上下翻找，男人出声道：“算了，别找了，谅你也找不到，我走了，你自己机灵一点儿。”说着就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哎，冤……”雨璇要叫他，却见春桃举着灯进来了，“姑娘，您怎么下床了？”
“我想娘亲了。”雨璇随口扯了个借口，不过春桃显然是相信了，把灯放在桌子上，诚恳地劝道：“姑娘，听奴婢一句，既然你进了叶府，最好把以往的种种都忘了，不然，在叶家，您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为什么？春桃，你知道他们接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对不对？”雨璇把脸扭向她，“你告诉我好不好？”
“姑娘，天就快亮，您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春桃却是抿嘴不言了，“有些事兴许您明天就清楚了呢，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第20章 心思
听了她的话，雨璇泄气了，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吊着胃口的感觉，她有点认为春桃这丫头是故意的，但是人家不说，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只得负气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雨璇就醒了，但是她就是不应春桃的呼唤，闭着双眼赖床，你不是叫我睡觉，那我就睡个够！
这个时候，叶府的很多人都已经起来发，尤其是叶家的老祖宗醒得比平时更早。
人老了，觉也少了，不过今天老祖宗醒得显然太早了些。
她穿好衣服歪在榻上吸了一袋烟，然后看到进来的人笑笑，“这么早叫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正好陪我一起吧。唉，说起来你伺候我一辈子，想让你享清福的，有些事情却非要和你商量才成。”
“老祖宗说的什么话？”婆子穿金戴银的，看上去可不像是个下人，却谦恭的坐到了脚踏上，“您如果不叫奴婢过来说上两句话，奴婢心里都空落落的，更何况是有事的时候呢？大姑娘那里……”
她是叶家的老人儿，从前并不是叶家老祖宗身边的红人儿，可是岁月催人老啊，她的身体硬朗，所以熬啊熬啊，最终她却成了叶家首屈一指、最有脸面的仆妇。
如今她的儿子都得了叶家的帮助才外放的，而孙子也入了仕。
但是她知道，想要荣华富贵就要抱紧了叶家的大腿，所以，她一向都很知道规矩，绝对不会因为现在是个官儿的祖母，而对叶家人有半点的不敬。
她就是奴才，叶家的奴才，从前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老祖宗在一天，她想，她依然会是。
“就是她了，昨儿听说闹了一场，那个杜嬷嬷你知道的，嘿，只有她才当成个好人用着，居然欺到大姑娘头上去，结果呢，闹得人家大姑娘非要离开不可。”老祖宗叹口气道：“你说，这家里让我怎么放得下心享清福？老齐家的，我也就是和你说道两句。”
齐嬷嬷把茶递到叶老祖宗的手中：“离了您怎么能行？！夫人虽然是个能干的，但是底下的人不成器啊，大姑娘非要走？这可不太好呢，大老爷……”她知道分寸不会多说主子一个字的不是。
叶老祖宗知道她的性子，瞪她一眼道：“你啊，就是个嘴巴老实的，不说了，反正今儿说的也是大姑娘的事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留是留下了，性子现在看着有点贪财，不过小家子出来的嘛，以后见多了自然不会再这样，只是她身上有些不妥，我想祖宅那边有些不妥。”
齐嬷嬷抬头问道：“什么不妥？”
“听说，一身的伤，非常的吓人。”叶老祖宗看她一眼，目光却厉如刀锋，口气也不如先前平淡了，“我叶家的女儿，不是什么人都能动手伤得！祖宅那边一直在照应大姑娘和她娘，虽然说她娘改嫁了，但是大姑娘倒底是我们叶家的人，一直以来祖宅都说大姑娘很好。”
然后她叹又口气道：“那里早换了她的人，我想你还是找个可靠的人去打听一番。那些伤，总要有个由头吧？如果真有人……，我们池家虽然是仁善之家，但也不是让人随便欺辱的。”
齐嬷嬷站起来正经的应了下来。
“还有，听说大姑娘很入蝶儿那小丫头的眼，昨儿这事，听回报的人说，似乎是蝶儿有意帮着她。”叶老祖宗疑惑地道：“你也派人去查查，这两个人之前会不会有什么交集。”
说到这里，她又自言自语道：“按说不会啊，两个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难道真的只是眼缘？”言罢她又摇摇头，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你且先去打听一下吧。”
那边，叶老夫人看着身边的杜嬷嬷道：“那些伤好端端就会出现？你打发你儿子过去问问，如果有什么差错让他们赶紧给我滚回来领罪，不要让我使人过去。”
杜嬷嬷的脸色有些发白，“是，夫人。您不要生气，事情如何我们还不知道，现在治伤要紧，还有，还有就是我们也可以问问大姑娘……”
“问问？”叶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哼道：“很好开口吗？我们叶家十几年不知道她过得如何，让我们如何有脸和她坐下谈？是不是要让她甩两记耳光过来，你认为才足够好看？”
“奴婢不敢。”杜嬷嬷忙一脸惶恐地弯身想下跪。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闹这些虚的。”叶老夫人没好气地说：“昨儿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个周语蝶居然为了她来找我，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看上去大姑娘好像并不认识表姑娘。”杜嬷嬷仔细地回忆了昨天的情况，怎么也想不通透事情怎么会这样。
那位蝶儿姑娘别看才是个小不点，人却是精明的，更何况她身后的那个强大的背景，虽说常来叶府住一段时间陪陪她那个姑姑。
可是她对府里任何一位姑娘都是冷冰冰的，可是昨晚，那位向来冷冷淡淡的表姑娘却是掺和进来了，而且还放下架子与那位大姑娘一起胡闹，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夫人想了想道：“你悄悄地去打听一下。”
杜嬷嬷自然知道老夫人所说的是何事，点头称是。
另一个院子的房里，周氏正在给叶东明喂药，直到最后一勺药被叶东明咽了下去，用帕子为他擦拭了一下嘴角，轻轻柔柔地说：“等一等吧，也不急在一时。”
“怎么不着急？我的时间不多了，总不能让人把你欺负了去。”叶东明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周氏的手，眼中满是柔情地说：“如果我早知道不能伴你一辈子，说什么也不会迎娶你进门的，你值得更好的……”
周氏听了，立即以手掩住他的口，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却又温柔而坚定地说：“我不悔，就算是以后，我也不会悔。”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只是恨不能跟着你去，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
第21章 丢东西了
叶东明拿开周氏的手，语气里却是有些愤愤然了，“他们倒是巴不得我们都走了呢，可是你真的任由我们的轩儿和轼儿就那么枉死了？”
接着他的语气又转为柔和，“至少，你也得活着查出他们是怎么死的，不然将来我们到了九泉之下，看到他们要怎么交待？”
周氏听他提起他们的两个孩子，从开始无声的落泪到轻轻抽泣起来，直到叶东明费力地为她拭泪，她才勉强停下来道：“可是我看大姑娘好像并没有准备好，我们能不能再等等？先让她适应几天府里的生活？”
叶东明又叹了口气道：“早一两天，晚一两天又有多大的区别，该说的总是要说的，我看她倒不像是个笨的，早点说透了，想来她也更知道自己在叶家应该怎么生活，对她也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道：“再说，在没有看到她乖乖地依附于你的膝下，我也不能安心地离开，害了我们孩儿的人都是虎狼之人，我也是真希望那孩子能真心待你，虽说你娘家也有些背景，可你终归是继女，我不放心呐。”
周氏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给叶东明掖了掖被角，然**信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叶东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问道：“你说昨晚蝶儿在帮那孩子？”
周氏听他再次提起此事，眉头也不自觉得皱了起来，疑惑地说：“看上去是的，可是我不觉得她们该是认识的……”
叶东明却是笑了笑，“不管如何，如果那孩子能得到蝶儿的帮助，对你也是有好处的，这样你在叶家的地位也会更稳固一点，而且得到他们相助，关于我们两个孩儿的死因，你也可以更容易地查到。”
说着却是轻轻催促周氏道：“你打发人去叫雨璇吧，还有把家中的长辈们都请过来，还有……”
周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也少说两句话吧，一会儿你还要说不少话呢，现在先把精神养好了，至于那最后一句话，到什么时候说都不算晚，不要强撑着知道吗？”
见叶东明点头，周氏才派人出去一处一处的通知该通知的人。
整个叶家的人，因着周氏派出去的人都有动了起来，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而此时，雨璇所住的客院里，她却在享用完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里。
她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东西的同时，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昨天那个冤大头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屋里来？她可不相信那么多的巧合，还有他身上那伤……
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东西，她一边在想，只是当她翻开枕头看到下面空无一物的时候，她愣了愣。
随即，她找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到那块据说是叶东明留给自己女儿的玉佩，雨璇的眼睛微微眯起，她记得很清楚，洗完澡她看到过那块玉佩，随后去见叶东明时她也是带在身上的，直到睡觉前，才放在枕头底下，可是现在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昨夜睡得并不实，而且屋子里也没进过什么人，那么又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玉佩？那个人又想干什么？
正想着呢，春桃进来了，她一眼就看出雨璇脸上的神色不对，却并没有多问一个字，只道：“大姑娘，老爷和夫人打发人来请姑娘过去。”
听了这话，雨璇就把那玉佩的事儿丢到脑后了，想起昨天与叶东明首次见面，心头就有气，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去是根本不可能的，昨天叶东明就说过还有话跟她说的。
不过她对于叶东明的打算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只为了让自己来给她送终？
不，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从昨晚自己闹了那一场，叶家的人那副竭力挽留的样子不像是作假，难道只是为了想要她给叶东明送终？她又不是男孩子，要送终也轮不到她啊！
真是想不通！
赶到叶东明的院子，雨璇直接被带到叶东明面前，周氏自然还是陪在他身边，现在的雨璇知道了周氏是谁，自然就不能不行礼。
雨璇当然不可能喜欢周氏，没有什么原因，就凭她是叶东明的妻室，她就有十足的理由不喜欢她。
但她也不会笨到把这些都表现在脸上，何况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她现在也不计较了，叶东明根本不配当自己的父亲，她现在只想找机会把母亲接出洪家，其它的事都暂且靠后。
因此，她很规矩地朝周氏行了一礼道：“夫人。”
然后又看了看床上的叶东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父亲，您今天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她这话说得让人一点也挑不出礼来，任何人看上去都像是她在真心关心叶东明一样。
叶东明咳了两声，看了雨璇的笑脸一会，这才对她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的时日无多了，我知道你以前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不过，现在先来说一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雨璇眼珠一转就知道叶东明所说的要紧事，肯定只是对他和周氏而言的要紧，肯定跟自己关系不大，说不定还需用要自己出力呢。
不过，此时她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事，便静静地说：“是您昨天没说完的那件事吗？那您就说吧，我听着呢。”
“雨璇，你原来还有两个弟弟的，如果还在的话，轩儿十二了，轼儿也有十岁了，都长得虎头虎脑，聪明伶俐的。”此时的叶东明的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不过随即发亮的眸子又黯了下来，“但是前些日子他们分别生了一场病，都夭折了。”
雨璇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向叶东明，雨璇面上的神色有些呆呆的，没有什么伤心但也不会让人反感。
只是她看着叶东明的神色，心里鄙夷地很，想要表达你的慈父形像吗？怪不得那么急着想到地下去好好照顾他们了。
第22章 我自有娘亲
周氏听到叶东明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来，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软倒在叶东明的怀中，任由他的大手抚着自己的头发安慰自己。
叶东明拉起周氏的手对着雨璇继续说下去，“我病得太重了，已经没几天能活了，我这一房的香火眼看就要断了，而且我也放心不下她，她一个女人独自活下去很辛苦的……”
先前垂着眼脸的雨璇闻言，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叶东明哑着声音道：“是啊，一个女人要活下去确实很辛苦。”她指的是自己的母亲，那个养大她的女人，如果周氏辛苦，那包氏就是泡在苦水里的女人了。
叶东明迎着雨璇的眼睛，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是正如你所说，没有我这个父亲，你就会卖进火坑。过去的事情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你是个小孩子不懂，而现在你是我这一房唯一的孩子，所以……”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道：“所以我打算让你以招婿的形式来继承我们大房的香火。”
见雨璇呆呆地不说话，叶东明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愿意？”
雨璇依旧没说话，叶东明也不在乎，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大房的一切都是你的，以你的所有，招一个男人来撑起门户，可比起嫁人来得好太多了，嫁到别人家里去，就要看公婆的脸色过日子。”
听着叶东明缓缓说出来的话，雨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在她总算知道叶东明的打算了，她猜想过叶家的很多打算，但这个打算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就知道叶家没那么好心，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她的死活，就算是他叶东明快死了，也没想过要把自己接回来，而如今他只不过是看上了她身上流着的叶家的血，只不过，这也不过是为了延续他叶东明的香火。
叶东明见雨璇还是不开口，便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在叶家到处是你的亲人，招赘进来的男人自然也不敢欺负你，没有你的同意，他也不敢纳妾收丫头，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要是答应招赘，却和嫁人有着极大的不同，你可以真正地自己当宾作主。”
他的话不是在开解，而是将招赘的好处一一摊开来，以此来引诱雨璇开口答应此事。
雨璇虽然年岁不大，但活了两世，尤其是这一世的市井中混了那么多年，早就成了骗人的老行家了，叶东明在这方面的道行显然比雨璇相差太远，所以袋子的话落在雨璇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作用。
骗人的时候当然要把好处先摆在明面上让人看到，而且还要是不错的好处，但是她也明白，给出的好处不能太大，因为那样很可能会被人识破或生疑，恰到好处的才能收到吉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当雨璇听到叶东明说的那些好处，心中一点也没有任何喜悦，反倒是让她生出不小的戒备，因为她谨记着一句话：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
“真的有这么好？”雨璇状似想了一下，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叶东明问道：“不需要我做什么吗？只需要招个男人来撑门户，你就会把你的一切交给我？”招赘是一回事儿，但是她相信叶东明的算计绝对不仅仅止于此。
叶东明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哭倒在自己怀里的周氏道：“我们的儿子没有了，我走了之后她就是独自一人，我真是放心不下。”
他又轻轻抚摸着周氏的头发道：“只不过现在有了你了，雨璇，我只要求以后你招赘在家，能和你的丈夫好好的侍奉她、孝敬她，我也就能放心了。”
说完这些，他看向雨璇的目光微微的转厉，“雨璇，我的一切早晚都会是你的，但是不会是在我死后，你只要好好的孝敬她，养老送终，最后我的一切自然是你的。”
雨璇听了叶东明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她隐于袖下的手握了起来，眼中也毫不掩饰地闪过寒光，现在她才是真的明白叶春明的目的。
十一年前，叶东明为了周氏抛妻弃女。
十一年后，叶东明接了她回来居然还是为了周氏，为了让她给这个夺走她娘亲丈夫的女人养老送终，而且居然还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他叶东明凭的是什么？凭什么认为人人都应该听他的？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她叶雨璇是有娘亲的人，和娘亲相依为命才活到现在，她的娘亲为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冬夜，只有一条破棉被却全盖在她身上的，但凡有一口吃得，她的娘亲肚子饿的咕咕叫硬说自己不饿而看着她吃下去……。
的确，她的娘亲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她的娘亲遇事也不知道拿主意，但是这些年来没有娘亲的照顾，她叶雨璇还能活下来吗？
而那个时候，这个她所谓的父亲在做什么？
在和别的女人牵手花前月下，和她坐看云卷云舒，和她春日看桃夏日观荷秋是赏菊冬日品梅，或者陪他们的儿子嬉戏玩闹。
十一年来，他对自己和母亲不闻不问，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把她接进叶家，说自己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要点脸皮的的人，都不会说得那么心安理得。
他叶东明凭什么觉得他是能开这个口，他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
她的娘亲含辛茹苦十几年把她养大，难道就为了让她给叶东明这个薄情寡恩之人的妻子养老送终？！
“我，自有娘亲。”雨璇忍住骂人的冲动，却打心眼里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虽说为了她的娘亲、为了她的弟弟，为了救他们离开火炕她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在叶家受气，就算是要为叶东明招赘一个女婿来延续香火，都可以，但是她不可以丢下娘亲而奉养旁人。
尤其是那个旁人还是致使她们母女泡在苦水中十几年的罪魁祸首。
第23章 算计女儿的父亲
叶东明看了雨璇好一会儿，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听到你这样说，我更为放心。”
就在雨璇以为他的脑子坏掉的时候，就听叶东明又说：“如果你一口答应下来的话，我会安排更多的事情，避免我的一切早早落在你的手上，但你很重情，这很好。”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怀中的周氏说：“听到没有，这个孩子是不错，就是老天安排好让她来替我照顾你的。”
雨璇猛得抬起头来盯着叶东明，她无法再听下去，无法再忍下去。
但是不等她开口，叶东明却已经迎上了她的眼睛道：“你的反应很正常，我料到了。但是雨璇你不要冲动，凡事都要想清楚再下决定。从前你可以任性，但是以后你绝对不可以，因为你就是我们这一房的顶梁柱。”
“我知道你怨我、甚至现在还有点恨我？”他笑了一下，笑得虚弱，却带着一丝阴狠，“雨璇，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把你送回洪家你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吗？洪昆就是一个混蛋，你重新回去他知道叶家和你恩断义绝，会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不高，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或者你认为自己能逃过洪昆的毒手，不被卖去那种肮脏的地方。”
说到这里仿佛是力气不济似的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又道：“嗯，或者你干脆不回去，可是你的娘亲怎么办？你的弟弟怎么办？”
“洪昆知道你和叶家再无瓜葛，再得不到好处的情况下，会对你娘亲和你弟弟如何？我想你比我更为清楚。你就算是回去，就算是被他卖掉让他得了好处，你的娘亲和弟弟依然不会有好下场，也许因为你弟弟是男孩，他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你娘呢？”
叶东明终于咳了起来，咳过后他盯着雨璇的眼睛继续道：“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狠心的妾室做怪，怎么可能容得下你娘亲？”
雨璇的手脚已经冰凉，看着床上的叶东明仿佛看到是一只恶鬼，脑中不由得出现一个念头，他是人吗？他真的是人吗？如果他是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终于咬牙吐出一句话来，“你这样和洪昆有什么区别？他虽然混蛋，虽然不会放过娘亲，但至少当初是他收留了娘亲。”
叶东明眼神略微的有些闪烁，他移开了看着雨璇的目光，“当然是有区别的，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没有养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记住，我是你父亲，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说完后他的语气又缓了下来，温和地道：“洪昆会卖女，但是我不会，我虽然强迫你招赘，但是对你没有坏处，而且我还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你。”
雨璇冷哼了一声，叶东明这种“打一鞭子再给一个甜枣”的技量倒运用的炉火纯青的很。
可惜她叶雨璇不吃这一套！他的家当自己一点也不想要。
她刚想凭着性子说，“我不稀罕！”突然脑中出现了洪昆高高举起的鞭子，和娘亲包氏满身的伤痕，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东明的话也许混蛋，可是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她不能再凭着性子来！
她身后还有娘亲，如果她真被送回了洪家，那么，她和娘亲一个也活不了。
不可否认，叶东明是拿住了自己的死穴，看来，他这些年的官真不是白当的，就算现在因病赋闲在家，他也可以把官场上的权谋带进生活中来。
来威胁自己的亲生女儿，呵！他还真是好本事，自己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思虑再三之后，雨璇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自从踏上叶家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没了退路，叶东明显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可是，这么受制于人，真他娘的让人心里不好受，她发誓，终有一天，她要把这个叶家搅得天翻地覆！
不是不让她走吗？不是威胁她吗？那好，她就留在叶家，看看这个家里倒底还有什么虎狼之人，她就好好的当一个猎人吧。
思及此，雨璇的眼里立即溢满了泪水，看向叶东明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可是我没想到父亲你会这么对我说，我接受不了啊……”
说着大哭了起来，甚至不顾形象地哭倒在地上，边哭边说：“我以为，我以为父亲是想我了，才把我接回来的，谁知道压根儿就不是……你，你要我如何接受？”
看见雨璇哭得像个孩子，叶东明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在他印象里，雨璇不小了，该有个大姑娘的样子了，即使是伤心难过，也应该像周氏那样，默默无声的流泪。
所以，这一刻，他不知所措了。
倒是周氏起身扶起雨璇，温声劝道：“你父亲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心思一直是有你的，毕竟你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这么说可能你一时间是接受不了，可是这却是实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好了，别哭了，好好的一张脸都哭花了，等会儿怎么见人。”
说着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给雨璇擦脸。
正这时候，外面蹦蹦跳跳地进来一个小女孩，见到哭得一塌糊涂的雨璇，愣了一下，忙冲过来道：“雨璇姐姐，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你告诉蝶儿，蝶儿帮你去揍他。”
“蝶儿，姑娘家家的，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揍人，你学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周氏见她如此说，轻斥道：“你雨璇姐姐在自己家里会有谁敢欺负她？”
“姑姑，你昨天又不是没看到，雨璇姐姐一进府就被杜嬷嬷欺负了，那些老刁奴从来就是欺善怕恶的，看雨璇姐姐刚来，她就欺负到她头上去了，你可要给姐姐作主啊。”小姑娘鼓着一张小脸说。
“是，杜嬷嬷欺负了你雨璇姐姐，可是老夫人不是罚了她了吗？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你姑父还病着呢，别在这儿吵。”周氏显然对这个侄女没办法，只好说：“昨天不是还吵吵着要回去吗？怎么今天又不走了？”
第24章 自己选
“姑姑，你这是在赶我走吗？”周雨蝶的小脸垮了下来道：“好嘛，我知道错了，不吵姑父了，你就别赶我回去了，家里真的好没意思。”
“咳，咳，咳，雅晴，就让雨蝶再住几天吧，难得她和雨璇投缘，就让她们多聚聚吧。”叶东明的眼里闪着精光，他实在看不出自己这个长在市井的女儿，怎么就入了周雨蝶这位娇客的眼了，难道真的有所谓的眼缘？
不过，不管如何，多和周雨蝶接触，对他们这一房来说，有利无弊，他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呢！
“还是姑父好，多谢姑父。”周雨蝶朝着叶东明笑着点点头，叶东明也回以一笑，道：“只是现在我们和雨璇还有些话要说，蝶儿能不能先出去自己玩？”
“好。”周雨蝶脆声应道，又跟周氏打了声招呼，这才出去。
雨璇敏感地发现，从昨天见到这个周雨蝶就没见她对叶家的人正式的行过礼，而叶家从老夫人到周氏都不以为忤，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这周雨蝶的身份……
正怔愣间，只觉得自己被周氏轻推了一下，“你父亲在叫你。”
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叶东明那双慈爱的眸子，可是，凭着雨璇这么多年在市井里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眼就看出叶东明眼中的慈爱不达眼底。
只见他正招手让自己过去，“雨璇，乖孩子，来，让父亲好好看看你，这些年是父亲不好，让你受苦了。”
真假！雨璇在心中给出了一个评语，当初在小镇上，她和韦东风搭挡骗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可比这话有感情得多了。
这会儿，叶东明怕是得竭力表现出他的慈爱，尽管他心里或许很不屑，但为了他现在的妻子，他也必须表现出慈父一样的形象，这样才能打动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同时也让她心甘情原地接受周氏。
不过很可惜，她不是那么容易被亲情蒙蔽的人。
尽管不愿意，她还是走到叶东明面前，因为他手里有自己的软肋。
可是短短几步间，她也在想，自己面对这种情况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才算合情合理。
待到她走到叶东明面前时，没等他开口，雨璇先就伏在他床上大哭了起来，起先只是作作样子，后来则是动了真感情，她觉得憋屈啊，为什么眼前的人那么可恶？为什么他偏偏还是自己的父亲？
周氏这会只是装装样子的拉了雨璇一下，在感受到她的抗拒之后，就立在一边不动了。
雨璇心中冷笑，这女人还真是对她冷淡啊，甚至还不如昨天的四夫人几人来得热情，恐怕刚才她装得也很辛苦，就这样的态度，还想要别人孝敬她？她哪里来的自信？
直到叶东明看向她，周氏才轻叹了声，拉起雨璇，看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雨璇真想一把甩开她，可想到自己的娘亲，她又不得不忍住。
好在周氏也没有再同她说话的意思，拉起她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叶东明看了眼眼睛里还含着泪珠的雨璇一眼，才又看了看周氏，轻声道：“这事还得慢慢来，雨璇她会想通的。”
看了雨璇的神色，他就知道，现在就让两人好好相处是不大可能的事，而且这孩子也不是几句威逼利诱就能解决的，不过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能让两人和睦相处。
周氏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怎么也不可能接受这孩子。
随即屋里又是一阵寂静，只听见雨璇小声的抽搐声。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进来一大帮人，雨璇转头看去，只见叶老夫人带着丫鬟进来，见叶东明挣扎着要起身，忙说道：“你就躺着吧，不用见礼了。”
周氏则上前两步，替下扶着老夫人的丫鬟，扶她坐下，才转身给她行礼，“媳妇见过母亲。”
“行了，你也坐吧。”叶老夫人冲周氏摆了摆手，看向雨璇，见红肿的双眼，只停留了片刻，便把目光转向叶东明道：“都说了？”
叶东明点头应了一声，老夫人才又把目光转向雨璇，对她招手道：“雨璇，你过来。”
雨璇此时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得慢慢走过去，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好孩子，这么多年，你也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这次算是你父亲补偿给你了。”
雨璇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鄙夷地想，这算什么补偿，他叶东明再多的家产能补回叶雨璇的一条命吗？
老夫人像是根本没想要雨璇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把屏风撤了吧，屋子太小，他们在门外都进不来。”
于是，立即的两个婆子把大大的屏风撤了去，外面立即涌进了一大群人
老夫人却看也不看那群人一眼，只对身前的雨璇说：“雨璇，你不要误会你父亲，我们是真的疼你，招赘的事情虽是我们的主意，可是最后选什么人，还是凭你自己作主。”
雨璇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地看向老夫人，他们叶家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再看向床上的叶东明，想确认事情的真实性。
见叶东明虽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是点点头，雨璇的心思立即活络开了。
眼下的情况，怕是她必须得找个男人来入赘，她怕叶家随意地塞个男人给她，因此她才会觉得这个提议难以接受。
但如果这个入赘的男人可以由她自己选的话，事情仿佛也没有坏到极点，虽说她认识的男人不多，但却正好有一个年龄相当的，而且韦东风应该也不会反对。
至于周氏，左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罢了。
何况好男人都不会想着入赘，那是很伤男人脸面的事，除非那男人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所以当雨璇知道叶家让她自己找男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韦东风。
不是韦东风不好，只是她相信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害她，虽然他们之间只有兄弟情，但她目前能想到的男人也只有他了。
“真的让我来挑？什么人都可以？”雨璇又不确定地问了老夫人一遍。
第25章 够狠
老夫人笑咪咪地拉着雨璇的手道：“当然是真的，虽然你是女儿家，可这也是你的终身大事，总得选一个合心中意地才是。”
听了老夫人的话，雨璇一瞬间觉得这个老太太真的很可爱。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呢，就听那可爱的老太太又说：“当然啦，你年纪还小，又不认误解几个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要好好给你掌掌眼。”
“今儿呢，家里也来了几个人，都不算是外人，都是你父亲的兄弟姐妹的儿子、侄子，大家都见见，然后……”
雨璇已经听不清叶老夫人后面说的话了，她就说嘛，叶家的人哪有这么好心，合着人选已经给她挑好了，所不同的仅是她从他们选的人中挑一个。
呵，这就是老太太口中的“自己选”，还真够大方的！
叶东明听了老夫人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道：“母亲，咱们不是说好了让雨璇跟鹏煊先熟悉熟悉的吗？”
雨璇听得出来他非常的不高兴，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老夫人，显然老夫人的安排他并不知道，只是鹏煊又是谁？
是叶东明早已先已经给自己选好的男人？
什么自己作主？狗屁！
这时雨璇怒了，叶东明根本是想把她当成个木偶一般的捏在手里！
老夫人却笑得从容，她伸手拍拍叶东明的手道：“你不要着急，我也是为了雨璇考虑。总不能让鹏煊一个人来见雨璇吧，那样传出去会让人说她闲话的，而且对雅晴也不好是不是？”
“再说，雨璇也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现在要她招赘，也总要让她选一个合心意的不是？”
“我知道你就是想让雅晴有个依靠，可是也不一定只有她的侄心才会对她好，这件事总得让雨璇也满意，不然万一他们婚后不合的话，又怎么一起孝敬雅晴？让雨璇自己拿主意，才会让她跟雅晴贴心不是！”
说到最后她还看了周氏一眼，希望她说句话，可惜她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周氏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回答她的话了。
此时，雨璇已经从叶老夫人的话里听出了两个信息，其一，那个什么鹏煊是周氏的亲侄子！亏得叶东明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描述招赘的好处，说什么以后家财都是她的，这些不过是要借她叶雨璇这个人，或者说只是借她是他叶东明女儿的名头做给外人看的。
若是真的与那周鹏煊成亲以后，她叶雨璇只会是周氏及周鹏煊的木偶，别说是当家作主，就是想好好活着，也得看人家脸色。
好你个叶东明，真是我的好爹爹，够狠！
雨璇在心中把叶东明骂了成千上百遍，本来以为他抛妻弃女已经够狠心了，现在看来，他就根本没有心！
不，不对，他有心，只不过他把心都给了周氏，连自己女儿的生死与幸福都不顾了，他只不过是对他和她娘狠心而已！
还有叶老夫人这番话中显不出来的另一个信息就是，叶家母子不和，至少，在这件事上不是一条心。
叶东明的安排不得老夫人的心，虽然她还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但老夫人打乱叶东明的计划却深得雨璇的心。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认为叶老夫人真的是为她好，但至少她与叶东明各怀心思，那就是对她有利的，善加利用，也许会从中得利也说不定。
想通了这些关节，雨璇很乖巧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道：“谢谢祖母，还是祖母想得周全。”说着在心心里狠狠地对自己翻了个白眼，默念道：一切以大局为重！
叶东明听了自己母亲的话后，合上眼睛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听到周氏轻唤，他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就依母亲。”话是对着老夫人说的，眼神却盯向老夫人旁边的雨璇。
他知道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雨璇身上，想要安排好周氏下半辈子的生活，就必须让雨璇乖乖听话，走他安排队的路才行，因此，他打定主间，一定要尽快找雨璇谈一谈，非让她“中意”周鹏煊不可。
雨璇也回视着叶东明，小心地掩去了眼中的一切情绪，只让人看得出她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叶东明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无声的笑了，显然他这个女儿只是有些小聪明，还能控制。
见叶东明不反对了，老夫人才回头吩咐丫鬟，“请姑太太和夫人们进来吧。”
说完她轻拍了解一下雨璇的小手道：“你二婶、三婶、四婶，昨日都见过了，还有几位姑母你是不曾见的，来，今日也见见。”说着，拉了雨璇去认人，“这是你大姑母、这是你二姑母、这是你三姑母……”一个一上女人介绍过去，还有什么表姑，表姨之类的，听得雨璇头脑发涨，这叶家的女人也太多了点吧。
她根本就没记住谁是谁，只感觉屋子里一下子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浓重的脂粉熏得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前面一排是女眷，她们身后还站着一个甚至是两个男子，并且有那么几个还偷偷的，甚至是明目张胆地看向她。
现在，雨璇的感觉非常不好，她觉得自己诬陷不好像是一只待价的羊羔，那几个男人就是来买羊的主顾，所不同的就是，他们能买的就只有自己这一只羊而已，而且这么多人当中也注定只有一个人能买得到。
叶老夫人的用意也不是让她和自己的女儿或是和自己沾亲的那些女人们亲近，她的目的就在那些男子身上，因此，粗粗地介绍一遍后，也不管雨璇有没有记住，就叫这些女人退出房去了，大概她自己也被熏得不清。
直到屋子里只剩几个男子了，她才一招手叫过一个男子，“鹏煊，你过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好像又长高难度了一些，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周鹏煊上前给老夫人行礼道：“劳老夫人挂念，鹏煊惭愧，这几日也不过是按夫子的安排念书，四书五经都有，还有一经以略子集，一天也要看上好几本。”
说完他又给叶东明行礼，温声道：“姑丈的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好些了。”随后目光落在周氏身上，“姑母也要保自己的身子。”
第26章 拆台
最后目光才落到雨璇身上，大大方方地道：“这位就是表妹了吧？表妹好！”
雨璇原本以为周氏的侄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歪瓜裂枣，否则，好端端的男人怎么会来入赘呢，可是相继时见到真人，免不了大出意外。
周鹏煊长得说不上好看，但至少不讨嫌，而且看他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这让初次见面的她挑不出毛病来。
虽说她对这个周鹏煊很反感，但她也知道自己对他反感的理由仅仅因为他是叶东明为她安排的人而已。
其实这对周鹏煊来说，还真的不公平。可是，这个周家什么时候又给过自己公平？
雨璇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丝毫不显，端端正正地还了一礼，“周表哥好。”
周鹏煊再次欠了欠身，就退后站到一旁了也没有再看雨璇，也不知是避嫌还是怎么的，反正自他退回去之后，就开始对着自己有脚尖发呆了。
叶老夫人又将雨璇拉到一个男子面前，轻声介绍道：“雨璇，来，见过你二婶家的凌表哥。子青，我怎么瞧着你越来越瘦了，以后读书别那么用功，平白的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凌子青没说话，只向老夫人行了礼，又给叶东明夫妇行了礼，这才看向雨璇，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白皙的脸庞上立即显出红晕，低低地叫了声，“表妹。”
雨璇还了一礼，心里却腹诽，明明刚刚明目张胆地盯着自己瞧的人中就有他一个，这会子装什么纯情啊，装模作样！
这时，叶老夫人已指着另一个男子向她介绍起来了，都是没新意地几句对答，雨璇只负责还礼，心中只觉得无聊透顶。
叶东明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此开口道：“母亲，都是自家人，让你一个一个介绍给雨璇认识也让您受累了，反正这几天他们都住在府里，每天都要向您去请安，不如到时候再让他们自己介绍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让他们自己向雨璇介绍的，你往日的学问都读到哪里去了。”叶老夫人反应过来斥道。
“母亲，你老不是说他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就要体谅您老，再说也不是让他们自己向雨璇介绍，只是在向您请安的时候，稍带一下，也不算违礼，雨璇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雨璇没想到她这个父亲居然这么给叶老夫人没脸，想来他们母子积怨已久了吧，这倒是个好消息，而且叶东明的提意也深得她心。
她对做个傀儡没有兴趣，不论是叶东明还是叶老夫人帮她安排的人，她都没好感，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一辈子都要被人捏在手心里，她心里就来气。
她一直想逃离洪昆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现在叶家算什么？掌控她的一辈子，门都没有！
本来她就想跟叶老夫人说，您这样一个一个介绍有多累啊，不如让他们自报家门好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呢，叶东明先一步开口了，这也好，就让他们母子去斗，自己落个清闲。
叶老夫人以为雨璇刚刚走过来，就是向她的父亲摆明了立场，以后会背靠她这棵大树好乘凉了，却没有想到紫珏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她的脸很挂不住。
叶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雨璇一眼，她以为经过昨天这一闹，自己已经看出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那么现在她就会表明立场，却没想到她还是那么不中用。
不过不中用也好，这种人最是好拿捏，虽然儿子的话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好在这里都是些自家人，绝对不会把这些话外传。
只是，虽然自己的儿子说得有些过了，但这事情却不得不快办，如果不在尽快高定下来，只怕她这儿子两眼一闭，她就无力回天了。人都说死者为大，就算自己是他的母亲，也不能不按照他的遗愿办事。
她又对雨璇看过去，只见她正对屋里的人一个一个如何看过去，脸上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和矜持，有的只是满脸满眼的好奇。
这时她倒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这丫头倒底是真不懂呢，还是心机深沉？
也可能只是小孩子心性吧。在乡野长大的孩子，不懂男女之情也正常，听说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艰难，许是根本没那个闲心去了解这些，是自己把她想得太复杂了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脸色也松了下来，“也罢，你说得也在理，我老婆子也没那么好的精力，都是自家人也不必都拘着礼了，你们大家本就是相熟的，也就跟雨璇是第一次见，大家都自己介绍一下吧。”
“祖母，家里就没有别的姐妹了吗？”雨璇好心地给了她一个台阶。
老夫人听了，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亏得咱们雨璇提醒。”说着她转身看向身侧的人，“去把姑娘们都叫过来，就在暖阁里摆几张桌子，再放一些瓜果点心，我们去那儿。这么多人在这儿闹哄哄的也妨碍你养身子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对叶东明说的。
听了这话，叶东明的眸色沉了沉，眼光锐利地看向雨璇，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糊涂，她以为今天是给她挑选玩伴吗，居然还那么好兴致地问起府中的姐妹？
见叶老夫人居然要真的带着众人离去，周氏猛得抬起头来，“母亲……”
“怎么，雅晴也想一起去吗？”叶老夫人斜睨了周氏一眼，见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心中竟有一丝痛快，看向叶东明的眼光也变得和善了起来，“刚才东明说得很对，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小孩子，就由着他们自己去认识好了，老婆子我也可以偷个闲。”
“老夫人，我认为如此做事甚为不妥。”一个书生打扮的走出来，长得浓眉大眼的，显得极有精神，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却有些薄。
他说到这里时看向雨璇，微微挑了挑眉角，自我介绍道：“小兄宋永宝，乃宋家长子，见过表妹。”
第27章 二楞子
“宋表兄有礼。”既然人家主动先向自己行礼了，雨璇不介意回个礼，毕竟有些时候不是她能强出头的，听这人的意思，应该是叶老夫人那边的亲戚，居然跑来反驳叶老夫人的话，他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叶老夫人看到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目光移到一旁的妇人身上，和妇人对视了一眼；那个妇人紫珏想了想，好像是她的三姑母吕池氏？
叶老夫人看到他站出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永宝，你觉得有何不妥的？”
宋永宝挺了挺已经笔直的腰杆，“古人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大表妹身为姑娘家，且已快及笄，怎能再与我们这些堂堂大男人随意的相处？所以说，大伯父这话有错。而大表妹今日如此毫无遮掩地与我等相见，也是一件有失妇德的事。”
雨璇听了他这话，差点儿气得喷血，眼神不善地看着宋永宝问：“请问宋表兄家住何处？”
叶老夫人原本想出口的话，被子雨璇突如其来的话问得一愣，呆呆地看着雨璇，就见她小脸通红，眼神却冰得吓人。
“为兄家住卢阳。”宋永宝也没想到雨璇会突然向他发问，脱口便回道。
雨璇冷冷一笑道：“再请问宋表兄，此地是何地？”
“是京都叶府。”
“我又是何人？”
“叶府大姑娘。”
两人一问一答越来越快，直到宋永宝答出这一句话，雨璇才看向叶老夫人道：“祖母，看来这位宋表哥心里并不承认我是这叶家的大姑娘。”
“这话是怎么说的？”叶老夫人一惊，担心雨璇当着这些人的面又吵着要回家，忙问：“可是你宋表兄有何处说错话，惹雨璇不高兴了？”
“祖母您听听宋表兄说的。”雨璇撒娇似的绕上叶老夫人的胳膊，“他家在卢阳，这里是京都叶府，我又是叶府的大姑娘，那在这里我就是主，他才是客，何况如今还站在我父亲的院子里，他就敢数落我有失妇德，难道我在自己家里见一下自家亲戚也叫有失妇德？”
叶老夫人一愣，仔细想想却也有道理，宋永宝这个榆木脑袋就跟他爹是一样一样的，想事情永远不会拐个弯，只是现在一来，想让雨璇选上他是永远不可能了。
好在自己的希望也没有全部放在他身上，因而对宋永宝道：“永宝你失言了，这个不怪你大表妹，今天是我们长辈安排她认认人互相认识一下，都是自家人，跟妇不妇德没什么关系，你凡事不要都这么较真，还不快给你大表妹赔礼。”
宋永宝愣了一下，才开口道：“老夫人，您和大表妹的话让永宝不能苟同，永宝不认为自己有哪里说错了，女儿家就该谨守女儿家的本份才是，还望老夫人等诸位长辈多多教导才是。”
雨璇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春桃春杏招招手道：“真是无聊的紧，我们回去吧。”说着她还顺带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饿了。”
她的动作让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更是让满脑子礼仪道德的宋永宝差点没晕过去，他擅抖着手指着雨璇道：“作为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当着众人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来？”
雨璇本来已经不打算理会这个思想迂腐的男人了，现在看到他竟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话，心下窜起一股恼意，一拳打在他的眼眶上，然后转身又一个回旋踢，将人踹倒在地上。
“你谨守礼仪，那么可有人教过你，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别人的鼻子是一件很无礼的事，尤其你指的对象还是一个女子。”雨璇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永宝道：“我看你那些圣贤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屋里因着雨璇的动手乱了起来，那些个公子齐齐都向后退了两步，谁都没想到，叶家大姑娘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而且打的人还是男人。
在他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里，男人就是天，男人就是律法，男人就是女人的一切。
做为一个女人就要对男人顶礼膜拜，做为一个女人就要对男人千依百顺，就要低下头来听男人说话，哪怕男人说错了，她们也不能有丝毫怨言。
男人打女人，那是天经地义；女人打男人，那就是反了天。
宋永宝大叫，“你，你敢打我？！你，你怎么敢打我？！”
“我为何不能打你？”雨璇才不怕他，上前一步道：“你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还不准我打你？”
“你，你这是有违妇德！”宋永宝一边爬起来一边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就算你要招赘夫婿，也要对夫婿有……”他很认真地对雨璇讲道理，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当然，他也没忘了提出要叶老夫人对雨璇进行惩罚和对自己的道歉。
那边，叶东明则是已经惊得差点儿直起上半身，雨璇觉得，如果他再用一点力的话就可以做到了。
只不过许是他真的病得太重了，根本连这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喘着粗气对雨璇喝道：“雨璇！”
雨璇只看了他一眼就回过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裙道：“他欺负我你没看到吗？昨天祖母和你都说过，从今往后在叶家就没一个人敢欺负我，可是今天这个姓宋的才第一次和我见面，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你叫我如何忍得下去？”
此时，宋永宝还在一旁对叶老夫人碟碟不休地数落着雨璇的“罪状”，人群里有击掌的声音传出，接着便是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大表妹真性情也，宋兄，你过份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公子，正是先前叶老夫人介绍过的周鹏煊，见雨璇看过来，微微点头而笑，“大表妹。”
“周表哥。”雨璇也是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奇怪这男人怎么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鹏煊兄，你说我过份了，我哪里过份？”宋永宝脸色不好地问：“难道兄认为大表妹当众打我是对的？”
第28章 动口不动手
周鹏煊笑着摇头，“我可没有那么说，可是这事的起因也不全在大表妹，正如大表妹所说，是宋兄先指着大表妹出口侮辱在先，大表妹自小长在叶家祖宅，自然没有宋兄那么好的口才，她年少气极，才对宋兄动了手，这本也没什么，兄妹之间的打闹值得宋兄把她当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吗？”
“鹏煊兄是在指责在下？”宋永宝的语气很不好，但他又不敢得罪周家的人，只好言语质问。
“指责倒是不敢，只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周鹏煊仍然好脾气地道：“否则在场那么多位兄台，大表妹怎么独独对宋兄心生敌意？”
话到这里又看向雨璇道：“大表妹自小在叶家祖宅生活惯了，才一到叶府就见叶姑父病重，心情自然不好，此时你还跟她说那此礼仪教条，也难怪会挨揍，若是我，可能不止这一拳加一脚了。”
听他说完，在场的公子里响起吃吃地低笑，宋永宝也被气得面如猪肝，想甩袖离去，撇见叶老夫人严厉的眼色，只得顿住脚步，“大人不计小人过！”
叶东明见事情平息下去，堵在胸口的气也缓了下去，他终于后悔把雨璇丢下十几年不闻不问了。
原以为包氏那样一个知书达礼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教养出如一个市井混混一样的女儿，他叶东明的女儿就算长不成大家闺秀也应该是小家碧玉才对。
如果被雨璇知道叶东明此时的心中所想，一定会啐他一脸，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时，那些狗屁的礼仪规矩全都可以被扔到九宵云外去。
即使在京都，你随便到大街上去抓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问问，问问他们有谁在乎那些礼仪规矩，他们有自己的生存规矩。
叶东明见宋永宝不说话了，对着雨璇训道：“要以理服人，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尤其你还是个女子……”他希望雨璇明白，动手打人是不对的。
雨璇倒是很受教地点点头，“女儿知道了，我刚刚回来不知道这些，正需要有人来告诉我呢，父亲这么一提点我就知道了。”
叶东明见雨璇还算是听话，大感安慰地吐了口气，才想叫她对宋永宝道个歉，却听见她转身指向宋永宝，用极大的声量对他吼道：“你就是个混蛋。”
本来，宋永宝听了雨璇父女的对话，料想她一定会过来向自己道歉，然后自己再表现得大度一点，当然，该敲打的地方还是要敲打的，这样一来，就不怕降服不了这个女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要入赘的，可即便那样又如何？男子为夫女子为妻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夫者为天，女人就要知道尊卑上下，这才可以称得上是好女子。
就因为知道自己是来为婿的，他才要让雨璇和叶家知道，他是来为他们叶家为叶东明延继香火的，不是来受气的。
所以他现在才不能被雨璇压一头，否则叫他以后在叶家如何立足？难道要叫他以后事事都听妻子的？那他还有何脸面见人？
可是，叶东明的财产动人心啊，也因此，他更不能让雨璇一见他就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不然以后他还如何能真正掌家，如何能把叶家的家财握在手中？
虽然，他也知道，叶东明还有一个夫人留下，那么他的钱财就不可能全归他掌握，但至少自己用银子的时候不想还要和妻子商量，他可是个男人。
自古男人就是天，女人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想到这里，宋永宝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心里已经开始寻思起，一会儿如何敲打雨璇，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规矩礼法，好好让她知道一下，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等着他的会是一声怒喝，纵然是他也很少出口的粗鄙字眼。
宋永宝惊讶地抬头，正看见雨璇那又满是怒意的眸子，过度的震惊让他忘了对雨璇的愤怒，只愣愣地看着她。
“你，再敢对本姑娘指手画脚，本姑娘不介意再踹你两脚，你算是什么东西？若是你真那么品格高洁，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真真是当了**还要立贞洁牌坊。”雨璇走一步骂一句，声音越来越高，“你以为你的心思没人知道，不过是求财而已，既然是求财，还摆出那么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来给谁看！”
雨璇已经尽量克制了她平常骂人的狠劲，毕竟她还有理智，知道这里不是***，更不是那个小镇的大街上。
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了心中的怒气，刚才宋永宝脸上的表情都被她尽收了眼底，心思通透的她自然也清楚了他的心思，藏了那么肮脏的心思，还满口仁义道德地来教训她，他当他是谁啊？！
还有叶东明，他不是叫她动口别动手吗？那好，自己就动口，虽然没有骂得太过离谱，但看此时宋永宝的脸色，他也绝对被自己气了个内伤。
你宋永宝不是口口声声的礼仪廉耻吗？那我就把你的那点小心思都有翻出来。
你叶东明不是要讲什么面子规矩吗？行啊，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动手，咱动嘴也是一样的嘛，而且现在还是给你留了面子的，你们最好不要再来激怒本姑娘，不然本姑娘就把这里当***了。
雨璇地面骂一面斜眼偷瞧叶老夫人，手指点过去，要不是宋永宝躲得快，她的手指保准就杪在他的鼻子上。
雨璇自小混迹在市井，练就了一双狠辣的眼睛，她看得出这宋永宝好像是叶老夫人的亲戚，两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可为数不多的几次眼神交流可都被她看在眼里了。
被雨璇这么一闹，叶老夫人也心惊胆颤，同时看雨璇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戒心，想不到这个女孩小小年纪就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彻，昨天晚上那懵懂无知的样子居然边她都骗过去了，着实可恨。
再看她一边骂一边看周氏，又觉得这些话也有可能是周氏教给她的，不然那周鹏煊怎么好好的站出来替这丫头说话？难不成是她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第29章 战斗力
这可不成，自己必须阻止，现在看来，只能舍了宋永宝，好在她英明，还安排了其他人在。
可是，现在听雨璇这么一句句地骂过来，她也觉得老脸无光啊，叶家，是书香世家，怎么能出现这么个出口成脏的大姑娘呢。
叶老夫人不由得抚着额头道：“雨璇……”她的声音不高，可知道她脾性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这是动了真怒了。
偏偏雨璇不知道，她可不是叶家那些孝子贤孙，而是刚刚从市井中被接回叶府的。
如此的她怎么可能买叶老夫人的帐？何况她对叶家还有一肚子的怨气没有发泄出来呢。
当然听到她开口了，雨璇也不可能不理她，毕竟以后她还得暂时在叶家生活，不能把人得罪得太死，不过小小的恶整一下还是可以的，就当是子债母偿，而她则是来帮娘亲收回一点利息。
所以，听见叶老夫人叫她，她还是回头对她笑了笑道：“祖母有话等一会儿再说，我这就把话说完了。”
话音一落，她又转身指向宋永宝，“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这么喜欢教训人，你怎么不到衙门去当捕头，你爱狗拿耗子我不管，可你到我们叶家的地盘上来装大蒜，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我还有父亲、祖母，再不济还有老祖宗，怎么也轮不着你来教训，你还不给我滚出叶家？”
叶老夫人再也坚持不了了，两眼一翻，身子就软倒了。好在她身边有的是人，丫鬟们赶紧一把将她抱住。
这些丫鬟有震惊于雨璇的战斗力，这位宋家表公子被她盯着骂一刻钟了吧，骂出来的话居然没有一句是重样的，这位大姑娘以前倒底是在哪里长大的！
叶东明其实心里是很畅快的，他可看不上他母亲给找来的人，若雨璇真选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今后周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是此时他的心思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拍着床直叫，“雨璇，你给我住嘴！”
叶家的夫人们和姑太太们都在隔壁，此时早已全都被惊动了，有些没有心机地就如那些丫鬟一样瞪着雨璇，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她，比如是三夫人田氏。
那些有点心眼的，或是太过娇贵的都已经晕倒在贴身丫鬟的怀中，她们可从来没听过这些，也自然是听不得的。
雨璇自是听到叶东明的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父亲要说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叶东明倒是愣住了，他只顾着叫雨璇住口，心想相肯定要费一番口舌的，哪知雨璇这么听话就停下来，当下给他来了个不知所措。
可这叶东明倒底也是个精明人，一怔之后马上回过神来，“雨璇，女孩子家不能那么说话。”
“我要外面十几年都是这么说话的，也无人教我这说话做事，既然你亲说我不能这么说话，那就请你来说说我哪里说得好，哪里说得不好吧，只要有做错说错的地方，您惹肯教我，我一定改。”瞧，她是个多么懂事的孩子！
宋永宝已经是又羞又恼，可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应会。
其实他也不是不会应付女孩子，只是从前那些要么是温柔小意的小家碧玉，那些女孩子在他面前只会变着法的哄他开心。
要么就是脾气任性的千金小姐，但那些人也最多只是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还有一些冷冰冰的高傲小姐，但她们最多也只会把看不起三个字挂在脸上。
没有一种女子会如此指着鼻子骂他，就是连男人也没那么骂过他，而且用的还是那种粗鄙不堪的字眼。
这些都不算，最为憋屈的是，对方还是叶家大姑娘，他打不得骂不得的人，不然打掉的骂掉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锦绣的前程。
再有，他也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眼前的人，这个叶大姑娘看上去又瘦又小，可刚刚动手时却很利落，一看就是个常干这种事的人，需用自己只是个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怎么能打得过这个身经百占的小姑娘。
再论骂人，自己也只会翻来复去的那几句，哪里学得来叶家大姑娘吐出的那些粗鄙的字眼伤人。
可是这时候叶东明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没力气了，竟一时喘着粗气说不上话来。
雨璇便又转向了宋永宝，“我父亲说了，女孩子要知礼，可是你这小子怎么也好意思跟本姑娘提礼！你这小子今儿跑到叶家来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不就是要入赘吗？可你倒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入赘？入赘的就意就是要你不认自己的祖宗认我的，这就是你坚持的礼，别说出来笑掉人的大牙了。”
“我父亲还说了，招赘的好处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不用伺候公婆，不用看丈夫的脸色过日子，你现在就对我管头管脚的是想干什么？想若是成功入赘，就把我弄死，然后好夺了我的财产逍遥快活？”
宋永宝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再变，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可受不了，但现在站在他一边的叶老夫人已经晕了过去，他连个求助的人也没有，最后只好朝叶东明拱了拱手，挥袖离去。
周氏也听得有些摇欲坠了，不过见到宋永宝被雨璇气走了，她内心里又十分的解气，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身边，也许自己的下半辈子不会太无聊。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是叶家的大夫人，虽然叶老夫人和她丈夫都在，可是现在两个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咳喘不止，她就是不想说话也得说。
再者，如果她再不开口教训雨璇，那人家就要说他们叶家没教养了，那样丢的可是叶家的脸面。
因此她也顾不得雨璇是刚被接回，顾不得人家说她这个后娘刻薄了，轻咳了一下，对春桃春杏说：“还不扶你们大姑娘过来坐，给你们大姑娘一杯茶。”她不能说什么重话，那就先用茶来堵住雨璇的嘴吧。
第30章 他来了
此时的雨璇倒是挺听话的，转身接过春桃递过来的茶一口喝尽，“谢谢了，我也正好渴了，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她微笑的对周氏道谢，“说的话一多就容易口渴望。”说着转身坐到椅子上，两只眼睛盯在还剩下的那些“表哥”身上。
周氏见雨璇坐没坐样，又是用那样一种不善的眼光看男人，胸口闷闷的，突然也很想晕过去，可是看看刚刚进来的几个姑太太，又咬牙逼着自己挺住，这里是大房，谁都能晕就是她不能晕！
雨璇也注意到周氏是在强撑着，但她对这女人没好感，因机时也没往细里想她的处境，只以为她性子要强。
解决了一个宋永宝，这里可还有一大堆男人等着她处理呢，她可不相信周氏会帮她处理了，因此压根儿不在乎她的反应，只对那群男人说：“你们中谁还要有和那个姓宋的一样的心思，都给我滚。”
这次周氏想喝斥都不想喝斥了，只能看向床上的叶东明。
叶东明其实在雨璇动手打人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因为她发作的又不是周鹏煊，至于礼仪规矩什么的，他相信只要给雨璇一点时间她总能学会的。
他们叶家有那么多人，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可以变成一个大家闺秀的，因为她叶雨璇是他叶东明的女儿，而他叶东明可是有名的才子、有名的儒雅君子。
叶东明此时是后悔的倒不是后悔反雨璇接回来，而是后悔把她丢在外面十几年。
当然他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之类的，而是觉得他的女儿不该长成眼下这个样子，不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连一点女孩子基本的礼仪也不守。
自然，他这想法要是给雨璇知道，想必是会对着他大吼，若不是你的儿子都死了，你又怎么可能想起我这个女儿来，自然也不会管我长成什么样！
可是，叶东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的思想里，只有叶家的名声、叶家的门风。
他自私地认为叶家的儿女都必须守礼，无论他们生长的环境有多么艰难，但必须谨守叶家的风骨。
本来他病了之后，就是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快点好起来，难陪着他的夫人周氏好好的生活下去，可看到现在的雨璇，他竟然有一种想立即死去的冲动。
“雨璇。”他用尽力气的一声叫，声音倒是自打他病后最响亮的一次。
这会儿雨璇倒是很乖顺地走到他床前，甚至还替他掖了掖被角，一副孝顺的样子，“您是不是也要喝茶啊？正好我也说完了，可以来侍候您了。”
说完她还转头看了眼还处于昏迷中的叶老夫人，不解地问叶东明，“是不是我说得太无趣了，不然祖母怎么听得睡着了？”
叶东明很想给雨璇一个耳光，可是现在屋里全是人，他就算要教训女儿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何况他还要雨璇乖乖地听他的话，因此就更不能在众人面前下她的面子。
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是把胸口的怒火压了下去，对众人说：“我累了……”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他要把众人都赶出去之后，好好让雨璇知道一下做叶家女儿就要有他叶家女儿的样子。
雨璇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听了这话，不待周氏说话，立即站起来道：“哦，既然是父亲累了，那您就好好歇着吧，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就不劳父亲分神了。”
叶东明目光闪了闪，想让雨璇留下来，又想到她刚才说过，这些年没人教的话，心头的怒气消下去不少，这个女儿现在长成这样子怪谁呢？
最终，他还是无力地叹了口气道：“那你们都走吧，有什么事咱们改天再议。雨璇，你替我送送诸位长辈及公子们。”这孩子还得慢慢教，他相信他叶东明的孩子骨子里还是知礼的，只是缺少了点拨的人。
叶老夫人这时恰好醒了，听到叶东明这话，差点儿又气昏过去，这儿子不想着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还是一副纵容的口气，叫她能如何不气。
她听了叶东明的话，刚要甩袖出门，就看到一个长像英俊的男子过来，忙堆起满面脸笑意道：“世倒来了啊，有劳世侄了。”
“老夫人客气。”男人笑得温文而雅，对着叶老夫人见了一礼道：“侄孙刚从外面进来就遇到了宋兄……”听他说遇到了宋永宝，叶老夫人及叶东明面色齐齐一变，最后不觉是叶老夫人叹了口道道：“让贤世侄见笑了。”
“老夫人太客气了。”男人笑意吟吟地看了里面也变了脸色的雨璇一眼，竟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按说，老夫人家的事，不容我一个外人来置喙，可我有几句话，实在是不说难受，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夫人和叶伯父见谅。”
老夫人连连摆手，“说得哪里话。”虽然心里有点不愿意，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也不能拉着别人说什么了，反正今儿叶家的脸是丢定了。
不过这能怪谁呢？还不是她和她儿子太想当然了。如果事先和雨璇好好说一说，或者先找人教她几天规矩，说不定就不会闹出今天的事情来了。
男人上前对站着的雨璇一礼，“鄙姓楚，和府上是姻亲，所以高攀称大姑娘一声表妹。”他指着周氏道：“也是大夫人的表侄。”
周氏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样的表侄她也是第一次见，只得道：“玉恒，你今日来干什么？”
这位周氏的表侄笑道清淡，对周氏道：“今日文师傅有事，让小侄代他来叶府一趟。”随后又对雨璇道：“我知道你名字了，我的名字是玉恒。”他再次向呆愣的雨璇行了一礼。
这回把雨璇的心思彻底的拉了回来，她面色古怪地看着楚玉恒，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了周氏的表侄，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给叶东明诊病的，他，倒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