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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四宝     圣踪txt下载     圣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关于陆正的单章

    首先说明一下,本小说只有一个主角,就是陆正。不存在双主角或者多主角的问题。

    其实开始写的时候,自己也比较纠结,唐小九和陆正,从性格层面来说,我个人更喜欢唐小九,因为他在面对任何困难的时候,都有一种坚韧,一种敢于面对,敢于活下去的勇气。这是我所向往的。所以不经意去想象和刻画唐小九很多事。

    但从另一面来说,陆正的这种喜欢生活在一棵大树下,在他人的保护下,躲在墙后面,没什么担当,但往往能屈从环境而获得自己的安逸,却又是比较符合这本小说的创作意图。所以我还是选了陆正作为主角。

    当然了,还有个明空**师,代表的又是另外一种特质。将会在以后的剧情中展开。

    随着陆正在日月庐的生活越来越久,在心儿的陪伴之下,以及在老师的鞭策和乐先生的潜移默化之中,陆正的性格开始在慢慢发生一种变化,慢慢走出那种被动和逆来顺受,无论是为了要给唐小九报仇,还是说为了心儿,当一个人有了想要保护什么东西的意愿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会走出树荫,从他人的羽翼出来去接受属于自己的风雨。

    可以看见的是,也许陆正勇气不足,但是却不缺乏肯吃苦的坚韧。也许他没有唐小九那么聪明,但是却能够清晰的抓住自己心头的东西。他一直在失去,但也在得到。太多时候,人都会注目于失去而忽略了自己的所得,但陆正已经从这样的心境中走出来了。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继续失去……

    这一卷称为人间子,因此不会出现陆正学习神通法术的事,那是第二卷的情节。因为日月庐处于篱笆的边上,在人间和修行界的中间。而人间子这一卷结束之前,陆正将第一次返回人间,那时候他将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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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闻之奏弦歌

    陆正骑在小白背上,察觉小白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不知道小白又准备要耍什么花样把自己颠下去,仍旧死死的抓着小白的鬃毛,紧紧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傻小子,这白龙驹已经认你为主啦,你还趴在上面干什么!”

    陆正抬起头,只见老师、乐先生,还有心儿一字排开站着,无数夕阳金芒映着他们的身形,乐先生眼中含笑,刚才说话的正是他,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见夕阳,陆正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快要天黑了。从中午到现在,没想到跟小白整整纠缠折腾了一个下午。

    听得乐先生说小白已经认自己为主了,陆正这才松了口气,一抬腿想要下马,身子一侧,直接从小白身上滑落。他与小白斗了大半日,精神耗尽,自然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乐中平见状,知道陆正已经无力下马,当即走过去将陆正接住。陆正筋疲力尽,乐中平抱着他时,便发觉他已经沉沉睡去,笑道:“总算这回只是睡过去!”身子一闪,便将陆正送回了种春居。

    乐中平将陆正安顿好,这才又回到天圆地方阁。李仪已经泡好了茶,正在等他,就在乐中平现身的刹那,伸手轻轻一送,那杯茶便到了乐中平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沁入心脾的兰花香气,淡雅舒神。

    乐中平饮了一口,道:“奇兰么?真是好茶!想不到陆正这么快就讲这匹白龙驹驯服了,他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其实他的进度从来不在我们所预料的范围内。真不愧是有来历的,居然能从这匹白龙驹身上学得以形鉴真之法!”

    李仪也给自己冲了一杯,端在手心,细品其香道:“天地之道,垂乎万象。不然这日月庐门口,也不用写着那两句话了。”

    乐中平道:“是啊,看他刚才的身形动作,若不是六识阴毒的压制,只怕他现在已经窥入知身境了!先不说陆正了,你今天走了这一趟巫山灵地,可是见到九……她了吗?她真的入了诸法不及境界吗?”乐中平提及“九”字,忽然转口,脸上露出极为关心的表情。

    李仪眼皮也没抬,简单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能见到她啦!”乐中平吃了一惊,显得有些着急,道:“那她近来可好吗?呃,她有什么不好的,不提这个……那既然果然不是她,这样的话,闯进草庐来破了幻阵的那个是谁?你是见到她本人了吗,有跟她聊过此事吗?”

    李仪不满道:“什么既然果然,语无伦次,你到底是想问哪一个?”

    乐中平脸色红涨,故意咳嗽一声,道:“好好,我不插嘴,你说。”

    李仪见状,知道乐中平心中所想,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她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谁让你自己不敢去的。”

    乐中平在原地转了两圈,念叨道:“一切都好,那就好。”他平时素来率性直言,不想今天不知为什么居然十分扭捏。他念叨了两遍,突然见李仪看着自己,赶紧连着咳嗽了几声:““咳咳……嗯,这事暂且不提。中规啊,那如此一来的话,岂不是说修行界竟然出了一个诸法不及境界的高手,而且还是针对着陆正来,那可怎么是好?”

    李仪淡然道:“对方既已是诸法不及,要做什么我们绝拦不住,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乐中平忙凑过去:“什么办法?”

    李仪:“从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的事情,都只有一个办法,没办法!既然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怎么想办法也没用,连日月庐都挡不住,总不能天天开着天地大阵吧?”

    乐中平差点就没一头栽倒地上,道:“中规,难为你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这副表情!”

    李仪眉毛一扬:“这副表情?什么表情!”

    乐中平装作没听见,赶紧做出一副幽思之状,道:“看来这一劫,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这么耗神费思的事,真是让我有一种想先去换一身衣服的想法!”

    李仪见他这样不正经,当即冷冷一哼。

    乐中平堆出一脸笑容,道:“开个玩笑,我是在想陆正的事啊!如今修行界中对三教子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虽然有老道士和老和尚在,目前来说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我怀疑那个散播谣言之人,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把这个谣言散播出去。他让所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三教子的存在,在人心之中种下这个变数,以便到了合适的时机,只要有一个三教子出现,便能够吸引无数人心!”

    李仪闻言,也不禁皱起眉头,沉吟道:“你说的这种情形倒是最有可能。至于那谣言……听说他新收了一个弟子?看来他也不安分了。”

    乐中平自然明白李仪说的是断慈山中的那人,脸色一变道:“你怀疑这谣言是他放出来的?但以他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如此啊?”

    但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李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今天这茶,真苦啊!”

    陆正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日头升的老高,心道糟糕,赶紧起身洗漱。等他赶到曲直亭中时,果然老师他们的午饭都已经吃了一半了。

    陆正赶紧上前行礼:“学生起晚了,请老师责罚。”但李仪却并没有责罚他,只是让他入座吃饭。

    入座的时候,心儿冲陆正投去崇拜的目光。陆正有些疑惑,转过念来才想起自己昨天可是把小白驯服了,也不由激动起来,想着赶紧吃完饭好过去看看小白,心里甚至暗暗想道,这下可得好好欺负欺负小白了!

    好容易挨到老师吃完饭,陆正又陪着心儿去花圃里给花浇了水,便拉着心儿匆匆跑到校场去了。

    进了校场,老远就看见小白正在吃草。小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见来的是陆正,当下飞快的跑了过来。

    陆正见小白主动跑过来,果然驯服之后与之前大不同了,当下也开心的跑着迎了上去,一把搂住小白的脖子,抚摸起来,笑道:“小白啊小白,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心儿,你也过来啊,小白身上可滑了!”

    正说着,突然,小白仰天嘶鸣一声,“噗”地一声,放了一个大大响屁,顿时一股极酸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味道实在是太过难闻,陆正几乎连刚吃下去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一把捂住鼻子赶紧就往回跑,转身就看见心儿正走过来,急忙道:“不要过去,危险!”说了一句,赶紧又把嘴巴捂住。心儿还不明所以,已经被逃回来的陆正一把拉着往回跑去。

    小白原本被陆正抱着正亲昵,不知怎么陆正就放开自己跑了。它已经认陆正为主,自然而然便向陆正追了过去。谁知这一跑动起来,竟又是‘噗噗噗’的放了一串响屁。

    陆正原本已经拉着心儿在不远处站着,想等小白放得这个臭屁散了之后才好过去。忽然看见小白居然朝着自己跑过来,后面还连带着一串屁声,登时吓得赶紧往远处跑去。

    陆正自然不敢往校场里面跑,那样的话,只怕顷刻间便让小白追上了,到那时候可就不得了,因此直接就往校场出口跑去。小白哪里晓得主人在躲它放的臭屁,以为陆正又跟它玩追来追去的游戏,也是欢蹦乱跳的跟了上来,一路上放鞭炮一般的响屁不停。

    幸亏两人刚刚走进校场不久,小白也没有发力追赶,两人一下就跑了出来,好歹躲进了天圆地方阁。乐中平正在阁中喝茶,看见两人狼狈不堪的跑进来,心儿是一个劲的用手扇鼻子,陆正则连连拍着胸口喊着:“好险!好险!总算逃出来了!”

    乐中平奇怪道:“你们俩小家伙,这是怎么啦?”

    陆正苦着脸道:“乐先生,我终于明白你听见我们俩给小白喂豆子吃的时候的表情了!小白它吃了豆子,放的屁好臭啊,直接就把我们熏回来啦!”

    乐中平这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狼狈,原来竟然是被臭屁熏的,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心儿皱着眉头,气嘟嘟的道:“乐叔叔你还笑?这都怪你,明明知道了还不早提醒我们。可恶的小白,真是太可恶了!它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她小女孩比较害羞,始终不肯说出这个屁字来。

    陆正叫苦道:“乐先生,小白这样放屁,得放多久啊?”

    乐中平捂着肚子,还在笑个不停:“哈哈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奉劝你们,这两天就不要进校场去了,免得被马屁熏死,哈哈哈哈。”

    小白这屁一放就是整整四天,果然不愧是马中之王,连放屁也是那么不同凡响。这四天里陆正和心儿每天都是在校场口稍稍站一下,稍有一丝风儿吹过,两人便吓得大呼小叫赶紧逃出来,然后一起捂住鼻子逃了开去,在花圃里一个劲的吸着花朵的香气,然后互相看见对方的神情动作,又是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第五天,小白总算停止了放臭屁,陆正和心儿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去找到小白。陆正摸着小白的脖子,笑着对心儿道:“我现在才知道,马屁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惹得心儿笑个不停。

    接下去的日子里,陆正一边继续射箭,一边陪着小白玩耍,他现在已经按照老师的吩咐驯服了小白,但是心里却不免有些愧疚。仔细想起来,自己还是对小马耍了不少的手段,到最后虽然是真心把小白当朋友,都差点以为自己也是一匹马了,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用了从小白身上学来的手段才驯服它的,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因此,陆正对小白也是极好,照顾的十分殷勤体贴,经常打水来给小白冲洗、拿着一把大刷子将小白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和心儿一起带着小白在日月庐各处散步。

    心儿偶尔会将落在地上的半谢的花捡起来戴在小白的头上。小白堂堂马王,自然十分不乐意,经常嘶鸣起来反抗,晃着脑袋把夹在耳朵后面的花给摇下来,但总是招徕陆正的呵斥,最后也只好无奈的顺从了。

    自从驯服小白之后,陆正记起乐先生的批评,赶紧抓着空闲练琴。他如今指法娴熟,心意流畅,琴已弹得十分不错。

    这天,陆正正在弹琴,忽然想起小白那笃笃答答的马蹄声也十分有韵律,不觉便化入了琴音之中,却不是简单的用琴音模拟马蹄声,而是将小白在奔跑中的那种节奏,以及小白飞奔时所特有的那种急凑而灵动的声音融入琴音之中。

    陆正练习了几次,勉强成了一首曲子,自己听来觉得比较满意了,便去弹给心儿听。心儿听完曲子,又听陆正讲了曲子的来历,吃惊得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种无比崇拜的口吻道:“小哥哥,曲子真的好好听呢!你是怎么能够想到从小白的马蹄声里作出曲子来呢,真是太聪明啦?”

    她同时也为陆正开心不已,心里暗道:“其实小哥哥也不是太笨嘛!”心儿比陆正还要早跟着乐先生学琴,但是她的琴艺进步却远远没有陆正来得快。

    陆正挠了挠头,正要回答,一旁忽然有人道:“刚才的曲子是你弹的吗?我没有教过你这样的曲子啊!”

    走过来的正是乐先生,他今天又换了一身黑衣,显得无比的精神,但是脸上却布满了惊讶之色。

第八十八章 凡物皆有偶

    陆正还没回答,心儿已经抢先道:“乐叔叔,这是小哥哥自己作的曲子呢!”神色之间十分得意,好像这首曲子就是她作的一样。

    乐中平更为惊讶:“自己作的曲子?弦音跌宕,韵律奇妙,颇有王者之气。陆正,你是怎么作出这样的曲子的。”

    陆正向乐中平行了一礼,道:“我听见小白在奔跑之时发出的蹄声,觉得十分好听,因此在练琴的时候不觉得化入弦中。乐先生,这首曲子还不成熟,请您指点。”

    乐中平点点头,道:“你再弹一次,让我听听。”

    当下陆正便又将那首曲子弹了一遍。乐中平听出,此曲陆正以商音起,拨指为主,控弦紧中有松,下指急切而不失章法,曲中间出蹄音切切,似有所往,又闻弦音振振,似有所发。演绎一股浑厚博大之生机跌宕,唤人振奋。

    一曲终了,乐中平由衷感慨道:“万物有声,中有主者方成纶音。陆正,你能听蹄声而作曲,也是个能做主的人啊!”

    心儿不解道:“万物有声,中有主者方成纶音?乐叔叔,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心儿可听得不太明白呢!”

    乐中平莞尔一笑,摸了摸心儿的脑袋,正要回答,却见一旁陆正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便道:“陆正,你说说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正行了一礼,道:“学生尝试一答,请乐先生指点。”

    陆正毫不谦让,便要尝试作答,但乐中平眼中含笑,露出赞许之色,点头道:“但说无妨!”

    陆正想了想,开口道:“这世间的万物都能发出声响,龙会吟,虎能啸,犬吠狼嚎……便如小白,也常常嘶鸣。除此之外,风吹万物,或者呼呼作响,或者习习有声,还有泉水叮咚,落叶哗然,但是这些风吹叶落,泉流溪淌,虽然动听,却是无心之声。无心之声,不知喜怒,无有哀乐,因此虽然悦耳,但其中并无七情。至于龙吟虎啸,犬吠狼嚎,虽然有时为争食而怒,有时为求偶而歌,出自心中情气,但往往粗狂直白,不足以悦耳。

    先生说的纶音,便是指那些既蕴有七情又能悦耳动听的声音,因为这样的声音不仅有着充沛的情感,又有着分明的节奏,条理畅然,意蕴清晰,让人一听这些声音,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在想些什么,是开心快活,还是郁闷悲伤,足以能够打动人。而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必然要有着真实的自我感受,能够不被感受沉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一想,应该是只有人才能算是中有主者。”

    陆正这一番话,是边思考边说出来,有些是他在书上读到,有些却是他自己心中的一些体验。说完之后,才发现乐先生和心儿两个都不出声,便问道:“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乐中平轻轻击掌数下,赞叹道:“陆正,你不仅琴弹得好,书也读的好!有道是山水无心,风月无情,因其皆属造化之迹;而虎狼之声,野性难驯,也的确粗鄙难闻,这些声音无始无终,终归属于自然,而不能超出自然。相比之下,琴声则不同,琴以木为体,以丝为用,其妙处乃在于,其音虽出于自然,却不止于自然,而能却能畅人之情,达我之意,同时又不违于自然……”

    乐先生说到这儿,心儿已经有些听不明白了,但见陆正却听得出神,似有所领悟,干脆就看着陆正去了。她看见陆正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点点头。

    乐先生兴致高昂,一说说了许久,最后干脆和陆正一起坐在地上,商量怎么改动这首曲子,又提出该给这首曲子取个名字,可以叫做《白马曲》云云。

    不过这首曲子被完全改好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改动之后果然比之前更为凝炼深沉,气象也更为博大。原本乐先生提议把这首曲子叫做《白马曲》,但陆正想了想,却还是觉得并不十分妥当,最后他自己决定,将这首曲子命名为《无名曲》。

    日子就在这《无名曲》美妙的声音之中度过。

    这天,陆正刚刚练完射箭,放下了手中的黑弓,感慨道:“看来身体越是强壮,腰臀合力的力气才会更大啊!”

    原来不久之前李仪已经让陆正将竹弓换掉,改用他之前曾经使用的那张黑弓,并将箭靶推远了三十丈。以陆正现在的力量,腰臀合力,也只是刚刚好拉开那张黑弓而已,他的身体还是不够强壮。不过相比于他刚刚来到日月庐,他已经强壮了不少,连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已经超出心儿了大半个头了。

    陆正放好弓箭,吹了个口哨,小白应声而至,这是他现在养成的习惯,射箭之后陪小白跑上几圈。

    就在陆正扯过缰绳正要骑上去,忽然又听见一声马嘶,却不是小白发出的。陆正好奇的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校场口,老师迈着方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匹黑马。

    那匹黑马,皮毛油亮,体态如云,走过来的气势惊人,陆正一见就心知这是一匹不亚于小白的好马!

    就在那匹黑马身影出现的一刹那,小白尖声嘶鸣起来,不断将前蹄抬起,陆正对小白熟悉无比,听出小白的嘶鸣声中带着极为兴奋之情,更隐隐有一种受到挑衅的怒意。

    小白这是怎么了?陆正正感到奇怪,突然,对面的那匹黑马或许受到小白的影响,也同样将前蹄高扬,吁天嘶鸣起来,叫声之中,是与小白一模一样的兴奋和怒意。

    就在黑马发出回应的嘶鸣之后,小白陡然间向黑马冲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一旁的陆正几乎险些摔倒。而李仪身后的那匹黑马也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冲出。两匹马一白一黑,化作了两道影子,迅速的向对方冲撞而去!

    陆正一下子明白了,小白和那匹黑马都受到了对方的挑衅,想要一比个高下!

    陆正心疼小白,生怕它被那匹黑马伤到,连连呼唤它回来。但自从被驯服之后,一向呼之即来的小白,这回却好像压根没听见一般,只顾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黑马奔去!

    两马迅速的接近,眼看就要撞在一起,陆正忍不住惊呼一声,不想看见血肉模糊的一幕,正要扭转头去。忽然,两匹马都突然在高速奔跑之中戛然停止,互相之间几乎都要碰到了对方的鼻子,看得陆正惊出一身冷汗。

    陆正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两匹马都能在高速奔跑中立即停止下来,可见对自身的控制力之强。小白能够做到,陆正自然毫不稀奇,但那匹黑马居然也能做到,可见来历也是不一般,小白今天可是遇上了针锋相对的劲敌。

    一黑一白,两匹马就这么互相对望着,都是一动不动,非常安静,但是却又在这种安静之中弥漫出一种凝固的气氛。任谁都知道,两匹马接下去肯定要在彼此之间发生最为激烈的碰撞。

    陆正又叫了几次,小白仍旧是连头也没有偏转一下,那专注的神气,让陆正也主动闭上额嘴巴!

    一道旋风带起几片草叶吹过,两匹马突然同时转头向着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犹如一黑一白两道闪电一般,眨眼间消失在陆正的视线之中。这两匹马果然要去分出个胜负来!

    这校场乃是一座幻阵,范围极大,可以说是无边无际,甚至也可以从这端跑去,却从另一端跑出,幻妙无方,足够它们发挥出最快的速度。

    陆正见两马跑去,走到李仪身前行礼,道:“老师,这匹黑马是从哪儿来的呢?”

    李仪道:“小白从哪儿来,这匹黑马就从哪儿来。你不必过于担心,我们且等等,让它们分出胜负再说吧。”

    原来这匹黑马竟然也是来自无何有之乡,难怪可以跟小白跑得不相上下,陆正听见老师这么说,也放下心来。现在倒是一心要替小白鼓劲,当下从两头张望起来,不知它们会从哪边出来。

    张望间,左侧白雾之中猛然抢出两道身影,正是小白和那匹黑马。陆正看得分明,此时那匹黑马正被小白甩在后面,陆正当下激动大喊:“小白,好样的,别输给它!”

    小白得到主人鼓励,当下嘶鸣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但那匹黑马也是不甘示弱,一下子赶超上来,两匹马几乎是齐头并进,一会儿又跑得无影无踪了。

    陆正等了一会儿,见一旁的老师气定神闲,目不斜视,便问道:“老师,小白会赢吗?”他现在虽然还有些怕李仪,但毕竟相处以久,渐渐的也在老师面前敢说话了。

    但李仪却没有答话,陆正便不敢再说话,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老师不说话总是有原因的,心中一转念,是了,自己差点忘记了,老师从来不会说他不知道以及不确定的事情,这是老师的言戒。

    但同时心里也是好奇,难道老师一点儿都不好奇到底小白会赢,还是黑马会赢吗?还是老师一准儿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

    正思忖间,马鸣嘶嘶,如裂金石,两匹黑马再度抢出,这回却是黑马当先,小白紧随其后,但不到一会儿,小白也抢了上去,不让那匹黑马争先。看来这两匹马卯足了吃奶的戾气要比个高低了。陆正见那匹黑马还不是凑过去与小白挨挨碰碰,十分不老实,当即皱起眉头,骂道:“这黑炭鬼真是奸猾!”

    两匹马来来去去跑了十多趟,一会儿小白跑在前头,一会儿黑马领先一步,始终不曾真正分出胜负。李仪见此情形,待得两匹马儿再一次跑过来,忽然出现在两马前头,左右两手大袖一挥,各自蒙住了两匹马眼睛,两马登时就停了下来!

    陆正赶紧跑上前去,只见小白鼻孔不断喷出白气,身上出了一身大汗,显然十分疲累,而那匹黑马也是差不多。但两匹马还是不断地互相踢腿挨碰,显然都是十分不服气。

    陆正心疼小白,上前将小白牵引至一旁,不让它与黑马较劲,细心抚慰,道:“小白,你早就赢了,还与他争个什么!”当下拍拍小白身上的马鞍,道:“你比它多背着一副马鞍呢,怎么不是你赢了呢!”

    小白登时领悟过来,一时嘶鸣连连,冲着黑马摇晃身躯,向对方示意自己背上的马鞍,但那匹黑马却是目光之中流露不屑之色,用马蹄子在地上敲了几下,也是将身躯摇晃了几下,随即将头偏转过去,一副不服气的神色。

    那黑马做出这几个动作,小白却是一愣,低下头去,显得十分泄气,陆正起初不明其意,但回想那黑马的动作,随即明白过来,小白对那黑马展示背上的马鞍,以示自己比他跑得要快,但是那黑马却是因此嘲讽它被他驯服,所以才在背上背着个马鞍子。

    小白与那黑马皆是天地间的马王,自幼在无何有之乡长大,最是自由自在。如今被人驯服,自然在同类面前抬不起头来。陆正想明白这一节,突然将小白背上的马鞍取了,扔在地上踩烂,又将踩烂的马鞍踢到那黑马身边,同时站到小白身边,冲着那黑马做出鬼脸!

第八十九章 御之乘六马

    小白不料陆正竟然做出如此举动,懵懂间也隐约明白了陆正的意思,当下昂起头来嘶鸣一声,欢喜的用脖子来回在陆正脸上蹭来蹭去,再也不是垂头丧气的样子。那黑马见状,低吁一声,再也不出声响。

    李仪伸手一拍黑马的马背,意味深长道:“没有马鞍,虽然没有人控制你,落得自由自在,却也分不出东南西北,到底哪里才是你的方向。”说完,一挥衣袖,校场中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是两个大大的木轮子上带着一个木槽,木槽中间还伸出一根长长的弧形圆木,圆木的顶端则是一根带着两个弯的横木,好像牛角一样,弯弯的横木上面还绑着两副马套子。

    李仪让将两匹马一起赶过去,虽然小白和那匹黑马都是马王,却哪里敢违抗李仪的命令,乖乖走过去并排站好。李仪又指挥着陆正将那根带弯的横木架在两马背上,给两匹马绑好马套子。

    原来这竟是一辆双马拉的马车!

    李仪道:“陆正,上车,抓紧缰绳!”

    陆正听从老师的吩咐,爬上马车站到了那木槽里,抓住两匹马的缰绳。又听见老师道:“御礼第二课,就是驾车。”原来这就是御礼第二课了,老师居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李仪说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鞭子凌空一击,凭空响起两记鞭响,小白和黑马立即向前跑动起来,马车登时绝尘而去。陆正反应不及,身子向后一仰,险些被摔下来,赶紧死死的抓住缰绳!

    这两匹马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飞速的疾驰之中,那拖在后面的马车就好像是狂风中的一片树叶一样,被抛得上下飞舞。何况那木槽之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把扶的地方,陆正赶紧蹲下了身子,双手抓着木板,两脚死死顶在木槽之上,即便如此,整个身体还是不时的被弹起,一颗心咚咚撞着胸膛,好似要跳出来似的

    那黑马和小白原本就各自不对付,跑了一程,更是较起劲来,小白倒是乖乖的往前,那黑马却是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怎么捣乱怎么来!小白则是拼命的将马车拉回正轨的,但是两马被锁在一条圆木上,这样一来,却是牵动的马车也是震动的更加厉害起来的,几乎就要散架一般。

    一声惊呼,陆正终于被颠簸的马车抛了出来,直接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好险!幸亏这校场被老师动了手脚,摔在地上并不疼痛。陆正起身看着被小白和那匹黑马带着左摇右摆中飞速奔行的马车,不由打了个寒噤,恨恨道:“这该死的黑马,真不听话!”

    李仪见陆正被抛下车,走过来道:“这第二课的要求很简单,就是驾驭这辆马车,让它平平稳稳的向前。你刚才已经上去过了,又被摔下来,现在可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陆正苦着脸道:“老师,学生能不能先驯服那匹小黑,然后在让它驾车啊!”他已经很自然把那匹黑马叫做小黑。

    李仪十分干脆的道:“当然不能!”

    陆正明白老师是找了一匹和小白不对付的黑马回来,感概还让它们斗了一场,看来就是故意给这个御礼第二课增加些难度,只好道:“那学生现在还没有办法!”

    李仪道:“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而你又要往前,你看着办吧!”说完递给陆正一样东西,转身便走。

    陆正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根白色软鞭!难道老师要自己用这根鞭子来管教那黑马吗?

    接下去的日子,陆正就跟这辆马车耗上了,当然开始的几天,毫无意外的总是听见一声惨叫,然后陆正就被甩出了马车。摔的次数多了,他偶尔也会忍不住发发牢骚,郁闷的想老师为什么要自己学完射箭又学骑马,学完骑马又让自己学驾车,还不让自己先驯服小黑,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呢?当然,怎么想也是毫无结果。

    小白和小黑果然就是如它们的颜色和名字一样的不对付,尤其是小黑。在陆正看来,小黑叫这个名字更主要的是它实在是心太黑,喜欢什么都跟小白对着干,比如拐弯的时候,小白要往左,它就偏偏往右,前进的时候,小白要加速,它就偏偏的慢下来,这么一来受苦的自然就是陆正,为此小黑可吃了陆正不少的鞭子。

    刚开始驾车的时候,陆正以为凭着手中的软鞭应该可以很快就搞定小黑,结果没想到最大的问题首先是他能够安安稳稳站在马车上站着。

    在那颠簸的马车上,哪怕就是没有小黑捣乱,也不是那么容易站得住的。这与站在地面不同,不断震动的木板很容易就会让人失去重心,加上马车左右一晃,四周又没有什么可以把扶,接下去就是毫无意外的从马车上跌落下来!

    后来陆正发现,想要在颠簸的马车上站稳,就必须放松全身,切不可与随着那马车的振动之力抵抗,反而要与之一起上下,否则一旦产生相互排斥之力,必然导致自己站立不稳。

    发现这一点,他不由又是一拍脑门,大骂自己迟钝,学习射礼的时候,乐先生就曾经提点过自己,就如弹琴一般,总得先要清楚了解自己面对的事物的特性才对。怎么到了这马车上,自己就给忘了呢?

    这样,在陆正不断地努力之下,大约过了七天,他才渐渐在这马车上站得稳当了些,到了半个月以后,就基本上如在平地上一般无二。无论马车怎么颠簸,他都是稳稳的立在上面。

    既然在马车上站得稳了,陆正这才能慢慢的去使用手中的缰绳和老师给的鞭子来调教小白和小黑,让他们按着自己要求的方向和速度让马车前进或者拐弯。

    而在此之前,陆正则是在平地上先花了两天的功夫练习甩鞭子。因为在他第一次甩鞭子的时候,原本是想抽乱跑的小黑,可没想到这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编成的,软软的不受力,陆正一味用蛮力甩,始终甩不到位,结果往往抽到了无辜的小白身上。

    这样,陆正干脆就先把练习马车的事停下,专心练起了抽鞭子。练习的久了才明白是自己用力太死,这抽鞭子跟弹琴拨弦一样,得用腕力,而且需得有刚有柔,才能将鞭子使得指东打西,随心所欲。

    虽然学会了抽鞭子,但一开始的时候,别说小白,连小黑陆正都不大舍不得下鞭子。每次小黑开始捣乱,他都是轻轻一鞭抽过去,给小黑挠痒痒还不够,小黑自然毫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的捣蛋,这黑马的火气似乎比小白还大!

    慢慢的陆正也狠下心来,只要小黑一旦出现捣乱的迹象,手中的鞭子就会狠狠的甩出去,抽在小黑的身上就是一道刺眼的血痕,小黑吃痛之下这才慢慢的不敢胡闹,老老实实的改变方向。每次到这种时候,陆正都会忍不住对着小黑咕哝一句:“真是不打不痛快的家伙!”

    对于小白,陆正自然舍不得拿鞭子抽它,而且小白本来就十分听他的话。不过有时候小黑除了自己捣乱,还会去惹小白,不时的拿脑袋撞一下,或者抽冷子伸腿踢一下。小白开始还有所忍让,但是被小黑惹得发怒,也会顾不上拉车跑过去跟小黑撕斗起来。这样陆正也不得不给它来一鞭子。

    不过,在陆正的小鞭子不懈的挥舞下,小黑总算是老实了起来,从一开始是看见了陆正的鞭子才收敛一些,慢慢的到再也不敢随意的胡闹。终于,这马车在陆正的指挥下,也是越来越平稳了,基本上做到了进退自如,快慢由心。

    陆正还载着心儿跑过几次,那几次小黑虽然没有胡闹,但陆正还是十分威武的吆喝来去,小鞭子挥舞的十分潇洒,惹得心儿一阵夸奖,陆正心里可美滋滋的。

    但这事还没完,陆正刚刚将马车驾驭的有模有样,李仪又牵来了两匹黄马和一匹棕马,这三匹马却不是什么马王,就是普通的马,而且其中的一匹黄马还是一匹母马,而那匹棕马却是一匹十分虚弱的老马。

    李仪将那马车换成了一架更大的,又从单辕换成了双辕,将四匹马都套上了马车,却将小白给换了下来。

    本来将小白换下来,不必套在马车上,陆正还是十分开心的。但是他一上车却发觉不对了,之前虽然小黑调皮捣蛋,但至少还有小白听自己的话,而且自己可以小白作为参照,以此来控制住小黑的方向就好。

    但是这下可好,随着这三匹马换上来,这四匹马是打死互相不合作,时而两个往左,一个往右,时而一个往左,两个往右,更多的时候是三匹马各自本着三个方向。他们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哪里肯依陆正的管教。

    祸不单行,小黑毕竟没有认陆正为主,只是一时屈从于陆正手中的鞭子而已,在那三匹马的闹腾之下,便又开始捣蛋了。它跟小白一样,是天地间的马王,更是不屑跟其他马屁在一架马车上,当下各种欺负其他马儿,尤其是小黑也是一匹公马,有时还不停的去骚扰一下那匹母黄马。

    陆正手里握着一根鞭子,除了控制每一匹马的方向和速度,一会儿要抽打小黑,不要让他去撕咬身边的老马;一会儿又要去抽打那两匹黄马,不要一起并的太靠近,更要照顾那匹老马,因为它的速度明显上不去……总之,在这一架小小的马车上,每一匹马本身就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把他们放在一起互相之间又会产生新的问题,更不用说还要让他们相互协作,一起来完成拉动马车平稳前行的事了,那就是问题当中的问题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些马有哪些问题是一回事,最终在拉马车的时候表现怎么样,还是取决于陆正手里的那根鞭子。陆正每天都是累得七晕八素,却慢慢的陆正也摸索出来了一些门道。

    他渐渐的发现,要好好操控这四匹马,首先还是要自己不能先乱了,更不能偏重其中任何一匹马,否则其他的马就会立刻出问题,也不能给所有的马定下统一的标准,否则以小黑的速度,那匹老马几下就被累死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陆正终于也能将那四匹马驾驭的得心应手,丝毫不乱。这时候,老师又给他牵来了一匹马,然后加上小白一共是六匹马拉的马车。但这六匹马却不是并排的,而是分为前三匹、后三匹,马车也比之前的更大了。

    虽然马匹又增加了,但是陆正这回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反而是胸有成竹的走上了马车。毕竟六匹马最多只是比四匹马问题多一点,但是陆正却知道,不管来几匹马,自己处理的办法都是同一个,先了解每一匹马的特性,避免让他们互相之间产生影响,然后用小鞭子告诉它们前进的方向!

    当陆正驾驭着六匹马拉的马车飞速的奔驰在校场之上时,李仪和乐中平远远的看着陆正,乐中平道:“时间配合的刚刚好,他的御礼学完了,我需要的药材也已经集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陆正治六识阴毒?”

第九十章 回首身已丧

    断慈山,一座高高的山崖之上,唐小九正拿着他的黑刀削着一根树枝,他的呼吸十分平稳,神情无比专注,黑刀在他手中运使得十分熟练,飞速来回中,无数的木屑飘飞在地上,渐渐的积成一堆。树枝被削得越来越细,但唐小九运刀却丝毫没有减速,到最后,那无比锋利的黑刀几乎是擦着他的皮肉过去的。

    终于,唐小九长长出了一口气,那将削好的树枝放在手心,此时原本拇指粗细的树枝最终被他削得犹如一根细细的绣花针一般。唐小九拿起这根树针瞅了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它塞进嘴里,开始剔牙。

    唐小九一边剔牙,一边看着眼前的情景。此处已经是断慈山深处,而唐小九所在的山崖正可以眺望整个断慈山。唐小九搜索了一阵他之前藏身的山谷,但却并没有结果。他又回头望了望自己出来的深谷,已经再度被云雾封闭,什么也看不清楚。

    唐小九吐出齿缝间剔出的肉渣,道:“老头子话说的漂亮,结果只给小爷这六个废物,还叫老子去挑战什么断慈山七大妖怪。这不是摆明了耍小爷玩吗?”

    说完许久,仍是不见六识来驳斥自己,唐小九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忍不住道:“喂,你又窝着冬眠了?小爷跟你说话呢,有屁不要憋在肚子,会把你的脸涨绿的!”

    “我懒得跟笨蛋说话!”六识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

    唐小九嘿嘿一笑:“那是哪个笨蛋忍不住我一句话就出来放屁了,你倒是说说,小爷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六识:“你说他给你的是六个废物,这句话就错了,不仅错,而且大错特错。”

    唐小九闻言,失笑一声,指转身一指天空一个黑点,语带怒意道:“大错特错?哼,这只叫什么玄英的,就是一只每天在天上转圈的呆鸟!还有那只叫阗幽的,不就是只大兔子嘛,竖着两只大耳朵,只知道到处吃草拉屎!”

    唐小九越说越是来气,将咬在嘴里剔牙的树针一口吐掉,然后又一指身边趴着的一条獒犬,道:“这只叫什么来着?”六识:“坚灵。”唐小九:“对,叫坚灵,名字叫坚灵,你看它,身为一只狗,长得那么大个头,小爷一开始还心想总算有一只凶神恶煞跟着,就算不顶用,跟在后面壮壮场面也好啊!结果呢?你看这东西,趴在小爷身边一整天,别说叫了,连个声都没有!”

    说到愤怒处,唐小九捡起一块石头就向那只獒犬扔去,石头正砸在那獒犬的肚子上。那獒犬似乎从睡梦中醒来,抬起头来愣愣得看了一眼唐小九,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睡下去了。

    唐小九一阵郁闷,真想跑过来一脚就把这条瘟狗踢下山崖去,总算还是忍下了,对六识喊道:“看见没,看见没?就这样的废物,到底有什么用?还有那叫什么正伦和罗元的,这都什么奇怪的名字啊?这么有个性的名字,小爷当初乍一听还以为什么神奇异兽呢,乐得屁颠屁颠的给老头子道谢啊!好家伙,那正伦不就是只山鸡嘛,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跟小爷抢食。哦,对了,相比之下,这罗元倒是不贪吃,可是就是它怎么就那么笨呢,你看看它,还在山脚下转悠,总是迷路,跟都跟不上,小爷不是没见过熊,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熊。你说小爷要这不是废物是什么?小爷要这帮废物跟着,到底要干嘛?”

    他这一通抱怨跟连珠炮似的,六识想插嘴都插不上,总算等到他停下来喘气,正要说话,唐小九又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喊道:“对了,还有那个什么霓晚,到现在还没跟小爷报到呢。老头子不是搞的自己很牛逼哄哄的样子吗?怎么连说话也没人听。我就说嘛,天下间哪有这种好事轮得上我,有这种白捡来的师父。话说回来,这老头子一天到晚也就知道酿酒、喝酒,然后再酿酒,再喝酒,也瞧不出来有什么本事。哎呦喂,小爷的命怎么这么不靠谱啊,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呢!”说完,捂着脸,惨叫一声,向后一倒,倒在那獒犬坚灵的肚子上。

    六识见他这会儿终于不吭声了,这才冷冷骂道:“笨蛋!你想撞死就趁早,别赖在坚灵的肚子上偷懒睡觉!”

    唐小九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六识道:“你说霓晚没到,那是你这个笨蛋后知后觉,人家都跟着我们一天,要是想宰了你,你早死了多少遍了!”

    唐小九一惊,嗖地从坚灵的肚子上弹了起来,向四周一望,眼中根本没看见任何异常,耳中也只有风声传来,鼻子也更是没有闻见什么异常气味。

    这时候他在感觉不妙,这四周也太平静了,当下眼珠一转,猛地一吹口哨,哨音震动,回响四周,唐小计趁机握紧黑刀连连向四面八方窜出,黑光闪烁,一息之间,他已经往每个窜出去的方向都劈出去十几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跳跃灵敏如猴,挥刀的速度极快,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藏着,肯定逃不过这诡异锋利的黑刀。

    但是四周仍旧毫无动静,唐小九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但是经由六识的提醒,他已经凭着一种本能的直觉,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有东西在自己身边,但是不知道是隐身了还是遁地了,自己竟然无法看见。

    遁地?唐小九一念即此,登时翻转黑刀,连连在地上打滚,同时飞快的将黑刀插入地面,然后拔起迅速插入另一个地方。

    “这猴子在那里干什么,挖虫子吃吗?”一个冰冷的女人的声音响起。

    唐小九一愣,一挺身从地上跳起,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三丈之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肤色极白,隐隐有着一种透明之感,只是眼中脸上都泛着一股子冷漠之色,让人有一种不愿接近的生冷之感。

    唐小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听她刚才说话,似乎对自己带着一种藐视和不屑,心中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当下毫不理会,转过身,径直去坚灵的肚子上继续睡觉了。

    六识叫道:“唐小九,这就是霓晚,你想不到她是个女的吧,你还觉得她也是个废物吗?喂,你怎么又躺下去了?”

    唐小九既不理会六识,更不去搭理你那个女子,反而是懒洋洋的去睡觉了。那女子眉头一皱,叫道:“你就是唐小九吗?”

    唐小九不答,只顾自己瞧着二郎腿,晒着太阳,一副无赖的样子。六识忍不住道:“喂,人家在叫你呢?”唐小九好像没听见。

    那女子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明明已经叫了他,他居然故意不回答,想起自己的使命,于是皱着眉头又叫了一声:“你就是唐小九吗?我是霓晚。”

    唐小九干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转到另一边去了,就根本每当霓晚存在。

    霓晚气得冷冷哼了一声,她不好发作,一转身,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唐小九虽然躺着,但是整个人却是在不断感知周围的变化,就在霓晚消失不久,他便一骨碌站起身来,道:“她走了?”

    六识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也没好气道:“当然走了,估计是告状去了。唐小九,你还挺小气的嘛,说你一声猴子,你就不搭理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唐小九哼道:“我管她是谁,要是不听小爷的话,小爷宁愿她别来添乱。”

    六识一听:“这么说,你刚才是故意气她走的?哈,唐小九,你知不知道,他可是老头子的小女儿。”

    “老头子的小女儿?”唐小九一惊,随即笑道:“那可跟老头子长得太不一样了,老头子一脸泛青,她这脸倒是白的很,看上去也没涂粉啊,竟然比雪莹还白些!”

    六识:“雪莹是谁?”

    唐小九一瞪眼:“关你屁事!……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越是巴结她,她越是来劲,你说她回去告状了,嘿嘿,要是老头子把她留下,另外派人来最好。不过……”

    六识道:“不过什么?”

    唐小九:“不过根据我对老头子的了解,她去找老头子告状,只会挨上一顿骂,然后找个地方哭一阵,老老实实再回来!”

    六识见他说得无比自信,问道:“你怎么知道?”

    唐小九一抹鼻子,嘿嘿笑道:“六识啊六识,你也就比我多知道一点修行界的事,在小爷面前充高人。说道揣摩别人的心思,你可赶不上小爷一个零头。老头子是什么人,以他那种心思脾气,既然派了她来,肯定是有他的想法,这女的回去不挨骂才怪。你看这女的,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更没见过世面,心高气傲,浑身冒傻气。嘿,估计老头子从来没骂过她,你说她头一次挨骂,是不是会找个地方哭鼻子去,哈哈哈!”

    六识道:“唐小九,你师父可不是人,他女儿也不是人,你怎么摸得准他们的脾气?”

    唐小九歪歪嘴巴,不屑道:“也就是你在我肉身里,我不必瞒着你。小爷虽然来到这鬼地方不久,但是早就看明白了,什么妖啊怪啊,这里跟人间在我眼里是一模一样的。说起来,人间的人心思可比这帮蠢妖怪们复杂多了。”

    六识忍不住道:“唐小九,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我倒是觉得,你更像妖!”

    唐小九嘿然一笑:“你这是夸我么,小爷怎么觉得更像是在骂我?”

    六识不屑道:“当然是夸你,低贱的人怎么能跟妖相提并论。”

    唐小九脸色一变:“我就是人,你这高贵的妖怎么钻到我的低贱的人的肉身里了。”

    六识哈哈笑道:“唐小九,你以为你还是人吗,是人你能跳的那么高,跑得那么快?我告诉你,你早就修成圣身了。”

    唐小九的心犹如被一只魔爪狠狠揪住,呻吟了一声:“圣身?”

    六识的声音从他的心头直接穿透而来:“或者你也可以叫做——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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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路曲心未弯

    唐小九怔怔站立原地,他的眼中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哀伤、愤怒、无奈、不可置信等等,心头脑海不断回响着“妖身”两个字,嗡嗡然让他一阵阵的发懵,难以回过神来。他一遍遍的喃喃自语着:“妖身?妖身?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已经不是人了吗?我成了妖怪吗?但是我明明还是人的样子啊?不,如果我是人,我怎么会吃生肉,喝鲜血呢?又怎么会在这儿呢?我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啦!”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唐小九心中回绕,犹如海潮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自己是人?还是妖?这让他挣扎纠结不已。他站在这高崖之上,却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的梦中,身上一阵阵的发寒,让他打起哆嗦来。

    六识默默感知着唐小九的变化,此时他选择不出声,而是让唐小九自己经历这一切,因为他知道,唐小九即将完成一次极为重要的蜕变,虽然他也不能完整的把握,唐小九蜕变之后是什么样子,但是此刻的唐小九的心的变化,将是唐小九告别人间的那个唐小九的开始。

    突然,唐小九眼中迷茫之色散去,露出一种奇异的坚定神色,他冷冷一笑,道:“六识,你故意让我吃那些血肉,你教我那套所谓的佛道之外的修行功法,第一步炼体,就是要把我炼成一只妖吧!”

    唐小九语气之中充斥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但六识丝毫不受影响,淡然道:“这套功法名字叫做‘天圣诀’,历来只有妖物才能修炼。你是人身肉胎,局限太大,比不上妖身那样有着无限的潜力。你要学习这套法诀,自然先要炼成圣身。”

    六识的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唐小九听了,久久不语,他收起了嘴角的冷笑,这抹冷笑好像从他的脸上钻进了他的心里,又潜入他的心底消失了,然后,他的目光之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唐小九道:“六识,你算准了假如提前告诉我是要将我炼化成妖身,我必定想尽千方百计抵抗,也许最终结果还是一样,但肯定费你很大的功夫。而且你知道以我的性格,一旦炼成了,也必然会接受现状,对吧?”

    六识道:“聪明人最怕死,这是我以前就告诉过你的,而且你偏偏就是个很聪明的人。”

    唐小九道:“人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事不关己,置身事外。而到了自己身上的事,还能显出聪明,那就是说这个人连自己也可以毫不在乎,可以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看待自己。”

    六识:“所以呢?”

    唐小九呵呵一笑,道:“我既然都已经习惯了你在我的身体里,难道还会去排斥一个比原来更强大的肉身吗?一只活着的妖,一个死去的人,这不是该选择的问题。”他的笑容还是如往常一模一样,但却似乎有所变化。

    六识显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丝变化,道:“唐小九,你变了!”

    唐小九笑道:“不要这么抒情,每个人都在变化。我问你,老头子为什么要我挑战七大妖怪?”

    六识道:“你不是自诩很聪明吗,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别生气,这七大妖怪的事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先告诉你,你手下这六大废物,的的确确不是废物,各自都有着一项突出的神通!”

    唐小九道:“小爷就知道老头子没这么无聊。你还不快说出来,信不信小爷砍了自己!”

    六识笑道:“真够无赖的,跟你说了吧。你刚才口中那只只会在天上转圈的呆鸟玄英,能够目视千里,穿透一切幻像。你说这样的呆鸟,要是你用它来侦察敌情,会不会比你那对眼珠子好用些?”

    唐小九吃了一惊,看了看天上的玄英,道:“这,这呆鸟居然这么厉害,这可省下小爷自己去以身涉险了,乖乖的好家伙!那这只瘟狗……不,我是说,这只坚灵呢,它有什么本事?”

    六识道:“千里之内,只要他想闻,就算是你放了个屁,他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唐小九闻言,好奇的跑过去,转过身作势要放屁,那坚灵不耐烦的别过头去。惹得唐小九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么说来,那只大兔子耳朵那么长,一定是能够听见千里之内所有的动静了,是吧?”

    六识道:“不错,还有那个正伦不是你说的山鸡,而是叫做舌鸟,能够善辨万物,有毒没毒,尝一尝就知道了。至于罗元,虽然看起来笨拙不堪,但是力大无穷,皮坚肉厚,一般修行人的飞剑都刺不穿他。”

    “哇,那不是天生的肉盾?”唐小九看了一眼还在山脚转圈的大黑熊罗元,露出一丝怜悯,道:“命运真是可怕!对了,还有那个傻妞呢,她有什么本事?看起来倒是牛皮哄哄的,是会隐身是吗?”

    六识道:“隐身只是其一,我倒是觉得你师父派她过来,恐怕不仅仅是那么简单,我估计十有**,是想撮合你们?”

    “什么?撮合我们?”唐小九差点没摔在地上,道:“你没搞错吧?”

    六识:“你瞎咋呼什么,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妖了。根据你对你师父的了解,你自己想呢!”

    唐小九浑身一冷,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道:“也不知道这妞的原身是什么?”

    日月庐校场之中,陆正站在前三后三六匹马拉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比之前的都大,而且十分精致漂亮,马车四个角落都竖起一根木杆子,上面都挂着一个铃铛,同样的在六匹马的马脖子上也各自都挂着三个铃铛。

    不远处,一座高高的木台之上,李仪和乐中平并排席地而坐,心儿则是坐于李仪的身侧,相比两位先生要靠后一些的位置上,三人的目光都投向远处的陆正。

    今天是对陆正御礼的考核,李仪对陆正提出了五项的考察,第一条称为铃声和。意思是陆正在驾车之时,马车和马脖子上的铃铛的响声要和谐一致,不能杂乱,这显示了陆正驾驶马车的平稳和节奏。

    随着李仪等人就位,陆正扬起手中的长鞭,腕一抖,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股刚柔并存的手劲透过鞭身,一直传递到了鞭梢,将鞭梢扯得笔直。“啪”地一声,长鞭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六匹马听见号令,齐步奔跑起来。随着整齐有序蹄声,马脖子上和马车上的铃铛都一齐响了起来,声音十分悦耳,毫无一丝杂音。

    不多时,马车已经经过李仪和乐中平所在之地,陆正驾着马车,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心儿的视线则一直随着陆正移动过去。

    乐中平看样子对这整齐的铃声表示十分满意,忍不住点着头用手去捋胡须,但是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有留胡须,转头一看,李仪那三缕黑亮的长须,见他坐的毕恭毕敬,心里忍不住道:“真是浪费!”

    陆正马车通过众人之后继续前行了一段,这才折返回来,回到刚才的出发点。整个过程中,所有的铃铛声都没有一丝差错。

    就在陆正回到出发点,刚刚调转车头停稳,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两条平行着的溪流,两条溪流中间夹着一条车道。这两条溪流弯弯曲曲,使得车道也是弯曲不已,其间最窄之处,仅仅刚好容马车通过。

    这正是第二项考核,正水曲。意思是水流虽然弯曲,但是车子却不能有一丝偏斜,否则车轮便会陷入溪流之中。这自然要求陆正对马车具有十分精准之控制。除了道路弯曲,而且这项的考核对马车的速度有着规定,不可太慢。否则的话,便可让人取巧,一点点挪动马车过去了。

    长鞭再响,这回却是响了三下,六匹马同时嘶鸣了一声,看来这是陆正在警告这些马要谨慎小心,六匹马也同时作出了回应。铃声再响,马车再动,陆正神情比刚才凝重了不少,但是却不见有一丝紧张,显然是十分自信自己的驾驭能力。

    马车以飞快的速度前进着,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弯。心儿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陆正有个闪失。但陆正左右挥鞭,调节着六匹马的方向,一下子就过了第一道弯,速度一点儿都没慢下来。不过就在马车拐过第一道弯之后,接下去却是接连三道距离很近的弯,而且忽左忽右的,弧度又特别小。陆正看在眼里,手中呼喝,六马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的更快了。

    心儿看得紧张不已,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双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默念:“小哥哥,小哥哥!”

    只见马车飞奔经过弯口之时,陆正猛然一挥长鞭,六马齐齐骤然改变方向,速度又提了一倍,顿时马车被前后两股力量一甩,铃声一阵大乱,生生转过了这个弯口。但陆正丝毫不敢松懈,手中长鞭不停,连连挥出,六马随即又是骤然改变方向,在又一阵急促的铃声中过了第二道弯口。接着陆正又如法炮制,过了第三道弯。

    眼见陆正平安过关,就在心儿刚刚松了口气时,突然看见前方不远之处,两道溪流几乎是转了个回头,那车道一转一折,竟然是往回折了,看起来马匹稍一露头,还没等马儿转向,马车已经落到溪流里了。心儿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叫出声来!

第九十二章 射御之有道

    陆正自然也早早看见了这个极险的弯,倒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么专注紧张,一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任由马车飞快的向前奔去。眼看处于前方的那三匹马即将冲进那险弯小溪,突然,伴随一生脆响,长鞭提前而至,抽在三马左侧。原来陆正一直死死盯住前三匹马的马蹄,等到现在才出手!

    三马受到鞭击,顿时嘶鸣着掉转方向。陆正随即用力一扯缰绳,收住居中的两匹马,又急速两鞭子抽出,几乎不分先后,分别抽在前排最左侧的小白和后排最右侧的小黑身上,鞭子落得极狠。两匹马吃痛之下,王同时爆发出最强的冲击之力向前冲去。在这两股左右拧转的冲击力作用之下,马车竟被甩得凌空飞了起来。

    陆正也随着马车被甩了起来,但他丝毫没有慌张,沉声一喝,又是连续几鞭子抽出打在半空,将六匹马的速度提到极致,同时收紧缰绳,调动两匹居中的黄马的方向。随着六匹马在陆正的操纵之下同时发力,马车就在凌空中被六马直接拖过了弯,轰然下落在前方的车道上,继续向前行驶。不一会儿,便驶出了所有弯道。

    心儿这才吁了口气,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一阵刺痛,才发现手上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红印子,连嘴唇都有些发痛,原来刚才她紧张得咬住了下唇,自己却没有发觉。

    一旁的乐先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之声:“见时见机,妙哉!”

    陆正再度折返回到原点之后,第三项的考核开始,溪流随之消失不见,地上又冒出了一大片的石柱,将车道淹没其中,这项考核叫做乱中道。其难处便在于要在纷乱的石柱之中找出正确的车道,而且在前进后退之中不能碰触石柱,考验着陆正选择道路的精准判断,以及操控马车在狭窄空间的闪展腾挪之能。陆正站在马车上稍作瞭望,不一会儿便冲进石柱阵中,毫不费力便通过了。

    接下去的两项分别是第四项乐于舞和第五项逐所求。乐于舞,并没有特殊的地形考验,就是让陆正驾车在平地上往来驱驰,着重在于做到在马车掉头旋转之时的流畅,要让马车展现出一种舞蹈一般的感觉。

    逐所求,顾名思义,就是要陆正赶着马车追逐猎物,将猎物驱赶一侧,逼入死角。李仪给陆正选择的猎物是三头小鹿。要知道小鹿最善奔腾跳跃,十分灵活机敏,而且生性胆小,闻声即逝,自然是最难驱赶。但陆正却是谋定而后定,先是一通鞭声,惊扰三头小鹿,让它们往来惊走,消耗气力,然后才驾驶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头小鹿驱赶至角落。

    五项考核完毕,陆正驱车来到高台之下,跳下马车,将长鞭执在手中,单膝点地,跪在下面。乐先生率先鼓起了掌声,心儿更是跟在后面使劲的拍手。

    李仪走下高台向陆正走去,同时右手一伸,戒方倏忽出现在他手中,同上次陆正习完射礼一样,李仪用戒方按在陆正的头顶,喝道:“陆止一!”

    陆正恭敬的应声:“学生在!”

    李仪道:“六马既御,五核已毕。你今日已习得御礼,为师问你,御礼之道如何?”与上次直接说出射礼之道不同,这次老师竟是要让自己来说出何为御礼之道。

    陆正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慌张,因为他在这段日子驾驭马车之时,便有很多的感悟,而他自己也已经经默默思量了很多,于是认真想了一想,答道:“御礼之道,先知之,后主之。”

    陆正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御礼的最开始,老师是要他驯服小白。陆正在驯服小白的时候,发现小白根本不让自己靠近,于是就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跟小白做朋友?这还是在乐先生用弹琴来启发陆正,才让他想到的。但他一直想不清楚怎么跟一匹马做朋友?

    直到他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后来终于跟小白熟悉起来,回过头来思索,才明白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去了解小白。而了解的方式,就是去观察、去思索、去理解。

    观察,就是去观察小白到底是怎么样一匹马?包括陆正眼中所能看见的关于小白的一切,它的外貌特征、行为习惯,每天都做些什么,爱吃什么等等。比如,陆正就发现小白喜欢追着蝴蝶玩。

    思索,则是去思索之前小白的所有行为都意味着什么?比如它喜欢追蝴蝶,就是贪玩好动。经常不理睬人,因为它是马王,天生性格高傲。

    理解,则是接受小白是一匹马,而不要用自己的脾气去对待它。比如小白如果不愿意搭理自己,就别老去招惹它。也不要对它胡乱发脾气,而要去进一步观察、思索为什么它不乐意搭理自己。

    这些说起来十分简单,却需要十分的耐心,和不断进行尝试。在这个过程之中,陆正甚至还模仿小白的动作,时间一久了,陆正都差点以为自己也是一匹马了。不过却让他意外发现了马儿腰臀合力的发力方式,从中获益不少。

    就是这样不断的了解和亲近,陆正的种种行为才渐渐获得了小白的认可,得以亲近小白。陆正认为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尊重小白,不要用自己的习惯和脾气对付它,就如同弹琴一样,不能一味让琴听从自己的指挥,而是顺着琴性而来。这就是知之。

    但是除了知之还不够,因为这样虽然能够亲近小白,但却不能驾驭小白。就如弹琴也是一样,琴不会自己发出声音,还是需要人去弹奏。小白是天地之间的马王,生性自由自在,他要去哪儿,或者是因为好玩,追着蝴蝶去了,或者是因为闻到前方有更鲜嫩的水草,所以他没有具体的目的。换言之,他需要陆正给它一个方向。这就是主宰它的意思,给小白一个方向,如同将自己的心情赋予琴弦一般。

    老师为陆正安排的御礼第二课是驾车,具体到了驾驭马车,不管是两匹马、四匹马还是六匹马,其实道理都都驯服小白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驾驭马车除了同样需要了解马匹的状况,尊重的它们的习惯之外,还必须要做到互相的协调,让拥有不同方向的马儿们最终一齐走在自己给它们的方向上。在弹琴来说,就是每一根弦的互相配合。

    这就是陆正说出的先知之,后主之的道理。

    陆正说出这句话,李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知之须在敬,主之当以道。陆止一,你可知射礼与御礼之同异吗?”

    老师今天的问题很多啊,问完了御礼,居然还连带着问起射礼来,还要相互比较异同。

    陆正想了想道:“射礼在求自己不散不乱,讲究的是一身凝定,然后做到正己而后正箭,人弓一体。御礼也是一样,要做到的是人、马、马车三者犹如一身,这是两者相同之处。至于不同之处嘛?学生认为,射礼更为注重自身,而御礼则是注重在驾驭他物。而且,学生射礼和御礼之间,两者更有互相补益的效用。”

    原来,自从陆正学习御礼之后,越来越觉得驾车需要的是每匹马互相之间的配合来完成,因此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了解每一匹马的脾气和体力,由自己加以调节,才能好好的驾驭马车。而他有了这样的体悟之后,又用这种体悟返回去思考射箭。

    自从陆正从小白身上学会了如何用臀肌发力之后,整个人也起了一种极大的变化。他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认识。他每射出一箭,就能清晰的感应一次力量从足下生出,通过臀肌传送到腰部,然后由腰部窜入双手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之中,陆正整个人都是松松的,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力量在自己肌肉之中传递的,并由此让他对自己身体也有了一种清楚的了解。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手臂、大腿、腰臀上一块块的肌肉的形状、大小,哪些是横向的,哪些是纵向的,分别可以扭转到什么程度,而其中任何一块的扭转又会对其他肌肉造成怎样的影响以及力量在这些肌肉之间是如何传送的。

    陆正忽然发现并意识到了一点,就好像自己驾驭的六匹马一样,原来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是有着自己的性格和脾气的!只是平时都被自己忽略了,根本不去理会它们的反应。这也是他之前射箭久了之后,总会感到浑身的酸痛的原因。

    因为他之前在拉弓射箭的时候,都是只想着使劲的把弓拉开,根本不会去体会手上的力量从哪儿来,手臂翻转的幅度应该是怎样的,四肢互相之间该如何配合才是最恰当。只是一味的强行命令那些肌肉互相配合发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造成了一部分肌肉被拉伤了,所以才会有酸痛的感觉。这就跟马儿被欺负了就会发脾气一样。

    于是,在这样的了解之下,陆正慢慢学会了去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因为他现在则是明白了,每一块肌肉就好像一个个有脾气、有个性的人一样,自己绝对不能强行的命令他们,反而必须要知道他们的脾气和个性,相互协调和统一,然后一起来完成目的。这跟驾驭六匹马来拉动马车的道理是一模一样的。

    陆正甚至还想到了弹琴,人的身体也像是一张琴,每一块肌肉就好像是一根根的琴弦,需要弹琴的人去了解每一根弦的松紧、变化,掌握好先后的顺序,才能更好的弹出美妙的音乐。而不是胡乱的乱拨乱谈一起,需要人和琴互相的一个分寸。

    因此,从这个方面来说,自己的身体不就是另外一辆马车吗?只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有好好驾驶!

    基于这样的体验,陆正的射箭自然是越来越好了,而随着这种体验的加深,陆正也发现了射箭能让自己的心越来越安宁,越来越明晰,这才驾驭马车的时候,又能让自己不会轻易被马匹的躁动和其他问题影响自己的判断。

    因此陆正才觉得两者互相有着补益的效果,简而言之,射礼让自己越来越凝定,而御礼则让自己越来越明白。

第九十三章 人生有六养

    陆正说完,跪着静待老师批评,没想到李仪听完之后,撤下压在陆正头上的戒方,转身就走。乐中平在他身后喊道:“中规,你怎么就走了,不是应该换你继续说两句吗?”

    李仪的声音淡淡传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不去吃饭干什么。”

    陆正和心儿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老师的意思是陆正说的已经够好,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心儿喜滋滋的拉起陆正,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哥哥,你好厉害!”

    随着心儿俯身过来,一阵淡淡凉凉的香气钻入陆正的鼻孔,一直钻到他的心窝里,让他感到无比的舒服。这香味正是从心儿身上发出的,但奇怪的是陆正以前却没有闻到过。这香气是这么的特别,让陆正忍不住悄悄多吸了两下。

    陆正闻得着香味,有些恍惚,看着心儿熟悉的眼睛、嘴巴、鼻子,却让她有一种恍惚的陌生感。他愣愣的看着心儿,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乐中平见状,上前一拍陆正的脑袋:“傻小子,看什么呢!还不吃饭去!”说着,拽着陆正就走了。

    心儿察觉陆正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有异,小哥哥的眼神里好像藏着些什么东西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她正想仔细瞧个清楚,陆正却被乐先生一把拉走了。这一下,心儿不知为什么脸上突然有些烧烫,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一丝红云悄然爬了上来。

    众人到了曲直亭中,各自坐下,桌案上一如往常,早已摆满了各种菜肴。就在众人差不多吃完之后,陆正的案桌上却突然又比其他人多加了一道菜,看样子是一盘子圆圆的馃子,似乎是用面粉调和着其他东西做成的。一共六个,黄、黑、青、红、白,颜色各不相同,唯独中间那个却是透明犹如水晶一般。

    陆正见状,赶紧撤出座位,道:“老师,学生不敢独食。”

    李仪道:“这就是为师专门给你做的。”

    话音刚落,乐先生那边惊呼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盘子里的六色馃子:“啊!什么?中规,这是你亲手做的吗?为什么偏偏只有傻小子才有。”脸上现出无比失望的表情。

    李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毫不客气道:“我说了,这是专门为陆正做的,其他人没有份,也别想打什么主意。”

    乐中平顿时泄了气,缩回了自己的案桌后面,瞅着自己案桌上的食物,似乎已经失去了胃口,眼睛不时向陆正那个盘子刮过去。

    陆正本来还想分给心儿和乐先生,现在却不好违抗老师的意思,乖乖回座位坐好,伸出筷子夹起一个黄色的馃子,一口咬了下去。乐中平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个黄色的馃子从盘子一直到陆正的嘴边,看见陆正咬破馃子,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脱口而出道:“好吃吗?”

    这一声来得突然,陆正一惊之下,筷子一抖,整个黄色的馃子都掉进了嘴里,差点没被噎着。奇异的是,就在黄色馃子掉进嘴里的一刹那,整个馃子并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需要咀嚼,居然是入口即化。

    突然,陆正神情一变,一下子闭紧了嘴巴,双眼瞪得极圆,双手猛地抓住了案桌,哽着脖子使劲要将嘴里的馃子咽了下去,整个脖子都涨红了。

    原来那黄色的馃子化开之后,却是一股极强的苦味一下子陆正嘴里全部蔓延开来,陆正瞬间被苦得整个脑袋都麻木了,他可不敢将老师做的馃子给吐出来,当下只好拼命忍着咽下去。

    乐先生见陆正这么夸张的样子,激动的道:“一定非常好吃吧!”说着,又吞了一大口口水。

    陆正苦得眼角都渗出了泪水,听见乐先生的话,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被苦得拼命点着头,要把这些味道咽下去。乐先生看在眼里,还以为陆正是在回应他呢,登时心中更痒了,压在案桌上的手指跳个不停。

    心儿暗道:“真的那么好吃吗?小哥哥的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啊!”她看了看老师,李仪正端坐在那,看着陆正,仍旧是那张石雕脸,看不出一丝异样。

    苦味还在舌根继续爆发,那一团一团的苦味此起彼伏的在他的舌上爆炸开,形成一片极强烈的刺激。就在陆正觉得自己实在难以忍受之际,口中味道再度变化,一丝清凉之气从他的心田升起,直接冲到了整个舌头,让原本被苦味麻痹了的舌头重新苏醒了过来。刹那间,所有的苦味齐刷刷的消失,陆正觉得身心内外无比的透彻,好像全部的毛孔都张开了开始呼吸起来,原本涨红的脸和脖子,一下子消退了。

    至此,陆正从刚才的极端苦味之中进入了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之中,浑身清清凉凉的,尤其是自己的舌头,感觉好像是比之前灵敏了无数倍,他忍不住轻轻呵出了一口气,口中喷出的这股气,也是无比的清爽。

    陆正顿时反应过来,老师让他吃下这个奇苦无比的馃子,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用着深刻的用意的。只是是什么用意,他一时却猜不到。

    这盘馃子,不简单啊!

    就在这时,李仪似乎感觉到了陆正的变化,开口道:“陆正,继续吃!”

    这下陆正既有了心理准备,而且知道老师应该是为了自己好,便放开胆子,同时又小心翼翼的夹起了黑色的馃子吃下去。

    但没想到这个黑色馃子的味道并不苦,而是咸的。陆正的舌头刚才被苦味的开发,已经变得灵敏异常,因此对这咸味感到更加敏感。万幸这咸味并不浓,因为过咸之后会变成苦味,现在陆正嘴里的咸味,就是维持在进入苦味的边缘,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味觉。

    良久,咸味也如苦味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产生的并不是味觉上的变化,而是陆正觉得自己现在的精力十分充沛。其实刚才他全力驾驶马车通过五项考核,精神耗散,虽然表面看起来精神奕奕,但实际上却已经渐渐开始感到疲累。但是在这咸味过后,却是让他一下子觉得整个人精力充满,仿佛提起拳头就可以砸碎一座山一般。

    细细的品味之后,陆正又接连夹起了其他的馃子,结果发现剩下的馃子中,青色的是酸味的,红色的是甜味,而白色的则是辛辣。原来这五个有颜色的馃子,分别就是酸、甜、苦、辛、咸这五种味道。

    在那酸味袭来的时候,陆正感觉鼻子都被酸得掉下来了,但酸味过后却让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甜味则是最为舒服的味道,甚至让陆正感到心里都是甜丝丝的,而甜味消失之后,陆正的心头居然还涌起了一股暖意。至于最后的辛辣,则是让他出了一身的汗之后,让他的鼻子忽然又闻到了心儿身上传来的那兰花般的幽香,带着一种神秘的味道,让他有些心魂荡漾。

    而就在陆正吃着这些馃子的时候,乐先生终于忍不住馋意,随意夹了几口饭菜吃来解馋,但他见陆正那无比夸张的反应,心悬那些馃子究竟是如何的美味,入口只觉索然无味。才吃了几口,便扔下筷子,一脸委屈的拿起桌上的酒来喝。

    谁知就在酒水入喉的刹那,乐先生脸上委屈尽数化为了要溢出脸庞的笑容。乐先生转过去对着李仪激动道:“中规,还是你对我最好啊!”

    李仪闷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酒鬼!”

    心儿则好奇道:“乐叔叔,老师又给你好酒喝了吗?酒有什么好喝的啊,辣死人啦!”

    乐先生不理李仪的嘲讽,满满饮下一杯,斜睨着心儿道:“你也喝过酒?”见心儿吐吐舌头,他哈哈一笑,似乎是因为喝了好酒,所以整个人的兴致都提了起来,全然不似刚才那般萎靡不振,只听他道:“小丫头,你懂什么?酒乃神物啊!”

    陆正插嘴道:“乐先生,什么叫酒乃神物!”他可不是第一次听乐先生说这个话了。

    乐先生清朗一笑,道:“天地生物以养人,所以人生在世有六养。两个小家伙,你们知道是哪六养吗?”

    陆正和心儿同时摇摇头。乐先生端着酒杯长身而起,走到亭子外面,指着花圃道:“世间有繁花,有美景,有美人,我以世间一切可见之美养我之眼,因而世间一切丑陋不入我眼。”随即一转身,袍袖扬起,身边一侧出现了他的古琴,乐先生凭空一抚,琴音流响,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道:“琴音一响,是故世间一切恶声不入我耳,所以我以琴音养我之耳!”

    陆正和心儿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乐先生说的六养大致是怎么一回事。繁花美景养眼,这还说的过去,但是日月庐里除了心儿还是个女娃娃,哪里有什么美人?再说了,这话也就乐先生敢这么说,老师可不会拿这个来养眼吧?想到此,陆正还偷偷看了一眼老师。

    乐先生又伸手往虚空一抓,好似抓住了一缕风,送至鼻前一嗅,面露陶醉之色说道:“众花不仅貌美,更有香气遍布天地之间,我以百花之香养我之鼻,则世间一切不可臭闻不入我鼻。”说着,又伸手一指一边的李仪,笑道:“有你们的老师在,世间至味便能妙化于我之舌尖,因而一切杂味不入我口,我以此养舌。”

    陆正听见世间至味这几个字,想到自己刚才不正是体验了世间至极的味道吗?好像可不仅仅是养舌呢,整个身体都有各种奇妙的感应。

    乐先生又在原地转了一圈,这是他展示自己衣服的惯用姿势,他道:“我以美服遮挡风寒暑热,是故世间一切邪气不侵我身,是我养身之法。”

    说完,他纵身跃入亭中,拿起酒壶连饮数口,目光清亮无比,赞一句:“好酒!”继续道:“第六养,心意之养,心意通神,心无相而意无形,唯有通神之物可养心意,便是此物!”说完,大笑数声,连连饮酒不停。

    陆正和心儿听完乐先生这六养,心里都是暗暗佩服,觉得乐先生说的实在是大有道理。而至始至终,老师李仪都是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见乐先生喝酒之后,狂态毕露,倒是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被乐先生一打断,陆正差点没想起还剩下最后一个水晶馃子还没吃。他夹起来那个水晶馃子来看,心里不禁好奇老师这是用什么做成的这个透明的馃子。其实之前的五个馃子,他也想不到老师是用什么做出来的,竟然如此神妙非常。老师的厨艺简直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虽然经常跟他学习,但远远比不上老师一个零头。难怪乐先生说老师做出的吃的,可以养他的舌,呵,乐先生的舌头可真够刁的!

    一边想着,一边无视乐先生看着那个水晶馃子向自己投来的可怜兮兮的目光,陆正果断的一口咬下这个水晶馃子。他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但是就在他咬下这个馃子的刹那之间,却是让他愣住了。

    陆正实在是万万想不到,这水晶馃子竟然是这个味道,不由让他愣在了那里,心里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九十四章 一身铮然骨

    这个水晶馃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丝的味道,而且是真正的一丝味道也没有。即便是喝水,也有一丝淡淡的属于水的味道,但是这个水晶馃子入口之后,竟然连一点淡味都感觉不到,要不是还在继续咀嚼,不然陆正都无法确定自己正在吃那个水晶馃子。

    之前的五个馃子,都有着不同的色彩,而其中也有着相应的味道,现在的这个水晶馃子,不存在任何味道,就好像它本身不存在任何颜色一样。但这并不是说这个水晶馃子不好吃,相反,在陆正来说,这个水晶馃子是整盘馃子当中最好吃的一个。

    经历了之前五味的极致,这个水晶馃子却似乎是超出了所有的味觉之外,在毫无味道之中,却让陆正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另外一种至极的味感,仿佛是一切味道的原点,又似乎是所有味道的总和。陆正越是咀嚼,越是觉得惊奇,那种至极的味感,好像不是从这个水晶馃子发出,而是来自自己的心里一般。

    咀嚼的同时,陆正也在暗暗期待着,前面五个馃子在味道消失之后,分别引起了自己身体上的种种不同的变化,那么这个奇异的水晶馃子,又能引起自己怎么样的变化呢?

    “咕噜嘟”陆正咽下了这个水晶馃子,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凝神去体会自己身体的感觉,看看这个水晶馃子会带来怎样的感觉。

    一片虚无之中,金色的巨龙咆哮游天,陆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这个梦中,自己不是分明在曲直亭中吗?

    就在陆正想问问那条大金龙的时候,突然身上一阵颤动,陆正再度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亭子里面,乐先生、老师还有心儿都好好的坐在原处,而喉咙中那个水晶馃子刚刚落下。

    “啊,小哥哥,你的手!”耳边传来心儿的惊呼之声。

    “我的手怎么啦?……啊!”陆正抬起右手来看,一见之下,吓得他使劲地甩起手来,好像要把自己的手给扔掉一般。

    刚才他抬起手来看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变成了透明,自己竟然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而自己的骨头居然是金色的!

    “陆正,遇事不可慌张!这是你吃了馃子的缘故,一会儿就好了!”耳边传来老师的声音。

    听见老师的话,陆正这才停止甩动自己的手,又抬起另外一只手看了了看,果然左手也变成了透明,其中的骨头也是金色的,骨节历历分明,显得十分诡异。陆正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是吃惊,自己的手怎么会是这样的,而自己的骨头为什么是金色的?

    陆正看了看心儿,心儿脸上写满了吃惊,睁大了眼睛,捂着小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陆正又看了看老师和乐先生,两人眼中却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任何的吃惊。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陆正很迷惑,也有些害怕,他心里隐隐担心自己身上也是这样的,根本不敢打开衣服察看。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的脑袋呢,莫非也是透明的,那岂不是能看见自己的脑子啦?一念至此,恐惧无以复加。

    李仪道:“你不必担心,这六个馃子是五味的之极,对你很有好处,这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了。至于你的身体变成这样,那是因为你吃下的最后一个馃子!”

    原来真是那个水晶馃子的缘故,陆正竖起耳朵,不敢放过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只听李仪继续道:“你刚才应该也体验到了,前面五个馃子让你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比如那个黑色的馃子,让你感到浑身清爽,舌头更为灵敏。同样的这个水晶馃子,也会引起你肉身的一些变化,就是会让你的肉身变得透明!”

    说到此,李仪转过去对还在发愣的心儿道:“心儿,你先回去自己的房间。”心儿虽然不放心陆正,但是听话的回去了。

    心儿一走,乐中平便道:“陆正,将你的衣服脱了。”

    “学生失礼了。”陆正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将自己的上衣解开脱掉,仔细在腿上叠好,往旁边放下,却是放在了一张席子之上。陆正一呆,四下一看,原来自己已经身处天圆地方阁之中,老师和乐先生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脱下衣服,陆正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全身已经变成了水晶一般透明,而且他这么一低头,还看见了自己的五脏,其中一个脏器正在一下一下的跳动,随之又打鼓一样的‘咚、咚、咚’的声音传入耳中,正是自己的心在跳动。

    陆正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他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看见自己身体内的状况,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一阵阵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些荒诞,更多的是惊奇!

    乐中平道:“陆正,闭上眼睛,挺直身子!”

    陆正依言做了,闭目中,他感道乐先生靠近了自己,又伸出手在自己身上地方触碰了几下,似乎是在观察什么。不知道乐先生要做什么,陆正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今天老师和乐先生处处透着古怪,忍不住问道:“乐先生,你在看什么?”

    耳边传来乐先生的声音:“我在看你身上的阴毒啊……唔,剥离神气,原来是这样,我的法子果然想对了,只是……”

    自己身上的阴毒?原来是这样,陆正不禁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乐先生和老师怎么不早说,害得自己瞎担心了一场,忍不住道:“乐先生,你别挠我啊,好痒!”

    乐中平哈哈一笑,拍拍陆正的脸,道:“傻小子还怕痒,好啦,睁开眼睛起来吧,穿上衣服。”

    陆正睁开眼睛,赶紧把衣服穿好,然后急忙问道:“乐先生,把你的镜子借给我用用,行吗?”乐中平平常时不时就要看看自己穿着的衣服美不美,因此怀里总是揣着一面铜镜子。

    乐中平道:“你要干什么?”从怀里取出镜子递给了陆正。

    “没什么,啊呀!”陆正赶紧拿过来一照,镜子中一个金色的骷髅赫然在目,陆正吓了一跳,怪叫一声就把镜子给扔了出去。

    “哎,怎么就随便乱扔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面镜子,你小心点儿!”乐中平一招手,落下的镜子直接回到他的手中。他看着陆正那样子,又嘻嘻一笑道:“怎么样,被自己吓坏了吧!”

    陆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脸道:“那刚才不是全被心儿看见啦!难怪心儿吓成那个样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突然,陆正想到一事,抬起头问道:“乐先生,我的骨头怎么会是金色的,人的骨头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此话一出,乐先生却收起了笑容,眼光有些闪烁,往一边的李仪看过去,陆正随之将目光扫在老师身上,李仪伸出手一捋胡须,走到陆正身前道:“人的骨头也不一定都是白色的,你见识还少,其实人的骨头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只是比较少见,大部分都是白色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老师从来不会乱说话,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陆正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老师,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啊,不会永远是成这个样子了吧。”

    李仪道:“你放心,三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恢复原状。”

    陆正长长出了口气,问道:“老师,你给我吃的这些馃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仪道:“前五个馃子,分别是酸、甜、苦、辛、咸这五味极致,是为了让你体验五味之原与你肉身之感应,而且对你肉身颇有益处。世间万物皆有味,终究不出五味变化,以其味可知其功用,这五味之原对于你辨析万物最有帮助。至于这最后一个馃子,你不是也看见它的功效了吗?”

    乐先生在一旁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呢,还亏我馋了半天。”言语之中大是窃喜,看着陆正更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正又问道:“乐先生,你刚才察看我身上的阴毒,情况怎么样呢?”

    乐先生道:“你放心吧,刚才一看之下,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没错,我想到的办法没有问题。只是还要再往后拖一年,才是最好的时机。这段日子我会想办法加强封印,让阴毒不要发作的。”

    陆正离开天圆地方阁之后,乐中平嘿嘿怪笑的看着李仪,李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乐中平怪笑不停,道:“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啊,原来人的骨头不只是白色,而是各种颜色都有啊,除了陆正的金色,还有哪些颜色呢,有绿色的吗,有红色的吗,中规啊,不知道你的骨头是什么颜色啊,是不是黑色?哈哈哈哈,中规啊,没想到你也会有撒谎的一天啊!”

    李仪难得说谎一次,乐中平自然抓住机会好好挤兑挤兑,登时将李仪说得尴尬无比,避开乐先生的目光,一甩袖子,道:“一时权宜之计,不能当做说谎。你刚才察看陆正体内阴毒,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乐中平也不好太过取笑他,闻言脸上收起笑容,道:“这下子,恐怕得求那个涤玄览那个老道士来一趟日月庐了。只怕我们是真的教不了陆正了!”

第九十五章 知色慕少艾

    日升月落,花谢花开。不知不觉,一年匆匆而过,陆正已经十五岁了,而心儿也已经十三岁。

    自从习完射礼和御礼之后,李仪便没有再继续教陆正其他的了。这一年来,除了练习书法之外,只是让陆正自行在课堂内那四个大书架上的书取书看,但却只限那个挂着“人间”木牌的书架。

    陆正记性极好,将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读下来,发现原来这个书架上全都是从人间收集来的书,而且五花八门,几乎什么书都有,有记载人间历史的史书、也有华胥国历代有文人的诗集,还有不少野趣杂谈等等,难怪挂着‘人间’二字的牌子。

    陆正读了这些书,眼界开阔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成熟了起来。尤其是其中一些诗词,多有伤春悲秋、寄托儿女情思之作,陆正年龄已长,每每读来,心中总有萌动之感。

    除此之外,陆正在每天完成课业之后,或者练习琴艺,或者骑马射箭,或者陪着乐先生下棋,或者跟着老师研究做菜,要么就是和心儿一起伺候那刻无名小苗。日子过得充实而满足,陆正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城隍庙的日子,恍然如梦。

    只是日子虽然过得舒服,但陆正心中总有一件事悬着,那就是为唐小九报仇。虽然他不再为唐小九而感到伤心沉溺,但是心中为唐小九报仇的念头不仅从未熄灭,反而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越来越清晰。他心里记着唐小九,经常做梦梦见唐小九满脸鲜血的找到自己,质问他,什么时候替他报仇?醒来后心口怦怦直跳,就再也睡不着了,就这么在床上坐到天亮。

    但是如果不能学习到神通法术,又怎么替九哥报仇?对方可是蛇妖啊,现在自己射箭虽然百发百中,但能射得死蛇妖吗?而且心儿的爹爹也是给妖怪害死的,如果自己没本事,以后万一心儿也遇上妖怪,或者自己也遇上妖怪,那可怎么办呢?

    每每想到这些,陆正就会忧心如焚,学习神通的念头越来越盛,甚至恨不得马上就学成最厉害的法术。但是一直以来老师只教他读书写字、学习礼仪,从来不提什么神通法术的事。那天偶然跟乐先生说到了,乐先生也是很快就转移话题敷衍了过去,在陆正看来,乐先生显然是不想教自己。

    既然没人教自己,陆正又想起去那写着佛门和道门的书架上去找书看,那个挂着‘人间’二字牌子的书架上收集的都是来自人间的书,那么这些写着‘佛门’、‘道门’的书架,极有可能就是佛门和道门的书吧。

    何况自己之前想去翻阅的时候,都被戒方打回来,显然老师对这些书极为重视,否则干嘛不让自己看呢!以前会被戒方打,现在可能不会呢?

    想到此,陆正便找了个老师不在的机会,伸手去拿这两个书架上的书,但不幸的是仍旧被戒方给打了回来,疼痛不说,让他更加懊丧焦急。几次想要去请求老师,但是他见到老师的那张石雕脸,却总是让他不敢张口,总共尝试了七次,七次默默退了回来。

    在陆正心中,自己本身就是受老师和乐先生的大恩,老师和乐先生愿意教自己修行那自然是额外的恩德,但若是不教,也并不能埋怨他们。

    老师和乐先生这边都行不通,自己看书也不行,陆正又想起苦行僧,大和尚就曾说过自己可以拜入他的门下的事。早知道当初就咬咬牙剃了头跟了苦行僧再说,说不定还是有希望说服大和尚让自己去报仇的。现在可倒好,却是连剃头的机会都没有了,陆正不由十分懊悔。乐先生曾转告自己大和尚的话,说会来看望他,但这么久了,大和尚却一次也没来过日月庐。陆正仔细想想,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对大和尚有一份孺慕之情,但是大和尚却未必对自己另眼相看,恐怕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他随手救下的一个孩子罢了,可能早就将自己忘记了吧!

    算来算去,似乎都是无望学习神通法术,陆正经常一个人在角落里为此发呆苦恼,脸上布满忧愁郁闷的神色。心儿注意到了,问了几次,陆正也没说出想学习神通法术去为唐小九报仇的事,只是把梦见唐小九的事说了敷衍过去。

    这天午饭过后,陆正和心儿吃完饭去为无名小苗除草,陆正心里想着学习神通的事,神思有些不属,他想着自己和唐小九经常吃饱了回去城隍庙的情景,随手便拽了一根草叼在嘴里,这是他俩最经常做的事情。

    哪知刚走出两步,脑袋上立刻就被凭空出现的戒方给打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回城隍庙的路上,而是在日月庐里,老师早就警告过自己,别再把草叼在嘴里。于是看了一眼手中的小草,叹了口气,随后将草丢进花圃里。

    一旁的心儿看见陆正被打,叹口气道:“小哥哥啊,你让心儿说你什么好呢?真是笨死了,到现在了还被那根木头打,跟那根木头相比,我看你才更像个木头哩!”

    陆正摸着脑袋,看着戒方消失,感叹道:“老师真是厉害啊,能让这根木头变得如此神奇!”

    心儿道:“那还用说吗,我不都说了老师是十大神通高手之一呢!”

    陆正记起来,很久以前心儿就说过,老师和乐先生都是名列修行界十大高手,而在后来乐先生讲老师在百花谷发生的事时,也提过一次。他之前也觉得老师和乐先生非常神奇厉害,但是对此并不上心,但这时候却引起了他的好奇。

    陆正道:“心儿,你说的十大神通高手,都有什么人呢?上次乐先生好像说他的排名要在老师的前面,是不是真的呀?”

    心儿左右看看,将陆正拉到花圃深处的金波罗花下,才低声道:“那是真的呢,在这十大神通高手的排名里面,乐叔叔排在第四,老师排在第五呢!”

    她俩之前就发现,每次在花圃里说了什么,戒方都不会出现,开始他们有些纳闷,后来听了乐先生说出老师的故事,两人才知道,那是因为这棵金波罗花和无名小苗代表了师娘的缘故,因此两人一般有些私话,都会到这里来说。现在两人在背后嘀咕老师,心儿害怕戒方出现教训自己,赶紧先转移到了师娘身边再说。

    陆正道:“原来乐先生真的排在老师前面啊!”

    心儿道:“嗯,是呢。反正修行界是这么传说的,我是听妈妈说的。这个排行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些不同呢,据说争议比较大,但主要是集中在后面五个排名,前面五个的排名倒是没人说什么。”

    陆正问道:“有什么人能排在老师和乐先生的前面呢?”

    心儿掰着手指道:“这个排名是这样的,老师第五,乐叔叔第四,他们两个呢就合称为‘通神二圣’,也有将他们叫做‘日月两先生’。之所以叫做通神二圣呢,是因为老师和乐叔叔都是属于到达脱天三境的高手。”

    陆正问道:“脱天三境?这是什么意思?”

    心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哥哥,脱天三境是什么?心儿可不知道啦,心儿也只是听妈妈这样说而已反正应该是顶厉害顶厉害的。哦,对了,说起来这排在第三位的高手,小哥哥还见过呢?”

    “我见过?难道大和尚也是十大神通高手之一?”陆正想起苦行僧,不由的心生思念,但是苦行僧也从没告诉过自己什么十大高手的事呀。

    “不是不是,八苦大师虽然修行很高,而且是欢喜山白虎寺的戒师,在修行界也很有名,但他还算不上十大神通高手,他的师父云叶尊者才是呢!”心儿纠正道。

    搞错了,原来苦行僧不是十大神通高手,而是十大神通高手的徒弟,但是以陆正看来,苦行僧的神通本事可是十分厉害的呢!不过心儿既然说不是,那除了他和乐先生还有李先生,自己哪里又见过什么厉害的人呢?陆正挠挠头,心儿明明说是自己见过的,怎么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难道……是那个人?嗯,应该就是他,对了,连大和尚也说他是个高人!”陆正挠着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海中不禁又想起那黑色夜幕中,那白光一道划破天际的惊骇!

    心儿见他这般抓耳挠头的样子,笑道:“小哥哥,你再这么抓头,小心戒尺又来了哦!”

    陆正赶紧把手放下了,看了看四周,还好那戒尺没有出现,拍拍胸口道:“心儿,多亏你提醒我啊!……哎,不对啊,我们是在……心儿你又耍我。”

    话才出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站在金波罗花下面,心儿分明是在吓唬自己,此时诡计得逞,正一脸坏笑呢,陆正信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道:“叫你骗我……”话说了一半,突感手中心儿的脸蛋柔滑如丝,白皙细嫩,捏在手中竟有一股莫名的舒服感觉,不由让他一呆。

    心儿被捏住脸蛋,竟然也没有向以前一样,大叫着扑过来要捏回去,反而是脸上飘起两朵红云,一低头,低声说道:“小哥哥,你轻点儿,人家会痛的。”

    陆正突然脱口而出道:“心儿,小哥哥抱抱你好吗?”

    话一出口,两人均是愣住了,心儿低着头一直没敢抬起头来,心道,小哥哥要抱抱我,这可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我以前也老是抱着他啊,只是现在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第九十六章 务实遣其宾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异样。心儿觉得有些害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爬上心头。她闹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因而低着头一直不敢看陆正的眼睛,心里像藏了一头小鹿,不断地要撞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心儿正鼓起勇气要说话,却听陆正突然大声道:“啊,哈……心儿,小哥哥跟你开玩笑呢!那个……我猜到了,你说的我见过的十大神通高手之一,难道是明月山上的那个白衣人吗?对不对啊!”

    原来陆正开始也是傻傻的看见心儿一头乌黑的发丝柔顺的贴在她的脸颊,这么看过去,还能看见心儿的眼睛上些许睫毛。但随即见心儿久久都没回答自己,心神一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突然说出这个话来,登时也觉得十分难为情。于是赶紧打个哈哈,转回刚才的话题。

    心儿一愣,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丝淡淡的失望,不易察觉却已经触动了她的心思,让她无端生出一丝懊恼,这个小哥哥怎么那么傻乎乎呢,她心里一阵别捏,扁起小嘴,略带嗔怪的叫了一声:“小哥哥!……”

    “怎……怎么啦?”陆正听得语气不善,难道心儿因为自己那句话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呢,他心里一下子紧张无比,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心儿却不答话,却是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陆正来,一时嗔怒,一时埋怨,眼神变化了好几次。

    陆正被盯得心里直发虚,感觉自己浑身都长出了毛,后退一步,问道:“心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身上沾着草叶了吗?”说着,避开心儿的目光,侧转身子提起自己的衣袖,装作察看起是不是真的有草叶来。

    心儿见他这番滑稽,忽然心中羞恼一扫而空,咯咯直笑道:“小哥哥你就别找什么草叶子啦,你那草叶子是从心里长出来的!你在衣服上怎么找的到?”

    陆正听出心儿是在取笑自己心里长草,是个草包,灵机一动,捂着心口,一脸紧张道:“是啊是啊,我的心儿长草了,还长了好多草呢这可怎么得了!”他又将这番取笑原样甩了回去。

    心儿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当下哼了一声,却又不好拆穿,否则岂不是变成自己先骂人,一跺脚,道:“小哥哥,你的身上哪有什么草,你身上没有,尤其是心儿也没有。我刚才看你,可不是在看什么草叶。我呀,是在看小哥哥今天是怎么变的那么聪明了呢,一下子就猜中了!真是好奇怪哦?你说的没错,明月山上的象帝先前辈就是在十大神通高手之一,排行第三呢!”

    这也算是聪明吗?自己进入修行界所见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如果不是明月山上的那人,总不可能是那个山水剑宗的厚脸皮老头吧?心儿分明还在偷偷笑话自己,不过幸好看来心儿没有介意刚才的事情,陆正先暗暗先松了口气,决定不与心儿争辩,继续道:“象帝先?这个名字可真是好威风啊!我听大和尚说过,他是道门的高人。那个不才子也是道门,名字叫做荒未央,听着也是很了不起!”

    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哪知心儿根本没打算放过他,鼻子一翘,道:“小哥哥,你夸别人的名字那么起劲。那心儿问你哦,你觉得是风琳比较好听呢,还是云琳你更喜欢呢?”

    陆正一听,顿时大感头痛,想说什么话都被噎住了。心儿真是够刁钻古怪的,风是她的父姓,云是她的母姓。这句话问出来,岂不是等于问了陆正,到底是她的父亲好呢,还是她的母亲好?这样的问题分明是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啊!即便是说两个都好,那心儿肯定也是冲自己丢个白眼,说自己敷衍啊!

    眼见陆正被自己难住,一脸焦急的样子,心儿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小哥哥,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是哪个好啊!”

    陆正一急,道:“两个名字一个是你爹爹给你的,一个是你妈妈给你的,当然都是很好的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哪个比较好。但我平时都叫你心儿,习惯了叫你心儿,也喜欢叫你心儿,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在我这里就是心儿好。”

    这番话听来颇有些弦外之音,心儿听得一喜,嘴唇一抿,含羞道:“真的呀?”

    陆正连连点头,认真举起手道:“我发誓!”

    心儿声音忽然变得又轻又柔,道:“谁要你发誓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发誓的。不过是我逗你说着玩呢,真是个傻哥哥。”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发辫,聘聘婷婷的转过身去。

    陆正不明白心儿怎么突然转过去了,见心儿似乎不再追问自己哪个名字好,便赶紧岔开话道:“那位象帝先前辈能够让一整座山都飞在天上,这可真是了不起,真是惊世骇俗的大神通呢!难怪能够排名第三,那排在前面的两位是谁呢?”

    心儿转过身来,道:“小哥哥,你说说,修行界还有谁能排在前面呢?”

    陆正正想自己对修行界又不熟悉,怎么可能会知道,但突然想起苦行僧跟自己说过的修行界中佛山道海的一些事,道:“我想到了,佛山道海,排在第一第二一定是佛山和道海的高人,莫非是佛山的世间尊和道海的忘情天?”

    心儿道:“没错,小哥哥,你说对啦,这一代的道海忘情天名字叫做涤玄览,佛山的世间尊叫做莲华不灭,不过以他们的地位,自然没有人会直接叫他们的名字,只会称呼他们为涤玄天和莲华尊。”她的父母都是道门弟子,说话时不自觉就讲道门放在前面。

    “涤玄天,莲华尊?”陆正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道:“其实仔细想一想,佛山道海是修行两大源流,那么第一和第二是这两位高人,也是理所当然。心儿,那他们两人到底是谁排在第一,谁排在第二呢?”

    心儿摇摇头道:“小哥哥,你错啦,他们都是排在第二,不分先后的。”

    陆正:“并列第二,不分先后?这又是为什么呢?”

    心儿笑道:“小哥哥你想啊,以他们两个人的地位,如果你是个道门的弟子,见到佛门的世间尊排在自家忘情天的前面,你会不会不服气啊?或者反过来,假如你是个佛门弟子,见到道门的忘情天排在自家世间尊前面,你又会怎么想呢?”

    陆正一愣,道:“这有什么好想的,自然是比一比谁的神通高强,谁就排在前面啊!”

    心儿笑着道:“傻哥哥,你觉得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还会在一起打架不成吗?更不要说会为了争夺一个什么排名去打架?你把他们当做小孩子啊。何况他们各自修炼佛道最高的神通道法,真要打起来,那可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场面了!而且难道说历代忘情天和世间尊都要打一架吗?所以心儿之前就说了,这个什么十大高手,不知道是哪个人胡诌出来的,根本算不得数。”

    陆正听得恍然大悟,想想也是,即便是自己也一定不会为了一个什么排名去打架,更何况那种高人呢?自己真是天真,看待事物还不如心儿透彻。他佩服道:“心儿,你真是厉害,连这些道理都想的明白,我就可大大不如你,光是些小孩子的想法。”

    心儿刚才那句‘你把他们当做小孩子啊’其实也是暗暗取笑陆正,她嘴上说的是这句,但心里想的却是,‘你把他们当做像你一样的小孩子啊’。但没想到陆正居然完全没有挺出来自己语气中的含义,反而还自己来承认自己光是小孩子的想法,到让心儿这点小心思失了空,道:“心儿可没有那么聪明,这些都是爹爹跟我说的呢。我那时候还小,但却记住而来爹爹的话,所以就跟小哥哥这么说了。”

    就在两人正聊着的时候,在日月庐千里之外。白云之上,有四个人立身云端正在说话。四人中有两个乃是一起的,因此四个人却站了三方,形成一个两两对峙的三角局面。

    只见左侧一边乃是一个老道,白发白须,手持银丝拂尘,银色发丝梳理得一丝不乱梳成发髻,上面插着一个碧绿的龙形玉簪。而与他遥遥相对的却是一个披着鲜红法衣的中年僧人,浓眉大眼,面目刚毅,正低眉合十。

    二人正是涤玄览和莲华不灭,两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法相庄严,只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涤玄览身边正有一根银丝飘落,不知是他的发丝还是他拂尘上的银丝。而那边莲华不灭的鲜红色法袍上则不知怎么缺了一角。真不知道世上有什么样的人,能让两人都微微吃了一亏!

    而居中站着的两人,一人身穿青色衣袍,三缕长须,不苟言笑,一脸肃然之色。身旁的一人则是正好相反,一脸精神,眉眼带笑,一头长发披散被一根红绳扎起,偶有几缕没有被扎住的正随着一身白袍飞舞,正是李仪和乐中平。

    两人身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乐先生看见了涤玄览身上那一根银丝飘落和莲华不灭身上的法袍缺角,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道:“这可大大不妙了!”

上架和明天的更新

    收到编辑的通知,本书在4月1日凌晨30分上架!也就是今晚十二点半。

    所以明天的第一更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更新,但第二更的时间还是下午五点左右。

    顺便说一下本书的更新时间,如无特别情况通知,第一更应该是早上九点左右,第二更是在下午五点左右,目前暂定如此,以后若有改动,会重新通知。

    ‘人间子’这一卷差不多就快要结束啦,可能有一些书友会觉得这一卷故事情节并不丰富,但在我的构思之中,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开场,这一卷里面我埋下了很多包袱,会在后文慢慢的展开。比如我自己最喜欢的人物,有点装装的明月山上的背影……

    可以提前透露下第二卷卷名,第一卷叫‘人间子’,但是第二卷不会叫‘修行界’,透露完毕,哈哈。

    第一次写书,还有许多不熟练的地方,但我很走心。第二卷我会更加努力的,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书评区许多书友的良言。谢谢。

    另外,最重要的是:

    要上架啦!求票!求支持,求捧场!谢谢。

第九十七章 天道何损补

    涤玄览闻言,微微一笑道:“乐先生,不知何事不妙?”

    乐中平露出郑重的表情,冲涤玄览道:“老道士,你会补衣服吗?”

    涤玄览素知乐先生的性格,最喜插科打诨,见他虽然脸上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仍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猜测他又是在拿自己开心,笑道:“道祖曾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修道之人法天之道,能补万物之不足。何况区区一件衣服?”

    “区区一件衣服?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乐中平神情夸张,对涤玄览摆摆手道,“我听闻道门历代忘情天所传信物有两件,一件是老道士你手里拿着的银丝拂尘,另一件就是你发髻上的碧玉龙簪,那都是无上法宝啊!

    相比之下,佛门的世间尊可就寒碜多了,历代相传只有一件法衣。喏,就是老和尚身上那件鲜红色的法袍,我听说叫佛血袈裟,是吧?虽然在我看来这身袈裟裁剪极差,穿在老和尚身上又十分不适体,一点儿也没有穿衣所必备的风雅之气。但听说身着此法衣可不畏三毒、不受诸漏、永断无明,光听着这几句话,也可算是一件神妙无比的宝贝袈裟啊!

    可现在倒好,还被老道士你弄缺了一块。虽然刚才你的拂尘也掉下了一根银丝,但你这拂尘银丝有那么大一把,随便掉几根也无所谓,老和尚的这件衣服可还是要继续往下传的呐!要是你们再打下去,我怕这法袍成了破衣烂衫,老和尚赤条条没衣服穿倒是小事。他毕竟四大皆空嘛。不过要是没了衣服往下传,后代的世间尊岂不是都要光着膀子啦!那老和尚可就上对不起前代的世间尊。下对不起后代的世间尊了,所以我说大大不妙啊!”

    乐中平东拉西扯了半天。看起来果然还是在拿这两人开心。整个修行界敢这么跟当代佛道最高二人说话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但涤玄览听了一半,便知他要说什么,心知他有意要让双方罢斗,却不好当着李仪的面直说,只好如此以戏谑言语调节气氛。既心会其意,因此听完乐先生的话,他便趁机道:“乐先生取笑了,我道门这两件传世器物不过是初代忘情天留下作为念想之物。自然比不得莲华尊的佛血袈裟来的珍贵。老道士这点微末道行,尚不足以补缀佛血袈裟,适才是老道士大言不惭了,只好在此像莲华尊致歉了。”说着,便向莲华不灭行了一礼。

    莲华不灭当即双手合十还礼,道:“道兄言重了,世间残缺,袈裟亦破,合该如此。”接着他又向李仪道:“李先生。我二人因你一言而相斗一场,不知在你看来,倒是谁胜谁负,陆正是该上佛山还是该入道海?全在你一言决断。”

    李仪淡淡扫了乐中平一眼。乐中平扭过头去看另一边,当做没看见。李仪道:“刚才李某说的是哪方赢了,就可以带走陆正。现在一个银丝落地。一个袈裟缺角,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你们若仍是同意方才的约定,那就继续再打吧。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乐先生故意制造机会让双方罢斗,但李仪却不肯放过,还说出如此公然挑起道门忘情天和佛门世间尊相斗的话来,换了他人早被怀疑其用心叵测而遭到佛道两门集体追杀了。但此时涤玄览和莲华不灭听了,也只是觉得碰了一鼻子灰,一时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原来刚才涤玄览和莲华不灭二人已经以神通相斗了一场,差不多正是陆正和心儿在日月庐中对谈,提到忘情天和世间尊绝不会轻易为了排名轻易动手的时候。两人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涤玄览和莲华不灭正为了陆正以神通全力相斗!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涤玄览叹了口气,道:“李先生,非是老道士和莲华尊信不过二位,而是怕将来两位左右为难,不知相助哪一方,到时岂不是……”

    话未说完,已被李仪冷冷打断道:“涤玄天一片好意,李某心领了。但佛门有句话‘未来心不可得’,李某行事也不会为将来之事影响今日之行,更不会管你目的为何,只看你如何作为。你们执意要陆正拜入你们门下,那就各自拿出本事来,分出个胜负。李某从来说一不二,还是那句话,谁胜了,谁就带走陆正。”

    涤玄览和莲华不灭对望一眼,李仪话中明显带着隐隐怒气,其意甚为坚决,看样子是绝不会松口了,难道两人真的要在此决一胜负?以两人的修为,真的要分出胜负,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其结果谁也无法预料。最重要的是,不管最后结果是谁胜胜负,或者哪一方有了任何损伤,都将在佛道二门内引动轩然大波。

    因此,李仪此话一出,即便是乐中平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而李仪神色不变,眼中颇有气恼之色,一时也不敢上前相劝。

    涤玄览一挥拂尘,道:“老道士听李先生方才说,谁胜了,谁就带走陆正,这话没错吧!”

    李仪不知他话中何意,点头道:“不错。”

    涤玄览笑道:“那听李先生下之意,则是已经答应将陆正交给我们其中一人了,只要那个人是胜出的一方,是吗?”

    李仪皱起来眉头,道:“涤玄天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涤玄览将拂尘一甩,搭在左手中间,向李仪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李先生便请将陆正交给我二人吧,至于到底我们用什么方法分出胜负,则不劳李先生操心了,此事容老道与莲华尊相商决定。”

    莲华不灭也道:“李先生,贫僧知你心中实已经答应将陆正交给我二人,却是要看我二人相斗一场。才得甘心解气。我们方才已经照办,如今银丝落尘。法衣缺角,谅必李先生也已满意。还请李先生高抬贵手。让我们自行商议如何?”

    涤玄览捉住他的话头,钻了个空子,莲华不灭也放低姿态如此恳求。乐中平在一旁转过身,也欲相劝,开口才说了两个字:“中规……”却见李仪鼻中‘哼’的一声,一甩袖子,已遁身化作流光而去。

    剩下的三人均是同时松了一口气,涤玄览来到乐中平面前,拱手笑道:“想不到一向彬彬有礼的李先生。也是如此性情中人。乐先生,刚才多谢你居中调和,老道士实在感激不尽。”

    莲华不灭也上前,却是直奔主题道:“道兄,以贫僧之见,看你我也不必相争。就让陆正先上佛山,再去道海,你看如何?”

    涤玄览道:“莲尊之言甚善……”

    莲华不灭立即打断道:“既然甚善,那贫僧就多谢道兄谦让了。”

    涤玄览笑道:“莲尊怎么也跟贫道一样耍起嘴皮子了。贫道是说莲尊所说你我二人不必相争之言甚善,可没说让陆正先上佛山啊!”

    莲华不灭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只听见道兄说贫僧所言甚善,其他一概不知。”说完。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涤玄览不禁失笑,正要分辨,这边乐中平也已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向来呆板木讷的老和尚也会如此逗趣。不过只怕这次真是天意所向不在佛门了。”

    莲华不灭脸色一变,放下双手道:“乐先生此言何故?”又见涤玄览在一边笑意盈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隐隐感到不妙。好像二人早有默契,又冲着涤玄览道:“道兄?”

    涤玄览向莲华不灭一行礼道:“莲尊且让贫道为你补起法袍!”说完,一挥拂尘,只见原本被莲华不灭打落的那一根银丝又被他从不知何处摄来,随即往莲华不灭法袍的缺角上飞去,片刻之间,犹如穿针行线一般,将那个缺角缝了起来,成了一个小小补丁。

    莲华不灭眼中现出诧异之色。

    莲华不灭这身法袍乃是历代世间尊代代相传,据闻其原本为黄色,后来因故染有佛祖金身所出的一滴鲜血之故,被染成鲜红。这件法袍亦因此如刚才乐中平所言,被称为佛血袈裟。而据闻因这一滴佛血之故,此法袍从来万法不侵,诸邪不入,亦可算修行界至高无上之护身法器,刚才涤玄览说自己补不起法袍,意思便是此法袍染有佛血,因此视之如见佛祖,不敢与佛祖并论。

    但现在银丝入袍,缝起缺角,显然见得涤玄览这柄银丝拂尘也并不是如他所言只是初代忘情天留下的纪念之物,否则根本不可能穿透佛血袈裟。另外,也只有涤玄览自身已到了诸物不及境界的修为,才能做得到以如此平淡无奇的办法补起这件佛血袈裟。

    乐中平站在一旁,随意一眼扫过,就感觉这法袍被银丝补起,虽然多了一个补丁,但让他感到已经如之前一样完整无缺,那根银丝竟然和法袍融合的如此浑然天成。

    乐中平道:“都说风马牛不相及,当初佛祖白马向东,道祖青牛西去,想不到这牛尾毛还能融入这佛血之中,奇哉。”

    莲华不灭看着那补丁,默默不语,突然抬起头,双手合十向两人一行礼,随即也是化作流光而去。

    涤玄览躬身相送。乐中平见状,道:“老道士占了便宜,倒是不卖乖。你们到是一个个得了好处便拍拍屁股走人,最后可怜的还是我啊,要一个人回去面对中规的臭脸!哎,人生真是不从容啊!”

    涤玄览笑道:“贫道听闻君子有成人之美,说得便是乐先生吧。”

    乐中平回头道:“哦?你也听过这句话?那我倒是要问一问,待我将陆正治好之后,你是要亲自教他吗?”

    涤玄览道:“此事老道士早已思虑再三,玄宗一师一徒规矩不能坏,老道士已经有了个不才子。想来想去,既然乐先生最后还需要带陆正往天宗一趟,那就不如让陆正留在天宗好了。乐先生以为如何?”

    乐中平失笑道:“你这个老道士,我看更像老狐狸,滑不溜手。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就要往我身上贴过来。咦,你说天宗?现在的天宗掌门不就是那个七百年来唯一能够驾驭天镜的那个渊无咎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天下皆知之

    日月庐中,心儿对陆正谈起修行界十大神通高手,前面五人乃是涤玄览和莲华不灭并列第二,第三乃是明月山的象帝先,第四是乐先生,第五则是两人的老师李仪。

    陆正问道:“心儿,刚才说了涤玄天和莲华尊是并列第二,为什么不是并列第一呢,难道还有人比他们还要厉害吗?”

    心儿道:“小哥哥,你知道圣宗前辈吗?”

    陆正道:“我听大和尚讲过一些,知道他以一人独斗十大妖怪,阻止了妖物祸害人间,还种下篱笆,保护人间数千年之久,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我很是敬重他呢。”

    心儿点点头,道:“是啊,他的本领那么高,据说是除了佛祖和道祖,就是他最厉害了。不止小哥哥你敬重他,爹爹和妈妈也敬重他,心儿也敬重他,还有好多好多都敬重他,当中也包括排这十大高手的人。在这个排名流传开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对涤玄天和莲华尊并列第二而不是并列第一感到不解,觉得怎么还有人能排在他们上面呢?但后来却听说排名的人觉得圣宗前辈虽然不在了,但古往今来只有他到达了诸法不及的境界,所以永远应该给他留一个第一的位置。这样一来,大家却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陆正听说原来排在第一的居然是圣宗,当下也点头道:“这个排名的人也真有心。心儿,那后面五个还有谁呢,我刚才听你说,其中还有大和尚的师父叫云叶尊者。那他是排在第几呢?”

    心儿道:“妈妈说,云叶尊者可是佛山里一个了不起的和尚。他自创了一套金刚不坏不灭神通,在佛门内被称赞为千年以来所创的最了不起的神通。只是他的修为还不到脱天三境。所以排在第六。妈妈还说,其实云叶尊者也可以说是三境以下第一人呢!”

    那晚,苦行僧对付蛇妖救下陆正,所使用的就是金刚不坏不灭神通之中的定心金刚拳和金刚降魔咒音。但当晚陆正却是昏迷在地,后来苦行僧虽然提过当时情形,自然不会提及自己用什么样的神通。

    陆正道:“不坏不灭?是说永远就不会死吗?”

    心儿笑道:“小哥哥,人哪有不死的,即便是修行人也会有寿元耗尽的一天啊!这不坏不灭,是形容这神通十分厉害呢!”

    ‘人哪有不死的’。心儿有口无心,说出这句话来。她年纪还小,一片真纯,并不觉得死去有什么恐怖。但是陆正骤然听闻这句话,却不知为何心惊肉跳,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既然人最终不过一死,那又何必那么辛辛苦苦的活着呢?

    这个念头一升起,又迅速引起他其他的念头。他想到了死便想到了唐小九的死,想到自己要为九哥报仇,但是既然心儿说修行人也会死,那么妖怪恐怕也是会死掉。这么说来。就算自己不去杀那蛇妖,那蛇妖自己也会死,那自己又何必再去杀它呢?反正它也终究逃不过一死。

    一时间。陆正心念闪,神思幽幽。忽然想起苦行僧曾在两界山唱过的歌子。

    “人间百年,过去未来。不过天地一粟。浮沤泡沫,电光芭蕉,世幻事如水冷。红尘如许,昼夜龙钟,谁不仓皇四顾?细思无趣,入灭何时,还任春风一度!”

    当时苦行僧唱起这歌子,陆正心头感受到的是一片哀绝之感,苍茫孤冷,而此时却顿生一种幻灭空寂之感,隐隐觉得自己一切所为毕竟毫无意义,就仿佛那一地落叶,虽然扫去一空,但终究还是落满一地,人又怎么会斗得过天地大化呢?到最后还不是身归黄土,心落黄泉,两不相知?

    想到这些,陆正的心犹如被掏空了一般难受,愣愣出神之中,浑身一阵发愣。忽觉有人在拍动自己的手臂,陆正回过神来,只见心儿一脸诧异的叫着自己,便道:“心儿,怎么了?”

    心儿道:“小哥哥,你刚才怎么走神了,还一个劲在嘴里念叨什么呀?你都没有听见心儿刚才讲什么吗?”

    陆正歉然道:“对不起心儿,刚才小哥哥听你提起云叶尊者,就想起大和尚啦,所以出神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将心情跟心儿诉说,便扯出苦行僧来。

    心儿听他无数次提及苦行僧,也知道他与八苦和尚的事,道:“哦,是这样啊,那你刚才嘴里念念叨叨的,又是在念大和尚教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咒子吗?”

    陆正在日月庐中却也一直没有放下苦行僧教给他的‘光明咒’、‘清心咒’等咒语,倒不是他有如何的喜欢,或者咒语有什么功用,主要是他觉得是大和尚教给他的,自然不舍得放下。总想着有一天苦行僧来日月庐看他,他好背诵给大和尚听。

    他与心儿无话不谈,心儿自然也知道咒语的事。陆正摇摇头,道:“我刚才念的不是咒语,而是大和尚教给我的歌子,我唱给你听啊!”当下就将那歌子唱了一遍。

    哪知心儿听了,却皱起眉头道:“小哥哥,这歌子心儿不喜欢呢,听得人不舒服,凄凄惨惨的。”她心地真纯,不知人间苦难,自然对此歌子毫无同情之感。感受其中的沉重和苦闷,自然心生厌恶。

    陆正从不违逆她,当下笑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唱了,刚才我没听见你说话,给你道歉。心儿你再说一次吧!”

    心儿眨着眼睛,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先去捉一只蝴蝶王给我。”

    陆正笑了笑,心儿别的不爱,就专爱玩这蝴蝶王,他这一年多来也不知为心儿捉了几次,早已轻车熟路。这便拿了网兜去金波罗花丛中搜寻了一番,不多时便捉了三只过来。心儿仔细的放在自己手心看了又看,等玩得尽兴了。便将之放走。

    陆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心儿笑眯眯道:“小哥哥对我最好啦,最有本事了。奇怪心儿怎么就是总抓不住呢?”心儿见陆正每次抓蝴蝶王都是手到擒来,真比探囊取物还要简单些。她在一旁看得心痒痒。因此也自己尝试了好几次,可不知为什么竟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从此再也不提自己去捉的事。但她却又从不随便求陆正去抓,每次都是用一些小事让陆正反过来主动求着去抓来蝴蝶王讨好她,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力。

    心儿道:“小哥哥刚才想到大和尚,也是对的。心儿刚才说,大和尚的师父云叶尊者修行的是金刚不坏不灭神通,据说修至大成,会修成金刚不坏体。据说比道门的紫金琼玉身还要厉害,无物可破,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刺得进去呢!但是呢,真巧刚才说到排名第三的明月山象帝先前辈,最厉害的神通就是他的剑气,号称‘允生允死,纵情一剑’,据说这一剑,无坚不摧。天下之物。没有这一剑不能刺穿的。”

    陆正想起那惊天一剑的威势,说那道剑气无坚不摧,他心里自然是极有同感的。但是刚才又说云叶尊者的金刚不坏体,无物可破。不由道:“那这样一来,要是……”

    心儿扑哧一笑,抢先说了出来:“要是象帝先前辈的一剑往云叶尊者的金刚不坏体上刺过去。结果会怎么样呢?”

    陆正问道:“是啊,会怎么样呢?”

    心儿笑意更浓。上前打了一下陆正的脑袋道:“傻哥哥,心儿怎么会知道。难道还真有人敢去挑唆两位前辈试一下吗?”

    陆正脑袋上被打了一下,感受到心儿对自己的亲密,同时鼻中又闻到了心儿身上的香气,一时间刚才心中的幻灭空寂之感又荡然无存,反而觉得四周花香可亲,心儿可爱,天地之间无处不是生动。

    陆正受到感染受到当下也开心笑道:“嗯,这场比试可是不好,要是象帝先前辈赢了,那云叶尊者岂不是要糟糕;但要是云叶尊者胜了,象帝先前辈只怕面子上也挂不住了,不管刺得穿还是刺不穿,都是不好。”

    心儿道:“谁说不是呢,这个事修行界早有人提出过,只是谁也回答不了,只怕将是修行界永远一大谜团啦!”

    陆正笑了笑,又道:“心儿,那接下去还有哪些人呢?”

    心儿道:“接下去排名第七的是道门天宗宗主渊无咎前辈,第八是佛门十寺中大雷音山法雨寺的驻山顿悟空灵大师,第九则是佛门十寺中因缘山不动寺的法座知缘大师,第十是道门地宗长老任道直前辈。这就是修行界十大神通高手啦!只不过这五个的排名却是争议最多,而且都是佛道二门的人物,因此有人觉得还有一些世家、散修的高人也应该计入其中。总之,这个排名有人当真,也有人不当真,应该只是好事无聊的人故意编排出来的。”

    陆正曾听过苦行僧介绍过道门十一宗和佛门十一山的情况,也知道修行界还有一些世间和散修,心中也想道,真要去排出什么十大高手,难道这个排名的人已经比这十大神通高手还要厉害吗?但心儿又说,这个排名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看来应该是无聊之作。那天乐先生对他们说,自己排名还在老师前面,应该也是随便一说,并不能当真。

    不过他本就是为了想学神通,因此才对这十大神通高手有所兴趣,至于这个排名先后,他既不了解那些高人,自然也不会在乎。能够听到修行界有这些高人,已是让他开阔了眼界。刚才偶然一念幻灭,让他觉得报仇也是虚妄一场,但后来心境转换,此时又不禁殷殷期盼,能够早日学到神通法术了。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降落,两人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所论的十大高手之中排名第五,他们的老师李仪。两人赶紧上前行礼,李仪却是理也不理,气冲冲的径直就进了天圆地方阁。搞得两人有些发蒙,李仪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会这样一脸怒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又是一道流光落地,乐中平也回来了。两人上前问道:“乐先生,发生什么事了?老师怎么很生气的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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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踪介绍:
一道篱笆,隔开仙凡两界。 一座草庐,坐落篱笆边上多少年。 修行者,世间路,妖魔鬼怪一类物。 佛为山,道如海,挟山超海渡人间。圣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