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换了对手?
朱怡成坐在塌中,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目光却停留在一旁的张冉身上,眉头微皱,凝神听着他的汇报。
张冉回到京城有些日子了,之前彭荣的事他都已安排妥当,并向朱怡成进行了详细汇报,随着贵州的变局正朝着当初设想的方向进行,朱怡成很是夸赞了他几句。
而今天张冉入宫是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当时锦衣卫所获得从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透露出了一丝信息,可这信息并不详细,所以张冉一直紧盯着这事,就在昨晚,锦衣卫最新的情报传来后,张冉丝毫不敢耽搁,凌晨时分就来到宫门,在宫外等到开闸这才急急求见。
原本朱怡成并没多在意,只以为张冉求见是为了贵州之事。但谁想到,召张冉入宫后听着他说了没几句话,朱怡成的注意力就从手中的奏折转移到了张冉的身上,神色并变得凝重起来。
“这消息可确实否?”听张冉说完,朱怡成放下手中的奏折追问道。
“这是关中传来的急报,请皇爷过目。”张冉上前两步,把手中的一张薄薄的纸递了过去,朱怡成结果细看,里面的内容正是张冉刚才所说的那些。
“朕问的是否确实,此事事关重大,你当明白其中道理。”朱怡成又一次开口问。
张冉的喉头动了一下,俯身道:“回皇爷,臣虽未十足把握,但臣从各处多方打听,清廷内部如今的异常是明显的,此外清廷几日前已招回在山西的耿额,很快又下了一道旨给鄂尔泰,虽臣的下属未能见到其旨内容,但从山西如今异动可以看出清廷中枢定有大变。这些一一相证,臣所虑之事就算暂时无法确保,但也八*九不离十。”
听着张冉的话,朱怡成从塌上起身站起,随后在殿中慢慢地笃步,同时思索着这些情报的可靠性。
张冉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实际上朱怡成内心中已经相信了张冉的判断,只所以如此追问张冉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何况? 张冉刚才提到的关于山西的异动? 除锦衣卫这边外,军方也就是马功成那边同样有消息送至京城,军方的情报虽然没有锦衣卫的这么详细? 可同样也证明了这点。
“这个老八? 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朱怡成此时心中有些生气,同样也有些烦躁。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盘算之中? 无论是西南三省还是西北的战况? 按照朱怡成的计划同时双管齐下,一手解决到西南问题? 另一手借攻击山西的战略而逼迫清廷西进,随后展开后续的计划。
可是现在一切突然就变了,西南三省还好,毕竟自四川拿下后? 西南三省已经同清廷实际上分隔? 清廷中枢对西南的影响已降到了极低。再加上西南战局清军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如同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只需要轻轻推上一把就能等它轰然倒塌。
但相比西南? 西北却有棘手许多,毕竟西北是清廷最后的保障,再加上西北清军最能打的部队和将领都在? 比如说在关中的隆科多和在山西的鄂尔泰? 这两人都同明军几次交手? 深知明军的战法和厉害,在防守中丝毫不贪功,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而且两部手里的火器部队也不在少数,是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再难啃,以明军牙口依旧可以啃下来,只不过是费点功夫罢了。按照原来的计划,明军牵制住关中清军,然后以马功成的部队为主力解决掉山西,等山西一下再采取关门打狗的战术,关中自然也就拿下来。
而现在清军却突然间调整了战略,如今山西的清军在并未受到太大损失,实力尤存的情况下却有撤离的迹象,这一下子就让明军原本计划有了问题。
按照计划,明军在山西战略是要保证歼灭或者至少重创山西清军为目的的,这样一来才能保证后续对关中的压迫和西进。而现在清军并未受到重创,开战以来,明军虽然占了上风,可清军斗志顽强,依旧保存着大部实力。
如果这时候清军突然丢弃山西撤离,虽然明军达到了占领山西的目的,可真正以歼灭对付实力的目的却未能达到。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两个拳击手,原本一方是准备消耗对方体力然后给对付决定性的一击,可谁想拳台上的对手并没有花大力气和对手交战,反而采取了游斗和保存实力的战术,这使得另一方憋了一口气却出不来,又没办法按照原来计划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实在是胸闷不已。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在于其他,恰恰同清廷中枢的意外变化有着关联。根据张冉的情报分析和判断,建兴皇帝也就是当初的那位八贤王似乎已失去了控制清廷的大权,而清廷的最高权利已经落入旁人之手,而这个旁人正是建兴的兄长,当年号称冷面王的四阿哥。
“雍亲王……。”三个字从朱怡成嘴中轻轻吐出,对于这位雍亲王朱怡成可以是说再熟不过的了。在原本历史上,康熙朝的九龙夺嫡赫赫有名,各皇子为了皇位你争我夺,而最终坐上大位的正是这位雍亲王,也就是后来的雍正。
原本,随着历史的改变,建兴上位成了继承康熙帝位的皇帝,朱怡成觉得雍亲王已经没有了再可能当皇帝的机会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不声不响,仿佛早就在世人眼中消失的这位雍亲王突然间就替代建兴,成了满清现在的实际统治者。
这离奇的事件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还不知雍亲王究竟是如何做到这点的朱怡成更不明白建兴怎么会如此大意,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局面的。
相比建兴,朱怡成对于这位雍亲王更重视许多,毕竟在历史上这位雍亲王虽然风评两极分化,可有一点却是公认的,那就是他极有魄力和能力,而且手段也异常强硬,再加上他用人有着自己一套,综合而言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
眼下,仅仅从清廷的变动就能看出,这位雍亲王已经看明白了明军的目的所在,所以他才会抢先做出这样的改变。
虽然还未正式交手,眼下也不知道建兴是死是活,雍亲王是否真正地已经取而代之。但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已经告诉朱怡成,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一旦让他做好调整,到时候满清无论是北上又或者西进西域,在其实力未损的情况下终究是个麻烦。
想到这,朱怡成转身对张冉道:“锦衣卫速速查清清廷中枢得内幕,同时给朕盯着山西的动静,但有消息立即来报!”
“臣遵旨!”张冉连忙应道,接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没讲。
不过他的异常却落在了朱怡成的眼里,朱怡成顿时冷哼一声:“还有何事?直接道来!”
张冉连忙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随山西那边来报提到一件事,臣也不知是否告知皇爷。”
“说!”
张冉回道:“禀皇爷,据臣的人所报,范毓馪十几日前派其长子北上蒙古,但至中途其长子乔装打扮离开商队,随后携其妻子三人转而向东,如今已进入了直隶,锦衣卫经查实后发现,其人隐名埋姓,自称方致远,去往之地是保定方向。为此臣派人去保定查了查,发现保定有一处庄子其主人正是方致远,但却未有人见过方致远这人,故臣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但未能真正查明真相之前,臣不敢以此小事报于皇爷……。”
第九百二十二章 死有余辜
张冉停顿了下,接着又道:“此事臣原本想慢慢细查,但刚前突然想到如今清廷在山西的异动,心中有些所感。皇爷,这范毓馪虽是一介商人,但其身份又大有不同,之前耿额和鄂尔泰在山西所为却未能损范毓馪半分,反而因为此事之后清廷更为依重于范家,可偏偏此时范毓馪却私下做如此安排,不能不让人有所深思。”
朱怡成没有说话,只能静静地等着张冉继续往下说。
张冉又道:“原本臣以为范毓馪此举是打算派其子入我大明为清廷筹集物资,之前朝廷下令之后,各地对清廷的商道已完全封锁,再加上清廷在山西对各商家痛下狠手,更使天下商行同仇敌忾,其商道基本已绝,就算他们手上有再多的银子也无法同之前搞到物资……当然,彻底断绝全部商道自然也不可能,但相比之前根本无法支持清廷所需。”
讲到这里,张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朱怡成,似乎有些心虚。
朱怡成淡淡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张冉这些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告诉自己当大明下达封锁同清廷控制区域的商道后,清廷已经不可能和之前那样很容易地从大明这里搞到物资,尤其是粮食这类东西的。
不过这个不容易搞到物资并非是绝对的,其实大部分商道的确封锁了,可依旧还有很小一部分商道依旧维持,这其中或许有着一些为了钱甘愿冒险的商人所为,同样也和锦衣卫脱不了关系。
那些为了挣钱什么都不顾的商人暂且不说,对于这些商人锦衣卫和地方官员会继续严查,无论在官方或者民间,自山西出了针对商人的如此大事后,这种人的所为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不仅是触犯了大明的规矩,更让整个商界所不耻,只要一旦查实,等待他们的恐怕是凄凉的结果。
而对于后者来讲,张冉的锦衣卫,或者同锦衣卫有着密切联系的一些特殊身份的商人却在私下里依旧同清廷进行少量的交易。但这样做的目的却是和前者不同。锦衣卫利用这个渠道其目的是为了更深一层渗透清廷,同时从清廷那边获取所需的情报。除此之外,张冉又利用商道封锁,清廷控制区域物资紧缺,物价高涨的机会顺便为锦衣卫赚取一些经费,这点也是必然的。
这件事朱怡成是知道的,但对于这件事朱怡成没有做任何批复,只是当做不知而已。毕竟这事只能暗地里进行? 而无法摆到明面上,作为大明的天子,他朱怡成总不能对着天下人出尔反尔吧。
今日也是朱怡成单独面见张冉? 如果是在其他大臣也在的场合,打死张冉都不会说出前面那番话。
示意张冉继续说? 张冉这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定神继续讲道:“正因为如此? 清廷如今对物资的需求已达到了极为迫切的地步? 依臣的计算,再如此下去清廷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范毓馪作为清廷唯一的皇商? 又是天下闻名的商贾? 无论为清廷或为他范家? 想办法重新打通商道也是自然的。故臣一开始觉得范毓馪私下派其长子入大明,而且还隐名埋姓,自称方致远,或许正是为此。但臣再深想后又觉得恐怕真相又不是如此简单? 或范毓馪另有考虑。”
“那你说说,这真相为何不是如此简单? 而范毓馪如此做又有什么考虑?”朱怡成直接问道。
“臣以为有三点,其一:其所派之人虽是范家长子,但其人并无太大出息,无论其才能或是在范家的重要性并比不上他的几位兄弟? 在范家的地位也不算高。如范毓馪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打通商道,为何不派更合适的人呢?可偏偏让他这个不怎么争气的长子去做?”
“其二:臣派人去查过保定的庄子,这个庄子并非近期购置,而是在十多年前就已购入,当时我大明还未复兴,这天下依旧是满清的天下。可范毓馪购入这个庄子的时候并非用的是范家的名义,而是用了方致远的名义,至于这方致远是否真有其人,这恐怕已经无法查清了。但由此可见,保定的庄子是范家的后手,范毓馪如此做是为了让范家有一条退路,以在必要时可启用,以保范家未来安身。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范毓馪假如想让其子打通商道就不应该启用这个庄子,并且让他冒以方致远的身份,这实在是不值得。”
张冉分析的很有道理,朱怡成基本已经明白了张冉的判断,同时对于张冉的判断也表示认可,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张冉所说的第三点是什么。
“至于其三:经历山西事件后,范毓馪曾大病一场,臣以为范毓馪如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于清廷忠心了。虽说范家兴起于清廷,可如今却很可能因为清廷而衰败甚至灭门,何况山西局势他范毓馪也应该看得明白,我大明拿下山西只不过是时间而已,鄂尔泰就算再有能耐,也绝无法继续保住山西,一旦清廷无论是自行撤离又或者被我明军攻下山西,他范家都没有好结果。由此可见,范毓馪如此安排其实是为范家找寻出路,以留下其长房一支血脉罢了。更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其长子在范家地位不高,不引人注目,让其离开也不会让各方注意……。”
说到这,张冉笑了笑道:“如要证实臣的猜测其实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直接把这个范大少一家抓了就是,等入了锦衣卫的大牢,严刑拷打之下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朱怡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张冉此话说的有趣,这个范大少纨绔子弟,自然是不可能扛住锦衣卫的手段的,其实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扛得住锦衣卫的手段呢?
不过朱怡成这时却并不想让张冉直接抓人,无论这范大少的来意是什么,范毓馪得真正安排又是什么,现在抓人都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朱怡成交代张冉继续密切盯着范大少一家,等以后再说。
“皇爷,难道就这样任凭其在保定逍遥?”张冉有些意外的问。
“逍遥?哼哼!”朱怡成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杀气,范家之前靠着出卖祖宗,趴在前明身上吸血才有后来的富贵,这样的家族如何能轻易放过?不仅是范家,就连山西那些死在清廷手中的商贾也都是死有余辜!
第九百二十三章 光州董铭
张冉离开,朱怡成继续拿起未看完的奏折细读了起来,他所看的奏折都是由军机处转过来的,各处的事件全部先交由军机处,然后等军机处按事件大小轻重缓急等再进行初批,然后再交由大内朱怡成决断。
其实这种操作方式在前明就有,这就是前明的内阁制度,不过内阁制度有着批复之权,而批红权掌握在皇帝手里,后来又交由太监以司礼监的名义处置。而现在军机处替代内阁,朱怡成直接就剥夺了之前内阁的决定权,而把最终权利全部拿到了自己手里。
换而言之,军机处其实就是皇帝的秘书处,他们的工作是作为皇帝的秘书来进行协助国事。但考虑到随着大明越来越大,各地要务也越来越多,朱怡成也稍稍下放了些初批权,以减轻自己的负担,要不然每日仅看奏折都看不完。
送上来的奏折都是每日的全部,军机大臣绝对不可能私自截留奏折,不过这些奏折也都是经过整理的,紧要的事或需要皇帝亲自决断的全部贴着条,而普通奏折基本都已经过初批,朱怡成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挑选翻阅,或者直接发还军机处执行即可。
除去这些正常渠道的奏折外,在外三品大员的官员,包括军中总兵级别的将领,还有密折的权利。对于密折,这种方式却是学自于满清,满清毕竟是外族入主中原,为了加强中央控制地方,所以建立了这种密折制度,而这种制度在康熙年间并不多见,历史上真正实施是雍正时期,而且起到的效果也极为明显。
对此,朱怡成直接就把这密折制度拿来使用,用下来一试的确感觉不错,所以现在除了正常奏折外,密折奏事已成了大明的一项确定下来的新制度,这对于皇权的控制和地方沟通是极为有利的。
翻阅着奏折,朱怡成时不时提起朱笔在上面画个圈或者写上几句话,然后再把它放到另一边,随后再拿起一份再看。聚精会神之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怡成又看完了一份奏折? 随后画了圈摆到一旁? 继续又拿了另一份。
翻开看,看了没几行朱怡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神色微微变得有些凝重? 随后他粗粗翻阅一遍? 接着再仔细看最后军机处的初批。
而他看见军机处的初批是空白的时候,朱怡成的表情更为凝重,想了想就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皇爷……。”
“去宣廖焕之、孙嘉淦、何显祖和曾逸书来见朕!”
小江子连忙应了一声急急向军机处而去,朱怡成把这份奏折单独摆在一旁,随后继续翻看了其他奏折?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随着一阵脚步声,廖焕之、孙嘉淦、何显祖和曾逸书四人赶了过来。
让小江子把四人引进殿内? 四人上前向朱怡成行礼? 待他们礼毕后? 朱怡成指着下首的椅子让他们坐,四人也不说话? 按照座次依次坐了下来。
他们四人其中廖焕之是首席军机,而其余三人虽然还不是正式军机大臣? 但身上都有军机行走的差事? 再加上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和朱怡成让他们入军机行走的用意,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即将都是后一任的军机大臣,眼下说白了只不过是在“实习期”而未正式转正罢了。
今日朱怡成突然把他们四人找来,却未喊同是军机大臣的董大山和同样在军机处行走的庄岩,这四人就猜出朱怡成要找他们的来意了。
毕竟军机处中虽然各军机大臣除排名外地位基本相等,不过各人侧重点不同,董大山和庄岩都是军中代表,对于军事自然有发言权,可对于政事却欠缺些。而廖焕之他们四人都是文臣,在军机处主要负责的是政事一块,朱怡成让他们四人入宫那么要问的就只能是政事了。
再者,看了一眼朱怡成摆在手边的奏折,四人心里就更有底了,毕竟这些奏折都是由军机处转上来的,奏折中的内容四人都知晓一二,而且有些比较特殊的奏折也是经军机处内部讨论后才转递,而这一次转递的奏折中有一份奏折和其他奏折不同,因为这份奏折上军机处并没有进行初批,因为军机处内部对这份奏折中的内容有所不同看法,并没有达成一致,而且奏折中所提到的事件也牵连过大,他们不敢擅专,只能直接转递。
“这份奏折朕看了看,却未有军机处的初批,这是如何?”果然不出所料,当众人都在琢磨着是否是因为那份奏折的原因时,朱怡成开口了,拿起单独放在一旁的奏折问道,同时把它交给了在一旁的小江子。
小江子连忙接过,随后把奏折递给了廖焕之,廖焕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然后给了身旁的孙嘉淦,孙嘉淦再给了何显祖,之后又转到了曾逸书手上。
皇帝询问,臣子自然要回答,廖焕之是首席军机,当即开口道:“回皇爷,此奏折臣等都看过,却未能统一意见,故此只能原封转递皇爷,并非臣等故意怠政,不作初批,还请皇爷明查。”
对于廖焕之的回答,朱怡成倒不意外,其实他看了奏折中的内容后基本就猜出了军机处这么做的用意。这份奏折虽然说的是实事,可却同朱怡成所定的国策有所冲突,而且言词中颇有过激,再加上还牵涉到地方施政,军机处各大臣之间意见不统一也是正常的。
“军机处对此事各自是如何看的,廖大人讲一讲吧,让朕听一听。”朱怡成平静地问道。
廖焕之似乎早就明白朱怡成会有这么一问,其实这份奏折上书者是光州知州董铭。此人原本是康熙时期的举人,却未入仕,直到大明复国后在南京科举中第,为进士科三甲二十四名,之后被授以官职。
在浙江担任县令任期满后,董铭因为政绩调任光州并升迁知州一职,董铭此人为官清廉,性格刚直,颇受地方百姓爱戴,几年考评都是卓越,要不也不会升迁知州。
光州在河南东南部,属于汝宁府,下辖光山县、固始县、息县、商城县这四县,地方不小。再加上此地历来都是中原要地,更是传统产粮区,如果不出意外得话,只要董铭在光州安心呆上几年,以他的资历和能力等任期满后直接胜任知府或调任六部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就是这个董铭突然间上了这么一道奏折,奏折中对如今大明现在所制定的以商兴国,大力发展科技的做法大肆评论,同时更直指此举已经危害地方,导致地方百姓为逐利而毁坏传统庄稼,直接改种经济植物,使得产粮区的产粮大幅下降,导致地方粮价上涨,更因为民间作坊工厂大兴,百姓由此聚集,恐有民心不稳之患……。
第九百二十四章 各持己见
董铭的这道奏折措词激烈,字语中虽有些过处,但拳拳之心却显于其中。这也是朱怡成看完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把军机处这几位找来的原因。
廖焕之在来前早就想过此事了,对于朱怡成询问他的态度倒也不觉得奇怪,当即侃侃而谈起来。不过廖焕之的话中却空洞无物,说了一大堆东拉西扯的话后却不点重点,听到后来朱怡成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廖焕之才停了下来。
“廖卿,你的意思是这董铭虽有过激之处,却有为民之心?让朕不要下罪于其人?”
“皇爷英明!”廖焕之回道。
朱怡成又问:“那廖卿对于董铭所提之事又有何看法?”
“回皇爷,农为国本,商为国策,其两者皆不可缺,臣以为董铭此言只限于一地,未见大局,思虑中难免有所偏差。但臣又以为,董铭所虑也当考虑一二,所谓世间万物都分阴阳,只有阴阳平衡,方能混元一体,国事同样也是如此,臣以为国策固然重要,国本乃国家基础,需当重视才是……。”
朱怡成缓缓点头,他算明白廖焕之的意思了,这老家伙分明是打着和稀泥的手段,说了些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却没下任何决定的话。
想到这,朱怡成有些不舒服,廖焕之为人谨慎,这朱怡成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的能力也不差,再归于大明后这些年战战兢兢,为大明做了不少事。大明有如今的气象,廖焕之作为首席军机自然是功不可没。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廖焕之性格中的缺陷也逐渐暴露出来,尤其是在军机处正式成立之后,一开始廖焕之还是很有担当的,但后来先是邬思道退出军机,之后又是史贻直入军机为值,紧接着又是大明还都等各种事,这廖焕之自然也有了些他的想法。
说句实话,随着任期将到,廖焕之心中早就有了退意,现在处事但凡求稳,只想着安安稳稳退下去,随后享受富贵荣华罢了。对于他的小心思朱怡成自然是看得清楚,同时也有些生气。不过仔细想想,廖焕之这么做也是韬光养晦,以为自保罢了。
念其往日辛苦,朱怡成也不好说什么,他朱怡成不是朱元璋,对于功臣还是有几分照顾的,如廖焕之就这样安然退下,日后史书评论起来倒也是一段君臣佳话,所以朱怡成也没打算责备他的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 军机处的紧要是天下皆知的? 作为军机大臣尤其是首席军机大臣必须要有魄力能担当,廖焕之这么继续下去对于军机处的运作和朝廷施政并没有什么好处。
暂时把这事放到一旁,朱怡成把目光投向了孙嘉淦,询问孙嘉淦对此事的看法。
相比廖焕之? 孙嘉淦倒是旗帜鲜明地支持董铭,他直接指出目前不仅是光州一地,随着商贸的发展,尤其是科学院的各项先进技术的运用,眼下大明各地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比如说江南,由于丝绸的需求量急剧上升,导致民间把农田大片改成桑田,以种桑养蚕以谋取利益。而蒸汽机在纺织业的运用,山东、江北包括中原等地出现了不少布厂,这些布厂对于棉花的需求也不断放大,导致此类作物的价格上升,从而使得民间产生董铭奏折中所说的情况发生。
此外,矿业和冶炼业的发展,也吸纳了大量百姓参入。这些包括其他各类工厂的不断兴建,使得中国的老百姓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在数千年来,士农工商各司其职,普通老百姓都是靠着土地吃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直都是如此。
可现在这一切已经开始打破了,从而导致整个社会格局产生突变,再加上农业在工商业影响下遭受的冲击,隐隐有失衡的担忧。
这点也是董铭之所以写这份奏折的真正原因,历来都是无农不稳,如果农业发生问题,对于整个国家的影响是很大的。而孙嘉淦同样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他提出建议朝廷固然要重视工商业,但更需重视农业,绝对不能让农业出现问题。
“臣以为董铭此言切中实际,所虑乃是我大明天下,朝中有董铭这样的臣子是我大明之幸,陛下之幸!还请皇爷为我大明永固着想,下旨严令各地不得擅自毁农,约束工商,严惩一二,召告天下,以确国本!”
孙嘉淦最后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一番话,说完后他朝着朱怡成行了一礼,这才坐了回去。
“孙大人的话我不敢苟同。”孙嘉淦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朱怡成开口,坐在孙嘉淦身旁的何显祖就说话了。
何显祖起身,先朝着朱怡成行了一礼,随后转向孙嘉淦道:“孙大人刚才所说无农不稳,此话何某赞同,但孙大人不要忘记还有两句话,那就是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至于国本之言,郎仁宝也曾说过:招揽天下富商已实国本的话。而我大明自复兴后,以农为基,以商为脉,以工为兴!此次而定国策。”
扫视一圈,何显祖道:“前明时期,天下年岁多少数?想来诸位都知晓,满清之时最盛年岁才几何?而如今年岁又是多少?诸位身为军机,自然更是清楚!这些岁入从何而来?其税又从何而得?难道靠的是农?”
何显祖这话说的没错,前明时期的国家财政收入才几百万两,碰到天灾**之时这收入更少。说前明是如何亡的,有说亡于党争,有说亡于流寇,也有说亡于满清。而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财政问题,国家财政的崩溃导致各项问题的暴露,最终使得前明轰然倒塌。
而现在,大明在朱怡成手里采取了新的国策,眼下大明的财政收入达到了历史上从来没有的高度,全年岁收超过了二亿五千万,这个数字要放在以前是任凭谁都不会相信的。
而且这个数字依旧在不断上升,随着北美也就是新明的开拓开始进入稳定发展期,大明本土对于新明的投资逐渐减少,反而新明依靠出产和资源今后会给大明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至于南洋这边,吕宋的拿下,也使得大明从南洋获得了一片海外领土和财源,接下来就是柔佛,一旦再拿下柔佛,那么整个南海就成了大明的后花园,从而成为大明更一处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何显祖之前久在海外,在琉球之时他不仅肩负任务,同时也是负责琉球贸易和大明对外开拓商贸的负责人,对此他非常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何显祖表现出了和孙嘉淦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大明现在的国策绝对不能改变,不仅不能改变更要加强对工商的扶持,至于农业方面虽然重要,却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董铭奏折中所写完全是危言耸听。
“何大人!”孙嘉淦顿时坐不住了,当即起身道:“何大人所言虽是事实,可何大人可知一点,如无农的话这天下又如何稳妥?但凡历朝历代,这天下之所以动乱是何原因?不就是因为老百姓没了饭吃?如果一味逐利,忽视农桑,就算有再多的金银又有何用?难道金银就能当饭吃不成?何大人别忘了,如今我大明封锁清廷,正是我大明的封锁清廷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物资,这不就是证明了这点么?”
何显祖顿时哈哈一笑,反问道:“按孙大人所说,那么如果清廷能买到物资呢?这金银不就有用了?再者,如今我大明海外沃土何止千里?海贸昌盛,每年由海外运来的粮食难道还少?以其之利换其之需,这不就是为商之道?更是平衡之道!”
“但如今地方毁田改桑种棉已成风气,这粮食在地方价格一涨再涨,普通百姓又如何承受得起?一旦长此以往,地方必乱!”
“我倒不这么认为,朝廷又没让他们这么做,更未要求他们毁田改种,如何种地不是百姓自己的事?再者,世人逐利,这样做也不奇怪,什么能带来利益他们就种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或许过些日子老百姓觉得种粮食更赚钱说不定就全部复田种粮了,难道到那时候你孙大人又要开始忧心工商不稳,年岁锐减的麻烦了?”
随着何显祖和孙嘉淦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很快对话就带上了明显的火药味。两人各持一词,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一个称对方不顾国本不顾百姓死活,而另一个称对方只是看到农业的重要却未看见工商带来的好处。
谁都不服谁,谁也说不了谁,这两人分辨到最后居然忘记了场合,当着朱怡成的面吵了起来。
瞧着他们争吵的样子,还有不断入耳得那些话,朱怡成倒也没制止他们的争吵,从一旁廖焕之有些无奈的表情,朱怡成猜出这份奏折之所以军机处没有初批,恐怕也是因为意见不同,一直未能统一有极大的原因。
第九百二十五章 出彩
见着何显祖和孙嘉淦言语越发激烈,廖焕之有些坐不住了,君前争执实在是非人臣所为,有失礼仪。廖焕之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才让这两人留意到他们所处的场合并非在军机处,而是御前。
回过神来,两人连忙向朱怡成致歉,自称有罪,朱怡成倒不在意,臣子为了国事在御前争执这说起来并非什么坏事。如果下面的臣子,尤其是军机大臣闹得一团和气,都充当应声虫的话,朱怡成反而不乐意了,作为皇帝,朱怡成虽然高高在上,又有着锦衣卫和通事处监控内外,可是毕竟天下之事仅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下面的臣子为国事而争执,反而能让他更加了解政务的各方面,以便作出最恰当的决策。
摆摆手,让两人坐回去,朱怡成又把目光移向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入殿后还未发表意见的曾逸书。
“曾卿,你来说说。”
曾逸书站起身,先行了一礼后,不亢不卑地开始讲了起来。初听他的所讲,朱怡成有些失望,因为曾逸书一开始的论调和廖焕之有些差不多,首先他表示无论是农业或者工商都是极其重要的,两者缺一不可。
这点让朱怡成以为曾逸书是打算和廖焕之一般和稀泥,可随着曾逸书接下往下讲,朱怡成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从中听出了些不同之处。
曾逸书并未从光州一地来讲,而是把整个大明拿出来一起讲,他详细说了如今大明的各省出产、岁入、农田比例、粮价和普通人的生活情况等等,随着他的讲述,不仅是朱怡成,就连在场的廖焕之等三人也有些意外,他们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侃侃而谈的曾逸书。
用实际数据来进行分析,曾逸书把这些情况掰开了揉碎了一层层地讲,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几乎是一张清晰的大明民生全貌。同时他对于目前工商迅猛发展,国家财政收入逐年上涨,民间各地经济飞跃表示欣喜,但同样也显出了对于某些地方因为考虑到经济而不注重农业而产生的担忧。
“皇爷,诸位大人,我大明地大物博,但各处水土人文皆有不同,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臣以为许多事同样也是如此。我大明复兴于江南,江南一地历来为各朝财赋重地,但江南一地除去江苏、安徽部分地区之外,闽浙这边山地众多,却非产粮之地。再加上这些地方临海? 故又商业发达? 民间多有经商风气? 同时也因此有种桑养蚕的习惯? 而此也造成江南丝绸的名气。此外? 山地不便于农作,但便于茶树生长? 天下良茶过半多出自其两省,由此可见一斑。”
说到这? 曾逸书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朱怡成? 朱怡成的表情很是平静,似乎在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曾逸书继续道:“有道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三者均衡? 缺一不可。但此事也需根据实际而来,不可一意强行否之。臣以为? 朝廷需把握其平衡才是正理。至于光州之事,臣花了些时间了解了一下,目前不仅是光州一地? 其余地方的确都有一些毁田改种的情况,不过目前暂未产生太大影响? 只是以至地方粮价因为毁田而有所上涨。但我大明如今粮食每年由海外输入数额巨大,由此可见保持地方平稳是没问题的。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董铭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一味以海外输粮毕竟不是正途,一旦海外有变,或地方发生些什么,远水救不了近渴,或有麻烦。”
“曾大人的意思是支持工商,又或反对地方毁田?”听到这,孙嘉淦忍不住插问了一句话,相比何显祖,孙嘉淦的性格比较强硬,而且他又是从地方官员做上来的,对于民生问题他尤其看重。
这也是他何显祖的不同,而现在曾逸书说了这么一大通,却依旧未能明确表态,这有些让他坐不住了。
“孙大人,此事在下觉得根本就没有真正对错之分。”曾逸书微微一笑回答道。
见孙嘉淦开口正要分辨,曾逸书继续说道:“在下刚前说,三者均衡才是正道,缺一皆不可!一味注重农业,忽视工商,孙大人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历朝都是如此做的,但这天下最终又是如何?想来曾某也不用再多解释。而如今我大明其盛远超历朝,年岁之巨更是前所未有,这又是为何?还不是工商之故?再者,让一个不适合于农的地方发展农业,从投入和出产来看并不合适,但曾某同样也以为,一个适合于开展农业的地方进行毁农改种,同样是一种浪费。”
曾逸书这话让孙嘉淦陷入了沉思,就连廖焕之和何显祖同样也凝神想着,心中暗暗点头。
曾逸书向朱怡成深深一礼,说道:“臣建议由军机处同各部对天下各省、地方提出要求,以其农业出产进行计算,并拿出一个方案来以供施政。不管如何,民间擅自毁田,此风不可长,必要的一些限制还是需有的,至少也要保证地方粮食的安稳。此外,臣请皇爷可择选几地设置太仓,以供不时之需,同时在必要时候也可以借此稳定粮价,稳固地方。”
听到这,朱怡成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曾逸书的考虑很是全面,他所提出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看来,在之前曾逸书对此事也有自己想法,只是之前未说而已。
不管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今日君前问对算是得了个头彩,这点不可否认。不过曾逸书所说的这些仅是大方向,居然如何实施,又如何进行,这还需要许多工作。
想到这,朱怡成笑着询问廖焕之等人对曾逸书所说的看法,众人思索良久最终表示曾逸书所考虑的的确全面些,表示赞同。就此,朱怡成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曾逸书来做,让他以军机行走的名义来负责此事,曾逸书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随后连声应了下来。
第九百二十六章 举荐
孙嘉淦、何显祖、曾逸书三人先行离开,走的时候孙嘉淦若有所思,何显祖神色平静,曾逸书带有喜色。
三人如此神色也是自然,孙嘉淦一心为民,更是圣人门徒,虽然大明商业大兴,由工商所给天下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不过孙嘉淦的心中依旧是重农而轻商。
虽然孙嘉淦不会刻意打压工商,可一旦农业同工商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以他心中自然是偏向于农的。何况上这份奏折之人董铭同样也是进士出身,奏折中所言又说到了孙嘉淦的心处,他自然是赞同董铭的看法。
之前同何显祖争执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过在之后曾逸书所讲的那些话,也让孙嘉淦想到了一些自己之前忽略的东西,此时此刻孙嘉淦的心里正在为自己之前一直所认为正确的东西是否有所偏差而疑惑,对此略有自省,这也是他有所思的原因。
至于何显祖就平静多了,虽然和孙嘉淦争执的人是他,他也是明确表态支持工商的人。可实际上何显祖和孙嘉淦并不一样,何显祖此人说白了就是一个实际主义者,他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农商之分,之所以支持工商一来是因为他之前旧在海外,深知工商的利益,二来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朱怡成的态度。
对于何显祖来讲,这大明真正做主的人只有朱怡成一人,作为臣子当然要跟着皇帝的脚步走,大明兴商,他何显祖就支持工商,大明重农他何显祖自然要以农为本,而结果也证实了这点,虽然这事最终让曾逸书出了彩,可从朱怡成的态度来看,大明重视工商的政策依旧不变,他如此表态绝对是政治正确。
三人走后,廖焕之却是留了下来,这是朱怡成特意开口让他留下的。等殿中外人离开,只余朱怡成和廖焕之之后,廖焕之起身说道:“皇爷如此安排,臣钦佩万分,曾逸书此人为政颇有眼光,更顾全大局? 臣祝皇爷慧眼识才,我大明又现良臣。”
“曾逸书的确颇有才干,这也同廖卿往日的指点分不开? 我记得当年曾逸书科举之时,廖卿还是主考官吧?这么说来,他也算是廖卿的学生。”朱怡成微笑着说道。
廖焕之连忙道:“当年臣只是担此虚名而已,曾逸书可是皇爷亲点的进士,这要说起来他可是天子门生。”
“你呀你……。”朱怡成顿时摇头笑了笑? 接着又道:“此事说起来也是朕疏忽了,今日这份奏折倒是提醒了朕。如今让曾逸书来挑这个担子却也适合? 对此你又有何看法?”
廖焕之当然明白朱怡成问这话的意思并非是问曾逸书是否能够胜任? 这点在刚才朱怡成指定让曾逸书负责此事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而现在询问只是想听听接下来的安排。
廖焕之想了想? 当即提出建议,这件事想要做到全面是根本不可能的。中枢方面只是通过各种手段做一个大概? 而且在实施中也需注意各方面的问题? 千万不能做一刀切的行为。
毕竟,如今大明工商大兴? 对于国家强盛是有目共睹的。假如闹得地方不宁,导致工商出了大问题? 那么所影响的就是整个大明的财政。如今大明财政虽然年年增加,但支出也是居高不下? 除去军队投入、战舰制造等? 还有大量工厂和地方的投入? 甚至包括铁路的建造等等。
说白了,这些都要花钱,如果没了钱,那么一切全都进行不下去。再者,民间风气已经如此,强行扭转必然会有反弹,所以这件事是一件非常负责,也是长期的工作,短时间内恐怕看不到什么结果。
所以廖焕之提出,可以先选择产粮大省的几处为重点,以点带面缓缓而行,此外关键之处也就是曾逸书所提出的太仓之事。历朝历代都建有太仓,太仓之粮以备不需,只要朝廷手握太仓,有大量的粮食可以调动周转,至少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解决。
边听着,朱怡成边心中表示同意,廖焕之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老成谋国的手段还是有的,做事稳妥,让人放心。
“皇爷,为了避免地方隐瞒问题,致使中枢消息闭塞,为保证言论畅通,臣请皇爷让科道介入此事,以监查天下。”
“科道?”听到这,朱怡成微微皱起了眉头,科道其实就是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总称,尤其是后者更是科道的代表。从政治地位来讲,科道官属于清流,官员品级虽低,但其权却不小,而且清贵。
大明复国之后,重立六部同时自然也重建科道,科道对于吏治和地方的监查是本职工作,这个机构自然是不能少的。不过朱怡成并不想重蹈覆辙,以重兴之前前明时期科道造成的问题,更不愿意看见科道权利过大而导致削弱皇权的情况发生。
所以目前的科道地位虽然没变,但权利却比前明时期小得多,而且朱怡成在监查天下时更愿意通过锦衣卫等机构来进行,从而绕开科道官来进行。而现在廖焕之突然间提到了要让科道介入此事的建议,明显就是建议朱怡成适当放权给科道。
“皇爷,监查天下原本就是科道的本职,而如今我大明科道却未能尽职,实在是有些遗憾。诚然,之前科道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当年太祖罢御史台,改立科道之初其用意是为了做其实事,而非用其夸夸其谈,如何用,怎么用,一切都凭皇爷一言定之。”
廖焕之自然是知道朱怡成压制科道的原因,不过科道这种清流也不能太过压制,这对于大明朝廷甚至朱怡成的名声可是弊病。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想让朱怡成重视这一点,同时也打算让朝廷向清流释放善意,以拉拢科道各级官员。
朱怡成仔细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廖焕之这么建议的原因,只是微微点头却不明确表示同意,反而询问如由科道介入此事的话,按照廖焕之刚才建议所说先择一处或几处进行,那么就必要要派监查御史下去办差,以配合军机处进行。
十三道监查御史自然不可能全部派出去,不过派些人倒是可以的,而且绝对不能给予普通监查御史太大的权利,必须要有一个领头之人进行全盘指挥,对于这个人选必须要选的好,一来不能使用真正的清流,这种夸夸其谈的家伙朱怡成可以养着但绝对不能让其做事,二来这人也要对地方施政有一定得经验和能力。
“皇爷,臣这边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
“哦,你说的都察院的何人?”朱怡成问道。
廖焕之笑了笑,当即回道:“此人并非在都察院任职,其实此人正是上那份奏折的董铭,臣以为既然此事由他而起,让他担任地方监察是最合适不过的,皇爷可一旨令其由知州改任监察御史,并让其负责一道即可。”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一声叹息
董铭现在是知州,官衔六品,而监察御史是七品官,初一看上去廖焕之这么建议等于让董铭直接降了二级。可实际上官员的级别不能仅从官衔来看,一个地方的知州虽然是六品官,但其地位根本不能和七品的监察御史相比。
要知道监察御史可是科道官,科道官向来清贵,虽是七品但到地方别说六品知州了,就算是知府也要客客气气。就如同后世的中央巡查小组一般,小组成员级别虽然不高,可权利大的吓人,到了地方哪个官员不胆战心惊的?
所以说,廖焕之让董铭改任监察御史非但不是贬职,反而是重用,何况廖焕之还提出让其直接负责一道,等会更加重了董铭的职权,其用意可想而知。
朱怡成沉思了会儿,不得不说廖焕之这个建议倒是让他心动了。从目前情况来看,的确让科道官参与此事是比较妥当的,而董铭此人无论从人品还是对地方的了解都适合这个职位。
再者,朱怡成也有自己的想法,董铭熟于地方,更心怀百姓,性格耿直,为科道官更适合主政地方。虽然朱怡成已经把这事交由曾逸书办理,但对于军机处的权利也必须有所限制,这件事关系到国策,接下来的处置必须慎重,如果有曾逸书和董铭两人相互合作,同时又相互牵制,那么朱怡成也就放心了。
说句实话,朱怡成对于地方毁田改种一事其实并不太在意,更反对以行政高压手段强制一刀切。毕竟在后世,这样做的弊端时有发生,明白历史的朱怡成心里清楚,在社会变革时期,许多问题都会逐渐发生,并同原有的社会秩序带来冲击。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随着大明工商的兴起,大明作为一个农业国的基础已经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虽小,但是同样会产生影响。就如同历史上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那样,工业革命的兴起必然会对农业产生冲击,历史书上所谓羊吃人的问题极有可能产生,不过大明不是英国,大明拥有广阔的领土,尤其是本土的资源,只要控制得当? 足以把这种问题压制到最低。
另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连廖焕之都未看出来的,朱怡成的内心中其实是想利用这件事为契机实施对经济和农业问题的部分行政调和。虽然强制行政对于经济发展的破坏性他心里清楚,可在某些情况下? 必要的温和行政手段调和和引导也是必须的。
这点在后世已经得到了证实? 再加上做这件事对于大明朝廷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反而能让天下人明白大明注重民生的决心? 更能够让天下人对朱怡成此举而赞叹其为仁政。
“董铭的确是个合适人选,廖卿此言甚得朕意,既然如此,就由廖卿以军机处名义起草? 再交由朕批复即可。”
“皇爷英明!”廖焕之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又开口道:“如今我大明还都已有些时日了,各部政务也日渐平稳过渡,尤其是江南那边,南京留守的政事也基本安置下来,但北京这边却因为政务渐多? 军机处却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曾逸书又将负责农商之事,军机处人手紧缺,臣以为皇爷可否让史贻直史大人同留守六部人员中抽调部分北上?以分其政务以尽国事?”
朱怡成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一皱,对于南京留守的军机和六部,他原本是打算到明年再逐步抽离北上的,而现在仅仅才过了半年时间,廖焕之就提起了此事。
其实廖焕之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随着大明中枢已经从南京移向北京,各项政务也都归与北京来处置,而南京留守的军机和六部除去工部因为特殊原因直接由蒋瑾留守外,其余各部分别由侍郎留守。
军机处中史贻直和王樊依旧还在南京,至于王东由于南洋原因一直在外,王樊负责户部事务,对于其他并不多插手,所以史贻直可以说是目前大明在南方级别最高的官员。
不过现在就把史贻直调回来,朱怡成却没这么想过,可仔细一看廖焕之微低着头的样子,朱怡成隐隐约约有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这廖焕之分明就是激流勇退的想法,打算让史贻直回来替自己扛大旗。现在的军机处诸位中,除去廖焕之等几人很快就要退下去外,就是史贻直最有资格担任下一个首席军机了。
这样一来,史贻直回到北京,也正方便廖焕之同他进行交接,便于日后军机处的平稳过渡。何况蒋瑾现在在南方,史贻直离开南方后南京那边就留下王樊和蒋瑾两位最高级别的官员,由于王樊除财政外并不插手其他事,所以一些政务就能由蒋瑾来协调处置,这对于蒋瑾日后直入军机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得不说,廖焕之的算盘打的不错,他这样一来等于各方面都照顾到,任凭谁都挑不出毛病了,而且也能借此机会让自己从军机处的旋涡中太太平平地退下来。
不过他的小聪明朱怡成仔细一琢磨就明白过来,心头顿时有些不舒服。对于臣子的算计朱怡成平日里其实并不在意,但廖焕之近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如果说他的能力不行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这样,分明就是想明哲保身。
“难道,朕是昏君不成?朕就那么容不下人?”一股莫名的怒火从朱怡成心头涌起,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嘴角更是轻咬着牙。
差一点儿,朱怡成就想直接喝骂廖焕之,问一问这家伙是否觉得自己这个君王昏庸无道?又或者自己是容不下臣子的暴君?
自走上这条路来,朱怡成仅仅只是想改变这个世界而已,改变中华的未来。虽然他也有私心,同样也做了些原本不愿意去做的事,但是朱怡成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他。
作为皇帝,原本就是孤家寡人,有时候更期盼有一二个能够真诚相待的臣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地位越来越稳妥,威严日重之下,当年这些原本无话不说的臣子却和自己有些疏离了,敬畏自己之外更生出了不必要的心思。
一时间,朱怡成怒火上涌,可转眼又看见廖焕之低着头,从帽冠下露出了已经花白的头发时,突然间想到了当日廖焕之投靠自己的一幕,又想到了当年在宁波时期他为了大明尽心竭力的日子,还有之后定都南京,前后操劳的日日夜夜,心中却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第九百二十八章 后宫之主
召回史贻直的事最终朱怡成并未答应,不过也未直接拒绝。以南洋柔佛未拿下为由,朱怡成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随后安抚了廖焕之几句,同时又旁敲侧击地敲打了他一下,告诉廖焕之如今军机处还需他坐镇,等明年任期满后,军机处调整后他廖焕之自然就能平安卸下担子。
最后,朱怡成特意提及了当年初创基业的日子,说道希望能够同他留下君臣相得的美谈,以打消他的顾虑。
朱怡成明白廖焕之想的是什么,更知道他担忧什么。毕竟老祖宗朱元璋的作为是前车之鉴,廖焕之如今位及人臣,有所忧虑也是自然的,这时候明哲保身也不奇怪。
说到最后,廖焕之脸露愧意,更是老泪纵横,俯在地上向朱怡成告罪。朱怡成站起身来,亲自上前扶起他又安慰了几句,这才让其告退。
廖焕之走后,朱怡成心中烦躁无比,原本再想继续看奏折,却怎么都看不下去。心烦之下,他索性起身出了养心殿,直接朝着后宫方向而去,不多时就到了皇后所在之所。
“皇爷,您怎么现在过来了?”得知朱怡成前来的消息,皇后李娟儿带着几个宫女和小黄门迎了出来。
“刚议完事,随意走走,正好走的近处就来瞧瞧你。”朱怡成笑着说道,李娟儿把朱怡成迎了进去,让人上了些茶点,随后亲手为他沏了杯茶。
作为夫妻,尤其是当年患难一起走来的夫妻,朱怡成的性格李娟儿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她一眼就看出朱怡成哪里是随便走走来到自己这里的,分明是心中烦闷才过来的。
李娟儿也不问发生了什么,虽说她这个皇后和前明时候的皇后不同,早年间李娟儿曾经为朱怡成处理过不少政务,甚至控制过锦衣卫的前身组织。不过当她正式成为皇后后,李娟儿就不再过问政事了,就算是朱怡成有时候特意和她说一些朝中政事时,李娟儿往往也只是做一个很好的听众,而不发表什么意见。
正是因为如此,朱怡成对于李娟儿是最为放心的? 而且不插手政事也让李娟儿在朝野内外的名声极好,满朝文武对于这位皇后是又敬又重? 至于民间的口碑就更不用说了。
把整个后宫交由李娟儿管理? 朱怡成自然是很放心的? 何况李娟儿一直做的极好。
别看李娟儿平日里一副温柔的模样? 但在管理后宫上面却是很有章法? 而且李娟儿不是那种养在大家一步未出的闺秀,更不是普通书香门弟的小家碧玉? 她可是跟随朱怡成由民间而起? 辅助其登上大位的皇后。
如果要有人和李娟儿相比的话,恐怕也就是前明的马皇后了。正是因为如此,李娟儿在管理后宫中手段不缺,上上下下安排的井井有条。在平日里这是一位端庄的皇后? 可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李娟儿同样也下得去辣手。
当初在南京之时,众人就知道李娟儿的脾气? 不过移都来到北京后,由于北京的皇宫要比南京大许多,再加上宫中有不少满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太监和宫女? 考虑到用人的原因,所以挑选了一二留了下来。
不过这些人虽然只是留用的,可对于他们来讲之前曾在满清皇宫内当过差,对于后宫大小事务知之甚多,再加上人数不少? 随着朱怡成的皇子妃子等陆续到京后? 皇宫逐渐有了生气,他们手中渐渐也有了些权利。
朱怡成对于后宫,尤其是太监的控制是极严的,不过人一多一杂难免也有有些顾此失彼的情况。而当李娟儿抵达北京,重新亲自主掌后宫后,她冷眼旁观了一些日子,随后就以雷霆手段给了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就在一月前,李娟儿突然彻查后宫一应事务,再加上她之前暗中让人调查的结果,一下子抓到了一些人的把柄,这些人中有女官,也就是有品级的大太监,然后李娟儿直接就动了手,以皇后的名义抓了十几人,直接生生在所有后宫众人面前活活打死。
做完这事后,李娟儿又重新任命的管事太监和女官,严厉告知后宫的规矩。至此,整个后宫顿时一清,上上下下无不对这位看似柔弱的皇后敬畏不已,就连一些原本有所想法却未能行动的人都吓得不敢造次,乖乖听话起来。
除去普通太监和宫女外,就连朱怡成的后宫嫔妃李娟儿也是管得极好。当然了,对于这些人李娟儿并未一味强压,只是使用恩威并用的手段,让众人都明白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对于这些,朱怡成虽然任凭让李娟儿施为,却也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不说半句,甚至不允许其他人讲皇后的不是。这一来是因为朱怡成和李娟儿之间的感情,同时相信李娟儿的为人。二来也是支持李娟儿这么做以竖立皇后在后宫不二的地位。
李娟儿这个皇后位置越稳,威望越高,朱怡成的后宫也越太平。凡是人嘛总都有些想法的,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如此。朝堂上如此,后宫同样也是如此,表面上笑容满面客气万分,谁知道背地里又是如此?后宫那么多人,盯着李娟儿皇后之位的不知有多少,有非份之想的人也不知有几人呢。
用这种方式支持李娟儿,也是朱怡成表示的态度。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太子!
凡是皇位之争,是历代不可避免的情况,朱怡成如今虽然依在青壮之年,这种事要轮起来也早的很,不过未雨绸缪,有些事却要早定,以避免将来的麻烦。
远得不讲,仅仅是满清康熙几个儿子的夺位就闹得厉害,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年朱怡成之所以能在江南坐大,固然有上天给的机会,可同样当时也因为康熙几个儿子争斗相互拆台而造成的原因,从中得到了良机。
现在太子确定,作为嫡长子,太子的身份是不容质疑的,可谁又能难保未来不有人暗中窥探太子之位?所以李娟儿能牢牢控制住后宫,这对于太子的稳固也是极有好处的,有这么一位母后在,这后宫又有谁人敢起异心?
第九百二十九章 儿女
太子朱伯?还尚年幼,所以并未单独另住东宫,眼下依旧留在皇后宫中。不过由于进学的原因,朱伯?和其几个弟妹都在学院进学,随着他们的年龄增长,学业也逐渐繁重起来,平日朱怡成又忙,这样一来倒和朱怡成见面不多。
不过这不代表朱怡成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其实不仅是对于太子,对其他皇子包括公主朱怡成都尤其关心,每日再忙都会抽出点时间询问情况,所以见面虽然少了,但对于他们的进学情况还是了如指掌的。
“听说?儿对海军有兴趣?”喝了会儿茶,同李娟儿说了些话,朱怡成开口问道。
李娟儿笑着点点头:“之前由南京北上,?儿就对海军有了兴趣,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学院进学的缘故,对于海事也格外关注。前些时候,?儿还对我说,想到时候入海军服役实习来着。”
说到这,李娟儿顿了顿,迟疑地对朱怡成道:“皇爷,倒不是我不愿?儿入海军,学院的规矩我懂,皇爷如此安排的心思我也明白,但是皇爷,大海茫茫,毕竟不同于陆地,舟海之间祸福莫测,如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儿是我大明太子,未来的国本,我就是担心……。”
朱怡成微微点头,李娟儿的担心他知道,虽然如今大明海贸大兴,已经进入了海洋时代,眼下大明拥有了强大的海军和能够远渡重洋的舰队,更在海外拥有了诸如新明、吕宋、琉球这样的海外领地,如果不出以外,柔佛很快也会归于大明,再加上朱怡成一直紧盯着的澳大利亚,更是大明的下一步目标。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大明的海船已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除去大明的海军舰队外,民间的商船也已纵横四海,来往于大洋之间。但正如李娟儿说的那样,这大海茫茫福祸难料,每年由于大海变幻莫测而导致的船沉人亡的情况并不少见。
不用说民间的商船了,就连大明的海军战舰也有运气不好被风浪击翻沉入大海的? 而随船葬身者也不在少数。
这种事? 除了目前的船只建造技术限制外,还根据对海洋气候的掌握有分不开的关系。不过就算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同样也不可能避免这种情况? 要知道在历史上的数百年之后? 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时期? 海难导致的危险依旧存在,何况如今呢?
朱伯?自北上之后对海洋起了浓厚兴趣,这对于一个帝国的未来继承者来讲是一件好事。朱怡成很清楚,在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间,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世界。
大明要想真正屹立在世界之颠? 必须先掌握海洋? 所以相比传统的陆军,未来海军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
从这点来讲,朱伯?打算在完成学院初步进学? 随后入海军服役的想法朱怡成是支持的,更为能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愿望而感到高兴。可看着李娟儿眉目中带着忧虑的神色,朱怡成也明白李娟儿对自己孩子安危的担忧? 毕竟朱伯?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可以说是李娟儿未来所有的寄托,如果在海上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能受得了?
想了想,朱怡成柔声道:“等平定满清后,我大明之后主要的目标就是由大陆走向海洋,天下如此之大,只有控制了海洋才能控制天下。?儿的眼光不错,居然能够想到入海军服役,对于他的想法你我应该高兴才是。”
见李娟儿要说什么,朱怡成握了握她的手,继续笑道:“你也不必担忧,诚然大海是有这样那样的危险,但?儿如今还年幼,就算服役也还有近十年的时间,等到那时候我大明肯定能造出更大更稳的战舰来,自然就能把海上风险避到最小。再者,身为太子,?儿入海军也能起到激励天下的表率作用,这是他这个太子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过你放心,朕也不会让自己的太子陷入险地,到时候朕也会做妥善安排,不会让?儿有半分危险的。”
李娟儿跟着朱怡成这么多年,清楚朱怡成和她说话时凡是以朕自称时就是对这件事尤其重视了,而且朱怡成讲的也没错,朱怡成是复国之君,是马上天子,作为太子的朱伯?未来要继承大明,自然也不可能养在深宫庸庸碌碌,这样的太子这天下人又如何能服?
何况朱怡成费心建立学院,让太子和其他皇子入学,不就是为了让皇家未来更牢牢地掌握这个天下么?其中的苦心李娟儿是知道的,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因为慈母之心而已。
点点头,李娟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了,皇爷放心,此事任凭皇爷安排就是。”
正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李娟儿笑着道:“今日皇爷来的巧,算时间应是?儿回来了。”
果然,回来的是朱伯?,不过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人,正是二皇子朱伯沝和公主朱清研。
这三个孩子朱伯?领头,朱清研其后,反而是二皇子朱伯沝在最后面。相比活泼好动的朱清研,朱伯沝从小显得有些文弱,而且性格也稍有内向,再加上他是丽妃之子,并非嫡出,所以在宫中的地位并不算高。
朱怡成虽然对诸子女一视同仁,不过皇家的规矩他也不可能完毕避免。尤其是嫡庶长幼之别,不过自进学后,朱伯沝倒是逐渐开朗了不少,而且作为兄长的朱伯?也一直很照顾自己这个弟弟,兄弟之间得感情极好。
如今朱怡成已有六子三女,其中嫡长子自然是太子朱伯?,次子朱伯沝为丽妃所生,三皇子朱伯沀为良妃所生,四皇子朱伯濷为穆妃所生,五皇子朱伯潜为蒋妃所生,六皇子朱伯砅是目前最小的嫡子,为李娟儿所生。至于其他二位公主分别由穆妃和康妃所生。
这六子三女中,除去太子、二皇子和大公主外,其余六人都还年幼,暂时由其母或者奶妈照料着,所以目前进学的也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对于公主朱清研,原本是没在进学名单中的,不过朱清研虽然人小但是鬼大,再加上她一向都是太子朱伯?的忠实跟班,缠着朱伯?给她说好话,又找到朱怡成恳求了几次,朱怡成无奈只能提前在学院开了女课,让她单独入了学。
第九百三十章 亲情
朱怡成在内宫出行最多也就带一二个随从,所以他到李娟儿这边来也是如此。其实大明的皇帝大多如此,在宫中行走很少讲什么排场,根本不像满清的那几位从这殿到那殿还得前前后后弄一大帮人,动不动就搞得和出巡一般。
满清毕竟是从穷山沟里钻出来的野蛮人,就和农村的暴发户一般,一朝得志就连自己祖宗姓什么都要忘了,似乎不弄些排场就显不出他们的威风来。
这对于朱怡成来讲简直就是可笑,作为皇帝在必要的场合下动用仪仗什么自然是必要的,毕竟千年以来的礼仪放在这边,在天下人面前皇家也需要有皇家的威严。
可是在后宫,对于皇帝来说等于是在自己家里,这天下又有那个人在自己家里还弄得一本正经,摆出全副排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县太爷从前衙回到后院难道不得打出肃静、回避的牌子来?然后再穿着官服坐着轿子去见老婆孩子?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大明后宫除了一些必要遵守的规矩外,相比满清时期要随意许多。再者,朱怡成对于自己的皇子和公主教育早就有所安排,也不喜欢那种见则磕头,张口闭口就要跪安的那套。
所以,当三个小家伙来到这时,并不知道朱怡成在内,等入了前门,太子朱伯?看见守在外面的小江子时,这才突然间停下了脚步,马上明白过来是朱怡成来了。
停下脚步,朱伯?一把拉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弟弟妹妹,正当二皇子朱伯沝和公主朱清研还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他怎么不走了的时候,朱伯?这才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江子,然后压低着声音道:“二弟、大妹,父亲来了。”
“父亲来了?”两人先是一愣,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朱怡成的笑骂声就从宫中传了出来:“都到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
听着这话,朱伯?连忙整了整衣冠,边上的朱伯沝和朱清研也是如此,随后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进了门。
“父皇,儿臣给父皇问安……。”
进了门,一眼就瞧见正和李娟儿一起并坐着的朱怡成,刚满七岁的朱伯?带着六岁的朱伯沝和朱清研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朱怡成行礼问候。
三个小家伙穿着并非常服,也不是道袍等? 由于进学他们穿的都是学院特制的制服? 这种制服是朱怡成特意让人设计的? 款式大致参考新军制服? 并且稍作了修改。制服分为男女,男装暂且不提,女装的设计修改更大一些,下面用了同制服一般面料和风格的罗裙。
毕竟这个时代? 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 如果女人穿着和男人一般的裤子在外面这是败坏风气的做法? 除了需要下地耕种的农家妇女外? 普通女人包括孩子依旧都是罗裙? 只不过各自的款式不同罢了。
除了制服外? 他们所戴的帽子是一种软帽,风格和制服接近? 穿戴起来倒有后世的模样。学院中的学员都必须如此穿,谁都无法例外? 这主要是让学员不得有区别之分,以增加相互间的亲近和交流。眼下瞧着他们这一身穿着? 朱怡成嘴角不由得挂起一丝弧度? 笑盈盈地冲着三人招招手,让他们走近一些。
朱伯?大大方方地向朱怡成行去? 二皇子朱伯沝跟着其后,倒是公主朱清研却是见到朱怡成极为高兴? 而且她也知道朱怡成最欢喜自己了,当即咯咯笑着几步就朝着朱怡成那边小跑过去。
“父亲父亲,您可是有些时日未来看孩儿了,我可想您了。”小鸟依人般跑到朱怡成身边,朱清研拉着朱怡成的手撒着娇,一旁的李娟儿见了笑着,对于这个小公主她平日也是喜欢的紧,几乎视如己出一般。
“父亲忙呀,每日要有无数政务要处置,再说今日不就抽时间过来看你了么?”朱怡成一手抱起小家伙,另一手笑呵呵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下问道:“去年时你嚷嚷着要进学,现在也有些日子了,在学堂学业的如何?有没有被先生责骂?”
“嘻嘻,孩儿聪明的紧呢,哪里会有先生责骂于我,至进学嘛,孩儿近日学了不少东西,懂得可多了,要不父亲您考考我?”小家伙嘻嘻笑着回答道,顿时引起朱怡成和李娟儿的一阵笑声。
接着,把目光投向了朱伯?和朱伯沝,朱怡成让他们坐下,随后询问了些他们的学业。
朱伯?进学一年多,已比当初沉稳了许多,当即就说了说自己的学业情况。而朱伯沝的性格却依旧有些软,不过要比之前也好了许多,也许是在学堂里渐渐改变的吧,毕竟在学堂中能够和许多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这对于他的成长来讲是有帮助的。
挑了些问题问了问,考了考他们的学业。不得不说朱怡成的这三个孩子都是极为聪明的,对于学堂所教的基本都明白了,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有了些自己的看法。
不论他们的看法是对是错,或者成熟和幼稚,但这对于朱怡成来讲已经觉得欣慰了。看来把他们交给邬思道,并由他来做太傅和山长是用对人了,朱怡成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成为一个只会读死书,人云亦云的人。
问完后,着实夸赞了三人几句,朱伯?和朱清研就就罢了,倒是朱伯沝很是兴奋地小脸微红,见他如此,朱怡成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勉励了几句,着实把平日里有些腼腆的他高兴坏了。
说了些话,朱清研开口说了件事,就是另外几个弟弟妹妹明年也到进学的时候了,其中三皇子朱伯沀和当初的她一样,眼巴巴得就想早一日和兄姐一样进学,所以今日朱怡成来正好,朱清研直接就问了问安排。
朱怡成笑着点头,说这是自然。既然皇家学院的规矩已经定下,只要到了进学的年龄所有皇子都需进学,至于公主这边也会和她一般安排入学。听到朱怡成的肯定,朱清研顿时欢呼一声,同时朝着太子朱伯?看了一眼,亮晶晶的眼睛中似乎有几分得意。
第九百三十一章 打破规矩
同三个孩子说着话,朱怡成突然兴起,当即传话让人去把其他几个孩子都带来,今日正好有时间一起见见。
虽说都在皇宫,可皇宫那么大,后宫各人住的距离也不近,何况朱怡成平日里也不是无所事事,每日都是忙忙碌碌的,后宫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休息的场所而已。对于自己的孩子虽然关心,可平日也是有限,别说其他皇子公主了,就连自己的太子朱伯?从南京到北京后这些日子中也只不过见了几回,何况他人?
朱怡成的旨意传下,很快诸宫众人就喜滋滋地赶来了,这些孩子的母亲带着子女或亲自抱着来到了皇后这边。对于普通嫔妃而言,尤其是已经生了子嗣的嫔妃,她们虽知道朱怡成同皇后李娟儿之间的感情,要想同皇后争宠固然是不敢的,可相互之间争一下却还是有可能。更重要的是所生的皇子和公主可以说是她们未来此生的依靠,如果能够让孩子入朱怡成的眼,将来虽无法继承大统,可也能荣华富贵一生不是?
很快,皇后宫内随着众人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先赶来的自然是庄妃和丽妃,她们住的离皇后这最近,再加上她们两人是朱怡成称帝后头一批正式封妃的,又给朱怡成诞下了大公主和二皇子,朱清研同朱伯沝自小就同太子一起长大,相互关系亲近的很,除此之外,庄妃和丽妃当年还是皇后亲自挑选给朱怡成的,相互间关系自然比其他嫔妃不同。
见到自己母亲来了,朱清研同朱伯沝连忙上前问侯,等她们见了朱怡成和李娟儿后,就在一旁的位置入座,随后两个小家伙悄悄同自己母亲说着话,笑着的小脸上有着开心和得意,似乎在讲刚才父皇考他们学业并夸赞的事儿。
听着这些,再看着朱怡成今日很是和煦的笑容,庄妃和丽妃心中也极是高兴。紧接着其余几个嫔妃和皇子公主也过来了,就连还在吃奶的六皇子朱伯砅也让李娟儿特意让奶妈抱了过来,朱怡成兴致勃勃地逗了会儿这小家伙? 让前面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似乎觉得不舒服了醒了过来,随后毫不客气地冲着自己老子大声哭喊起来? 弄得朱怡成着实尴尬不已,李娟儿这才笑着让奶妈把他抱回去? 哄小家伙睡觉去了。
人到齐后? 看着下首的诸人,其中包括自己的五子三女,最大的太子朱伯?七岁,除去抱走的六皇子朱伯砅外,剩余中最小的只不过二岁出头。再加上他们的母亲? 整整齐齐十多个人,朱怡成心中突然间生出一股感慨。
自来到这个时代? 朱怡成就同自己的过去包括亲人都彻底隔绝? 他这一生已不再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自然也不会再有之前的亲人。如果说不想的话,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当年初时? 乃至复国初期,担惊受怕的朱怡成每晚都希望这一切都是场梦,希望自己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 一切都就如同梦一般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种感觉开始渐渐减弱? 朱怡成开始把这种怀念深深地藏在了心底。而当他现在,看着眼前的孩子们,这些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嗣,瞧着他们的笑容,听着他们清脆而动听的童音,朱怡成突然间现在,自己直到今日才彻底把过去抛弃,这时代的亲情取代了怀念中已经渐渐淡忘的那些,成为朱怡成内心的支柱。
“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不知不觉呀。”朱怡成下意思地握着李娟儿的手,轻声叹道。
李娟儿只是以为朱怡成对往日的感慨,却不知道他内心中真正的所想,但这不妨碍李娟儿了解朱怡成的心,柔和的目光看着身边这个男子,这个天下之主,当今的大明天子,自己的丈夫,此时此刻,李娟儿眼中都是爱意。
这些孩子中,朱怡成由于见的少,起初甚至连谁是谁都有些搞不清,不过靠着他们的母亲再加上记忆这才慢慢记起来。招呼着孩子们上来,朱怡成一手抱起这个,过会又抱起另个,还让两个最小的直接坐在他的膝上,同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笑呵呵地逗弄着这些小家伙,并询问着他们一些话。
几个小家伙一开始的生疏在朱怡成的和颜悦色中渐渐褪去,同样的血脉亲情是一种很让人奇怪的东西,相互之间的亲近是无法用其他来隔阂的,而孩子们的母亲,见着朱怡成同孩子们开始打成一片,她们起初的担心也彻底放了下来,随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逗了一会儿孩子,朱怡成趁着今日都在,就说了说关于皇子公主适龄入皇家学院进学的事。对于这个规矩朱怡成虽然之前已经定下,不过这一次却是当着后宫诸人的面正式宣布,同样也算是给公主朱清研之前的询问一个最终的答复。
听到这安排,诸人都是喜悦,尤其是几个年近就学的皇子公主更是高兴,其实他们早就想跟着哥哥姐姐去学堂了,只是皇帝老子不发话他们也去不了。
尤其是三皇子朱伯沀在未进学的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平日里也经常同朱清研等人走的近,瞧着他们身上利落的制服还有言谈中对于学院新奇事物的讨论,早就弄得他心痒痒了,所以今天听到这个宣布,三皇子朱伯沀差一点儿就兴奋地要跳起来呼喊,亏得他醒悟过来这可不是自己所呆的宫里,上面皇帝老子和皇后娘娘包括太子哥哥等人都在呢,这才按捺着兴奋,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他的表情自然落在朱怡成的眼里,朱怡成心里微微一笑,不过他同样注意到有些嫔妃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尤其是只生了公主的穆妃和康妃。不过想想也是正常,这时代的女人真正有见识的不多,像皇后李娟儿这样的女人更少,何况李娟儿就算看得再远,她内心中许多方面也因为时代的影响有着局限性,更何况其他女人呢?
穆妃和康妃今年才二九年华,要在后世中只不过是才上大学的年龄,也许在她们心里看来,生公主和生皇子是不同的,一个公主再有才华,等长大的依旧要嫁人,进不进学那是皇子的事,和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多想想如何能多留朱怡成几宿在自己宫里,早日生一个皇子有依靠更好。
“我大明如今虽未彻底平定满清,但我大明疆土已远超历朝,除去中原外,海外领土如今何止千里?尤其是新明那边,已有近半本土疆域。”朱怡成突然间开口说道,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注意力转移了过来,除去几个还什么不懂的孩子,一些大孩子,尤其是太子和二皇子、大公主甚至包括三皇子几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父皇的话。
朱怡成笑着伸手朝前划了个圈:“这天下之大,远超人想象,三皇五帝之时,所谓天下仅是中原一地,就算是秦汉之时,天下也不过区区而已。而如今,天下已包容四海,放眼望去哪里是古人所见?朕之大明为朕所复,朕希望日月所照皆为我大明国土!朕的子女,绝不能深养宫中,对于天下之事一无所知,这也是朕当日建学院,立规矩的初衷!”
说到这,朱怡成扫了在场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了穆妃和康妃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移向了庄妃,微微笑了笑,又落到了公主朱清研身上。
“虽说男女有别,但我朱明子孙却不讲究这些,时代不同,规矩自然也不同,朕相信,等日后我大明疆土还会继续扩大,等到那时候除我大明天子外,还需我大明皇室齐心协力,以治国事!祖宗的规矩有的是好的,有的已落后于时代,既然落后自然就要修改。想来,有些人应该知道,西方诸国女皇女王并不少见,就如同眼下的英国一般不也是女王当政,纵横四海?”
“进学是件大事,但进学并非只是进学那么简单,我朱明皇族子孙,当有真正的皇族气度,上阵能提剑杀敌,下马能定国安邦。生于皇家,是幸运,也是责任!这是朕的期待,也是朕之所愿!”
朱怡成这番话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朱怡成直接提到了祖制,却评论祖制中有过时的看法。如果是普通的皇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朱怡成那里是普通的皇帝,如果从历史上来看,能相提并论的也就是光武帝一人罢了,重兴大明如此功绩,他自然是有资格说这番话的。
同时,朱怡成还讲到了后面这些,这更让许多人心中顿时生起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对于皇位继承和皇子、公主之后的爵位等,大明如今已有了新规矩,这些大家自然是清楚的,可朱怡成得话中却有意无意地提到了整个天下,提到了让皇子甚至公主未来参于政事的可能,虽不知道这可能是否真假,可仅凭于此,就足够让人兴奋。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一体
入夜,朱怡成留宿皇后宫中,李娟儿极是高兴。今日朱怡成很久没有如此好的兴致,不仅陪了她大半天,还借着见诸皇子和公主的机会在她宫内设了家宴,皇室成员就同普通人家一般汇聚一堂。
宴后,朱怡成半躺在塌上,随手翻着从养心殿带来未看完的奏折,看了没多久,换了身衣服的李娟儿端着碗款款走了过来。
“皇爷,这是南洋送来的燕窝,北地的天气可不比江南,平日别累着自己了。”
“是吕宋那边送来的?”朱怡成笑着问,接过燕窝,只见碗中一片晶莹洁白,在烛光照映下甚是漂亮。
自拿下吕宋后,大明对于南洋的控制比之前更甚,而且随着这些年大明海贸的发达,世界各地的特产逐渐在大明流传起来,有些更成为了贡品。南洋的燕窝就是其中一种,燕窝同人参一样都是养生良品,不过相比人参这种东西,燕窝更适合温补。
李娟儿点点头,笑道:“正是吕宋那边送来的,同时送来的还其他一些,妾特意让人挑选了最上佳的,用古法给皇爷特意熬制的,您尝尝。”
朱怡成用银勺挑起品了一口,眉目瞬间就舒展开来,笑着点头道:“的确不错,不过这些琐事以后就让下面人去干,不用亲劳那么麻烦。”
“皇爷喜欢就好。”李娟儿也不说是或者不是,笑着点了点头。
服侍着朱怡成用完,李娟儿收拾了东西,让宫女把碗勺端了下去。当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李娟儿面容中露出隐隐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却被朱怡成留意到了,当即问她有什么话要问。
“这个,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李娟儿迟疑道。
“你我夫妻一体,如今又在你的宫中,周近又无外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何必如此小心。”朱怡成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李娟儿想了想? 终于点点头道:“皇爷今日家宴有些话似乎过了,妾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过了……?”朱怡成一愣? 随即想起了家宴时说的那番话? 当即笑着安慰道:“你是担心?儿的地位吧?这大可不必如此。我大明皇家历来都是嫡长子继位,?儿为你亲生,又是嫡长子? 而且这小子又极是聪明? 心中也颇有想法? 以后在学堂和军中磨练几年,未来必然成大器。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儿不犯大错,这个太子就是稳稳当当的,如何?”
听到朱怡成这番话? 李娟儿却没露出什么喜色? 她摇头道:“皇爷您想错了? 妾倒不是担心?儿之事? 再者他虽是嫡长子,可身为太子也需服众? 要有太子的气度和本事。皇爷打下江山不易,但将来这守住天下却更难。妾深知皇爷的想法? 这些年来皇爷做了那么多的事? 不就是为了我大明永固么?至于将来如何,也得看孩子自己的出息,如果?儿未来不成才,倒不如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也好过将来糟蹋了皇爷打下来的天下。妾读书不多,可为君者当有人君之像,这点道理妾还是明白的。”
李娟儿这番话说的大气,无论她内心中是否真的是如此想,至少朱怡成听后心中难免感慨。有如此一个明事理,知大体的皇后,是他莫大的幸运。
不过他同时又觉得奇怪,既然李娟儿说不是为了太子的事,那么又是指的什么呢?
李娟儿轻叹一声道:“皇爷之前其实不应该说西方各国有女君之事,更不应该提让诸皇子甚至公主未来参与政务之事。固然妾明白皇爷这么说的用意,无非是想激励孩子们上进,不再像前明时一般养一群毫无作用的皇室出来,以至国家百年之后却在子孙中选不出一个有用之人。”
见朱怡成微微皱眉,李娟儿又道:“这种话,皇爷同妾私下讲讲也就算了,可今日家宴这么多人,皇爷想也不想就说了出去,如果被外朝得知这些,说不得会引来些风波。何况诸皇子、公主还年幼,容易被人左右,一旦有居心叵测之人以此为由,而行攀附之事,做离皇家之为,恐未来会有大患。再者,那些嫔妃听了此言心中又会如何想?皇爷您总不希望几年之后后宫中为其子女争夺而不靖吧?”
“前唐之时,则天女帝虽青史留名,但最终却又如何?我大明不同于海外,海外诸国未受教化,自然可以做那些,但我大明不同,有些事一旦真做了可是要引来天大波澜的。就算皇爷心有所想,那也得许许图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啊!”
随着李娟儿的这番话,朱怡成有些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失言了,不过如今话都说了出去,这要咽回来也早就晚了。看来,人不能太过放松,一放松一开心,就容易说出不经脑子的话。
虽然朱怡成的用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打算培养自己的孩子,同时给大明的未来立下一个规矩。但就如李娟儿提醒的那样,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一旦说了就会惹来麻烦。
这点朱怡成是没想到,仔细一想的确也是如此,当即神色有些尴尬和懊恼。
“皇爷也不必多虑,妾先前已经特意交代下去了,今日皇爷说的话一律不得外传,如有太监宫女等半句泄露,妾当行后宫之法取其性命。至于各宫那边,妾也仔细叮嘱了诸人,不管如何妾这个皇后在宫中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心头顿时一松,朱怡成有些愧意地看着李娟儿,握着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亏得你了,是我大意了,亏得你了……。”
“皇爷说什么呢,皇爷您自己说夫妻一体,能为皇爷做些事不就是妾应该的么?只要皇爷不责怪妾私自行事,妾就放心了。”
“责怪?怎么可能?”朱怡成当即就笑了起来:“有你在,一切安稳,好啦好啦,这夜也深了,时辰不早了,你我是否可以安歇了?”
说到这,看着烛光下李娟儿微红着俏脸,朱怡成心中一片荡漾,情不自禁俯身就拥了上去……。
第九百三十三章 后手
耿额从山西返回关中,由于明军的攻势开始加剧,为了安全返回关中的一路上相比来前多绕了些路,此外这次在山西捞了不少好处,一路上带着大小车驾无数,走的也慢了许多。
多花了好几日时间,耿额才进入陕西地界,原本打算继续缓缓前行,谁想又接到了朝廷催促他尽快返回的命令,无奈耿额只能继续赶路,终于十多日后临近了西安。
算算时间,如果再加快一些的话,耿额昨日就能进西安城的,可不知为什么,越近西安,耿额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这不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颗心总是发虚,全身都不得劲。
“主子!”
这一日离西安城还有五十多里,耿额就停了下来,打算在此歇息一日明日再入西安城。刚歇下来没多久,之前他派出去的奴才关睃就回来了,关睃是几日前同几个可靠的家生子提前先回西安的,之所以这么安排那是因为耿额打算派他去探一下情况,以搞清楚自己心中的那不安究竟是否和朝廷有关。
“如何?朝中可有发生何事?”耿额见风尘仆仆的关睃,顿时急切地问道。
“回主子,奴才到后仔细打探了一番,朝中虽有人对主子在山西所做之事有所非议,不过弹劾的奏折都被皇上留中了……。”关睃做是很是仔细,调查的也是尽心尽力,当即汇报道。
由于耿额和鄂尔泰在山西搞的那一出,虽然他们动手的只山西商贾,可是这些商贾也不是没有后台的。在大清,商人要做大没有背景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皇商,除了官家的背景外,往往还有不少权贵插手其中。
这些权贵有些是朝中的大臣,有些甚至是宗室。其他的不说,就连如今的建兴皇帝,在当年做阿哥的时候之所以能给世人留下贤王的好名声,一方面是因为建兴这人善于拉拢,另一方面也是靠着他手里掌握的钱财所至。
作为一个普通阿哥,建兴不像老二有着故皇后的背景,也不像老四、老十、老十四几个宫里有额娘的照应,建兴的母亲只不过一个很普通的宫女? 而且一向就不为康熙所喜? 自然也无法从母族那边得到资源。
所以建兴要崛起只能靠自己? 而拉拢朝臣包括兄弟之间除了个人魅力外? 钱财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建兴从小就开始利用自己阿哥的身份? 同许多商贾都有着私下合作? 并且用自己的身份为这些商贾提供便利。
就这样? 在合作的过程中? 建兴借此获得了大量财富,随后又加上他善于经营? 手中的钱财也越来越多? 之后乐散好施,平易近人的风格让他从诸阿哥之间脱颖而出? 从而就逐渐形成了后来的八爷党。
所以说? 天下商贾在朝廷中拥有背景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商贾云集的山西之地,被耿额杀掉的那些人中,他们背后肯定是有人的? 要不然也不会把家业做到如此之大。
耿额和鄂尔泰在山西这么一开刀,得罪人是肯定的? 虽然之前他们为了消除影响,从获得的财富中拿出了不少来拉拢建兴和朝中众人,不过他们的所为等于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仇可是不共戴天的。
担心虽然有些,但要说害怕倒不至于。毕竟耿额身居高位,而且他这么干也是为了大清的生死。何况只要用银子打通关节,建兴皇帝和朝中几位紧要的大佬不反对就行了,至于其他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吧。
关睃打听的极为仔细,甚至连那些人弹劾耿额都打听到了,这些人中有一部尚书,也有王爷和黄带子宗室,甚至还有宫里的太监首领。耿额细细地把这些人记在脑子里,琢磨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回场子,至于如今倒不必理会,毕竟建兴皇帝那边已经默认了这事,只要皇帝不说话,一切都没问题。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事没?”听完了关睃的讲述,耿额心里算是平静了下来,不过依旧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这个……倒未有其他事了。”关睃回忆着说道:“城中一切入常,主子的府里奴才也悄悄去了,同主子离开时一般。只不过这些日子因为明军攻的厉害,关中民间百姓有些惶恐,生怕朝廷大军挡不住明军卷入战火之中,所以这些日子市面稍有些萧条……。”
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这一切都正常的很。耿额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同时自嘲自己也许是离京有些日子,再加上各处局势不太好,自己担忧国事之下有些胡思乱想。
但虽然如此,耿额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他琢磨了一会儿,悄悄对关睃道,让他带着人不要明日和他一起回西安,就现在马上带着几辆车驾悄悄转北,前往兰州,等到了兰州后找地方安顿下来,再等候自己的后续安排。
“主子,这是为何?”关睃有些不解地问。
“一旦山西不保,这关中恐怕也守不住,到时候朝廷只有北进一条路,你先去兰州替主子我安顿下来,也算是提前做好准备。这些财物来之不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主子我还需借用这些财物在西北立足,此事重要,切记一路小心!”
“明白了主子,奴才请主子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得妥妥的。”关睃恍然大悟,连忙应道,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仅只带几辆车走而不是把所有财物全带走?
当即耿额就笑骂了他一句蠢货,这朝中上下都知道他耿额在山西发了财,而且一路上过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知道自己带了许多车驾。如果到了西安这些东西却莫名其妙地全没了,那不是不打自招告诉天下人自己提前把东西全转移了么?
让他带走的那几辆车,里面装的是最值钱的东西,只要这些东西移走,其余大部分车驾留下,至少朝中最终真的怪罪自己,只要自己把这些东西献出去就不会有事,这也是耿额一早就打定的主意,而现在就是实施的时候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插翅难逃
做完了这些安排,并且亲自看着关睃几人离开,耿额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一路奔波,眼下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等到明天入城,再面圣交了差事,这次事就算结束了。
想到这,心情不错的耿额就连晚饭也多吃了几口,随后早早歇下,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休整一夜的耿额精神抖擞地继续上路,临近午时,他们一行终于到了西安城。
“总算回来了……。”抬头看着城门,耿额胸中吐出了一口气,正在此时几人骑马由城内飞驰而来,转眼间就到了耿额面前。
“耿中堂,您可算回来了。”领头的一位耿额认识,是二等侍卫佟寿,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是佟寿呀,怎么着?你是来接爷的?”耿额笑着问道。
佟寿点头道:“这不昨日接中堂您派人送的信么,说今日抵京。皇上同上书房几位大人正在宫中议事,刚前让奴才特意过来瞧瞧中堂您到了没,如果到了还请中堂尽快入宫……。”
“议事?”耿额微微皱眉,虽说像他这样的钦差回京,按规矩一回来头一件事应该是朝宫里递牌子,以示自己回京后也算缴了差事,不过一般来说这只是一个程序,递完牌子后就可以回家休息,随后等着皇上再选时间召见。
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二三天,毕竟钦差风尘仆仆,回来总要休息一下,这也算是皇上对臣子和奴才的关爱。但像如今人刚到城门宫里就已经派人来等着自己了,这种情况倒不是没有,却极是少见的。
“中堂一路回京恐怕有所不知,前日隆科多大人和鄂尔泰大人分别发来急报,明军有所异动,皇上同诸位大人在宫中议事已有两日了,今日一早诸位大人就又进了宫,一直都在等着大人您赶回来了。中堂,毕竟您是本兵,又刚从山西赶回,有些事皇上需征询您的意思不是。”佟寿脸色有些焦虑,轻声在耿额耳边说道。
耿额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再想想朝廷急召自己回来的命令,耿额也就适然了。何况他这一路回京,并未同出京一般走的一条路,所以也不知如今各处军情究竟如何了。
想到这,耿额点点头,当即同自己的亲卫首领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把东西先行安置好? 而他同佟寿和其他几个侍卫一起入城,随后朝着宫中而去。
一切如常?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宫门? 也许是今日议事的缘故,宫外的侍卫比往日稍多了些,耿额倒也不在意? 按着规矩先递了牌子? 在外等候了没多久? 宫里就传来召见他的旨意。
迈步入了宫中,西安的行宫自然是不能和北京城的皇宫相比,虽然这些年建兴皇帝在原有基础上对行宫进行了扩建,不过充其量也只是比当初稍大了些而已。
由宫门入内,一直往里走约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养心殿? 当然这个所谓的养心殿可不是北京城的养心殿? 如今北京城那边养心殿是朱怡成的地盘? 而这里的却是挂了个养心殿的名头罢了。
之所以这样? 也算是如今大清的一个念想,坐在这所谓的养心殿里? 建兴皇帝似乎能找回大清在北京城君临天下的感觉。其实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无论是皇帝本人还是下面的奴才和臣子? 心里都是知道的。
这条路? 耿额并不陌生,他前前后后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同往日一般他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边走心里边琢磨着等见了皇上后如何汇报此次出行的事。
既然现在建兴皇帝正同诸人议事,议的又是军事,他这个本兵自然要有参议的,除此之外,自己山西一行弄出这么大事来,再联想到昨天关睃打听的消息,说不定也会提起此事,不过耿额早就有所对策,他之前布好了后手,带来的那些财物全部交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自己这么做对于大清并不是什么坏事,以他对建兴皇帝的了解,再加上建兴皇帝已把弹劾自己的奏折全部留中这点来看,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想着心思,一路朝前走着,就在快到养心殿的时候,耿额突然间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当即脚步不由得缓了缓。今日,宫中似乎特别的安静,虽然西安的皇宫远比不上北京城,可是宫中人并不算少,平日里宫里都是侍卫在各处把守,再加上来往的太监和宫女,碰上是很常见的事。
可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在宫外等候的时候,外面的侍卫要比平日多了些,这可以说是因为今日议事的原因。可是进了宫里,这一路走来耿额居然没碰上一个人,别说平日里守在几处的侍卫了,就连太监宫女都没遇见一个,刚才琢磨着如何回话耿额倒没注意,可现在他突然间察觉到了这点,这四周似乎有些静的奇怪。
一丝不祥的感觉从耿额心底涌起,他的神色开始变的异常,目光更是朝左右望去。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宫里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细想,只见正面的养心殿位置一个首领太监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远远朝着耿额喊道:“耿大人,皇上同诸位大人在殿中等您,还请耿大人速速入殿议事。”
离着那太监有几十步的距离,耿额一时间未瞧清对方的脸,不过依稀看着熟悉。听到对方如此说,耿额连忙下意识应了一声,按捺着心中的不祥朝前继续走去,再走了十几步,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此时此刻终于认出了站在那边的太监是谁。
顿时,耿额猛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太监,这个穿着首领太监服饰之人并非是平日里的宫中大太监,而是一个他认识的太监。
“赵忠!怎么会是你?”诧异之中,耿额脱口问道。赵忠是太监不假,早在北京城的时候,他就是宫里有品级的太监了,只不过后来因为康熙封王阿哥后,把宫中的几个太监分别派了出去,让他们去各王府担任管事太监。
其中赵忠就是其一,赵忠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当年的四阿哥,如今的雍亲王府,而且赵忠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去了雍亲王府后改的。
说起改这个名字,就不得不提雍亲王府的规矩的,雍亲王这个冷面王爷除去做事认真较劲外,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怪脾气,那就是对于太监并不亲近,反而有些厌恶。
不过用太监是祖制,再者太监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却也是少不了的。所以雍亲王为了敲打自己府里的太监,特意让他们全改了姓名,名也就罢了,关键是姓,在雍亲王府内的太监无论之前叫什么姓什么,进了王府后一律只有三个姓,而这三个姓就是“秦、赵、高”
由此可见,雍亲王是多不待见太监,特意以秦赵高三字给太监改姓,以警示这些太监不要忘记身份,不要学秦时赵高一般。
对于这点,朝中几位大人都是知道的,耿额作为上书房大臣,兵部尚书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也见过雍王府的管事太监,也就是现在站在此处的赵忠。
一个雍王府的管事太监如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而且还穿着首领太监的服饰?猛然间,一个念头从耿额心头涌起,他的脸色突然就变得煞白,全身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耿大人,还不速速入殿?难道您要皇上等您不成?”站在台阶上的赵忠露出笑容,可这笑容却带着冷意,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地扫在僵直站着的耿额身上。
“我……我……皇上……我……。”耿额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了一切,他只觉得眼前天悬地转一般,四处一片晕眩。哆嗦着嘴,似乎想问什么,也似乎在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完整。
他呆呆地站着,十几秒钟后,耿额猛然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随后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掉头就朝着宫门外跑,边跑还边不时回头朝着赵忠和养心殿这边张望着,仿佛身后有可怕的魔鬼在追赶自己一般。
“跑?既然来了,你又如何跑得了?”站在台阶上得赵忠虽然有些以外耿额的举动,不过他却丝毫未移半步,依旧冷冷看着耿额一路狂奔的身影,嘴角挂着冷笑。
一口气跑出几十步距离,耿额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狂奔,可刚转过前面的路口,他猛然间就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十几个跨着腰刀的侍卫静静站在那边,把通往宫外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他们并没作声,但散发出来的杀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惊恐万分的耿额连忙转身,换了另一个方向跑,可接下来无论他往何处奔跑,都早就有人守着了。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耿额在宫里折腾了一刻多钟,跑得是汗流浃背脑袋冒着白烟,却绝望地发现他已是面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
最终,耿额绝望了,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目光涣散之中喃喃自语:“如何会是这样?如何会是这样?皇上……皇上啊……!”
第九百三十五章 气度
片刻后,赵忠回到了养心殿,迈入殿中,赵忠微低着头小步向前走去,行了十几步后朝着坐在暖阁中的一人叩首道:“主子,人已拿下了。”
雍亲王端坐在暖阁中,身上穿着王服,可他所坐的位置却是皇帝坐的地方。但从他悠然自得而又随意的样子来看,似乎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而殿中除了雍亲王外只有一个臣子默默站在不远处,大清的建兴皇帝却不见丝毫踪影。
听着赵忠所说,雍亲王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见此,赵忠也不多话,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耿额之事已了,接下来就按着之前商议的办吧。”等赵忠离开,雍亲王开口说道,站在不远处的臣子连忙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上书房大臣张廷玉,望着雍亲王这边他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仿佛要说什么似的。
“有事直言无妨。”雍亲王淡淡说道。
“耿额就擒固然是好事,可是此事牵涉过大,尤其是山西那边的鄂尔泰,臣还请主子多加注意。”张廷玉迟疑了下还是开口提醒道。
张廷玉称雍亲王为主子,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称呼,因为张廷玉不是旗人,而是汉臣,按理说汉臣是不能称主子,更不能自称奴才的。何况张廷玉话中又自称为臣,这更是让人蹊跷。
不过雍亲王对此称呼倒也不在意,因为现在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张廷玉的确很难用一种合适的称呼。自不久之前,雍亲王趁建兴皇帝不备突然发动宫廷政变,联合张廷玉等朝中重臣和驻军,再加上早就投靠于雍亲王的宫中侍卫和管事太监,一举囚禁了建兴皇帝。
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建兴皇帝就是用这一招夺得大清权利,从而把康熙给软禁了起来,最终成了大清的皇帝。而这才过了几年?风水轮流转,也许建兴自己都没料到他也会面临这个结果。
囚禁了建兴皇帝,雍亲王实际上就成了大清的真正掌握者,不过出于各种考虑,雍亲王并未实废帝之举,反而依旧以建兴的名义发号施令,掌握政权。
雍亲王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大清内外不稳,毕竟现在的大清已不是以前的大清,在如今风云飘摇之时,大清已再承受不起风波了。何况眼下虽然陕甘绿营、关中新军甚至包括隆科多等人已投靠了雍亲王,得到隆科多这些人的效忠,雍亲王再把在西安的建兴心腹一网打尽,可以说已经掌握了陕甘两地的真正大权。
但是,建兴做了这些年的皇帝,其党羽并不少? 尤其是山西那边鄂尔泰还掌握着数十万的大军? 其军力雄厚。此外还有在西域的郭亲王的胤?? 也是拥兵一方? 这两支力量在不为完全掌握之前? 雍亲王是不会废帝的。
留着建兴在? 雍亲王完全可以封锁消息? 然后以建兴的名义掌控大权。所以说? 如今的雍亲王虽然已有了皇帝之实,却无皇帝之名? 再加上他又拒绝了拥立臣子们所提出的摄政王大臣的名号? 在雍亲王看来,这种名号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既然要借用建兴的名义? 那么对外一切都必须如常。
正是这些原因,张廷玉无法用合适的称呼来称雍亲王,这时候再称他为王爷自然是不恰当的,而称皇上也不合适? 所以思来想去,张廷玉索性用了满人的称呼? 也就是主子。
“额尔泰是我大清良臣,更是忠臣,此事衡臣不必多虑,我自有安排。”雍亲王缓缓说道,张廷玉微微一愣,随后俯身道:“主子既然智珠在握,臣自然就放心了……。”
见此,雍亲王笑了笑,开口道:“衡臣老于谋国,说言其实并不差,鄂尔泰此人衡臣接触不多,我却是知道的。前些时候,我已用皇上的名义给鄂尔泰去了旨意,想来如今他已经接到消息了,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鄂尔泰就会从山西撤军,无论接下来他向东或是向西,等大军一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张廷玉露出佩服的神色,连称主子英明,随后询问起接下来的安排。
从暖阁中起身,雍亲王迈步走下阶梯,走进张廷玉后开口道:“耿额此人留不得,此事罢后一来可以安抚天下,二来也能给天下人看到朝廷的心意。这事需速办,等办完后就是我朝离开关中的时日了……。”
说到这,雍亲王用复杂的目光望了望四周,叹声道:“祖宗的百年基业,如今却到这幅景象,是我这个做子孙的有愧于祖宗啊!如今决意弃关中而走,远离中原,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相信这上苍终究是眷恋我大清的,天下之广,何拘一地?当年太祖如此艰难都能成事,况且我等乎?”
说着,雍亲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中,眺望远方,嘴角含着笑意道:“如今困苦,仅是磨砺,等离开中原,我等君臣携手,上下一心再创大清辉煌,定然能重返故地,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这一番话说的张廷玉心中是心潮澎湃,这同样也是张廷玉毅然站在雍亲王这边,助他成事的主要原因。
建兴虽然不是昏君,可是建兴却不是一位能够带领如今的大清继续向前的英主。这点张廷玉早就看明白了,如果皇帝的宝座依旧是那位建兴皇帝,那么等待大清最终的结果就是烟消云散。
这些年来,建兴虽然用了许多办法企图力挽狂澜,可惜的是建兴的魄力和性格造就了他的局限性。而雍亲王不同,这是一位能够做实事,而又异常坚忍不拔的人,如今大清正需要这样的领头人。
其实不仅是张廷玉,那些拥立雍亲王,毅然做出如此事来的王公大臣和将领们,多多少少也看到了这点,这才是雍亲王能够在建兴根本不在意的情况下突然发动,从而一举成功的重要原因。
尤其是现在,雍亲王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的思路清晰的很,他非常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如何做,未来的大清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