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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深     大叛贼txt下载     大叛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六章 老朽

    “他想自寻死路就由得他去!”贝和诺咬牙切齿地说道,从这句话就能听出贝和诺对诚亲王心中有多大的不满。

    对于贝和诺和诚亲王之间的矛盾,阿灵阿和刘荫枢心里都清楚,只能装着没听见。毕竟这两人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一位是钦命大臣主掌云贵两省的总督,而另一位又是皇上的兄弟,当今的亲王。

    神仙打架,他们也很无奈。尤其是阿灵阿这个早就失了势的奴才,再加上已经守不住贵州地盘的巡抚刘荫枢。

    暗中对视了一眼,阿灵阿和刘荫枢再也不提诚亲王之事了。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贝和诺才是对的,大清现在要想保住云贵两省已经是不可能了,面临两省被一窝端下场,退而求次以放弃贵州为手段,收缩兵力保住云南才是上策。

    不过至于云南又能守多少时日,等到云南也守不住的话又该如何?这个问题他们都不想去想。也许真到了那么一日,也就是他们为大清孝忠的时候了。

    “贝帅既然已经决定,在下也不多话。”阿灵阿轻叹一声,开口道:“不过贝帅,要想把大军全部撤去云南恐不是易事,贝帅还得仔细谋划才是。”

    “这我自然知晓。”贝和诺点点头道;“前几日本帅已下令各部准备调防,如未做好准备这撤退就成了溃败,一旦全线崩溃别说我们安然撤出贵阳了,到时候说不定赵弘灿和高进两部尾随追击,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贝帅说的是,既然贝帅已有准备我等自然也放心了,不过贝帅,您打算何时行动?”阿灵阿又开口问道。

    “再过十日吧,这时间不能太晚,如果晚了就来不及了。”贝和诺开口道,接着他看了刘荫枢一眼。

    “老大人。”

    “贝帅!”

    “此次撤离关系重大,老大人为我大清操劳一生,如今古稀之年依旧为国征战,贝和诺在此谢过老大人这些年的辛劳。”

    说着,贝和诺朝着刘荫枢起身施了一礼。

    刘荫枢连忙上前去扶,感慨道:“我刘荫枢身为大清臣子,自为大清效力,所做均为本分,何与幸劳一说。如真要说是辛劳那还得是贝帅,如果没有贝帅的一番谋划,以我才能恐怕贵州早就落入贼子乱党手中了。”

    说到这? 刘荫枢又道:“贝帅如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就是,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年,趁着有用贝帅尽管使就是? 只要能为我大清做点事,老朽粉身碎骨都无惧也!”

    贝和诺神情复杂的看着刘荫枢? 如果说官员品级的话,贝和诺比刘荫枢高了一级? 但他们两人同样都是封疆大吏。尤其是刘荫枢是贵州巡抚,总督和巡扶其实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仅仅是各自的分工不同。

    作为巡抚? 刘荫枢是贵州最高地方长官? 不仅拥有民政大权? 同样有调兵之权。如果刘荫枢不配合的话,他贝和诺就是总督也对他无可奈何? 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拥有两省的完全军政大权了。

    正是因为刘荫枢信任贝和诺,放手让贝和诺一揽贵州军政,才有之后的清军在贝和诺统一指挥下作战的局面。

    而现在? 眼看着贵州即将不保,贝和诺突然间说这一番话,在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刘荫枢如何听不出这话外的意思?

    贝和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迟疑半响后这才说道:“此次撤往云南事关重大,其关键就是不能让那些贼子提前察觉到我等的意图。一旦被其发现? 对方抢在我等之前发动的话? 别说安然撤退了,恐怕就算能跑回去这主力也必然折损严重。为此,我想请老大人帮个忙……。”

    说到这,贝和诺一时间说不出口了,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叹声道:“罢了罢了,这事还是算了……。”

    “贝帅为何不继续说?无论贝帅要老朽做什么,老朽绝不推辞!”这时候反而是刘荫枢急了,催着贝和诺往下说,可贝和诺却只是摇头,神色中更为刚才说了一半的话有些后悔。

    想了想,刘荫枢开口道:“既然贝帅不讲,老朽也能猜出几分。这样吧,明日起老朽就以巡抚名义去劳军各方,一来以定军心,二来也让那些乱臣贼子看看我刘荫枢老当益壮,决议死守贵州的决心!”

    “这……老大人……。”贝和诺身子微微一震,神色诧异。

    见此,刘荫枢哈哈大笑起来,表情显得有些得意,看来他是猜对了。

    “老大人,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何况老大人年事已高,还是让贝某另想办法吧。”事到如此,贝和诺反而劝起了刘荫枢。

    不过刘荫枢却是打定了主意,一意要去,任凭贝和诺如何劝说他都不肯。

    见刘荫枢如此,边上的阿灵阿心中佩服,更是感慨不已,想了想后主动开口说不如让自己替代刘荫枢去跑一趟,至少自己年轻身体也比刘荫枢好,以他代劳即可。

    “不行!”没想到阿灵阿这话一出就被刘荫枢一口拒绝了:“阿大人替代不了老朽,阿大人不要忘了,老朽才是贵州巡抚,只有老朽出面才能稳住那些贼子,贝帅的计划才能成功。一旦阿大人代替老朽出面,如有心人察觉的话一切就完了。”

    阿灵阿顿时语塞,刘荫枢说的没错,他们三人中只有两人有这个资格,一个自然是贝和诺,而另一个就是刘荫枢了。

    贝和诺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还要指挥大军撤往云南的计划,何况贝和诺作为两省总督,西南清军的主帅,一旦出点意外这接下来的仗就不用打了。所以最合适出面的就是刘荫枢,无论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恰到好处的,就算刘荫枢去这一趟真的出了些什么事,只要贝和诺在,接下来的计划依旧可以实施。

    “可是老大人,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贝某心中不安啊!”贝和诺羞愧地劝说道。

    刘荫枢笑着摆手:“我这风烛残年有什么可惜的,老朽心中已定,贝帅就不用再劝了,再者老朽此去不仅是为了贝帅的计划,还打算做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做好,那些乱臣子就算拿下贵州一样也难以掌控。”

第九百零七章 裹帕

    刘荫枢这话说的两人一愣,见他们如此刘荫枢这才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原来刘荫枢不仅是打算以巡抚名义去劳军和安抚各部,同时也想趁此机会解决田仁统。

    自岳钟琪攻入四川,西南三省同清廷由于四川丢失被隔绝之后,原本就是墙头草的田仁统就开始摇摆起来。尤其是赵弘灿和高进联手后势力大增,贵州清军渐渐落入下风,原本已受了清廷封赏的田仁统顿时就摆出了一副出工不出力,同时又暗中和赵弘灿、高进私下勾勾搭搭的架势。

    虽然现在田仁统并没有最终和清军翻脸,名义上依旧是清廷这边的官员,可实际上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私下已经投靠了赵弘灿和高进的联军,同他们眉来眼去,成了一伙人。

    之前,贝和诺察觉到此事时就打算把田仁统召来贵阳,以议事的名义把这家伙抓起来,以控制住地方土司、头人的力量。可田仁统就和他的祖辈一样,察言观色、浑水摸鱼的本事很不错,一眼就看穿了贝和诺的打算,不管贝和诺以什么名义相邀他就是死活不来,今日说受了风寒,明日讲骑马跌伤了腿,后日又说地方受到联军攻击无法分身……反正理由多的很,一套一套根本就没重复的。

    田仁统的所作所为让贝和诺气得牙痒痒的,可又拿他没丝毫办法。而刘荫枢这一次就打算顺便解决掉田仁统这个麻烦,顺着安抚各部的名义处置田仁统。

    一旦田仁统出事,无论是被囚或者被杀,那么原本已经统一在田仁统部下的各土司、头人等必然失去领导,从而又成了一盘散沙。这个结果对于清军而言并不算是坏事,作为贵州巡抚,刘荫枢对于贵州的情况非常了解,更清楚这些土司和头人是些什么货色。

    假如贵州在清廷的完全控制下,为了统治安稳必然是希望这些土司和头人太太平平,并有一个共同认可的代理人或者说领头人的控制下听从朝廷的命令。

    这也是为什么田氏会得到宣慰司职务的原因,所以说控制住了田氏,就等于掌握住了贵州大部分土司和头人的力量。而一旦没了田仁统,这局面就不一样了,失去了田仁统的土司和头人们不仅没了主心骨,更会因为各自的利益而争夺起来,再加上他们这些人大多鼠目寸光,没有大局,为了争夺利益和地盘打起来很是正常。

    这样一来,地方就会乱起来,更会被贵州新的统治者带来极大的问题。如果无法彻底平定这些乱局,想要真正掌握贵州地方是很难的。而刘荫枢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从而到时候给对手增添些麻烦。

    “老大人,万一这田仁统依旧当缩头乌龟呢?”阿灵阿皱眉问道。

    虽然他承认刘荫枢的想法不错,可要做到却不容易。要知道之前召田仁统来贵阳几次他都死活不来,难道刘荫枢就有如此把握做到除掉田仁统不成?

    “哈哈,他不会的。”刘荫枢很是有把握道:“之前田仁统不肯来贵阳自然是为了他的安全,毕竟他不是傻瓜,贵阳乃我等掌握之地,他冒然前来不是自投罗网么?何况他这些日子私下做了些什么事,他也清楚的很。田仁统是心虚加惜命? 别说他了? 就算换一个人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拒绝。”

    见贝和诺和阿灵阿点头? 刘荫枢继续说道:“但是老朽亲自前去就不一样了,老朽去的是他的地盘,他自然是放心的。再者,老朽再怎么书也同田仁统的父亲有过交情,真要论起来他还得称老朽一声世伯。老朽这把年纪? 又这个身份? 去看看侄儿不是很正常的么?”

    “不行? 这样太过危险。”贝和诺顿时反对道:“田仁统可不是好相于的人,而且其人狡猾如狐,奸诈似鬼。就算老大人侥幸解决了此人? 可是又如何脱身呢?贝某绝不能见老大人自陷困境,这绝对不行!”

    “对呀老大人,贝帅说的是。老大人为国之忠心我等都清楚,但无论如何不能如此冒此风险? 这危险性太大了!”

    两人极力反对? 不肯让刘荫枢这么去做? 劝了半天刘荫枢这才无奈答应了下来,接着说起了其他事把这个话题岔开,之后又聊了许久,似乎都忘记了刚才提起的这事。

    但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贝和诺接到一份信,送信的人是刘荫枢派来的,当他拆开信后一看顿时惊了一下,情不自禁站起了身。

    随后贝和诺连忙喊来人询问,当得知刘荫枢昨天回去后就暗中准备,今日清晨就悄悄地离开了贵阳城,带着人朝着东边去的时候,贝和诺情不自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老大人啊老大人!不是让你不要去么,你怎么自己悄悄地去了?”

    当阿灵阿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时候,只见贝和诺捶胸顿足地在责怪道,急急问了几句才知道刘荫枢已经离开贵阳了。

    “贝帅,这……这如何是好?还不快派人去追老大人回来?”阿灵阿焦急万分地说道。

    贝和诺红着眼,眼中还有着泪花,摇头道:“人自然已经派人的,可是知道的太晚了。老大人是算着时间走的,等他派人送信来后已是好几个时辰后了,再者我们也不知道老大人先去的哪里,走的又是那一条路。出了贵阳向东道路错综复杂,再加上山地不好走,这天色马上又要黑了,等天一黑更是难寻……。”

    阿灵阿顿时哑口无言,贝和诺说的不错,贵州不是中原,更不是江南。不是派快马就能追回来这么简单。等天一黑就没办法赶路了,现在去追已经晚了。

    一想到刘荫枢如此年纪,为了国家和大清甘愿如此,他这一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昨日分别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谁想到这一分手可能就是天人之别,想到这阿灵阿不由得唏嘘万分。

    两人感慨一番,流了些泪。事已如此也没办法了,既然刘荫枢已经按着他的想法去了东边,那么接下来撤往云南的计划必须马上开始。当即贝和诺同阿灵阿仔细吩咐了些事,让他马上去办,以保证计划的展开。

    就如同贝和诺说的那样,千万不能让刘荫枢白走这么一趟,如果因为他们的原因导致刘荫枢的心血白费,那么他们都是大清的罪人。

    阿灵阿很快就走了,就如同他急急地赶来。等阿灵阿走后,贝和诺坐在椅中长叹一声,下意识地摸去刚才擦拭眼睛的手帕,展开手帕,伸指从裹着的里面取出薄薄一小姜片,长叹一声后朝着一旁的角落丢了过去……。

第九百零八章 带路

    刘荫枢一行当天走了四十多里山路,直到确定贵州那边再也追不上自己后这才找地方歇了下来。

    四十多里山路,行起来很不好走,随从等人尚可,但刘荫枢年事已高,就算有人扶持着也有些支持不下来。

    不过当天夜里,他拒绝了亲卫明日再休一日的建议,执意继续向前。由于他的坚持,亲卫也有些无奈,只能让下属做几副抬轿,明日抬着刘荫枢赶路。

    第二日,刘荫枢下令一改昨日的隐秘,反而让人每到一处先打出他巡抚的旗号,大张旗鼓地上路。他这么做,亲卫和随从都有些不明白,不过刘荫枢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之前隐秘是担心贝和诺和阿灵阿派人追他回去,现在大张旗鼓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这并不是有什么矛盾。

    现在,清军在贵州的控制区域已经压缩到了贵阳西南部分地区,而贵阳以东区域已成了前线。不过靠近贵阳附近,还有清军的好几支主力部队依在,刘荫枢所往的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日,刘荫枢一连跑了几处地方,见了带兵将领。名义上他是以巡抚的身份去劳军的,同时亲自接见将士以鼓励他们守住防线。但实际上,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麻痹对手,为贝和诺和阿灵阿争取撤向云南的时间。同时,刘荫枢也私下和带兵将领进行沟通,商议撤离的时间,以确保撤离的突然性和隐秘性。

    在走了好几处防线,见完了这些将领后,已经疲惫不堪的刘荫枢拒绝了回归贵阳的建议,继续又朝着一处而去。

    而此时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贵阳东北的杨黄寨,此处也叫开阳。这地名的来源起于当年王阳明,前明时期,王阳明被流于贵州,在贵州授学研究,最终悟出了心学的道理,从而成圣。所以这地取自大开阳明之学的意思,被后世称为开阳。

    说起杨黄寨,或者说开阳? 除了上面所说的其名来历外? 此地更有另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这里是原本宣慰司治所的所在之处,而刘荫枢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田仁统。

    “大人? 前面二十里就是杨黄寨了? 山路崎岖,大人歇息一会再走吧。”临近开阳? 亲卫忍不住对刘荫枢劝道。

    这些日子来日奔波? 就连他强壮的身体也吃不消,何况刘荫枢这样的老人?现在的刘荫枢根本已经走不动路了? 被用抬轿抬着,身子歪斜在轿椅上。一张脸满是憔悴,脸色中还泛着一丝不健康的潮红。

    “日头还早,让大家加把劲? 等到了杨黄寨再歇息也不迟。”刘荫枢轻声说道? 一句话中咳嗽了几次才讲完,说完后他努力正了正身子,右手扶着椅栏。

    “大人? 您的身子……。”亲卫心中焦虑,刘荫枢这些日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是看在眼里。现在的刘荫枢因为劳累过度已经有些发烧了? 再如此折腾下去? 他真担心刘荫枢会病重不起。

    “老朽的身子没事? 怎么?你的腿脚还行否?”刘荫枢反而笑着问。

    “大人……。”亲卫张了张嘴,可见到刘荫枢目光中的坚毅却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随后上前帮刘荫枢理了理盖在他腿上的毛毯,随后吩咐抬轿的亲兵千万不要颠着老大人。

    继续向前走,山路蜿蜒,二十里山路要在平地四五十里都不止。走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也不过行了十多里而已,刚刚拐过一处山峦,突然间前面就出现了一群人。

    在前面的亲卫顿时一惊,连忙让队伍停下,随后聚集起人准备以防不测。这时候后面的刘荫枢察觉到了前面的情况,让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很快派去询问的亲兵回来报道说是碰上了几十个土司的土兵。

    “大人,前面有土兵拦路,要我等止步。”去交涉的亲卫回来禀报道。

    “土兵?怎么?你难道没说我们的来历和所要去的地方?”刘荫枢开口问道。

    “自然是说了,不过这些土兵蛮横的很,说是未有头人同意不管何人都不能再向前走,如果我等继续向前他们就不客气了……。”亲卫连忙解释道。

    “不客气?好大的口气!”刘荫枢当即气极而笑,抬手朝着前面一指道:“来人啊!打出老朽的巡抚仪仗,告诉这些土兵老朽是谁!老朽今日倒想看看哪个赶拦!”

    “大人……。”亲卫顿时一惊,这刘荫枢是要硬碰硬啊!他们这一行人也不过百来人而已,这些力量要对付那几十个土兵根本占不到什么上风,何况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田仁统的地盘了,一旦打起来对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等增援的人赶到,他们百来人的队伍根本就不够人家砍的。

    更何况队伍中还有刘荫枢这样身份的大员,一旦这些土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向老大人下手,这又如何是好?

    “快去!”见亲卫迟疑不决,刘荫枢瞪着眼顿时喝了一声,亲卫不敢不从,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就让人打出了全副巡抚仪仗,随后大摇大摆地就朝土兵把守的地方径直而去。

    原本那些土兵以为吓住了刘荫枢一行,在他们想来对方如果不想打起来也只有回转的一条路。谁想到刘荫枢早就下了决心,他这次出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而现在他必须要见到田仁统,在不解决田仁统的情况下如何会被这些小卒子几句话就吓退?

    眼见着刘荫枢这边打出了全副巡抚仪义,大摇大摆地过来了。土兵们顿时就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说直接打起来,这些头脑简单的土兵或许会脑子一热冲上前去,可现在对方摆明车马这样过来却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毕竟无论是田仁统或者是他手下的土司和头人,眼下依旧马马虎虎算是大清的臣子,而刘荫枢是大清的封疆大吏,贵州的巡抚。

    刘荫枢直接以巡抚的全套架势直接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起了冲突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毕竟田仁统眼下只是两头摇摆,虽然已经渐渐抛弃了大清,可毕竟还没真正翻脸不是?如果就这么砍了刘荫枢,说不定自己的脑袋也会被田仁统砍下来,土兵头脑简单是简单,可不代表是傻子。

    就这样,刘荫枢直接在对方目瞪口呆之下就到了近前。坐在抬轿上的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那些举手无措的土兵们,清了清嗓子就道:“老夫是贵州巡抚,尔等可是宣慰司之属?”

    “在下……不不……卑职……见过老大人……。”土兵中一个小头目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正要解释几句得时候,被刘荫枢直接打断了话。

    “本抚台如今要去开阳城,同宣慰司田大人有要事相商,尔等在此是迎接本抚台是否?既然如此,尔等在前带路吧,这天色也不早了,早些进了开阳城,尔等也不算辛苦这一趟。”

    “我……老大人……。”那小头目一时间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可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刘荫枢就有些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还愣着干嘛?还不带路!”

    那小头目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刘荫枢强大的气场压住了又或者被他一番话说糊涂了,接着他脑子晕呼呼地让自己的部下让开大路,甚至亲自领着人走在队伍前头,朝着开阳城方向而去。

第九百零九章 长辈前来

    田仁统在开阳有好些日子了,其实开阳这地方虽好,又是之前宣慰司的所在,不过实际上之前田仁统去过的遵义府相比开阳这更为适合作为大本营。但田仁统之所以呆在开阳是有他的打算,而这个打算也和目前贵州的局势有关。

    名义上,田仁统是清廷所封的宣慰司,可实际上他如今和清廷只有着表面的关系,私下里几乎就差要撕破脸了。

    自从拒绝了贝和诺前往贵阳“议事”的邀请后,田仁统实际上已成了独立状态,只不过脑袋上的宣慰司帽子还在,何况这顶帽子倒不是为了留恋清廷那边的官位,毕竟现在清廷已经自身难保,他田仁统别说一个小小的宣慰司,就算是把云贵总督的职位给他田仁统也没什么兴趣。

    之所以留着帽子,那主要是为了作为讨价还价的本钱。无论是对赵弘灿、高进两部,又或者面对可能入贵州的明军,这个本钱在手就算是有些筹码。

    至少,他和清廷的貌合神离外人并不知道太多,贝和诺等人也没傻到现在就把田仁统一脚踢出“革命队伍”。正是因为如此,他利用这个身份在各方势力中周旋着,再加上无论那方要拉拢于他,至少宣慰司的职位必须要承认。

    这点,赵弘灿、高进两部已经答应了,就算是明军那边也没提出反对。所以田仁统才有着胆量和贝和诺撕破脸,甚至直接把遵义附近的几个县直接卖给了赵弘灿和高进。

    没错,就是卖!田仁统不仅左右逢源,更是做的一手好买卖。在这笔交易中不仅得到了许多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还就此拉拢了更多投靠他的土司和头人。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无论朝廷上坐的皇帝是谁,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没半分区别。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根基并不在县,也不在州,更不在府,只要有当地人的势力范围内,他们就是这些人的主子,至于城池这些,除了开阳的特殊意义,其余地方都可以放弃。

    这点倒是和后世的农村包围城市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了田仁统的阶级性注定了他是一个骑在穷困农奴脖子上作威作福的奴隶主,是属于要专政的对象。

    这些话真要论起来就长了,暂且不提。现在田仁统在开阳耐心地等待着贵州最终的命运,同时琢磨着是否依靠开阳位置的便利性,在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想办法再给自己捞些好处。

    真想得美滋滋的时候,突然间有人来报,说是贵州巡抚刘荫枢来开阳了,一听到这消息田仁统差一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去,急忙追问刘荫枢怎么会来的?他来干嘛?又带了多少人来开阳?

    虽然这些日子田仁统春风得意,再加上清军节节败退,早就不再有之前的威严。不过相比清军的力量而言,田仁统的势力依旧远远不足? 何况他手下的兵打打偷袭又或者搞搞小规模战斗还马马虎虎? 如果和正规军作战? 田仁统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何况刘荫枢在贵州巡抚位上多年,在贵州名望甚高,再加上之前田仁统几次拒绝前往贵阳,所以一听到刘荫枢来了开阳第一反应就是刘荫枢带兵打过来了。

    这刘荫枢怎么出兵这么快?而且已经到了开阳城外?自己却没有一点消息? 这怎么可能?一时间? 田仁统吓得不行? 甚至起了要不要趁着刘荫枢还没打进城的机会弃城而跑?

    还没等他琢磨好跑还是不跑的时候? 来报告的头人这才大喘气地告诉他? 刘荫枢是前来“劳军”的,一行仅仅百人而已,其中只有七八十个亲卫罢了。

    听到这? 田仁统的心顿时落了下去,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他顿时冲着这家伙抬起就是一脚? 喝骂对方这话为什么不一口气说完?这吓得自己心脏跳得厉害,差一点儿就做出了让自己都羞耻的逃跑行为。

    “大人? 这一路跑来,我不得喘几口气嘛。”报信的头人揉着被踢疼了的大腿,很是委屈的解释道。

    “你这混蛋!”田仁统瞪了他一眼,正要再骂想了想却换了话问:“刘荫枢入城了没有?”

    “回大人,还未入城,是在外面的兄弟迎到了老大人这才急急回来报的。不过算算时间这也快到城门口了,大人,现在如何做?”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先……。”刘荫枢站起身,迟疑地在厅中转来转去,脸色阴晴不定。

    说句实话,他是不想见刘荫枢的,之前都拒绝去贵阳了,何况再见刘荫枢?可是不见也不合适,除非他田仁统现在就和清廷翻脸,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作为巡抚的刘荫枢前来,他这个宣慰司却避而不见,实在是不像话。

    何况刘荫枢的身份不同,不仅是他巡抚的身份,还有真要论起来他还是田仁统的长辈,作为晚辈那里有长辈来了晚辈不见的道理?

    所以想来想去,田仁统还是决定不管如何这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刘荫枢是必须要见,不仅要见还得大张旗鼓的亲自去迎。反正开阳是自己的地盘,刘荫枢身边就几十个亲卫又能派什么用处?要知道整个开阳城都在他田仁统的手里,他田仁统难道还怕一个糟老头子么?

    就此,田仁统下令准备,随后去换了一身服,穿起宣慰司的官服,带着十来个土司和头人浩浩荡荡地就朝城门方向而去。等他们这行人到了城门摆开没一会儿,就远远瞧见山道那边来了一行人,这行人前面十来个各自举着全副巡抚的仪仗,还有人吹吹打打着,在乐声中渐渐行来。

    见到动静,田仁统顿时踮起脚向远处眺望,模模糊糊之间见到一副抬轿在队伍中央,坐在上面的一个身真官服的老头随着行走有些摇摇晃晃,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来这就是刘荫枢了。

    见到此,田仁统想了想招呼了一下身边人,带着土司和头人等直接就迎了上去,走了百来步远,终于能够看清人脸人,的确没错,坐在抬轿上的就是刘荫枢。

第九百一十章 老戏骨

    田仁统带人上前见刘荫枢,以大清官场的方式打着千给刘老大人请安。不过刘荫枢倒是很是客气,非但没有以上官的样子待田仁统,反而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样,拉着田仁统的手一口一个贤侄的,言语中亲切的要命,而且还提到了田仁统的父亲名号,口口声声说着当年和维栋公的交情什么的。

    “老大人……。”田仁统有些吃不消刘荫枢的这副热情劲,不过心中的防备倒是少了许多,毕竟假如刘荫枢见到自己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他田仁统倒要琢磨琢磨这刘荫枢的来意,而现在如此反常,难道刘荫枢有求于自己?

    “怎么还如此称呼?”一听田仁统开口,刘荫枢就摆出了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睛起来。

    “这……世伯……。”田仁统迟疑了下,改口说道。

    这话一出,刘荫枢一张脸顿时就笑成了菊花,乐呵呵地拍着田仁统的手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你我之间可比不上旁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心里有了点数,田仁统更放下了些心,不过他依旧开口询问刘荫枢的来意,毕竟从贵阳到这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山路却极不好走,刘荫枢这么一大把年纪跑过来,如果说仅仅只是来看他这个贤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个……。”刘荫枢左右看了看,脸上略有难色:“这说来话长,贤侄,此处……。”

    “是侄儿的错,世伯一路远来肯定是辛苦了,还请世伯先入城歇息,侄儿摆上好酒给世伯接风?”

    “你有心了,如此甚好。”刘荫枢抚着须满意地点点头,见此田仁统连忙吩咐一声,请刘荫枢上了轿,随后亲自领着路入了城。

    刘荫枢到了此处,作为地主的田仁统自然要好生招待,所以下塌之处就直接安排在了宣慰司府。当然田仁统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宣慰司府是他的地盘,无论刘荫枢打着什么算盘前来,把他索性安置在这里反而是更合适的。

    刘荫枢住下,但他的那些亲卫和随从却是不可能一起入住的,所以田仁统非常抱歉地告诉刘荫枢只能让他挑选几个亲近亲卫随从,至于其他人他只能另外安置。

    对于这个安排,刘荫枢倒是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呵呵地说既然来了开阳,一切自然就听贤侄的就是了,难道说贤侄还会不安排好么?所以这些亲卫随从全部安置在别处就是,自己一人入住即可。

    刘荫枢这样的高姿态倒是让田仁统更放心了,这表示刘荫枢这老家伙直接用态度表明一切由田仁统来安排。不过田仁统还是硬让刘荫枢选几个贴身服侍的随从,他说毕竟他这边人都是当地山人? 礼仪方面肯定比不上巡抚衙门的随从? 刘荫枢年龄大了,还是让自己人照料着更合适。

    所以最终刘荫枢勉强指了几个人跟随,就入了宣慰司府? 住下后刘荫枢简单洗沐了下,精神也看起来好了许多? 当夜田仁统做东,让几个亲近的土司头人作陪,给刘荫枢接风洗尘。

    酒宴上是一团和气? 宾客之间其乐融融。不过田仁统一直牵挂着刘荫枢来他这的真正原因? 酒过三巡后不由得又一次询问起来。

    听到田仁统又问? 刘荫枢挂在脸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下? 不过很快就又笑了起来,摇头说自己仅仅只是前来劳军的? 其实不仅只是到开阳,之前其他几处驻军之地他都跑了一圈,开阳这边只是顺道而行。

    人是很奇怪的,如果你问人原因而对方却一直不明说,这心里的好奇心就一直放不下。现在的田仁统就是如此,由于刘荫枢一直旁顾左右而言他,总是说着正大光明的理由却不说真正的实话,这让田仁统的好奇心更甚。

    但田仁统也是明白人,他从刘荫枢刚才不经意的目光中看到刘荫枢瞧了一眼在座的几个土司和头人,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些什么。接着他避口不再问,只是劝酒,又喝了一会儿酒,田仁统找着理由把几个人打发了出去,随后留下两个土司在场,这才开口道:“世伯此次前来究竟为何事?既然世伯称我为侄儿,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中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如世伯有事要侄儿帮忙的,侄儿只要能做到必不推辞。”

    “这个……。”刘荫枢顿时沉咛着,目光在留下来的两个土司处扫了一下。

    “世伯不必多虑,这两位是侄儿的腹心,更是侄儿的左膀右臂,世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田仁统明白刘荫枢的想法,当即开口解释道。

    刘荫枢虽然年龄大,但是老眼不昏也不花,记性也不错。其实他早就认出了陪同的两个土司中的一人,这个土司就是当年陪着田仁统去遵义的那人。的确如田仁统所说的那样,这两人是他的腹心,留他们在场一方面是这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田仁统的安全。

    刘荫枢心里有了些主意,当即拿起酒盏喝了口,放下酒盏后长叹一声,摇头道:“贤侄啊!老朽为官数十年,为大清战战兢兢治理地方,自认虽不是什么能吏,但也算是勤勉有加,尤其是这些年来巡抚贵州,劳心劳力,从不有丝毫懈怠。”

    “这是自然,这贵州上下谁人不知世伯的为人,世伯为官之能有口皆碑,尤其是主政贵州这些年,如果没有世伯,这贵州地方怎么会有百姓安居乐业的气象?这些事不仅是侄儿知道,贵州百姓更是皆知啊!”

    刘荫枢摆摆手,脸色羞愧道:“贤侄这话说过了,老朽哪里当得这些?更不用百姓安居乐业了。如今贵州锋火四起,这都是老朽无能所至……。”

    “世伯,这事怪不得您,天下之事别说世伯您了,就算是皇上也是无能为力,这又如何是世伯的错?”

    “哎……。”刘荫枢又叹了一声,再举起杯一饮而尽,眼中居然有了些晶莹。

    “想我这么多年为大清效力,可这到头来却是文不能安民,武不能定邦,随是贵州巡抚,但现在眼看贵州如此状况,心中是悲切不已。更甚至,老朽对大清是忠心耿耿,但却因是汉臣却遭受排挤,如今贵州局势日减越下,眼看着贵州不保,但有人却依旧暗中防备于我,心中实在是心寒啊!”

    这话一出,田仁统心里顿时一动,急忙追问究竟怎么回事让刘荫枢如此心寒。一开始刘荫枢还有些不肯明说,可毕竟他的话已经起了头,再加上或许是多喝了几杯,最终还是没按捺得住讲了出来。

    按照刘荫枢的说法,那是因为自己汉臣的身份如今已不被大清所依重,不仅如此还出处防备。这一次他出来劳军实际上就是贝和诺等人搞的鬼,名义上让他劳军,实际上是把他调开,直接要夺他的巡抚之权。

    想他刘荫枢这一把年龄了,这一路又都是山道,颠簸之极,说句不好听的这趟差事走下来一条命都要去了八分,亏得他身子骨平日里还算不错,这才熬了下来,要不然恐怕就死在半道上了。

    一想到这,刘荫枢就忍不住流下了老泪,长叹说自己这把老骨头实在是受不了,与其这样当时倒不如早早另寻出路,何必要愚忠于大清呢?

    说到这,田仁统有些猜出刘荫枢的想法,试探地询问刘荫枢此来真正目的是否想和他联手?对于这个刘荫枢还是有些迟疑,而且神色有些难堪,在田仁统的催问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贤侄,老朽自认在贵州一地还有几分薄面,如今贝和诺、阿灵阿两人勾结,已容不得老朽。老朽无奈,只能来此同贤侄商议一二,不知贤侄这……。”说道这,刘荫枢有些说不下去了,脸色微微发红,借着拿酒的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

第九百一十一章 决意

    田仁统在一旁叹息,同时顺着刘荫枢的话为他报不平。可心里却对刘荫枢很是不齿,觉得这老家伙到这种地步依旧明显就碍不下面子还要保存体面,都到这程度了说话依旧吞吞吐吐,就连要找出路也是故意遮掩,这读书人的心就是如此,心里弯弯绕绕的一大堆心思。

    其实田仁统也是读书人,要知道他身上还是有功名的。不过田仁统的功名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重振家业的工具而已,对于他来说,掌握贵州地方才是他真正注重的东西。

    “既然世伯来侄儿处那就放心住下就是,有侄儿在定然不能让世伯受什么委屈。至于如今贵州之局,以世伯的眼光自然能看得清楚,此次贝和诺等让世伯出来劳军,恐怕世伯早知其意了吧?”田仁统宽慰地说道。

    刘荫枢默默点了点头,叹道:“早知今日,老朽又何必当初呀!可知道又能如何?老朽也无力相抗,故前来找贤侄商议。”说到这,他顿了顿,试探地道:“贤侄啊,当初贝和诺招你去贵阳,你执意不往,如今看来是做对了,就不知贤侄现在是如何打算的?能否……。”

    “哈哈哈,这大清毕竟是满人的朝廷,虽说口口声声什么满汉一家,可实际上有些事天下皆知。不瞒世伯,侄儿的确存着些心思,说起来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当初未前往贵阳,此事让世伯为难了,说起来贝和诺如今为难世伯恐怕也同侄儿所为有关,侄儿这杯酒为世伯赔罪。”

    说着,田仁统端起酒来敬了刘荫枢,一口喝尽后放下酒盏,三角眼中透着光看向刘荫枢,继续又道:“可话又说回来,侄儿又于世伯不同,毕竟世伯贵为巡抚,又为大清朝中重臣,虽受排挤可依旧地位不倒,现在就不知世伯对于大清是否还有什么想法……。”

    “老朽哪里还有什么想法。”见田仁统言语中又是试探,刘荫枢心知这田仁统也够沉得住气,一直不能完全肯定自己话是真是假。见此,他静静思索了会儿,仿佛做出了决心,这才开口道。

    仿佛真正下了决心,刘荫枢也不再做什么遮掩了? 他话匣子直接打开? 直言不讳地告诉田仁统现在他已对大清彻底失去了希望。现在只想保全自己,一旦贵阳丢失,整个贵州就完了? 作为贵州巡抚? 他又是汉臣? 到时候这兵败失地之责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

    等到那时候以贝和诺等人的做法肯定是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他刘荫枢战战兢兢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心寒。既然这样,他刘荫枢又何必愚忠大清呢?给自己找出路是唯一的选择。

    而现在? 他能寻到的人也就是田仁统了? 而且他们双方联手对于各自来讲都算是件好事。田仁统代表着是贵州地方的力量,而他作为贵州巡抚在贵州也有威望,再加上如今清军还有些人能够卖他的薄面? 一旦联合起来自然就能自保。

    再者,刘荫枢早就知道田仁统和赵弘灿、高进等人有所联系,现在赵弘灿和高进的联军已经占了大半贵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清已保不住贵州了,刘荫枢现在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至少田仁统觉得自己如果处于对方的立场同样会打这样的主意。

    “贤侄啊,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刘荫枢有些迟疑地说道。

    “世伯有话尽管说,侄儿一定言无不尽。”田仁统拍着胸口道。

    对他来讲,刘荫枢如果和他在一边这对于田仁统是天大的好事。虽然他是贵州的地头蛇,可毕竟实力远比不上赵弘灿和高进等雄厚,一旦大清丢失贵州,接下来他还得继续为自己打算。

    虽然他现在已经和赵弘灿、高进暗中联手,可田仁统也不是傻瓜,他非但担心如果到时候对付翻脸朝着自己下手,到时候自己这个宣慰司的位置不要说坐不住,弄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在政治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而言,就如同西方人说的那样只有永远的利益。更何况他和赵弘灿、高进根本也算不上朋友,只是因为形势而走到一起罢了。

    假如刘荫枢成为他的盟友,以刘荫枢在贵州的名望完全可以使自己实力大增。何况现在刘荫枢还是贵州巡抚,再怎么样也能控制住一些地方和军队。两者联合,趁着清军溃败的机会占些地盘,聚拢兵力,他就有资本可以立足,到时候谁都不怕了。

    再者,田仁统也从来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赵弘灿和高进这边,除了他们两人外田仁统还暗中和明军联系,他知道这天下唯只有大明才是以后的真正之主,田氏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得抱一条足够粗的大腿在手。

    刘荫枢迟疑片刻,终于问出了他的问题。当听完刘荫枢的顾虑后,田仁统顿时就笑了。

    原来刘荫枢和他想的一样,觉得赵弘灿、高进等人没有大明更为可靠,他最终的想法是投靠大明,可惜的是他没有丝毫关系和渠道,所以先问问田仁统的意思。

    既然如此,田仁统也就彻底放下心了,当即告诉刘荫枢他已经和大明那边有所联系,只要他们联手,保住富贵是必然的,等到天下全归大明后,说不定还有厚赏。

    “世伯,您德高望重,大明天子又是善于用人的良主,只要您到时候振臂一呼,聚拢其部,平安地方,大明天子必然不会亏待世伯您。到时候别说区区巡抚了,就算是直入中枢也是有可能的。您可不要忘了,大明那边的廖焕之大人当年仅是一个知县而已,可世伯您却是堂堂二品大员啊!到时候飞黄腾达,还请世伯多多提协侄儿才是。”

    “这话就远了……。”刘荫枢摆摆手,神色萧然道:“老朽年龄大了,也没了那么多进取心,什么高官厚禄也就是过眼云烟罢了。老朽只想到时候为子孙后代做些安排,另外还请贤侄以后多多照顾老朽的后人。”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的。”田仁统心中大喜,连连点头。

    刘荫枢终于露出了微笑,欣慰地点点头,但他此时此刻心中却是愤怒不已,这一番试探和确认终于他的搞明白了田仁统的所想,并且确信无疑这个乱臣贼子的盘算。

    “田仁统啊田仁统,老夫猜的一点都没错,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老夫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撤离

    贵阳。

    贝和诺和阿灵阿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之所以暂时还不走,那是因为他们在等刘荫枢的消息。

    前些时候,刘荫枢以老迈之躯前往劳军,两人心里都清楚他的用意,更明白刘荫枢此去很可能就是一去不回。但在他们心里,却依旧是希望刘荫枢能够安然回来的,就算是为了此事用了心计的贝和诺同样也是如此。

    其实贝和诺自己心里清楚,刘荫枢这个老人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盘算,但他却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而且还和自己的安排配合的如此默契,足以证明刘荫枢的态度。

    想到这,贝和诺心中就忍不住羞愧,但他又不能不如此做。这即是成全了刘荫枢,同样也是为了接下来守住云南的战略部署。

    作为云贵总督,西南清军的统帅,贝和诺必须要维持他的威望着地位,而这是绝对不能破的。而刘荫枢的自我牺牲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贝和诺又丝毫牵连,这也是刘荫枢故意为之的原因。

    “督帅!”正当贝和诺静心想着此事,同时又期盼着刘荫枢早日归来,哪怕他知道刘荫枢归来的可能性极小的情况下,一声从门外传来的呼声顿时把他的思绪从沉思中拉到了现实。

    “何事?”

    “老大人派人过来了。”手下在门口轻声回道。

    “刘老大人?”贝和诺顿时站起身,急切问道。

    见手下点头,贝和诺顿时训斥道:“那你还杵着干嘛?还不快把人带来!”

    手下连忙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就带着一人急冲冲的赶来,贝和诺一见来人就眼睛一亮,因为这人他认识,是刘荫枢身边的戈什哈。

    “宗保,怎么是你?老大人呢?他现在如何?何时可以回来?”贝和诺上前就问。

    宗保一见贝和诺眼框就红了,先朝着贝和诺打了个千,随后并不起身,而是带着咽呜的声音道:“督帅……老……老大人他回不来了……。”

    “什么!”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当宗保的话入耳时,贝和诺犹如一记炸雷在耳边响起,整个人情不自禁摇晃了一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大人究竟如何了?你……你快快道来!”贝和诺扶着边上的椅子勉强站定,深吸口气目光望下面前的宗保问。

    宗保垂着泪,神色戚戚开口道:“具体情况奴才并不知晓,五日前,老大人入开阳去见田仁统,在入开阳之前老大人对卑职吩咐了一二,告知奴才向贵阳返回,并在中途约定处等候。如果三日内未有消息传来,就让奴才火速赶赴贵阳来见督帅您。”

    贝和诺顿时明白刘荫枢的安排用意,神色发白地看着宗保,等着他继续向下说。

    宗保继续道:“老大人之前吩咐? 只要预定日子内未有消息传来,就让奴才给督帅带话。老大人说? 田仁统狼子野心,已不可留,为大清江山,为督帅后续之计? 老大人甘愿粉身碎骨,为皇上和督帅除此祸害。另外? 老大人交代? 田仁统一死? 消息一旦传出地方土司头人等必乱? 老大人请督帅尽快出手? 以搅乱贵州地方? 为大局做其安排? 只要做到这点,老大人也就欣慰了……。”

    “老大人还说什么没有?”贝和诺眼睛有些发红地问道。

    宗保想了想道:“老大人只是说自己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只希望督帅依计行事,其他的无需多想而已? 至于其他的就再也没了。”

    听到这句话,贝和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刘荫枢用他的方式做到了他的承诺? 并且为贝和诺争取到了时间和机会,这一切虽然早就有预料? 可当真正知晓消息的时候,贝和诺却依旧心中痛楚万分。

    虽然贝和诺又追问了宗保许久,但宗保所带来的话也只有刚前所说的那些,并没有其他了。最终长叹一声,贝和诺让宗保下去休息,随后跌坐在椅中,泪水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悲伤了一会儿,贝和诺抹掉了眼泪,既然刘荫枢已经如此,他也无法再挽回了。如今主要的是不能让刘荫枢所做的一切白费,这才是真正要紧的事,就如同刘荫枢让宗保带回来的话一般,只有这样才能让刘荫枢在天上心安。

    想到这,贝和诺立即下令召集会议,很快阿灵阿在内的官员急急赶来,等他们到后贝和诺也不提刘荫枢的事,直接宣布立即撤离贵阳,全军准备移向云南。

    虽然这道命令有些突然,但因为清军撤离的准备早就已经安排,所以众人倒也没太多意外。但知道些内情的阿灵阿听到这命令后顿时整个人一震,他用目光向贝和诺投去询问的神色,当见贝和诺用他们两人只能察觉到的表情回应时,阿灵阿的脸色顿时惨白。

    命令下达,做好准备的清军很快就动了起来,趁着各方势力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前线部队火速朝后方撤退,贝和诺亲自坐镇指挥,令各部相互掩护,以批次滚动交替的方式向西南而撤。

    与此同时,贝和诺还让人散步消息,把田仁统已死的消息朝地方散出,同时还派人联系了好些地方有所力量的土司和头人,把撤离的地盘直接交给了他们,并且以云贵总督的名义告诉他们只要各自守好地盘,到时候朝廷就有可能把田氏的宣慰司之职给他们中的一员。

    这对于这些土司和头人来讲是天大的好事,得知消息的土司和头人顿时精神抖擞,急急忙忙从林子里、山上携众而出,趁此机会扩大地盘,以期待成为第二个田氏。

    就此,清军撤离留下的空白瞬间被这些土司和头人势力所填充,就连贵阳这样的城市也落到了势力最大的一个土司手里。这些人为了各自利益开始争夺起来,而原本属于田仁统的直系手下见到这种情况也顾不得其他了,眼看着这些肥肉落到了别人手里,当即也争先恐后地各自抢夺。

    就此,清军安然撤离,丢下了一片已经乱成一团的地盘。直到贝和诺跟随最后一批清军退出贵州回到云南的时候,关于刘荫枢和田仁统的真正消息这才传了过来。

第九百一十三章 心比天高

    “贝和诺!阿灵阿!刘荫枢!”

    诚亲王咬牙切齿,三人的名字仿佛从他嘴中一个个挤出一般,神情更是愤怒无比。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三个奴才居然如此大胆,直接弃自己不顾放弃贵州撤去了云南。

    如今贵阳的清军直接回撤,把贵阳连同贵阳至云南的地盘全部丢弃了,这样一来导致诚亲王连同他的军队直接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王爷,刘荫枢已经死了,据说他在开阳趁田仁统不备以藏身的火铳直接射杀了田仁统,随后服毒自尽……。”诚亲王的副将苏肯开口道。

    “这个老东西!”诚亲王双目通红:“死的好!死的好啊!就算不死本王也必将他碎尸万断!”

    诚亲王如此暴怒,在场众人都不敢多劝,只能微低着头静静坐着。

    其实许多人心里都明白,贝和诺等人放弃贵州撤向云南的举动并无过错,而且贝和诺这一次能够带着清军主力在这种情况下安然撤离,甚至可以说在牺牲了贵州前提下保全了清军在西南的宝贵力量,对于清军继续守住云南是有好处的。

    大家都是打了老仗的人,对于战局自然也是有些眼光的。而贝和诺能够做到这一点,同刘荫枢的牺牲也是分不开的。如果不是刘荫枢的原因,各方面也根本想不到贵阳清军会突然撤离。而且也正是刘荫枢果断干掉了田仁统,导致贵州地方土司和头人成了一盘散沙,从而造成清军撤离后使各部土司头人为各自利益相互争夺,从而用这种方式为清军撤退赢得时间和空间。

    不得不说,贝和诺撤退从整体包括时机把握都是令人佩服的,再加上刘荫枢如此所为,也是忠于大清的举动,但这些话他们心里最多就是想想而已,却绝对不能说出口,要知道现在的诚亲王可是已暴跳如雷。

    副将苏肯抬眼看了一眼依旧咒骂不已的诚亲王,心中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位王爷实在是自视过高,又刚愎自用,其实早在之前贝和诺就不同意诚亲王提出的北上打通四川的建议,而众将领也不看好诚亲王的计划。

    要知道现在四川基本已经落到了明军手里,而统帅四川明军的又是大名鼎鼎的岳钟琪,岳钟琪此人的能力是天下皆知的,当年他还是江北提督的时候就是清军中唯一可以同明军打得不分胜负,甚至差一点儿把江北明军赶回长江南岸的将领。

    如果论现在清军中有名的将领,虽然眼下同康熙年间平定三藩,又或者北征大漠时差了许多,要知道那时候大清可是名将如云,随便挑一个出来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可是现在,除隆科多、鄂尔泰之外,也就是贝和诺和城亲王,又或者远在西域的郭亲王胤?,除此之外就是不被重用的直亲王胤禔了。再细算的话,下落不明的十三阿哥也可以算上一个? 但这些人中真正有能力的也只有隆科多、鄂尔泰和直亲王三人? 可就算这三人在对付明军中也从未像岳钟琪那样辉煌的战绩。

    不管岳钟琪现在已是敌非友,可他的军事才能是众人皆知的。再加上岳钟琪手里又握着明军重兵,诚亲王所谓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能办到的话? 那岳钟琪也不会被称为名将了。

    可知道归知道,但却没人能劝得住诚亲王。或许是之前的一系列事件让诚亲王对于岳钟琪是怀着无比的敌意? 尤其是现在岳钟琪切断了川中道理? 使得诚亲王无法返川,更让年轻的诚亲王被怒火烧昏了头脑? 不顾一切地要北上攻川。

    “本王定要奏明皇上,夺其官职,把贝和诺和阿灵阿打入天牢!严惩不怠!”越骂越是愤怒,诚亲王甚至叫嚣着要贝和诺等人付出代价。

    众人面面相觑? 都觉得诚亲王再这么下去恐怕要疯了? 眼下这局势还说这种话?如今通往关中的道路已经断绝,贝和诺等人一撤,他们这些兵马已经进退维谷?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办才是,还谈什么告状的事?

    一时间无语,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悲凉。再这么下去不等敌人打过来? 恐怕他们就无路可走了。想到这? 众人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了副将苏肯? 在场中人苏肯的身份仅次于诚亲王,而且又是诚亲王最信任的将领,眼下恐怕也只有他能劝得诚亲王了。

    “王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直到诚亲王骂了许久似乎觉得有些疲了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中喘着粗气,苏肯这才起身向诚亲王道。

    诚亲王应该是骂累了,也不说话,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冲着苏肯挥了挥手,示意他说。

    苏肯定了定神,开口道:“王爷,贵阳大军一撤,先不论贝和诺等人如此所为擅自行动,仅以此而言已令我部陷入困境。如今,我部已失去后路,夹在贵州西北进退两难。如奴才预料不差的话,这消息不日就会传开,到时候赵弘灿、高进这两个乱臣贼子必举兵攻向贵阳。一旦到那时候,就算地方土司、头人等有抵抗之心恐怕也无抵抗之力,最多拖延些时日整个贵州就将落入对方之手……。”

    “该死的奴才!如不是这几个奴才所为,贵州局势又何至如此!”苏肯说到这,诚亲王又忍不住骂了起来,苏肯也不接话,只是静静站在那边。

    骂了几句,诚亲王这才停下口,示意苏肯继续说。

    苏肯这才继续开口道:“之前王爷意图北上打通入川,以此返回关中。如贵州之军倾力相助的话,或许有几分可能……。”其实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苏肯心里清楚,但这时候如果直接说诚亲王这么计划原本就是个屁,恐怕实在不妥,所以苏肯婉转地这样讲。

    “但如今贵州之失已成定局,再行北上入川也不可能。要知道明军在川中驻有重兵,以我部力量根本就做不到打通道路。与其继续在此,倒不如请王爷早做打算,王爷!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是啊王爷,我部情况岌岌可危,还请王爷早下决断!”

    “王爷!如不再走,到时候一旦有变我部就危险了!”

    “王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啊王爷……。”

    有了苏肯的话在前,在场其他人这时候也忍不住了,顿时你一句我一言的劝说起来。

    听着众人的话,诚亲王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又不是傻瓜,虽然有些眼高手低,可也是知兵之人。眼下贝和诺等人一撤,他等于陷入绝地,如果继续北上别说打通道路了,说不定接下来就是面临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诚亲王心里不甘啊!心中的愤怒憋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他的确不想走,更想凭自己的能力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诚亲王的本事,可是真能做到这点么?仔细想想,却没有丝毫把握。

    就如同苏肯讲的那样,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撤离,在包围圈未能成型的情况下火速跳出险地,朝云南撤退。但这么一撤,他之前谋划完全落空了,而且还要到云南继续面对贝和诺和阿灵阿。

    别看诚亲王叫嚣着要给这两人好看,口口声声说要夺了其职并打入天牢什么得,可是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以大清目前的情况,手握重兵的贝和诺是他能动得了的?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建兴皇帝都没办法做到。更何况云南还是贝和诺的地盘,上上下下都是贝和诺的人,就算他是亲王又如何?

第九百一十四章 苏肯

    可是刚骂完了贝和诺,转眼马上又要寄人篱下,这让诚亲王的脸皮有些拉不下,毕竟他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又是手握兵权的亲王啊!

    一时间,诚亲王迟疑不决,内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面对现实清醒考虑,而另一个却又激动万分不肯服软。

    在这种情况下,诚亲王陷入了两难地步,迟疑了半天都未下决定。

    这时候,还是副将苏肯明白这个主子的想法,毕竟他是诚亲王最信任的奴才,当即清了清嗓子就道:“王爷近日操劳国事,是否精力不济?既然如此,奴才当为王爷排忧解难,来人啊!”

    喊了一声,外面走来几个亲兵,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却一时间敢入内,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苏肯有些生气开口道:“你们几个狗奴才,没看见王爷身子骨不好么?还不快扶王爷后面去歇着?对了,把军中太医喊来看看王爷,如果王爷有什么问题,老子就要了你们几个奴才的狗头!”说完,对着诚亲王就道:“王爷,之后大局还得王爷您来主持,眼下王爷的身子可不能再熬了,您还是歇息的为好,千万不要累着身子骨啊!”

    “是啊王爷,您是擎天之柱,您要是垮了我等奴才怎么办?”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这时候,诚亲王勉强要站起,却挣扎着站不起身,坐在椅中的人整个摇摇欲坠,嘴里偏偏还说着大清危难,自己哪里有时间休息的话。随后在苏肯带着亲兵亲自上前,把诚亲王从椅中扶起,这才半扶半就地把他送回了后面歇息。

    等诚亲王离开,在场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个王爷走了,大家的心也就能放下了,接下来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关键就是琢磨如何撤离险地的安排。

    苏肯作为副将诚亲王不在自然是他做主,而且他这么做也是众望所归。时间不等人,他也不客套,直接说了说目前局势还有周边的变动,当即指出必须要抢时间撤向云南,一旦行动晚的话,各部包围过来,那么他们都插翅也难逃了。

    时间非常紧张? 苏肯作为副将自然对诚亲王各部了如指掌? 当即一道道命令下达,在场众人无不应从。

    半个时辰后,所有安排全部处理完毕? 众人也各自分头准备去了? 苏肯在本部坐镇? 同时把情况汇报给“病重”无法起身的诚亲王。

    在诚亲王的默许下,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第三日,诚亲王部完成准备开始撤离,可谁想此时撤离已经有些稍晚了? 当得知贝和诺带兵全线撤出贵州的消息传开后? 各方面势力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了起来,尤其是在四川的岳钟琪更是早就等着这一日了。

    诚亲王部前脚刚走,明军就由四川而处? 前锋三千人尾随追击,后续更有万余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就连靠近城亲王部的高进部同样蠢蠢欲动,派出一支兵力由东向西展开进攻。

    这时亏得苏肯沉着冷静? 早就有所安排,他派出一员参将领一部占住西进要道的几处城池,以此为依抵抗追兵,为大部转进赢得时间。

    同时主力火速西进,随后再趁着贵阳空虚的混乱状况直接从各土司和头人的势力范围衔接处猛冲过去,一时间倒也没什么人胆敢阻拦。

    可想法虽然是好,应对也没问题,但是终究人人算不如天算。赵弘灿摆在贵阳东边的主力仿佛提前一步知道诚亲王部要转进云南的消息一般,并没有同地方土司和头人等争夺贵阳的地盘,以填补清军撤离的真空,而是和苏肯转进一样猛插猛打,最终两部在离云南还有二百多里的一处直接撞上了。

    这时候,连续转进的诚亲王部已是疲惫不堪,再加上一路前来大仗虽然没有,但是小仗不断,更不用为了拦住岳钟琪和高进部的弃子现在已经完全没了退路,摆明着是为大部牺牲的结果。

    战斗一起,诚亲王部就显出了慌乱,此时此刻还依旧亏得苏肯亲自领兵上阵,带其精锐和赵弘灿部展开厮杀。两军大战数日,虽然赵弘灿占了上风,可在诚亲王部拼死抵抗之下也是伤亡不小。

    何况此时清军也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如果不能夺路而逃的话恐怕全军都要送在这里,就连诚亲王本人这时候也不再装病,抖擞精神领军突围。

    所谓打仗历来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现在连诚亲王都被逼急了拼命起来,下面的清军自然更是拼命。最终已折损三成的损失终于击退了赵弘灿的追兵,又趁着岳钟琪和高进部解决掉殿后之军但又未马上追来的间隙夺路狂逃,总算在被堵死之前一口气跳出了包围圈。

    “王爷……。”

    前面再行几十里就出贵州了,此时诚亲王的部队算是逃出生天,全军上下也全松了口气。

    不过,在突围时,苏肯受了重伤,眼下已经无法再替代诚亲王指挥部队,虽然军中有太医在,但是刀剑之上太重,太医用药也无法挽回伤势。

    看着躺在担架上,已不复往日神气的苏肯,诚亲王的眼框有些红了。昏睡中的苏肯仿佛感觉到诚亲王到来,睁开眼睛,见到诚亲王嘴角牵了牵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躺着,太医说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诚亲王按住了意图起身的苏肯,声音轻声说道。

    “谢王爷,如今后面的追兵……。”苏肯艰难地问道。

    “尽管放心,追兵已经被我军甩开了,再前行一日我们就到云南了,这都是你的功劳。”诚亲王轻拍着他的手说道。

    苏肯笑了笑,他的心终于放下了,不过他看着诚亲王又开口道:“奴才不敢居功,王爷,奴才的伤……。”

    “你的伤肯定没事,好心静养就行。”

    摇摇头,苏肯道:“奴才不是说这个,奴才自己知道身体,奴才恐怕以后不能再为王爷效力了。可是王爷,奴才现有一言相劝,还请王爷看在奴才这些年一直为王爷鞍前马后的微功答应奴才……。”

    说到这,苏肯似乎一口气没喘上来,张大着嘴脸有些发红,诚亲王连忙上前帮着抚胸问诊,同时大喊让太医前来。不一会儿苏肯这才恢复了些,虽然诚亲王让他不要说了,不过苏肯却摇摇头,继续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王爷,如今我大清已在极危之时,奴才请王爷将来不再意气用事。此去云南,贝和诺和阿灵阿虽有对不住王爷之处,但请王爷念其忠于大清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计前嫌才是。只要守住天南,我大清方可有机会,还请王爷切记切记啊!”

    听到这番话,诚亲王一时间没有说话,而苏肯却睁着眼睛紧盯着他,目光中透露出急切。

    看着苏肯这副样子,诚亲王心头微微一软,极为勉强地点了一下头。见此,苏肯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心头一松眼睛一闭,就安然睡了过去。

第九百一十五章 任命

    诚亲王在部下的拼死之中最终撤到了云南,但经此一事,诚亲王部损失惨重,就连他最看重的副手苏肯也在战斗中重伤昏迷,直到云南后都未见好转。

    不过这个结果还算是幸运的,如果当时没有果断撤离的话,哪怕就是耽搁一日之时诚亲王部恐怕就被死死咬住,从而成为历史了。

    而经此一事后,到达云南的诚亲王也和以往有所不同,其性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变得沉稳和低调起来,就算贝和诺后来派人问候诚亲王,诚亲王这边也未显出半分怒色,反而心平气和地向贝和诺为他部进行的安置而表示感谢。

    就这样,随着诚亲王部也撤到云南后,代表着整个贵州的清军力量已经全部撤出,除后期岳钟琪由云南而出占了贵州西北一片地区外,再加上田仁统死后地方土司和头人抢夺清军撤离贵阳所留下来的空白,其余地盘全被赵弘灿和高进的联军占领。

    一时间,联军这边风头无二,尤其是坐镇桂林的赵弘灿接到前线的消息后更是高兴得不行,尤其是对于向他建议向西南猛攻的彭荣更是赞赏有加,还特意赐给了彭荣不少金银财宝。

    “彭先生,一切正如你所料的一模一样,这贵州清军果然无恋战之心,多亏彭先生当日进言,我军方才有此大胜啊!”

    在赵弘灿的王府中,身着王服的赵弘灿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笑眯眯地对坐在下首的彭荣赞道。

    “王爷此话言重了,如没有王爷运筹帷幄,如何有今日之局面?再说,卑职所做的仅是为王爷拾遗补漏罢了,就算卑职当日不提,以王爷的英明肯定也能料到这点。”彭荣极为谦虚地回道,这番话让赵弘灿极为受用,顿时发出了一阵笑声。

    “话虽是如此,但彭先生的功劳孤王也是看在眼里的,孤王又不是妒忌贤能之人,彭先生乃孤王左膀右臂也,孤王能得彭先生之助,乃孤王之大幸也!”

    赵弘灿虽然这些日子被日渐膨胀的权利和势力有些看不清形势,但他的脑子却不糊涂。彭荣的谋略无双,自投靠于他后助他许多,这一次更是有了彭荣的提醒才能有此收获。

    等将来继续拿下云南,他赵弘灿随后再举兵下安南、缅甸等地,到时候打下大大的江山,还需彭荣继续帮他出谋划策。对于这样的人才? 赵弘灿自然要笼络的,当即还许诺等拿下云南后他会再升彭荣的官职。

    “卑职谢王爷厚恩? 王爷千岁千千岁!”

    彭荣顿时惊喜交加? 连忙起身朝着赵弘灿就跪拜了下去,同时口中大声呼道。

    可此时,彭荣的心中却在暗叹? 其实赵弘灿这人并不算差? 如果当年能早点起事? 恐怕还有争夺天下的机会。而且赵弘灿此人有些眼光,为政用人都有手段,对于下属也算是个不错的主公。只可惜赵弘灿选错了时间,而今又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放正,随着他的势力越大? 他赵弘灿的死期也越近了。

    继续留在赵弘灿身边就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彭荣早就下定决心和赵弘灿划清界限投靠大明的原因。而现在? 他就是要继续稳住赵弘灿? 随后找寻机会,等待时机一举发动? 从而把广西和贵州,甚至云南完整地交给大明。

    “起来起来?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哈哈,哈哈哈!”赵弘灿笑着抬着手,等彭荣谢恩起身后,赵弘灿又忍不住感叹道:“此次拿下贵州,是孤王之幸事,之可惜让贝和诺这老家伙跑的快了些,还有伪清的诚亲王,虽然咬住了他的尾巴,可就差了那么一点,依旧被他逃脱了去,实在是有些美中不足。”

    “王爷,这是卑职的错,如卑职能早些几日看出贝和诺的打算,恐怕现在贵州清军已全部被灭了,而贵州清军一灭,这云南清军自然也再无反抗之力……。”

    摆摆手,赵弘灿摇头道:“这也不怪你,以当日的情况连孤王都被贝和诺所蒙蔽了,何况是你?再者,广西到贵州路途遥远,这消息传递实在不便,就算早一日察觉又如何,等命令过去也已晚了。如今能做到现在的结果,孤王已很满意。”

    陪着赵弘灿感慨一番,彭荣故意把话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引着,果然不出所料,很快赵弘灿就询问彭荣接下来如何打算,对此其实彭荣之前已经吹过风了,所以很是自然地把之前的建议又说了一遍,同时提议赵弘灿可以适当地授权于前线将领,毕竟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为避免发生之前的情况,这样做更合适些。

    “王爷,郭将军乃王爷腹心,跟随王爷多年,以卑职所见,贵州那边有郭将军领军王爷大可放心。再者,现在贵州已下,王爷如今也可以作移驾的打算,或可前往贵阳坐镇指挥……。”

    赵弘灿想了想,点点头道:“郭永这人还是很忠心的,有他领兵孤王自然是放心。既然如此,那就命郭永统领全军,封其为征西大将军之职,全力攻击云南。至于移驾嘛……。”

    赵弘灿琢磨了下,摇头道:“移驾就不必了,贵州一定初平,地方却不安稳,尤其是田仁统死后,地方各土司头人还是一个麻烦,眼下移驾贵阳并不是好时候。再者,孤王如今还在考虑南越之事,坐镇桂林更为方便一些,彭先生,你说呢?”

    “王爷英明!”彭荣连忙摆出一副佩服万分的表情赞道。

    见赵弘灿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彭荣心中同样也是暗喜。赵弘灿这样安排正中他的下怀,他早就吃准了赵弘灿心思,这才会顺着意思提出这番建议。

    其实,对于彭荣来说他是最好赵弘灿继续留在桂林,所谓的移驾贵阳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以他对赵弘灿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去贵阳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只有赵弘灿继续留在在桂林,这才便于彭荣后面的计划和安排。至于郭永那边,赵弘灿直接同意了自己授权郭永的建议,并且封他为什么征西大将军,更是正中下怀。

    眼下虽然赵弘灿各部主力授命于桂林这边,但所谓将在外军名有所不受,实际上赵弘灿部的作战是由各部将领指挥着,只是在战略目标和一些特殊情况下才由赵弘灿亲自决定。

    但现在,郭永被命为征西大将军,这就等于他贵州的部队全部归到了郭永统一指挥下,而且放了大权给郭永。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桂林和贵州方面的密切联系,以便让彭荣在必要的时候封锁消息。

    再者,郭永这人之前为广西提督,是赵弘灿的心腹,可实际上郭永并不是什么良将,充其量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将领。他打仗的本事并没什么,当年在广东时其能力也不突出,说白了完全是靠着赵弘灿的信任才一步步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把他提升到征西大将军的地步,彭荣清楚的知道以郭永得才能根本无法胜任,而且会因为他的全权节制导致和前线各部将领发生矛盾。原本郭永在赵弘灿这边就算是武将第一的地位,而现在又成了大将军,那些看不起或者和他有矛盾的将领必然会不服气,这点也更利于彭荣之后的安排。

    达到了这个目的,彭荣也彻底放下心来,接着又继续吹捧了赵弘灿几句,让赵弘灿的心情更是大好,笑声一阵接着一阵从殿内传出。

第九百一十六章 战略改变

    相比贝和诺撤军云南,赵弘灿、高进两部在贵州猛进,山西的战局却依旧胶着。

    耿额和鄂尔泰靠着从山西掠夺的资产以至军心大振,同马功成的军队打得难分难解,但毕竟他们之前所作所为是饮鸩止渴,随着大明封锁商业的举措开始,天下商行对于山西商贾的遭遇同样有兔死狐悲,各商行同仇敌忾之下,居然谁都不再想同清廷合作。

    就这样,逐渐山西的状况就如同过山车一般,从最初的钱粮缺乏到后来的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很快又变成拿着钱买到不东西的地步,状况直线而下。

    当问题暴露出来后,耿额和鄂尔泰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束手无策。

    他们强行掠夺的恶果体现,手中却没有丝毫的应对办法,无奈只能让范毓馪想办法。在他们看来,作为仅存的皇商,范毓馪在商界威望甚高,再者商人历来唯利是图,只要手里有着银子,天下哪里有买不到东西道理?

    以利诱之,这向来就是大清的手段,当年前明末期大清不就是这样笼络山西商人以此崛起的么?眼下只不过是把养肥了的猪斩了几头罢了,这主人手里有杀猪取的肉,难道还担心饿死不成?

    可是没想到的是,范毓馪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却依旧未能解决问题。他无奈地告诉耿额和鄂尔泰,大明对大清的物资封锁已经达到了从来没有的严格状态,更重要的是各处商界对于大清这边的抵制甚至可以说自发的,要想用银子弄物资从南边想办法根本已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从北边弄。

    这句话一出,耿额和鄂尔泰顿时傻了眼,北边有什么?蒙古?罗刹国?这些地方全是苦寒之地,尤其是蒙古人连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地方如何筹集物资?气急败坏的两人怒斥范毓馪,让范毓馪无论如何要保证大军物资筹集,但范毓馪却只是摇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其实耿额和鄂尔泰也不是傻瓜,他们心里清楚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他们之前所选择的。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这才有今日情况发生。而范毓馪,在经历之前事后,整个人也不复之前的精炼和神气,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就连说话也都没了精神,仿佛已成了一个即将入土的老朽般。

    面对这种情况下,两人无奈只能另外想办法,可办法还没琢磨出来? 关中的旨意就突然到了。这道旨是下给耿额的,意思是耿额在山西呆的时间太久了? 朝廷要他急返关中。

    接到圣旨,耿额虽然不想离开山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圣旨中说的明白,他之前来山西是作为钦命前来? 建兴交代他的事早就办完了,继续留在山西那是因为后来对山西商贾发动才留下来的。所以召他回西安是很自然的? 耿额当然不敢抗命? 接旨之后立即准备起来? 很快就启程返回关中。

    相比来之前? 回去的耿额可要有“收获”的多了? 同来前的几辆马车相比? 回去一路上耿额所携带的马车、牛车要比原来多出数十倍? 排成一条长龙仿如大军前行一般。

    这些车里所装的自然是他在山西的收获了,而且还不是完全的收获? 由于走的太急,他还有些东西搬不走? 只能私下拜托鄂尔泰,让其帮忙看管? 等日后有机会再帮他运至关中。

    耿额就这么走了,他走后山西这边的问题等于全部留给了鄂尔泰? 几日后,正当鄂尔泰依旧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搞物资,琢磨着还有什么渠道的时候,又是一道圣旨传了过来。

    这道圣旨起初鄂尔泰以为是朝廷询问山西战局的,谁想到听完圣旨后他整个人都有些蒙住了,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直到取过圣旨细看,鄂尔泰才确认其中的内容无误,但他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想了想后主动请奉旨前来的一等侍卫乌其恩入内。

    “乌大人,当年一别转眼就这么久了,难得此次皇上派你前来,要不还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鄂尔泰笑眯眯地亲自为乌其恩倒了杯茶,同时感慨道。

    鄂尔泰和乌其恩是老相识了,要知道当年鄂尔泰就是康熙的一等侍卫,而那时候的乌其恩是三等虾,说白了鄂尔泰可以说是乌其恩的老上司。

    不过乌其恩的身份有些不同,他是蒙古人,还是先孝庄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从辈份来说可以算是康熙皇帝的表弟。有这么一层关系,乌其恩虽然当时职位不高,但却算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人物,等建兴上位后,乌其恩由于为人耿直,从不参与官员之间的事,一向忠于职守,所以依旧颇受信任,由三等虾逐渐提拔到了一等侍卫。

    “谢大将军牵挂。”乌其恩嗡声嗡气地回答道,同时接过茶一口就喝干了,喝完后也不多说话,静静坐在那边。

    知道乌其恩的脾气,鄂尔泰倒也不生气,只是询问西安那边的情况,并问为何皇上会突然下这道旨意的来源。

    “这个我哪里知道,奴才只懂得做好自己本分的事,从不打听其他的事,大将军要问此事为何不直接问皇上?”谁想乌其恩的回答差一点儿让鄂尔泰噎住。

    压住了要骂娘的心,鄂尔泰其实也明白乌其恩这人的脾气性格,只能按捺着继续追问些事,旁敲侧击地试图从乌其恩口中挖出些东西来。

    问了好一会儿,除了知道前些时候各上书房大臣还有其他几个重臣受皇上召见,似乎为国事讨论了许久的样子,再加上在关中作战得隆科多也接连几次上书朝廷,所以皇上才突然间下旨让他跑这么一趟。

    至于其他的,乌其恩不是摇头不知就是一脸迷糊,反正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见到如此鄂尔泰也算是稍微搞清楚了些状况,心里算是有了点底。

    送走乌其恩,回到房中的鄂尔泰并没有坐下,而是在屋中来回笃步,神色凝重在思索着什么。

    今日的旨意内容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倒也算是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何,鄂尔泰总觉得这道旨意同之前建兴皇帝的决策有些突然,这突然不是别的,而是其意变化实在太大,难道说建兴皇帝彻底改变战略了?又或者说他想通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祖宗之术

    鄂尔泰是个能臣,同样也是良将。尤其是自建兴初年开始独当一面,在山西、**自领军,并大破漠北后,鄂尔泰的军事才能得到了清廷的认可,眼下他可以说是除诚亲王、隆科多之外赫赫有名的将领。

    当然,远在西域的郭亲王如今也是战功赫赫,可在世人看来,郭亲王虽然西进灭国无数,可那些只是小国,有些国家兵不过数千,人不过十万,这样的对手哪里能和大明相比?

    至于诚亲王排在前面,那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同,其实相比之下能和鄂尔泰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隆科多了。当然直亲王胤禔不算在其中,由此可见鄂尔泰如今在清军中的地位。

    正是因为如此,鄂尔泰的头脑清醒的很,早在耿额同他交流之时就指出目前清廷所面临的问题,同时也提出了和隆科多类似的建议。在他看来,山西此地并不是不能守,而是无法久守,就算他想尽办法使出了饮鸩止渴的手段,也仅是解一时之困而已,却无法彻底改变他面临的问题。

    但鄂尔泰怎么都没料到,现在西安那边突然间来了这份圣旨,旨意中明确告诉鄂尔泰无需在山西同明军硬拼,在挡住明军进攻的同时尽早做好撤离的准备,而撤离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向北往蒙古,随后依托草原同明军周旋,尽量以武力控制住蒙古各部为其所用,随后一路向东由蒙古入辽东。

    在辽东祖地重蓄兵力,编练精军,以图后事。至于另一条路就是由山西往西,先入关中后掉转向西,进甘肃立足。至于这两条路可以同时进行,山西大军如何调遣和分派一切由鄂尔泰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此外,因为丢失山西之地,无论是撤向蒙古和关外又或者西进甘肃,也代表着清廷放弃了山西一省。既然如此? 鄂尔泰可以在山西进行物资、人口等各方面的掠夺? 尽量以其充用,保证将来的反击基础。

    旨意中说的清楚,就算清军撤离山西? 那么也必须给明军留下一个破烂而萧条的山西? 一切有用的人和东西能带走的就全部带走? 带不走的直接毁了就是。尤其是地方的青壮、工匠等等,更是重中之重? 只有这样把一个烂摊子留给明军? 这一点既可以给朱怡成找点麻烦? 也可以让清军撤离后保证未来的人力和物资资源。

    这种手段让鄂尔泰惊愕不已? 其实他当时朝着山西商贾下手就已经够狠心了,说句实话他这么做已经突破了清军入关后的底线。要知道满清除入关初期外,在之后的近百年内一直以继承前明为正统自称,口口声声喊着满汉一体? 更实施所谓的仁政。

    在康熙时期,还举出了什么永不加赋的口号,其目的就是为了笼络天下人心。对于山西商贾更是如此? 不仅给了他们皇商的地位和权利? 甚至还把范毓馪竖立成标杆让其享受荣华富贵。

    可这一切都是假象? 尤其是鄂尔泰这一次出手更是彻底打破了满清在天下人的假面具。鄂尔泰自然是清楚这点的,所以他干这事时故意拉上了耿额,目的是为了分摊责任,同时也利用耿额的身份让其帮自己在建兴那边周旋一二。

    做了这样的事,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可鄂尔泰万万没想到的是朝廷那边非但没有以此责备自己? 反而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给他,这道圣旨一下等于是变相承认了鄂尔泰所作所为的正确性,甚至还进一步,把满人老祖宗的手段全拿了出来,变本加厉地以直接掠夺和破坏来对抗大明。

    “皇上……这真是您的意思?”想到这,鄂尔泰心中倒是有些欣喜,他之前之所以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因为他对于建兴皇帝了解甚深,这位皇上当年可是有八贤王之称的皇子,其贤名在天下可是人人皆知。虽然在谋夺皇位中,建兴的手段可圈可点,行事也颇为果断,可实际上建兴获得权利后并未大举屠刀,除了杀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余一切如旧,就连当年和他争夺皇位的几个兄弟也未做出过分之事。

    对此,鄂尔泰虽然觉得建兴有能力,但在性格上却有些软弱,如果是在太平年间,以建兴的才能定是一位贤君,可是现在大清江山飘摇,建兴的性格就成了弱点,而且他又有些优柔寡断,仅从移京西安后的几次决策就能看出。

    而现在,建兴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所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现在大清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一个果断而有魄力的君主来带领,就如同当年的太祖太宗一般。

    大清原本就不是中原王朝,作为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部落而言,大清之所以当年强大,靠的就是铁血的手段和无所不用才获得的成功。

    眼下建兴如此,倒是让鄂尔泰感到欣慰,逐渐放下了心头的疑惑后,鄂尔泰的整个人反而兴奋了起来。他盘算许久,觉得建兴这样做恰恰是目前解决问题的关键,至少能保住大清最后的力量,就算全部退出神州,那么大清也能依旧以一个强大的政权力量控制住蒙古、辽东和西域各地,积蓄力量,以图将来。

    有了皇帝的决策,鄂尔泰的心就此定了下来。接着他一方面继续调兵遣将同明军交战,稳固住防线,另一方面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对于建兴所提出的撤军方案,鄂尔泰盘算后也决定依此而行,不过他的主要目标摆在了蒙古和辽东方向,至于甘肃那边仅是派了一支偏师,以协助在关中的清军力量为其后援。

    主力撤向蒙古,鄂尔泰是做过考虑的。蒙古地大便于周旋,再加上控制蒙古等于让清廷有了极好的兵员来源,虽然在关内蒙古骑兵现在对上明军已占不到优势,可是在草原上蒙古骑兵依旧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再者还有漠北的罗刹国,这也是清廷需要争取的力量。何况控制蒙古就能控制住辽东、西域的两处重要通道,也只有蒙古在手,清廷才能借草原之地把控制区域连成一片。

    定下方向后,鄂尔泰就开始着手办理“移民”和物资得转移,在眼下人口同样是极其重要的,尤其是要撤出关内之后,如果没有大量的人口基数和必要的工匠,清廷又拿什么去和明军抗衡?更不用说将来反击关内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范家大少

    “庄叔,父亲在屋里?”

    范家的老宅,范毓馪的长子,范家大少来到后院,对正好撞上刚准备离开的庄致东,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后院的书房里,这些日子范毓馪几乎都在宅中很少出门,而在老宅的时候也基本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自山西商贾几乎被横扫一空后,范毓馪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再无往日的锐气和精神。不过范家依旧还在,作为仅存的皇商,同样也是范家的族长,在这种时候范毓馪除非任凭范家自生自灭,要不然无论他是否愿意,依旧还得提起精神为清廷做事。

    庄致东是范毓馪的亲信,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当年南方事发后庄致东回到山西继续帮着范家打理生意,这些日子时常前来老宅见范毓馪。不过范毓馪和他聊些什么外人都不知晓,就连范大少也不清楚,因为老爷子有话说过,这些日子范家所有人必须底调,没事谁都不许外出,更不允许打听不应该打听的事。

    憋在家中闷了好些日子,今日范大少有些忍不住了,总算鼓起勇气借着前来探望老爷子的理由过来。在庄致东出来之前,他一直在院外等候着,直远远瞧见庄致东从那书房出来,这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过来。

    “大少爷,东家在屋里呢。”见到范大少,庄致东连忙行礼,随后回答道。

    “谢庄叔,我去瞧瞧父亲,这些日子我这做儿子的实在是担心的紧,庄叔,侄儿就不送您了。”

    “大少爷……。”庄致东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没说出,只是轻叹一声道:“东家这些日子身子骨似乎有些不好,大少爷您还是去看看吧,不过大少爷,说话小心在意,东家现在需要静养……。”

    “谢庄叔提醒,侄儿晓得。”范大少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毕竟是范毓馪的儿子,这么多年下来耳闻目睹应该知道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当即谢了一声,这才朝着书房那边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范大少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几下之后,房内就传来范毓馪询问的声音? 范大少垂手站在门口:“父亲? 是孩儿……。”

    房间里静了一下,很快范毓馪一声让他进屋的声音传来,这时候范大少才轻轻推开房门? 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范毓馪盘膝坐在炕上? 炕桌摆着壶茶,还有些小食,几本厚厚的帐册似的东西叠在一旁? 边上还有笔墨这些。

    在边上的桌上? 燃着熏香? 缕缕轻烟在屋中飘荡着? 同时一种令人凝神的香气让人感觉到舒缓。

    入内,范大少看了一眼就连忙上前? 毕恭毕敬地朝着范毓馪跪下磕头问安,盘坐着的范毓馪看着面前的这个儿子,语气平静地问他前来有何事。范大少连忙回答,说是几日不见父亲,心中有所牵挂,所以特意过来问安,此外他担心父亲的身子,想办法弄了些高丽参,到时候让人煮了给父亲用。

    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子,所谓知子莫如父,对于这个儿子范毓馪自然是清楚的很。

    范毓馪知道范大少前来找自己绝非是所言那么简单,无非是想在自己这里问些什么,又或者有其他想法。这个儿子并不聪明,可平时却总是自作聪明。再加上范大少又无大智慧,偏偏有时候又自视甚高,所以说起来虽然不算败家子,可也只是一个庸人而已。

    要论自己的几个儿子,其实最合他心意,也最有能力的是范翊畴,只可惜这个最合适接替家业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失误最终陷在南方,至死都未回得老家。一想到这,范毓馪就忍不住心痛,可人都已经死了,那又如何呢?除了惋惜和痛心之外,范家却要继续流传下去,而将来继承家业的也只能从范大少和其他几个人中挑选。

    作为长子,范大少还是有很大机会的,何况他平日里对范毓馪更是小心翼翼,大事虽然办不了,小事还是可以独当一面,这也算是无奈之举吧。

    想到这,再联想到这些天自己做的准备,范毓馪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随后道:“地上凉,你起来吧。”

    “谢父亲。”范大少应声而起,随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令儿近日怎么样?”范毓馪看着自己这个长子,开口问道。

    “令儿很好,前些时候读完了千字文,对孩儿说想念祖父,说要给父亲您背书来着。”范大少回答道。

    他们口中的令儿是范大少的二子,今年六岁,很是聪慧,范毓馪一向非常喜欢。往日时,经常会让人把孩子抱来,祖孙一起说笑些事,范毓馪兴致来了还会抱着孩子给他讲解些商界之事。

    在他看来,自爱子死后,他的几个儿子能够继承家业的几乎没有,不过第三代倒是有几个聪明的孩子,其中令儿就是其一,如果能好好培养,等十数年后长大成人,或许可以挑起范家大粱。

    想到这,范毓馪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可很快这笑意就褪去了,心中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如今世道艰难,范家已在悬崖边上,随时随地会就此倒下。这时候,能保住范家就不错了,何谈将来的事?

    再者,这些日子他范毓馪暗暗谋划,不就是为了范家的未来么?今日范大少来的也正好,恰好是要和他交代一些事的时候了。而且按照范毓馪的所想,接下来的事也只有范大少出面最为妥当,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范大少其实在范家并无什么权利,也作不了什么主,所以安排他去做那些事是最合适不过。

    “前些时候的事你也知道,为父特意让你等留在老宅是为你们好,如今外面不太平,这种时候有些事不招惹才是平安。”

    “孩儿明白,孩儿晓得。”范大少连忙点头道。

    范毓馪继续道:“不过一直呆着也不是事,再说这山西已经临兵事,我范家之人也不能全部留在山西,以后这范家的家业还需你和几个兄弟挑起来,今日你来的正好,这样吧,你替为父去北边走一趟,如何?”说完,范毓馪眯起眼看着范大少,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第九百一十九章 北地

    范大少顿时一愣,他没想到范毓馪突然会让他去北边走一趟。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范毓馪,范大少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又迟疑问道:“父亲,去北边是蒙古那边的买卖?”

    “不光是蒙古那边,还有罗刹国。”范毓馪很是平常道:“鄂帅那边催的紧,为父近来身子有些不适,你就替为父走这一趟吧。对了,你庄叔会陪着你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你庄叔,明白么?”

    “孩儿明白……。”范大少答了一声,随后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是范家大少,平日里也帮着家里打点买卖,可是却从来没有独当一面过。

    去北边的蒙古和罗刹国为了何事,范毓馪说的如此明白他自然也清楚,随着山西战局的紧张,鄂尔泰需调集大量物资,而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他们范家了。

    虽然前些时候鄂尔泰和耿额对山西商贾下了狠手,杀的人头滚滚,这令范家上下惊恐不已,不过亏得范毓馪的身份不一般,再加上如今范家是硕果仅存的大商贾,清廷还用得着范家,最终范家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难。

    今天范大少来见范毓馪,主要也是想打听一下之前那事是不是真的过去了。而现在范毓馪的安排让范大少彻底放了心,看来他们范家还是倒不了,这点已足够了。

    领了差事也不错,至少这些日子闷在老宅也快闷出病来了,去北边走走也算是消遣。再说,有着庄致东陪同,范家大少更是放心,他虽然不成气,但不是傻瓜,非常清楚能者多劳的道理。大事交给庄致东即可,自己只是做个招牌就行了。

    可范大少却没想到,范毓馪交代完这事后又提了一句,说让范大少北上时把他的两个两个儿子带上。

    “父亲,这……康儿也就罢了,可这令儿尚年幼,北地苦寒,孩儿担心令儿太小,受不住这苦……。”

    “糊涂!”不等范大少把话说完,范毓馪就瞪了他一眼:“我范家自先祖以来,靠的就是代代勤勉经商,四处奔波才有今日,就连为父我当年也在弱冠之时就跟随先父远赴大漠,令儿虽然年幼,又如何不成?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我范家子弟自当效仿先祖创业,难道你想让康儿和令儿长大之后如同你一般?”

    这番话顿时让范大少顿时耳红目赤,他自知自己在范家虽然占了长子的名义? 可是要论能力还真及不上几个兄弟,这些话说白了就是敲打自己。

    见他红着脸? 范毓馪心中暗叹一声,放缓口气道:“让你带康儿和令儿一起北上? 为父不仅是让两个孩子感受我范家创业之不易? 此外也有避祸的安排……。”

    “父亲,难道说……。”一听这话,范大少心里顿时打了个突,连忙追问。

    范毓馪摆摆手,很是平静道:“我范家对于朝廷还是有用的? 何况为父身上还有二品官衔,至少朝廷不会随意拿我范家开刀。如我范家也倒下? 这对于朝廷无半分好处? 皇上英明? 就连鄂帅也不会如此短视。不过,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有些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我问你? 你觉得山西可否真的守住?”

    “这……。”范大少虽然吃喝玩乐精通,做买卖的本事欠缺,但他不是傻子。范毓馪问的这话正是他这些日子已经琢磨过的? 对于山西的局势如何? 普通人也就罢了? 可地位到他们范家这种程度所知晓的一些事远比普通人更多。

    “或许能守住吧。”范大少思索许久,最终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眯着眼看着这个儿子,范毓馪心中暗暗摇头,这个长子还真是不怎么样,都到这程度了许多事依旧没有看透,更没有体会自己的用意。如果换成范翊畴的话,恐怕早就明白自己这样安排的用意了,更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句话来。

    一想到范翊畴,范毓馪心中就是暗痛,只可惜当年自己的选择错误,不仅害了他,更害得范家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继承人。但事已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了,其实这些天他在老宅静思,再加上山西所出的这些大事,让范毓馪现在的心态和之前已有不同。

    勉强笑了笑,范毓馪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交代几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让范大少回去马上准备,三日后启程。至于康儿和令儿必须带在身边,而其他家眷除了范大少的正妻和挑选两个可靠的仆人外就不用带了,北地艰苦,不是去游山玩水,带上正妻和两个仆人是为了照顾孩子,人多了路上也不好走。

    老子这么决定了,范大少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离开书房时,范大少心中倒是有些后悔,他后悔今日突然兴起跑来见老爷子,如果自己不来的话这要命的差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只可惜,这世界上没后悔药,范大少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他所在的院内,找来发妻交代了几句,随后就准备了起来。

    三日之后,神色憔悴的范大少带着妻儿先去见了范毓馪,然后出了老宅,坐上准备好的大车缓缓上了路。

    和精神很差的范大少夫妻相比,两个孩子倒是很是精神,毕竟生在大宅门平日很少能外出,而这一次却能出得远门,这对于孩子来讲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坐在车里,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句,兴奋的很,边上的范大少却是愁眉苦脸,而在他另一边的妻子同样也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出了十多里,就遇见了庄致东等候的商队,两者汇合后庄致东指挥商队启程,这时候范大少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事已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出发两天,一行人先向东,随后向北,朝着北地而去,等到这一日到了大同附近时,在一处镇上安置下来。这镇子并不大,但是行商的必行落脚之处。范家在此处有着买卖,所以自然就住进了范家在此的院落中,作为范家大少他们一家是住在最好的后院里,刚简单洗了把脸,正准备和妻子说话的时候,院里就传来庄致东的声音。

第九百二十章 调包

    “庄叔!”闻声出门,见站在院子里的庄致东,范大少问道:“伙计那边都安排妥了?”

    原本只以为庄致东找自己只是向他汇报一下商队的安排,虽然一路上大小事都是庄致东做主,可毕竟这次北上范大少才是名义上的主事人,而且庄致东对于庄大少这边也是敬重有加,每日里安顿好后都会前来告知一声,几日下来范大少也习以为常。

    谁想到,他话音刚落后,庄致东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笑着点头说已经安置好了,特意来禀报一下大少爷的话,反而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一手抓起范大手的左手就往一旁拽。

    “庄叔,您这是?”

    “先别说话,随我来……。”庄致东抓着范大少的手把他拉到一旁,随后推开后院的一间偏房,这间房原本是作为客人房使用的,平日里都是关着的。

    虽然不用,但房内却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家具很是简单,除了一些桌椅板凳外,也就是靠着里面的一张架子床,再加上角落的一个衣橱。

    带着范大少进了屋,庄致东转身把门关好,随后径直走到衣橱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的橱门,范大少看着这一幕疑惑不解,有些不明白庄致东想干什么,直到庄致东从衣橱里抱出一堆很是普通的衣物更是觉得奇怪。

    “大少爷,您等会让两位小少爷和夫人悄悄来这,之后你们换上这些衣服,换完衣服后稍等一会儿,等天彻底黑了,我再让人带你们从后门离开……。”

    “庄叔,这是为何?”范大少直觉得莫名其妙,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堆衣物还有神色严峻的庄致东满面不解,好好的换什么衣服?而且还偷偷摸摸地从后门离开?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庄致东见范大少一脸不解的样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范毓馪这一次让范大少北上其实并非是走什么商道,更不是让他出去历练那么简单,而是故意以此为由让范大少和两个孙子悄悄离开山西,彻底避开如今这个旋涡。

    庄致东告诉范大少,范毓馪早就安排好了,一路的路线和行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现在范大少等人只要换了衣服,然后再混在普通下人中由后门而出? 等离开这里后外面自然有人接应。

    随后,范大少一家再也不能用原来的名字,由范姓改为方姓,接应人的会悄悄带着他们折转向东? 越过山脉直入直隶,等到了那边后,他们会去保定? 在保定有范毓馪早年以下人名义购入的一处庄子,到时候他们一家就在那边安置下来即可。

    “大少爷,老爷说了? 您是范家的长子? 两位小少爷是范家的将来? 与其坐困老宅,倒不如入大明更为安妥。保定的庄子虽然不大? 可足以立家? 此外南边的商号虽然没了,但老爷在江南和北京城里尚存了几间铺子……。”

    说着? 庄致东伸手进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房契凭证都在这里? 大少爷您小心收好? 等将来两位少爷长大成人? 如能再兴家业? 再恢复范姓也不迟。在此之前,还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需留意隐藏身份,千万千万不要泄露消息……。”

    范大少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接过油纸包,满脑子却一时间怎么都转不过来。不过他很快就渐渐清醒了,有些明白自己父亲的用意了。

    “庄叔,难道说这清廷还要向我范家下手不成?父亲才会如此安排?”

    庄致东摇摇头,叹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老爷说过一句话,如今世道不能奢望他人,这一家老小也不能全部坐视待毙。原本我劝过老爷,既然清廷如此所为令人心寒,何不直接投明,但老爷却摇头告诉我,范家当年做孽太多,如今是报应来了,何况老爷也不愿南下投明,以令天下人所笑。所以大少爷,老爷如此安排自然有老爷的用意,大少爷按老爷的吩咐做就是了。”

    “可是……庄叔,我如此一走,这家里怎么办?还有其他人又怎么办?”范大少虽然好享受,但不是没良心的人,这或许也是范毓馪特意安排他的用意吧,再加上他虽然不上进,可两个儿子都是不错的小子,在其三代中可以说出类拔萃,所以说范毓馪为了保住范家的未来,才会选择范大少一家。

    再者,范大少在范家一向不怎么起眼,把他派出去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如果换成他的其他兄弟,或许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大少爷不用管那么多了,老爷自有其他安排,时间不早了,大少爷早些安排就是。”

    “庄叔,那我们一走,你……?”

    庄致东笑笑道:“这个早也有安排,等大少爷走后,会有人住进您所在的屋里,等明天商队会继续上路,一切如常,您尽管放心。”

    听到这,范大少才彻底明白范毓馪和庄致东的安排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只要他跟着做,定能安然抵达保定。等到了保定后,将来他们一家虽不再像和以前那样威风,而他范大少也有自知之明,以后也仅能靠着手上的庄子和店铺过日子了。

    不过,这对于其他人而言,范大少算是彻底脱离了险境,更重要的是范毓馪让庄致东告诉他的话中明白地说的清楚,将来范家需要他这一支重振,也就是说范毓馪实际上已经把范家的家主之位直接交给了他。

    想到这,再回想到从小父亲对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因为不出息而被父亲责备的场景。不知怎么的,范大少眼框一红,情不自禁流下泪来,他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双手托着那油纸包,朝着老宅的方向跪了下去,范大少重重磕了三个头,当他起身之时,早已泪流满面。

    当夜,谁都不知范大少一家四口悄然无息地坐着拉货的牛车离开了这幢宅子,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第二天天亮后,商队和往日一样正常起程,载着范大少一家的大车依旧坐着人,依旧是一男一女再加上两个孩子,但忙碌的伙计却没注意,穿着相同服饰的范大少一家四口早就换了人,随着他们入了大车中后,再也没人能察觉到这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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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一声炮响震动九州,满清应声而倒,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不对!等等!这是康熙朝?老天你玩我是吧?大叛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叛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叛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