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请罪
罗刹国轻而易举地就取得了原属于漠北三部的大片土地,这对于一直热衷于开拓领土的罗刹国而言是一场不亚于击败瑞典的胜利。
除此之外,罗刹国在获得土地的同时还获得了原本属于漠北三部的人口,这六七万牧民除去老弱病残外,还能挑出近万青壮,而且更重要的是蒙古人天生就是骑兵,把这些人集结起来稍加训练,那就是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再加上罗刹国原本拥有的兵力,其总兵力一下子接近了两万。
由此,罗刹国从一个外来者摇身一变就成了这里的统治者,更借着收编的牧民获得了稳定的战兵来源。对于游牧民族的使用,罗刹国是有其传统的,早在莫斯科大公时期,被蒙古帝国所征服的罗刹人就开始同游牧民族打起了交道,而随着当年强盛一时的蒙古帝国后来崩溃,莫斯科大公也开始崛起,东讨西战,逐渐以莫斯科为中心建立了后来的沙皇俄国,而在这百多年中,那些失去家园的游牧民族也为罗刹人所利用,成为了沙皇开疆拓土的尖锐锋矛。
这些游牧民族,其中不仅有失去家园的突厥人、白人,更多的是那些随着蒙古帝国崩溃后遗留当地的牧民。他们为了生存,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群体,并以哥萨克人自称。
哥萨克人,这个称呼来自于突厥语,可以翻译成“自由的人”或者“勇敢的人”。所以,在现在的罗刹人眼里,这些被归为己用的漠北三部牧民就是新的哥萨克人,再加上如今的罗刹国中同样有着蒙古部落的存在,如今生活在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就是蒙古部落的一族,其族最早可以追叙至成吉思汗时期的王罕部。
由于清军对漠北三部的突然下手,再加上北方蒙古各部的落井下石,使得失去自己部落、草原、牛羊的三部牧民对于满清和其他蒙古部落内心充满了仇恨。虽然罗刹人同样在这场盛宴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在最终的瓜分之下,漠北草原的大部分区域全部被罗刹人所拿走,不过对于这种情况罗刹人早就有所准备,切尔卡斯基公爵是一个政治老道颇有手段的人物,接受了这些“胜利品”后,适当地给予了这些蒙古牧民“承诺和宽容”,很快就赢得了许多头脑简单的牧民信任。
更重要的是,在随后因为瓜分草原,一些蒙古部落试图进一步多获得漠北草水肥美的区域,但被罗刹方面以极其强硬和坚决的姿态顶了回去,为了保护在这些区域的牧民,罗刹人甚至还不惜同之前战在一条战壕的盟友翻脸,更以刀枪相见。蒙古人,一向崇拜英雄,罗刹人的举动赢得了这些牧民的拥护,使得罗刹国能够通过这些牧民在最短的时间内初步控制住了这片新的领土。
而在漠北尘埃落定,各方大肆分赃的同时,关于漠北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一直关注北方清军动向的锦衣卫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随后紧急向南京汇报。
殿中,五位军机大臣已全部来到,当众人看完锦衣卫的军报后,一时间都未说话,而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右边第一的董大山,毕竟董大山执掌陆军,之前也是因为罗刹人在怀安出现的原因亲去了北京城,如今漠北出了这样大的事,自然要看他的意见。
在入宫之前,董大山的心情是异常不错,要知道中原之战已经结束,明军赢得了这场大战的最终胜利。随着中原之战的落下帷幕,山东、江北、安徽、河南等地全部落入大明之手,随着这些地区的收复,可以说使得大明已经完全占有了神州天下的七成领土,而且南北更连成了一片,使得大明真正确立了中央帝国的格局。
在董大山看来,接下来就是着手进攻西北、西南和东北这三处了,以清军眼下的情况来看,明军应该花不了太大力气,也许等到明年的时候,满清就能彻底覆灭,作为军中第一人的他自然也能名留青史,同当年的常遇春、徐达一般为后人所景仰。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刚一入宫就听到了如此消息。就在中原之战刚刚结束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漠北居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对于漠北三部,董大山并不以为然,可是如今清军一口气吞掉了漠北三部,并且联合了其他蒙古部落,更位惊愕的是罗刹国还大举进军,直接把大军开到了漠北,这就令人震惊了。
“皇爷,臣请罪!”董大山二话不说站起身,朝着朱怡成跪下道:“臣身为军机,执掌兵部,不明敌情,至使清贼同北方蒙古各部联合,此外罗刹之事臣有负皇爷期望,臣愿意辞去军机大臣之职去北方效力,以为皇爷安定北方局势,恳请皇爷恩准……。”
冷冷看着董大山,说实话现在的朱怡成的心情糟糕透了,对于罗刹国那边他当初就觉得不对劲,特意让董大山去处理这件事,同时还派出了锦衣卫指挥使张冉。
之后,核查的消息表示罗刹国暂时不为惧也,再加上董大山拍着胸口保证北方一切安定,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至于锦衣卫那边也是信誓旦旦,这才让朱怡成稍稍放下心。
可现在才过了多久?漠北就出了这样的大事?眼下,吞并了漠北三部的清军实力顿时大增,再加上清廷利用漠北三部为利联合了其他蒙古各部,使得北方清军重兵云集。
更让朱怡成愤怒的是罗刹国,虽然眼下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可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此次罗刹国已正式出兵,其兵力很可能有万人左右。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突然间就出现在大明的北方,而且还吞掉了漠北大片草原,这不能不让朱怡成火冒三丈。
整个漠北大部落到了罗刹国之手,这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后世的外蒙古就是如今的漠北草原,而在原来的历史上,一直到二战后期,外蒙古才在当初苏联的支持下分裂出国土,可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居然被现在罗刹人以这种方式轻易占领。
第六百五十二章 愤怒
一直以来,朱怡成都以名君自誉,在他心里,能够在这个时代复明成功,同时带领崭新的大明一步步走到如今地步,是让他尤其自豪的。
可以说,等到神州尽复之时,他的功绩已不亚于当年的朱元璋了,甚至还有再造中华的美誉。而且在朱怡成自己的内心中,他觉得自己能够超过朱元璋为后人铭记,因为他有着比朱元璋更远大的理想和目光,在他的手中,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初型,科技进步、商贸发达,重视海洋,何况还有了北美新明的领土,如此发展下去,等到数十年后,朱怡成坚信大明会成为世界霸主,他也必然会成为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从而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中原大战的结果,让朱怡成更为对这个目标充满了信心,可是漠北的消息却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得他透心凉。尤其是漠北丢失,罗刹国占据漠北,这让朱怡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大明还没彻底收复神州,漠北也还不属于大明目前的地盘,可是朱怡成一直都认为无论是长城内外,这些区域都是大明的疆土,大明的疆土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染指的,罗刹国的这种举动已触及了朱怡成的底线。
说句实话,眼下的朱怡成恨不能把面前这几个军机大臣全臭骂一通,尤其是跪在自己面前的董大山。你董大山当初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么?对了,还有锦衣卫的张冉!这时候朱怡成才发现自己忘记把张冉这个混蛋喊来了,这两个家伙亏得自己当初早就提醒了他们,可现在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听到董大山自请罪责,朱怡成第一反应就是想答应下来,并且把他丢到北边去领兵,带着部队给自己把漠北打回来。可是,长期的帝王生涯,使得朱怡成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气,内心谨慎考虑起来。
说句实话,漠北之变归根结底也怪不得董大山,就如同前面所说的那样,虽然当初朱怡成就有所警觉,可毕竟漠北不是大明的地盘,再加上这件事以目前的情报来看,分明就是满清为了对付大明出卖了漠北,从而借此获得了罗刹国的正式出兵。
这种事不要说董大山和张冉了,就换其他人也是无能为力。何况谁又能想得到,满清居然会如此行事?但仔细想想又是必然的,对于满清而言,无论是长城内外的国土,其实都并非他们的祖地,当年满清趁着明末大乱的机会侥幸窃取了神州天下,而现在用区区漠北来换取中原的统治,这些以满清贵族的嘴脸完全干得出。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想到这,朱怡成顿时发出了阵阵冷笑,董大山把脑袋更底了几分,伏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
“皇爷!”这时候,王东站起了身道:“漠北之变董帅虽有失查之则,但漠北原本就在满清手中,何况其中还牵涉到了北方蒙古各部,此事董帅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皇爷明查!”
“王帅所言的确如此。”史贻直的脾气比较直,随后也起身道:“对于此事分明就是满清的过错,董帅何有错?皇爷向来英明,漠北之失虽然可惜,可我大明眼下更重要的是关注长城之内,至于草原上的问题之后解决也不迟啊!”
紧接着,廖焕之和王樊也为董大山说了话,几个军机大臣都表示如果以此追究董大山的责任是极为不妥的,并且一致认为漠北之变虽然严重,可暂时威胁不到眼下的收复各地战略,朝廷只需令北方明军验收各处要道,密切关注局势,等彻底平定了四边的满清残余势力后再解决草原问题也不迟。
众人的话让朱怡成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仔细想平心而论的确如此,董大山固然有过错,但这种过错一方面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另一方面朱怡成对于漠北之变的反应也过大了些,让这些臣子很是不解。
这点,是朱怡成和这些臣子思维的区别,相比于后世中国人的那种大中华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再加上清末百年的羞辱和沦丧,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中国人对于这些更为看重。而在这时代的人中,他们的眼光不可能看到数百年后,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根本还不属于大明国土的漠北感到痛心。
对于漠北之变,各人的反应只是觉得此事之后满清的实力会有所增加,再加上罗刹国的介入和其他蒙古各部的联合,使得将来明军攻击西北或者东北很有可能会遇到些麻烦。
可是这只不过是麻烦而已,眼下西北、西南、东北三处未平,大明完全可以一步步来,以大明如今日益上升的国力,花上数年时间必然会平定四方。至于罗刹国,这些化外之人又能如何?占领了漠北又怎么样?
大明的火器如今可以说是最先进的,再加上大明新军的战法,难道罗刹人就能挡得住大明的脚步?要说人多,中原从来不担心兵源的问题,上万罗刹人在强大的大明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作为大明的皇帝,朱怡成这样大惊小怪实在是有些让人奇怪。
“起来吧。”朱怡成终于开口道:“此事你虽有错,但毕竟漠北遥远,你也是鞭长莫及。不过罗刹人究竟是何等货色,想来你之前去过北方也了解过,如今罗刹人同满清、蒙古三者联合,瓜分漠北,接下来依朕判断就要向南出手了。”
顿了顿,朱怡成继续说道:“幸亏如今中原大战已经结束,我明军也能就此腾出手来,如果漠北之事早一两个月倒是棘手,眼下朕打算抽调兵力加强北方防御,你如何看?”
董大山磕首谢恩,这才起身。随后他并未坐回位置,而是站着静静想了想道:“回皇爷,臣觉得可先调林建章的主力回师北京,确保北方一线的安全。至于后续,江北的兵员也可向北调动,以防敌人由东北一带入侵。而南方一线,依旧以杨勖为主帅,如需要还能调马功成部至西北。”
“你们几个意见呢?”朱怡成不置可否地看着其他几人问。
“臣等暂无异议,眼下中原大战已经结束,中原之地的主力原本就要调走,地方只需留部分兵力驻扎即可。”
朱怡成微微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由军机处商讨后确定方案再报朕阅吧……。”
第六百五十三章 地方大族
关于漠北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自然有军机处进行处置,不过朱怡成也清楚,眼下北方只能以防范为主,毕竟漠北离北京太远,明军实力虽强,但在还未彻底解决满清的情况之下,如今是根本没有可能出兵漠北的。
饭要一口口地吃,事要一件件地做。冷静下来的朱怡成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但他同时又对满清如此轻易出卖国土感到异常的愤怒,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朱怡成同各军机大臣聊起了其他事,随着中原之战的结束,眼下摆在大明面前的千头万绪就要逐一处理。
首先自然就是对于战后的安置工作,中原一战明军大胜,从而把满清在中原的势力完全驱逐了出去,可持续的战争同样带来极大的创伤,就如同当初的江北类似,这些年来中原几经战火,再加上满清在中原大肆征收导致各处田地荒废,百姓流离失所,放眼望去一片萧条。
根据初步统计,中原,尤其是河南大部,安徽北部,山东中部和南部,还有之前收回的江北地区,难民已高达千万,各州县的粮仓也早就空空如也,情况极不乐观。
一个个数字从史贻直的口中而出,听得在场人触目惊心,更为之动容。各军机大臣中,王樊的脸色难看之极,要知道户部正是他的管辖范围,之前凤阳之战后朝廷上下提出重修中都,已经让王樊焦头烂额了,如果不是当时朱怡成暗中帮了他一把,王樊差一点儿就要当了裤子。
而现在,这么多地方需要救治和拯济,王樊不用多算都知道这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以目前财政能力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可是,这是国事!做不到也必须得做,难道堂堂大明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原百姓流离失所,连一口饭都吃不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明和满清又有什么两样?对外宣传的那些不就成了欺骗天下的谎言?这令大明如何面对天下人?又令朱怡成这个皇帝又有何脸面君临天下?
所以,等史贻直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王樊,更令他叫苦不迭。
“皇爷,诸位。”王樊苦着脸道:“户部如今已拿不出钱了,连年征战,原本军费开支就大,再加上之前江北拨款,户部现在帐上仅只有三百万元,就算各处海关解款提前入库,可大家别忘了朝廷每月的开支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王中堂。”史贻直神色不悦道:“你可是我大明的财神爷,这拨款事宜还得你想办法,眼下中原各处饥民遍地,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受苦不成?”
“史中堂说的哪里话!”王樊皱着眉头当即反驳道:“户部的款项无论收入还是支出都是清清白白,为了这场大战,户部已想尽了一切办法进行资金调配,但谁都没想到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再说了当初重修中都可是都察院的各位极力要求的,如果当时不拨那笔款子的话或许王某还能筹集一二,可是现在……。”
王樊这句话出口,史贻直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虽然当时上书朝廷,甚至上窜下跳着口口声声要重修中都,安抚凤阳百姓的奏折大多出自于御史,而史贻直作为左都御史管的就是都察院,可实际上这件事并非出自他的授意。但话又说回来,这件事的确又是都察院挑起来的,王樊为了这事责怪他也不为过。
“一码归一码!”史贻直硬着头皮道:“凤阳之战几乎十室九空,中都更是差一点儿成了一片废墟,难道中都的百姓就不能安抚么?朝廷当时如不拨款,你让这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明?”
“是啊!所以户部就拨款了啊!”王樊一摊双手,神情无奈道:“可是史中堂,你要知道眼下朝廷的困难,你以为户部藏着金山银海不成?”
“你……。”
“咳咳咳……。”见两人再说下去估计要当场吵起来,廖焕之连忙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对话,随后他目光在两人面前扫过,最后又转向了朱怡成。
“皇爷,臣觉得如今中原百姓的救治的确刻不容缓,但户部财政紧张也是实情,依臣看来,此事如何做,怎么做,还需好好商议。”
“爱卿对此是如何想的?”朱怡成开口问。
廖焕之冲朱怡成拱了拱手,说道:“中原之战提前结束,这对于朝廷是好事,可同样也加重了朝廷目前的困难,依臣之见,可令中原各部暂时从军中调济些粮食就地分发,以安民心。”
说到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董大山,董大山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如果数额不大的话倒是可以。”
“这是自然。”廖焕之道:“从军中调粮只是权宜之计,朝廷的拨款才是最重要的,王中堂,如今户部想办法挤一挤大概还能拿出多少来?”
对于这个问题王樊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计算了,当即回道:“能立即拿出来的大概一百万吧,半月后户部还能拨款二百万,假如各地税款按时入库,二个月后再抽出五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虽不足,但也勉强可以了!”廖焕之点头道:“那就有劳王中堂先拨款一百万由南洋紧急采购粮食,另请王帅的海军连同长江水师协助,帮忙运粮,如果户部能同各商行达成协议,可令其先行垫资部分以解燃眉之急。”
“除此之外,朝廷派任的地方官员也当想办法就地救治,并着手恢复生产,要知道如今虽已过春种,可许多地方想办法种些其他庄稼还是可以的,至少能帮着老百姓熬过今年,只要今年熬过去,等到来年一切就没问题了。”
说完,廖焕之把目光再一次投向朱怡成,朱怡成沉思后微微点头,廖焕之的考虑还是比较全面的,至少可以解决眼下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中原百姓缺粮的问题。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是让老百姓先活下去,至于家园什么的,这些可以慢慢来,更何况眼下中原之战已经结束,朝廷接下来开支会缓解许多,只要等上大半年时间,一切就没问题了。
不过,朱怡成还想到了那些地方大族豪强,中原历来有不少大族豪强,这些家族虽在连年的战争中受到了损失,但依旧比普通百姓强得许多,其他的不说,就拿山东的孔家来讲吧,圣人世家其家底有多厚可想而知,作为大明正统,朱怡成虽然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夺了孔家家财,不过当年孔家投清,后来又受了清廷的封赏,在大明复兴后孔家又未有丝毫表态,直到清军在山东统治崩溃,孔家这才慌忙派人来南京投靠。
像这样的墙头草比比皆是,除去孔家还有好几家,孔家只不过是其中最大也是最为有名的家族而已。现在,他们看着满清彻底不行了,打着改换门庭的主意投靠大明,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在这种时候让这些家族出点血也不为过,甚至有些家族当时跟着满清对抗大明天军,在朱怡成看来这些家族是自食其果,其覆灭也是理所当然的。
除去这些外,还有满清的敌产,比如说满清官员和八旗贵族在各地的田地、农庄等等,这些自然要收归大明所有,随后再根据前例进行发卖,以解决财政问题。
当朱怡成提出这个看法后,众人顿时赞其英明,至于压力最大的王樊也暗暗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这个双手空空的财神爷至少不会再被别人戳着脊梁骂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触目惊心
资本是一个奇怪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而且以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如今的大明在中原获得大胜,这自然令全天下的人看到了大明兴旺的前景。所以,当王樊找到各商行的领头人,提出以朝廷作为担保筹集粮食的要求后,各商行并没有拒绝,在他们看来大明现在的财政还是非常健康的,有着足够的偿还能力,更重要的是随着大明重视商业,使得商人的地位不断上升的同时,有些商人已经暗中开始谋求政治话语权了,换而言之这也是资本以其原来面目正式登上政治舞台的初型。
表面看起来,用这种方式借贷给朝廷,其获利虽然比不上利润丰厚的海贸,可是带来的政治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聪明的商人不会拒绝朝廷的要求,当然也会借此机会提出一些他们的述求,对此王樊在请示过朱怡成后,对于一些合理的要求适当同意,但对另一些要求却直接拒绝,以表示大明朝廷的底线。
同时,在福建的巡查也在暗中进行,陈五显在抵达厦门之后表面上看起来就和荣归故里的朝廷大员没什么两样,先是在厦门呆了两天见了见地方官员,然后就朝着家乡而去,到了家乡后陈五显先是祭祀和先祖,又掏银子修了家庙和祠堂,随后还给乡亲父老们摆了流水席,热热闹闹地折腾了小半个月才安静下来。
陈五显虽然在朝中未任实职,可他毕竟是重臣,而且还有着爵位。再加上陈五显原本就是福建人,在福建的名声很大,所以就算在老家的时候也不断有地方官员前来拜访。
对此,陈五显几乎是来者不拒,对于来拜访的每个人都是和颜悦色,这样一来更另这些官员对陈五显极为亲近,至于所送的礼物等等,陈五显也未拒绝,笑呵呵地全收下了,又答应了这些官员邀请他去州府作客的好意。
就这样,当家乡的事办得差不多时,陈五显就借着为当初义军起义被杀的将士们收敛尸骨的理由在福建各处逛起来,反正他在朝中没有实职,而且这次回乡朱怡成足足给了他好几个月的假期,这件事同样也是得到皇帝许可的,所以他的行动极为自由。
但谁都没想到,表面上陈五显如同一个好好先生,凡是对于每个来访官员无论品级大小都笑容相待,甚至连地方士绅和一些商人来访同样和颜悦色。可是实际上,陈五显一直暗中调查着福建的情况,除了首要的厦门、福州两地外,对于福建其他各处的情况也在私下收集,至于锦衣卫的探子和作为陪同陈五显一起到达福建的徐旭从踏上福建的土地后就没闲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福建的真实情况就如同拨开迷雾一般逐渐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当真实的一面最终显露后,饶是一直一副好好先生的陈五显都忍不住愤怒了。
“简直是狗胆包天!”陈五显脸色铁青,平日里看上去憨厚平实的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杀气,要知道他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富贵爵爷,可毕竟是当年聚众起义的义军首领,在他手下被砍掉脑袋的清军可以说数不胜数,此时此刻仿佛又到了当年领兵和清军厮杀的时候。
陈五显的愤怒并没有让徐旭意外,其实他看到这些东西时心中的愤怒一点都不比陈五显小。
“爵爷,这些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徐旭忍不住叹道:“下官看完这些东西后,心头只有八个字:肆意妄为、触目惊心!”
“这些蛀虫,他们如何敢如此大胆!”陈五显心头一团火不断燃烧着,甚至有些压不住。
的确,福建的调查结果让陈五显和徐旭震惊不已,相比之下,锦衣卫所之前所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当这座冰山逐渐显露出来后,其结果让人触目惊心。
福建历来就不富裕,无论是前明时期还是之前满清统治时期,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福建人铤而走险在海上讨生活了,正是因为有这些传统,福建人的性格强悍而又坚韧,同时胆子又大,这是生存逼迫的结果,并非能简单地说好或者是不好。
所以,当大明收复福建,同时开放海贸,鼓励商业时,原本就不甘愿在穷乡僻壤守着几分薄田度日的福建人一时间爆发出了其潜力,纵观如今的大明,海商中除了最初投靠大明的浙江商人外,福建人已隐隐有后来居上的姿态,而且福州、厦门这些地方原本就是港口城市,随着海贸的不断发达,这些城市也变得越来越繁华起来。
此外,大明收复福建时,虽然派遣了不少官员,可实际上当时大明的底蕴并不强,尤其是基层官员的缺乏更是严重。虽然大明接连开了恩科和科举,并且改革了科举制度,以招揽人才为大明所用,但实际上许多地方依旧还维持的原来的现状,尤其是中下级官员和吏员,许多人都曾经在满清任职,在进行简单排查确认没有什么罪责的情况下,一般来说大明都是收为已用,继续任职或者调任他职的。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隐患,江南地区还好些,毕竟江南地区就在朱怡成的眼皮下,至于广东那边也算不错,因为广东眼下是大明极为重视的区域,尤其是香港的建设更是重中之重。而福建就不一样了,福建向来就交通不便,除了沿海地区外,腹地山林茂密,道路很不好走,而且福建又正是经历这百年大变的时间段,随着商业的繁荣和贫富差距的逐步体现,一些问题就开始不断出现。
官商勾结,这是常态,随后又有了更严重的情况,比如说依仗着地方势力和官府背景欺压百姓,夺其田产,灭其家人的事发生。更令人愤怒的是,有些官员为了获利甚至和一些海商联合起来进行大肆走私的活动,使得市舶司流失了大量税款,再加上一些经商失败的海商摇身一变把脑筋打到了掠夺他人财物的主意上,在福建外海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这些新时代的海盗用银子收买了地方官员为其背书,私下里专门对一些中小商行下手,可以说无恶不作。而且还胆大包天,对于察觉到此事,并且准备着手处置和上报的官员,他们能拉拢则拉拢,许多官员被其用银子拖下了水从而同流合污,而另外一些官员在拉拢不成的情况下居然痛下黑手,仅仅去年一年里,福建一省意外或者貌似正常死亡的各级官员就高达六人之多,其中地位最高的居然是堂堂福州知府,其死因是离奇的酒后失足落水而亡。
第六百五十五章 知府之死
“可有人证物证?”陈五显按捺着怒火,压低声音问道。
虽然内容让人触目惊心,但陈五显并没有马上决断,而是询问起证据。福建的情况不容乐观,这种情况下要么不出手,如果要动手必须证据确凿。
“有!”徐旭点头道,取出一叠东西递上,陈五显接过细看,这是一些人的口供,上面有供者的亲自画押,这些人中有因为海盗家破人亡的商人,也有因为被侵吞了土地一无所有的百姓,还有几个福建中下层的官吏,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那位落水而亡的福州知府小妾的供词。
这份小妾的供词是所有证据中最为重要的,根据这个小妾所说,福州知府唐纬到任后很快就发现了福建的问题,对其尤为重视,颇有正义感的他在了解情况后就开始着手收集实据,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举动引起了这些利益团体的察觉。
在企图收买不成,后来又威逼无效的情况下,这些人决定铤而走险,找了借口把唐纬骗到了酒楼,先在茶中下药麻翻了唐纬,紧接着又强硬灌酒,在唐纬人事不知的情况下半夜把他丢入了河中,从而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唐纬身为福州知府怎如何不小心?难道他去的时候就孤身一人?”陈五显顿时皱眉问道。
“根据其小妾所说,唐纬前去时是带着亲随的,但他没想到这个亲随早就被他人收买了,所以唐纬这才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黑手。”
“这亲随如今在何处?”陈五显问。
“死了!”
“死了?”陈五显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旭居然拿一个死人来说事,这种算什么证据?徐旭身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其职并不低,而且此人一向精明强干,要不朝廷也不会特意派他当自己的副手,而实际掌管具体查案工作。
以他的能力,难道不知道死无对证的道理?既然当事人全都死了,那么所谓的被人所害说法根本就站不脚,更重要的说出此事“真相”的并非是唐纬的正妻,而只是一个区区小妾,这种东西拿出去又有何用?
正要责问徐旭,可陈五显一想自己这些日子和徐旭接触下来,知道他并非是如此没有分寸的人,难道这其中另外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么?当即向徐旭看去。
“爵爷猜的不错。”似乎是看出了陈五显的疑惑,徐旭叹了口气道:“这些人做事狠辣,而且又干净利落。唐纬身为福州知府,官居四品,像他这样的人都敢下手,实在是令人惊心。唐纬死后,地方三司曾经过问过此事,因为有不少人证证明他在酒楼喝酒,尤其是唐纬的亲随口供,最后才以失足落水结案。至于唐纬的家人之后也回了其家乡,但蹊跷的那位当时跟着唐纬的亲随在不久后一日夜里也因酒醉落水而亡,这不能不让人联想翩翩啊!”
“唐纬的家人呢?你难道没去找过?他们怎么说?”陈五显问道。
徐旭摇摇头道:“唐纬死后,其家仆大多散去,只有其妻带着一双子女回了老家,下官曾经派人去接触过,但其妻闭口不提此事,只说此身只愿扶养儿女长大成人足也,至于唐纬之死,既然已经定案就不必再言了。”
听到这解释,陈五显心里叹了一声,这分明是唐纬的正妻担心祸及子女所以不再敢追究此事。想想也是,自己的丈夫为四品知府,在地方上这官并不小,就连他这样的身份对方都敢下手,何况她们孤儿寡母呢?
唐纬已死,作为其妻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一对子女了,如果因为此事让他们再受到牵连,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的。所以,唐纬其妻这么做也算是情由可原,并不奇怪。
“他的小妾是怎么回事?”
“唐纬的小妾原本是一个烟花女子,三年前唐纬在浙江任知州时结识,唐纬为其赎了身。调任福州后,就把她带到了福州,此女子看似娇弱,却极有主见,唐纬死后她并未同其妻一起走,而是留在了福州,之后去了城外的庵院带发修行,称为唐纬诵经祈福以修来世。”徐旭继续说道:“下官调查唐纬死因时查到了此女子的下落,一开始她闭门不见,也许是有所顾虑吧,之后下官好不容易才取信于她,这才对下官说出了真相,不过……。”
“不过什么。”陈五显追问道。
徐旭苦笑道:“此女子虽写了供词,也说明了唐纬之死的经过,但并未提供真凭实据,依下官看来,此女人应该还是心有顾虑,未完全信得过下官。”
“你的意思是说……她手里应该有唐纬之死的真凭实据,或者是他为何而死的东西?”陈五显想了想后问。
徐旭点点头,陈五显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几步,猛然回头问:“此女子现在何处?我要见她一见!”
“她在城北的观音庵。”
“观音庵?”这个地方陈五显并未听说过,应该只是个小庵,不过他要去观音庵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陈五显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容易引人注目,而且一个男子去尼姑庵也不正常,一旦被人发现谁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爵爷放心,下官已有安排。”见陈五显迟疑不决,徐旭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当即上前低声说道,仔细听着,陈五显觉得徐旭这个安排倒是不错,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让他尽快安排。
三日后,陈五显打着为义军将士收敛尸骸的由头出了福州城,随后一路朝着城北而去,到了地方,那边已有几个地方官员和提前在的亲兵在了,在这一处已有几具挖掘出来的尸骨摆在地上,陈五显见后神情凝重,上前亲自查看,当通过遗留的衣物确定这些早就只剩骨头的尸骨的确是当年自己部下的时候,陈五显顿时泪流满面,神情不能自己。
哭了一阵,陈五显让人摆上祭品,为他们的在天之灵祭祀,随后等做完这一切后,又让人抬来已经准备好的棺木亲自俯身一一捡起尸骨装殓入棺。
陈五显在悲切之中,做这些异常小心,仿佛生怕碰痛了这些死去的兄弟一般,更不假于他人之手。直到两个时辰后这才完成装殓,带着疲倦起身。
接下来,自然是把棺木运回去,随后同之前寻到的尸骨一起集中安葬,以让这些生前在一起战斗的兄弟们死后也能在一起长眠。这些工作就不需要陈五显来做了,亲兵和陪同的地方官员会替他完成,在回去的路上,陈五显的精神明显差了许多,走在山道上摇摇欲坠,亲兵队长见他如此连忙搀扶他坐下,并取来饮水让他喝口水休息休息。
这一休息就又是大半时辰,看着天色已晚,陈五显又因为悲伤过度显得疲乏不堪。随后勉强又走了一段路,在旁人的劝阻下,陈五显这才听取意见,准备在城北找一处地方暂时休息一日,等明天好些再回城。
最终,他们选了一处当地富户的宅院,虽然说是富户,不过这里的宅院却比不上福州城的大户人家,而且因为是建在临山之处,宅院面积也不大,除了正院正房外仅有几处厢房而已。他们这么多人要全住肯定是住不了的,所以留下了些人陪同外,其余人带着棺木继续赶路,陈五显在谢过主人的招待后就住进了原属于主人的正房。
第六百五十六章 奇女子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常,不过就在陈五显住下后不久,主人带着仆人前来拜见陈五显,要知道陈五显的身份不一般,能够在这种地方住一晚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莫大的荣幸,更不用说一个在福建城外的普通富户了。
再则,陈五显平日就没什么架子,对于家乡人也一向客气的很。这些日子在福建陈五显去过许多地方,对于普通村民也都是和颜悦色的,更见了不少当地的长者的地方官员,所以他对于主人的拜访并没拒绝,而是很客气地请对方进来,这在旁人看来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的男子,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面相憨厚,说话谨慎,还带着一口浓烈的当地口音,但实际上这个主人是锦衣卫的人,而这个地方也是徐旭特意安排的场所。
进了门口,主人没有异常举动,按着规矩见过陈五显,实际上却暗暗观察着四周,等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起身道:“爵爷,小的不能在此久留,此人暂时留在爵爷处,等过会小的再过来。”
说完后,他故意提高声音道:“草民谢过爵爷,爵爷身乏,草民这个小仆精通推拿之术,为爵爷去去乏如何?”
陈五显应了声可,主人这才道谢退出,随后掩上了房门。
等关上房门,陈五显打量着留在房间里的仆人,当他的目光移到对方身上时,那仆人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对方的脸,这是一张看起来并不惊艳,却眉目中有几分英气的脸庞,虽然穿着男仆的衣服,可仔细看还是能瞧得出她是一个女人。
“周氏?”
“妾唐周氏,见过陈爵爷!”那女人正是在观音庵带发修行的唐纬小妾周氏,不过她虽然冲着陈五显跪下,却目光盯着陈五显,似乎要辨认他身份的真假。
陈五显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当即从怀中掏出他的腰牌递上,周氏双手接过细看,这是一块代表陈五显身份的特制腰牌,上面清晰地写着陈五显的爵位和官职,这种东西是无法伪造的,而且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身为唐纬的小妾,自然认得出它的真假,仔细看过后,她双手把腰牌递还陈五显,随后磕头道:“妾胆大妄为,冒犯爵爷。”
“没关系,如此情况下你小心翼翼并不算冒犯。”陈五显把腰牌取回放好,随后看着她道:“徐大人告诉本爵,当年福州知府唐纬之死另有隐情,此事是真是假?”
听到此话,跪在地上的周氏顿时眼中湿润了,她带着咽呜之声磕头道:“我家大人死的惨,还请爵爷为我家大人申冤啊!”
“莫哭!起来说话!”陈五显担心她的哭声引来麻烦,顿时压低着声音道。
周氏并非不知轻重的女子,要不然她也不会以出家为名躲身福州城外,却暗中为唐纬昭雪了。她压抑着内心中悲痛的情感,用帕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说起了唐纬横死的经过。
听着周氏的讲述,陈五显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周氏所说的一切和徐旭给他看的供词没太多区别,只不过更为详细些而已。
等她说完,陈五显当即问道:“当时你在何处?”
“回爵爷,妾在府中。”
“唐纬死时除那位已死的亲随外还有何人在场?”
“回爵爷,除害死我家大人的凶手外,再无外人在场。”
“既然如此,那你又如何知晓经过?又如何断定唐纬是为外人加害?”陈五显咄咄逼人追问,如果这一点没有确凿证据的话,周氏就算说破天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仅凭她一面之词如何定案?
“爵爷!”周氏悲切道:“我家大人不愿同对方同流合污,正因为如此被人以商议要事的借口骗去,随后当夜就溺水而亡,如此前因后果,难道还不值得怀疑么?”
陈五显摇头道:“空口无凭,如何取信?”
“我……。”周氏道了一声,紧接着她神情极为纠结和痛苦,同时又显得异常悲哀。
“周氏。”陈五显叹声安慰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唐纬之死虽有蹊跷,但你要知道此事三司已有定论,如想推翻必须有真凭实据。要不,仅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采信?别说你只是一个妾,就算你是正妻又怎么样?这官司打到御前都没用,甚至还会因为未有证据就诬告官员从而落得发配三千里的下场。”
说到这,陈五显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又叹道:“起来吧,今日就当本爵从未见过你,以后好好安生过日子吧……。”
“爵爷!”就在这时候,周氏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抬头朝着陈五显望去,一字一句道:“妾手里有真凭实据!”
陈五显顿时一愣,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追问道:“你可知你刚才说的什么?如有欺瞒可是要获重罪的!”
“妾知道!”周氏斩钉截铁道:“爵爷乃我大明重臣,在福建又素有威望,小女子信得过爵爷,我手里的确有真凭实据!”
“你仔细说来。”陈五显心中狂跳,但表面上却依旧如常,压低着声音道。
周氏这才缓缓说起了事情经过,其实唐纬在出事之前就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当他接到对方邀请自己去酒楼的时候,原本唐纬是不愿意去的,不过因为对方提出要和他好好谈谈,并且同意替唐纬当证人,来指正唐纬正在调查的几个官员的时候,唐纬这才决定前往。
但为了保证自己安全,唐纬还是带上了自己的亲随,可他并不知道这个跟随了他多年,信任有加的亲随早就背叛了他,被对方暗中收买了,而接下来的情况自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唐纬莫名其妙地一去不复返,第二天发现醉酒失足落水溺死在河中。
可谁都没想到,实际上唐纬在离开家的时候曾经把周氏找去,私下交给了周氏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正是唐纬一直调查和搜集到的证据,同时还告诉了周氏他对于福建官场上下的调查和猜测。
唐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在必要时候给自己留上一手,而且他只交给周氏而不是告诉他的正妻,一是因为周氏比正妻见过世面,知道其中轻重。二来也是避免这事连累到自己正妻和子女,如果告诉正妻的话一旦这胆小的女人一害怕说漏了嘴就麻烦大了,而周氏虽然出身烟花之地,但却很有主意和见地,所以他这才如此安排。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唐纬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下手这么快,这张底牌根本就没打出来就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当得知唐纬如此溺死之后,周氏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东西给藏了起来,随后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试图找寻真相。
很快,等地方三司为唐纬之死定性后不久,那位当日陪同唐纬的亲随也莫名其妙地死去,这就更让周氏坚信唐纬的死因了,再接下来为了暂时避开对方的关注并寻找为唐纬昭雪的机会,周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康家,并未同唐纬正妻归乡,而是一个人留在了福州郊外,当起了一个带发修行的居士。
在观音庵一呆就是这么多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氏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她甚至看不到有任何机会。直到前不久徐旭暗中查访,终于顺藤摸瓜找到她的时候,这才又让几乎已经绝望的周氏有了希望。
但因周氏非常清楚这件案子的重要,她清楚在这种时候必须小心谨慎,虽然她确认了徐旭的身份,可在没有十足把握之下她并没有拿出唐纬留给她的东西,只是讲述了唐纬之死的真正原因,为他申述和昭雪。
第六百五十七章 老陈的智慧
虽然向徐旭讲出了真相,可周氏却没有把证据交给徐旭,倒不是周氏不信任徐旭,而是这案子牵扯实在太大,周氏担心徐旭斗不过这些人。
徐旭此次到福建虽然是核实福建之事,但他实际上并没有钦差之职,因为朱怡成避免打草惊蛇,再加上在事情不明的情况下只是安排徐旭作为陪同陈五显至福建的副手。
他们来福建是暗访,假如大摇大摆地以巡查为由,福建上下也不是傻子,早就一眼看出了问题。就算是现在,徐旭在陈五显身边也未真正表露身份,在外界看来只是一个随从官员而已。
为保证安全和必要性,真正的杀手锏还是在陈五显这,临出京时朱怡成给了他一道命令,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甚至能够调动福建驻军为其所用。再加上陈五显的身份和地位,所以说如此安排还是非常妥当的。
周氏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更不是从不出门的没见识的农家女,她可是曾经在烟花之地生活过,所以周氏在唐纬死后偷偷看了那些东西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何要至唐纬死地,并且清楚它们的份量之重。
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周氏是绝对不会把它们交出来的。直到陈五显的出现,并且确认其身份后,周氏这才说出了真相。
陈五显在福建赫赫有名,尤其是在民间口碑甚好,更重要的是陈五显早就被朝廷封爵,再加上他比较超然的地位,更同地方官员没有丝毫瓜葛。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周氏才会把希望寄托在陈五显身上,因为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完周氏的讲述,陈五显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彻底放下了心。同时,他看着面前的周氏,心中不仅感慨这个弱女子居然能为自己男人做到如此程度,不仅有情有义更具智慧和胆识,实在是不易啊。
唐纬留下来的东西周氏自然不会带在身边,也未藏在观音庵,谁都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周氏把它们放在知府后衙的一处,周氏的确聪明,她知道唐纬死后肯定会有人注意唐家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把任何东西带出去都会引人注目,一旦被人发现唐纬留下的这些东西,不要说无法为唐纬昭雪,甚至还会牵连到唐家的其他人。
至于把它藏在后衙,看起来风险很大,可实际上却安全的很。福建知府的衙门不小,后衙自然也大,藏一些东西根本就不容易找到。更重要的一点是官员历来有不修衙的惯例,无论是谁当这个知府,都不会大兴土木,除非朝廷拨款修缮,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
何况,唐纬死后,唐家遗孀早就离开了福州,周氏也去了观音庵,这就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已经换了主人的后衙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把东西从后衙取出来,眼下肯定是不行的,至少要等到回城后再进行,所以陈五显安抚了周氏后向她保证只要证据确凿,他一定会为她做主,鉴于周氏不便在此久留,陈五显让她下去歇息,她的安全自然有锦衣卫的人保护,这不用担心,等明日化妆扮成陈五显的亲随一同带回福州即可。
等周氏走后,陈五显并未休息,而是想了想,起身朝着门外喊了声。
很快,陈五显的亲兵队长急忙赶来,此人虽是亲兵队长,但同样是陈五显最为信任的人,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汉子自当年陈五显在福建起义时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在同清军交战最困难的时候他始终跟随着陈五显守护着他。
原本,他是有机会去军队任职的,凭他的一身武艺和资历当个守备绰绰有余,再加上陈五显的背景,只要上了战场立下几场功劳,到现在起码也是个游击将军甚至参将,就如同在朱一贵身边的黄殿一般。
可是他却拒绝了如此安排,依旧留在了陈五显身边做一个普通的亲兵队长,虽然陈五显也未亏待于他,眼下他身上有着副千户的职衔,可相比在军中实职却有天壤之别,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低声同他交代了几句,陈五显随后取出自己的腰牌交给他,他也不说话点了点头,紧接着转身离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处。
翌日,陈五显一行人休息一晚后用了早餐告别主人离开了这里,继续朝着回城的方向而去。但谁都不知道队伍中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就是装扮成亲随的周氏。
回到福州城已近正午时分,陈五显回来地方官员当然是知晓的,陈五显一行很是正常的回到所住的府邸,当陈五显刚刚踏入后院,早就等候着的徐旭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爵爷……。”
“屋里说。”陈五显摆摆手,随后带着徐旭进了书房,等关上门后徐旭说道:“柏将军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爵爷准备何时去知府衙门?”
“不急。”陈五显笑笑道:“柏将军的兵能暂时不用就不要动,知府衙门那边我另有安排。”
徐旭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明白了陈五显的意思,虽然他是御史,为人精明强干,但他实际上对于一些细节考虑并没有陈五显全面。毕竟陈五显如今看起来只是一个富贵爵爷,可要知道他当年却是一方豪杰,一个能拉起几万义军和清军抗衡,其名声威振东南的人如何会是一个普通的好好先生?
没有过人的胆识和能力,陈五显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名气,眼下他甘愿主动卸下军职,只在五军都督府挂个差,当一个富贵的爵爷,其实这正是陈五显的处身之道。因为陈五显非常清楚,他的名气太大了,再加上他从来就不是朱怡成的嫡系,如果依旧手握重兵的话,恐怕朱怡成放心别人也不放心,而他现在这样就能避免掉许多麻烦,安安稳稳当他的太平爵爷,而且地位也能保证。
这就是陈五显的智慧,而且正是他这样的智慧不仅避免了许多风波,还得到了朱怡成的信任,这些看似简单,可在权利面前,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第六百五十八章 浪尖上的知府
如今的福州知府姓崔名宏毅,江苏人士,恩科进士出身,曾在浙江担任知县,后调任广东,在广东任上崔宏毅大力推广农商,政绩显然,考评为卓越,一任过后原本朝廷是打算把他调至江西任职,后来因为福州知府唐纬的意外死亡,吏部就改了他的任命,把他调至福州为知府。
也就是说,崔宏毅来福州上任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从他的为官情况来看虽然称不上清如水,但也算是能臣干吏,更重要的是崔宏毅是恩科进士,算起来不仅是朱怡成的天子门生,而且同福建当地的官员、商人等并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在陈五显看来这个人是可以争取的。
所以,陈五显打算先同崔宏毅谈一下,摸一摸他的底。如果崔宏毅并未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那么有了崔宏毅的配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毕竟现在这时候,在还未拿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动用驻军,谁能保证那些人不会警惕?何况如此大案,到时候这些人勾结起来狗急跳墙,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陈五显是带兵之人,深知要么不动,要动就要雷霆万钧一击而中的道理,他可不想因为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就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和底牌。让福州参将柏昊做好准备,并且取得调兵的权利,那是为了防备万一,而不是立即发动。
越在紧要关头,就要越要能沉得住气。当日陈五显派人请崔宏毅过府,至于理由也好找的很,陈五显来到福州作为福州的父母官,之前受到崔宏毅款待,如今现在事办的差不多了,陈五显过些日子就要离开福州,在离开之前回请对方也是很正常的。
就这样,崔宏毅欣然赴约,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场赴约却是福建官场巨震的开始,而且这场巨震不仅只是福建一省,随着后来情况的发展,这场震动几乎波及了大明所有控制的省份,许多人更因为此事而人头落地。
表面上看崔宏毅受陈五显邀请赴宴,可当晚上崔宏毅离开,坐上轿子后的一瞬间,原本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瞬间就变得冷若冰霜。他来之前根本就没想到陈五显请他过府的真意,更没料到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突然间卷入了一场风波之中。
对于陈五显来到福建,福建上下都只是以为他来福建是荣归故里,同时为当年阵亡的义军将士收敛尸骨。而且陈五显到了福建后也是这样做的,无论是在他的家乡所作所为,或者一直来忙碌的事,都足以显示他来福建就是做这些事的。
可是崔宏毅万万没有想到,陈五显来福建的理由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当他看到陈五显请出朱怡成的旨意和那能调动兵马的命令后,他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就炸开了,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紧接着,陈五显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请他过府的真正用意,同时询问他的立场,这时候崔宏毅只觉得陈五显望向他的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子,全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亏得崔宏毅到任的时间不长,的确和地方没有丝毫瓜葛。而且因为之前唐纬的意外身亡,这些日子那些人收敛了许多,毕竟死了一个堂堂知府,这事虽然被掩盖过去,可一旦因为自己的问题再把这事揭出来的话谁都没好果子吃,暂时的低调是必须的,这也是他们收敛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知道真相后的崔宏毅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更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后怕不已。如果继续下去,作为福州知府,等将来他不同那些人同流合污,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唐纬。
崔宏毅不是清官,在当知县的时候他就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取了些好处,毕竟绝对的廉洁在政治上是绝对不存在的,哪怕如今朝廷已提高了官员的待遇,尤其是所谓的养廉银更让官员的日子好过许多。
可有一句话是真理,那就是权利会滋生**。尤其是作为地方父母官,也许在朝廷大员眼里,区区知县算不得什么,可实际上作为“百里侯”,管着一方地,在老百姓眼里是高不可攀的角色。
尤其是如今大明大兴商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机会,一些精明的商人一年的收获就足以让人眼红不已。崔宏毅也爱钱,可是他有他的底线,他捞钱的对象从来不会向普通老百姓下手,因为他知道这些苦哈哈的日子原本就不怎么样,而且从这些人身上捞钱不仅缺德,还容易出事,再说就算刮地三尺又能捞得多少好处呢?
崔宏毅捞钱的对象一直就是那些商人和新兴的工厂,对于利益丰厚的这些人,从他们身上占点便宜是很正常的事。何况崔宏毅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更不会平白无辜的敲诈,要知道他可是进士出身,作为读书人是有底线的。
利用掺股,拿暗份子,或者其他方式,崔宏毅捞钱捞的有滋有味,另外崔宏毅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作为官员他在捞钱的同时会给这些人提供些便利和特权,这样一来就成了两拍及合的结果,他拿钱拿得理所当然,而送钱的人也高兴,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假如时间长了,或者又没有唐纬之前的事,说不定在福州知府任上做久了崔宏毅也会陷入这个泥坑。一想到这,崔宏毅就觉得后背发凉,暗怕不已。
回到府中,崔宏毅在两个亲随的陪同下进了书房,等到了书房后前一刻还停着腰杆的崔宏毅后一秒就弯下了腰,带着三分讨好的笑容向这两个亲随行礼。
“两位大人,现在如何安排还请示下。”崔宏毅很是客气地说道,他不客气不行,要知道这两位亲随可不是他真正的亲随,眼下原本同他一起去过府的亲随已经被陈五显扣押了起来,而这两位亲随是陈五显的人,不……应该说朝廷的人,他们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化装而成。
个子高的先看了眼身边个子矮的那人,随后道:“刚前爵爷已经吩咐过了,你唤个人过来带我过去即可。”
“这没问题,那……。”崔宏毅顿了顿,看了看没出声的矮个子。
高个子冷笑一声道:“非常时期,我这位兄弟就陪着崔大人,没有问题吧?”
“当然当然,这如何会有问题,爵爷爱惜下官,下官高兴都来不及呢。”崔宏毅哪里不知道这矮个子所谓的陪着自己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他不会傻到说出真话,故意装着高兴的样子笑着连连点头。
第六百五十九章 福州之变
崔宏毅虽然不是清官但是能吏,更是一个聪明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等高个子离开后,崔宏毅也不再说话,安分地坐在书房中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至于在一旁的矮个子崔宏毅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间隔一会儿会有崔宏毅翻书的沙沙声,崔宏毅捧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书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直半闭着眼坐在角落里的矮个子瞬间就睁开了眼,神情中带着防备,很快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留,接着传来三短一长的敲门声。
听到暗号,矮个子轻松了口气,这才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果然在门外的是他的同伴。
高个子并未说话,只是先用目光朝着书房里撇了一眼,这时候崔宏毅已经放下了书,抬头正向他望来。
“崔大人的合作在下多谢,不过今日还得请崔大人委屈一下,我这位兄弟会好好照顾大人。”
“这是自然。”崔宏毅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对方应该取到了需要的东西,接下来陈五显那边拿到东西后就会发动,而在发动之前这消息绝对不能走漏,而他也将暂时被禁足。
这同时也让崔宏毅松了口气,在从陈五显找到他开始,他崔宏毅就已经身不由己卷入了这场风波,对于处在风波中心的他来讲,这场风波最终如何也将决定他的命运。
实际上,由于崔宏毅调任福州没多久,他并未同地方进行勾结,这场风波其实同他没太大关系。但谁让重要的证据就藏在他的住处呢?陈五显要拿到那东西崔宏毅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那么结果就有两个,一个是证据确凿,另外一个就是证据找不着了。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对于福建整个官场是一场灾难。假如是后者的话,也许福建官场勉强可保,那些人侥幸逃脱,而未拿到真凭实据的陈五显也只能另想办法。
但是对于后者来讲,崔宏毅反而更愿意看到前者的结果。假如是后者的话,他崔宏毅的处境就异常尴尬,不仅得知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更担心这秘密泄露后被福建那些人报复。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这种情况下崔宏毅更希望快刀斩乱麻,一次性了解此事。何况他本就算是半个局外人,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至于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大兴牢狱?死人?这又同他何干?再说他如今已是堂堂知府,假如福建官场巨变,那么对于他这个还没把知府位置坐热的人来讲不同样是一个机会么?
第二日,崔宏毅就对外称自己昨日醉酒身体不适,知府衙门暂时休衙一日。对此旁人倒也没什么意外,毕竟崔宏毅昨晚的确受了陈五显的邀请去赴宴,最后喝多了才回到府中。
对于这个,许多人甚至羡慕崔宏毅的运气,要知道能够得到陈五显的邀请和款待可不是人人都有这机会的,这崔宏毅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搭上了陈五显的关系,看来这位新来的知府大人背景不浅啊!
可是就在这一日谁都没注意的情况下,福州驻军以换防的名义进行了调动,仅半日时间就全部掌握了福州城的各处要道,另外一队队士兵接连不断地从军营开出,悄悄控制住了各处衙门,至于那些陈五显圈定的人员更在早就安排好的锦衣卫监视之下。
“爵爷,一切安排妥了,还请爵爷下令。”福州参将柏昊全身披挂,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旭穿着官服,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分别是军中的游击、守备、千总等军官和徐旭从其他地方调来的五个巡查御史,所有人神色严肃,望着站在上首,身穿蟒袍,腰系玉带,跨着天子剑,手中捧着圣旨的陈五显。
“右佥都御史徐旭何在!”陈五显用目光扫视了众人,开口用着洪亮的声音喊道。
“下官在!”徐旭上前一步大声回道。
陈五显把手中的圣旨向前一伸:“奉圣上旨意,右佥都御史徐旭持圣旨、天子剑即刻查封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市舶司、知府、知县各处衙门,各官员暂时收押,如有反抗者可直接处置,不得有误!”
徐旭脸色通红,抑制着心中激动,接过圣旨,接着又接过陈五显大声道:“臣徐旭领旨!”
“福州参将柏昊!”
“末将在!”柏昊连忙上前道。
陈五显取出朱怡成提前给他的令牌道:“奉圣上旨意,福州参将柏昊协助右佥都御史徐旭控制福州各门各衙,不得走漏一人,另领军查封都指挥司衙门,如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柏昊接过令牌大声道:“末将柏昊领旨!”
说完这些,陈五显再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随后挥手道:“出发!本爵在此等你们的消息,莫要让圣上和本爵失望!”
“请爵爷尽管放心!”众人异口同声回道,随后各自按着之前早就安排好的任务目标快步离去,随后府外等候的人员逐渐散去,但很快远处却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喧哗。
陈五显的突然发动是福州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作为福建首府,福州城原本就是个繁华的城市,而且随着这些年的商贸大开,相比以往福州更是热闹。
但谁都没有想到,在一瞬间,无数士兵突然间就出现在福州城内,这些士兵有着将领带领着,同时还有着身着文官服饰的巡查御史在其中,这些人如狼似虎,直接冲向各处衙门,二话不说就把衙门直接围起,随后领头者带着士兵径直向里走去。
对于一些配合的衙门和官员,这些人还算规矩,只是拿出命令向对方宣读了其内容,并且把所有人全控制起来,除了几个在名单上的人直接被抓走外,其余人员除了暂时不能出衙外倒没有其他限制。
当然,对于一些企图逃跑甚至反抗的人,就不会那么客气了,百姓亲眼所见,福州知县的典史带着几个衙役意图反抗,就被当场格杀,其尸体也不收敛直接就横在知县衙门处,令人触目惊心。
第六百六十章 出事了
陈五显要么不动,要动就是雷霆万钧。
一日之间,福州大小衙门全部被查封,收容和收押的官员、吏员,再加上不少当地富商的商号和宅院同样被查封,总人数超过了三百人,可谓一网打尽。
接着,还有厦门和两府的州县,同样有不少官吏富商在没反应过来前就落网,这些人加在一起已近五百。
当然了,这些人不可能都是卷入此案的人,陈五显之所以这样做是避免意外,先控制住所有人然后进行删选,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先删选后再逐一抓捕,因为根据他拿到的证据显示,福建上下已经差不多全烂掉了,自三司到下面普通小吏牵扯其中的无数,也许福建各衙门之间也有洁身自好者,但却是极少数。
查封了这些衙门,自然会影响福州甚至整个福建的运行,不过陈五显早就有所准备,从广东临时调动的官员协助接替了一部分政务,同时福州知府崔宏毅暂代承宣布政使司之职,同时陈五显还第一时间把情况写成奏折,通过锦衣卫的渠道连夜送往南京,以求圣裁。
这一日,正是朝会的日子,一大早各朝臣就来到宫外等候,随着时间到了,宫门打开,所有人按着品级和职衔鱼贯而入,等入了宫后,各自先在殿外等候。
廖焕之的年龄渐渐大了,这些年他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可以说辛苦的很。尤其是随着中原之战的结束和漠北的意外发生,整个军机处每日里都是处理不完的事件,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就像昨天,廖焕之根本就没回过家,一直在军机处值守,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简单洗梳换上朝服,然后来到了这里。
按理说,从军机处入宫可以走别门,廖焕之根本就不用那么辛苦,但他明白地位越高越不能飞扬跋扈的道理,何况他更清楚朱怡成是一个喜欢官员守规矩的主,所以他还是和其他官员一样等候在宫门外,随后同大家一起入了宫。
熬了一夜,廖焕之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抬起袖子用藏在袖中的薄荷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让自己清醒了些。
作为首席军机大臣,他自然是排在前列,可是当他向左右望去的时候顿时皱起了眉,因为在他边上居然少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军机大臣、左都御史史贻直。
在军机处,排列第一的当然是廖焕之,至于原本第二位的是邬思道。但随着邬思道退出军机,史贻直被选中入了军机后,这排名就改了,眼下第一依旧是廖焕之,而接下来分别是董大山、王东、王樊,史贻直排在最后。
上朝的队列文武分离,虽然都为军机大臣,但史贻直是文官,自然是在廖焕之的这排,可是在廖焕之身后却只有王樊而不见史贻直的身影,这让廖焕之感到有些奇怪。
“史中堂呢?你可见他人在何处?”廖焕之压低声音问。
王樊还没发现史贻直不在,直到廖焕之问起这才回头望去,看了几眼顿时也觉得奇怪,因为他没看见史贻直。
“奇怪,怎么不见他人影?”
“是否病了?他可有请假?”廖焕之皱眉问。
王樊摇了摇头,昨天还见史贻直精神着呢,怎么会一下子就病了呢?何况今天是朝会的日子,他是必须要出席的,如果真的生病也必须提前请假才是。
廖焕之顿时为史贻直担忧起来,心想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太过忙碌的原因史贻直突发急病?但现在要去查这情况根本就来不及了,宫里可不是随意走动找人去打听的地方,眼看着马上就要入殿,史贻直却依旧不见人影,廖焕之甚至暗暗琢磨万一朱怡成等会问起来怎么给史贻直打圆场。
随着一声响,早朝的时间终于到了,廖焕之和在场的所有官员同时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接着按着秩序走上台阶,向正殿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如今的早朝已不同往日,自朱怡成重定了规矩后,大明的早朝已不需要官员包括皇帝夜半三更就得起来,然后黑灯熄火地上朝了。这对于大家都是件好事,可以让上朝的众人不用熬夜,同时也让所有人上朝时保持更加清醒。
外面亮,这殿内相对而言就暗了许多,隐隐约约只能瞧出里面的轮廓。
廖焕之迈步进入殿内,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随后才慢慢适应殿里的环境。
可当他看清楚殿内的情况后,廖焕之顿时愣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看见了早就站在原本位置上的史贻直,只见史贻直身着朝服,安安静静地站在靠左边的前头位置,身子站的笔直,脑袋微微低垂着,似乎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好久的样子。
这顿时让廖焕之感到奇怪,这史贻直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会提前进殿?想到这,廖焕之脸色微微有变,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当是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向前走去。
“昨晚皇爷有召,福建出事了,中堂今天需多多在意……。”当廖焕之经过史贻直身边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脚步,而这时候史贻直仿佛也如同有默契一般抬起了头,随后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垂下了头站在原处。
廖焕之顿时心脏猛跳起来,福建出事?难道福建发生了兵变和叛乱?不对!应该不会是这样,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朱怡成绝对会是招自己进宫而不是找史贻直了。就算找董大山也行啊!要知道自己是首席军机,董大山是执掌陆军,无论是兵变或者叛乱,又同史贻直掌管的都察院有什么关系?
都察院?!
一想到这,廖焕之似乎悟到了什么,朱怡成把史贻直连夜找去,那么肯定就和史贻直所管的本部有关,再联系到福建出事的说法,难道是福建那位官员出了问题?居然引得如此重视?
承宣布政使司?还是提刑按察使司?又或者都指挥使司?作为一省,三司长官自然是最高级别的官员。
自大明复国之后,朱怡成重新调整了官制,对于满清一些官职进行更改,逐渐取消了原本各省的巡抚一职,至于总督为避免权利过大,也不进行常设。重新启用原本大明的三司制度,也就是政、刑、军三权分离,地方三司主管一省事务的方式。
但相比之前的大明地方三司结构,朱怡成也进行调整,尤其是对原本都指挥使司的定意重新进行划分。要知道都指挥使司是建立在军户的基础上,而现在大明已彻底取消了军户,所以这个部门虽然依旧沿用旧名,但实际上却是警察和预备役的混合体,换句话来说就是后世省公安厅加武装部的结构。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天子之怒
都察院的职责是朝廷监察机构,主要负责官员的监察、弹劾工作,作为左都御史的史贻直是都察院一把手,朱怡成紧急找他进宫肯定为的是吏治的问题,再联想到刚才史贻直说的那句话,廖焕之顿时觉得左眼皮跳得厉害,潜意识里觉得要出大事。
同时,廖焕之更想到了自己,自己不仅是首席军机大臣,还是吏部尚书,作为吏部尚书,他在朝中权利极大,要知道吏部尚书一直被称为天官,几乎可以决定中下层官员的大多任命,换而言之就等同于后世的中央组织部部长一般。
一旦福建真的是因为吏治原因出大问题,那么他这个天官难咎其职,朱怡成到时候板子肯定第一个打在他的身上。想到这,再回想史贻直提醒他的后一句话,廖焕之身上的困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强烈的不安。
很快,所有人都入了殿中,各自在位置上站定,这时候许多人也发现了提前在殿内的史贻直,但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用着各种不同的目光暗暗交流着,试图找出原因。
随着小黄门的一声喊,殿中鸦雀无声,随后朝会的正主朱怡成从殿后走了出来。
今日的朱怡成明显没有休息好,脸色难看之极,但他的表情中又带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凝重和严肃,站在最前面的廖焕之清楚的还能从朱怡成那张黑脸上感受到压抑着的愤怒,就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短暂宁静一般,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迈着沉重的步伐,朱怡成走到宝座前,他并没有和以前那样马上坐下,而是站在那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殿中众人,这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凛冽,最后落到了站在前排的几位军机大臣身上。
过了片刻,朱怡成这才落座,随后自然是朝臣行礼,礼毕后朝会正式开始。
一开始的节奏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分别是各部上奏,随后对上奏之事进行讨论和断决,如果一时间无法处理,自然有小黄门把所奏之事留档,等待朱怡成和军机大臣商议后再拿出结果来。
因为这些日子中原和北方的情况,许多政事都是有关这些,不过朝廷已经定下了大方向,再加上之前廖焕之和军方还有户部所商议的办法,虽然还有些不足,不过也勉强可以解决。
至少随着朝廷的一步步实施,这些地方的情况已好转许多,这对于大明是非常有利的,这也是大多数官员共同的认识。
但今日朝会上,朱怡成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对于一些平日里他比较关心的问题仅仅只是听了听,随后就简单地处置或者交由某部跟进,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会很快就进行了大半个时辰,但这时候廖焕之却丝毫不敢怠慢,暗暗打量着朱怡成的表情。
当户部右侍郎汇报了这月各处市舶司的收入后,一直未出声的朱怡成终于说话了。
“这些年,随着我大明商贸大开,海外贸易繁荣,各市舶司收入节节上升,如今每月收入几乎抵得上最初的一年之数,对此朕心甚慰啊!”
“皇爷英名,此乃皇爷开万年之基业,谋万世之举!”这时候众臣自然是要拍一下马屁的,当即大家连声赞道。
可廖焕之却发现朱怡成虽然口中称甚慰,但一张脸依旧黑着,丝毫不见半分高兴之色。
“当年朕领天命聚义反清,前后经历近十载,我汉家儿郎前赴后继,为复我神州征战沙场。天终不负我大明,使尔复国,如今满清已失中原,神州光复指日可待。”朱怡成突然间当着所有人面感慨了起来,众人静静听着他说。
“综观史书,各朝各代无不是农耕治国,但时代一直在变,农耕虽符合圣人之言,却需变化。远的不说,仅说满清入关之前吧,我大明之前为何会落到那一步,是因为我大明天子荒谬昏庸?自然不是!当年毅宗勤政史书各帝王无出其右,可依旧回天无力,这是为何?”
朱怡成冷冷看了众人一眼:“关键还是钱!朝廷没有银子,养不起九边之兵,也拿不出救灾的钱粮,再加上满清在关外虎视眈眈,趴在我大明身上吸血,最终使得我大明失了天下。”
朱怡成这番话虽然并未说出前明灭亡的真实原因,但至少点出了当时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财政问题。研究前明覆灭,财政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不是财政坏了,也不会有后来取消驿站,导致李自成失业当了流寇,最终灭亡大明。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朱怡成继续道:“朕自心存复明之心以来,无不思索当年前明如何会亡的原因,这也是朕复国后扶持农商国策的因由。而今我大明商业大兴,所获利不仅能强兵富国,更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表示朕的决策是对的,并未有错!”
说到这,朱怡成突然间站起了身,神色中露出一丝凛冽,冷冰冰道:“原本以为朕如此,能让天下百姓所称赞,朕同时又建立养廉制度,提高官员待遇,使朝廷官员不仅能过的体面,更能避免贪污腐化。但朕却万万没有想到,朕的一片好意居然被有些人所利用!这些人不思君恩,不惧王法,更不思牧民之责,上下其手,大肆贪污,官商勾结,在朕的眼皮底下倾吞朝廷之财!”
朱怡成伸手一指,对刚才汇报的户部右侍郎道:“你刚前所报数字中,福建一省的收入为多少?”
“回皇爷,月余解款八十三万银元……。”那右侍郎硬着头皮道。
“八十三万……好!好一个八十三万!”朱怡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着,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息。
“当年宁波开港,最初也未到这个数字,而今福建一省一月就能入八十三万,一年下来足有近一千万之巨,这个金额实在是不错,呵呵,不错呀……。”
笑了几声,朱怡成突然间眉目一竖,一手搭在玉带上猛然从宝座中站起了身,那副玉带被他压到了肚皮之下,只见他神色狰狞,冷笑着喝道:“但你们可知福建一省每月实收为三百五十万之巨?可实际交纳朝廷的却不足其三成?”
第六百六十二章 惊天之雷
如今朝廷的年收入已超过了一亿四千万,这个数额如果放在以前是极其庞大的,要知道在一年前,这个数字还是一亿一千万,三年前是六千万,如果同康熙在位大明还未复国时相比,仅仅只有三千万两,也就是折银元四千万不到。
这一直是朱怡成为之骄傲的,随着大明财政收入的不断上升,可以说如今是国富民强。更重要的是朱怡成在发展商业的同时还不断减少了田赋,如今田赋在财政收入所占的比例已经极低了,如果不是眼下满清还未最终解决,朝廷打仗耗费巨大的话,朱怡成甚至打算彻底取消田赋。
按一亿四千万来计算,每月的财政收入就是一千二百万左右,福建虽然沿海,可相比浙江、江苏甚至广东等地,福建历来就是贫穷之地。早在前明和满清时期,福建每年交纳的收入几乎和支出相等,这还是收成好的年月,如果碰到天灾**,往往像福建这样的省份都要朝廷贴钱进去。
而现在,福建每月的财政收入从原本的赤字成了赢收,随着时间的推移缴纳的款项也节节上升。就像户部如今报上来的一般,月余解款八十三万,换算成全年也就是一千万左右,这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
但是,今天朱怡成突然间在朝堂上揭开了一个谁都想象不到的秘密,那就是福建如今原本月余解款根本就不是八十三万,而是三百五十万之巨,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人所有人的预计,更令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臣……臣……。”那位户部右侍郎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朱怡成口中的三百五十万的数额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皇帝既然如此说了,这数额肯定不会有错,而他作为户部右侍郎居然连每省应交月余数额都算不清楚,这个责任是根本无法推卸。
“臣有罪……。”王樊连忙从队列中站出,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王樊这一跪顿时提醒了呆立当场的户部右侍郎,他赶紧随着王樊一起跪下。
“臣有罪……。”
“臣也有罪……。”
瞬间,户部左侍郎也站了出来跪下认罪,此时廖焕之也已反映过来,他毫不迟疑地站出,俯身在地,口称有罪。
首席军机大臣和军机大臣再加上户部两位左右侍郎都跪下了,其他人哪里还能站得住,当即殿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所有人全口称有罪,并请朱怡成息怒。
望着这群大臣跪在自己面前,朱怡成非但没有消气,相反他心头的怒火更甚。
“诸位爱卿为何如此?诸位都是我大明朝廷的栋梁,福建之事仅是月余不明,又如何怪得了诸位?”
朱怡成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没责怪大家,可他的语气却是令人发寒,廖焕之当即抬头小心道:“皇爷,臣为首席军机,又执掌吏部,福建之事令人细思极恐,臣以为这定是福建官员有贪污不发之举,臣兼察不力,用人不明,当有其罪,臣原自去其职,任凭皇爷发落。”
廖焕之话音刚落,王樊就跟上道:“臣同为军机,执掌户部,未能明查福建之事臣其罪难咎,臣同请自去其职,任凭皇爷发落……。”
紧接着,其余几位军机大臣,六部各主官,再加上五寺中的大理寺、并通政司、都察院等官员同时请罪,并提议彻查福建之事,以搞清究竟。
除了廖焕之和王樊之外,其余人倒没有提自请去职的说法,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首要的目的是劝朱怡成消火,而不是火上浇油。廖焕之和王樊是朝中重臣,尤其是前着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王樊也一直深受朱怡成的信任。
假如在这时候大家顺着廖焕之的话全部请辞的话,那等于把朱怡成架在火上下不来了,看着朱怡成如今怒发冲冠的样子,天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事。
发泄了一通,朱怡成心中的火倒了泻了大半,他冷冷看着跪倒一片的众臣,忍不住喝骂道:“如此大事,居然未有一人察觉,至福建吏治如此!查!等你们想起来再查?早就晚了!”
骂完,朱怡成大袖一挥,把一份奏折丢在阶下,对廖焕之道:“你先起来,给在场诸位念上一念。”
廖焕之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他捡起那份奏折,随后打开。刚看一眼还没来得及读,他脑子里就轰隆一声炸响,里面的内容令他双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皇爷……。”这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廖焕之迟疑不决地抬头向朱怡成望去,这一旦当众念出来不亚于放了一颗原子弹,以廖焕之的看法,此事如此之大,还是控制在小范围处理的比较好,毕竟朝廷的体面要考虑啊!
“脓包不挤,终成祸患!”朱怡成当然看得懂廖焕之投向自己询问的目光中的意思,但他早就下了决心,这件事非但不能小范围处理,而且还得大办特办!如今大明已不是以前,他亲手兴复的大明绝对不允许这样的蛀虫一点点把它搞垮,从而使得大明逐渐失去人心,重新陷入历史兴亡的怪圈之中。
至于朝廷的体面?这又算得了什么?难道掩耳盗铃就没有这事了么?朱怡成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更何况福建那边早已发动,朱怡成为了自己的威信也不可能出尔反尔。
“念!”
朱怡成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手依旧搭在腰间,玉带被他压得更低了半分。
廖焕之这时再不好劝,只能当场念了起来,随着他略微颤抖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起初所有人仅仅只是聆听着,可当念了没几句,在场众人脸色同时大变,有的人神色愤怒,有的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还有的不住摇头,更有人低声咒骂……甚至当念到一半的时候,有几个官员脸色苍白,全身不住颤抖,整个人几乎都瘫在了地上,而在他们身旁的几个官员目光对视一下后都悄悄地朝另一方向挪开了些,同时神情中露出无比的厌恶。
第六百六十三章 当殿拿下
奏折并不太长,但内容令人触目惊心,福建地方糜烂程度叫人不寒而栗,其手段令人发指。
当廖焕之全部念完后,他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不安。
殿中静悄悄地一片,所有人都没说话,而那几位瘫倒在地上的官员已面无人色,满头全是汗珠,身子更是抖得如同鹌鹑似的。
“来人!”朱怡成打破了宁静,随着他冷冰冰的声音,锦衣卫指挥使张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先向朱怡成行礼。
朱怡成也不说话,抬手直接向下一指,张冉应了一声,带着锦衣卫直接就在朝堂上捕人,刚才那瘫倒的几人此时此刻见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大步朝他们走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其中有束手就擒者,有当场被吓晕过去的,还有试图向朱怡成求饶认罪以求换得开恩者,更有大声喊冤意图挣扎的……。
不管那一种,张冉根本就不理会,抓人的名单朱怡成早就给他了,他只听皇帝的命令,皇帝让他抓谁他就抓谁,至于冤枉还是罪有应得,那不管他的事。
带来的锦衣卫全是好手中的好手,抓人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讲更是小菜一碟。两人一组,一个上前伸手拿住,另一个直接用先麻核往对方嘴里一塞,随后掏出刑具一戴,再接着如同拎小鸡一般直接就拖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大脑是一片空白,就连平日里朝中最爱出风头的那些御史们个个也不敢说话。因为大家都清楚,今天这事闹得太大了,从朱怡成的表现来看这件事恐怕要成为大明复国后的一场巨大风暴,在这种情况下跳出来指责朱怡成以此方式对待朝廷大臣不妥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先不说这些人罪有应得,而且被抓走的人中不仅有刑部的左侍郎、吏部的右侍郎、户部两个郎中,甚至还有礼部、工部的官员,甚至包括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御史。
几乎,这些人朝廷各部全部涉及,在这种情况谁还敢说话?如果被朱怡成或者其他大臣认为是同党的话,不得冤枉死?不过还好的是,各部的主官都未涉及其中,这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很快,这些人全被带了下去,张冉也不多丢,做完这些后向朱怡成行礼后快步离开,转眼间除了殿中少了些人外,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幕如同就在梦中一般。
“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合审此案,由锦衣卫协助办理……。”朱怡成这时候开口说道,他看了一眼依旧伏在地上的廖焕之等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军机处廖焕之领各军机跟进此案,案情进展每日报于朕知晓。”
这句话一出口,廖焕之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感激万分地抬头看了眼朱怡成,随后大声领命,紧接三法司各主官同样应声,并保证一定会把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交代完这些,朱怡成也不多说什么,一挥袖子转身就走,边上的小黄门连忙喊了一声退朝,众人顿时继续伏身恭送朱怡成离开,直到朱怡成走了快一分钟后,胆子大些的人这才缓缓站起。
今日的朝会可谓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而且福建之事如同一个炸雷,把朝廷上下炸得晕头转向。
等站起身来,廖焕之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就连迈步都觉得吃力,见他如此董大山连忙上前搀扶了他一把,同时低声询问接下来如何。
“先回军机处吧。”廖焕之轻声道,随后把目光投向了还未离开的众人,只见许多人都把目光向投来,其中自然也有工部尚书蒋瑾。
廖焕之知道这些人打算向自己询问接下来的安排,或者说打听一些消息什么,可这时候他所知的其实并不比别人多,而且朱怡成虽然放了他一码,但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依旧不知,已经身有罪责,眼下如此大案,以廖焕之的小心更不会轻易同其他人接触。
半个时辰后,五位军机大臣回到了军机处,屏蔽左右,五人坐在平日办公的厢房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气氛凝重之极。
“中堂,您先喝口水。”史贻直亲自给廖焕之倒了一杯水,随后开口道:“诸位,今日之事我也是知道不久,昨夜接皇爷命令连夜进宫,这才得知福建出了大事,由于情况特殊,未能及时同诸位通气,我在这里给诸位中堂赔不是了……。”
廖焕之摆摆手道:“此事就不用提了,皇爷临时召见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何况如此大事也并非你我可以把握,史中堂,有心了。”
廖焕之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指上朝的时候史贻直轻声提醒自己,亏得史贻直提醒了他一句,要不然今天廖焕之就被动了,或许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惭愧……。”
“不过……老夫有些不明白,为何皇爷偏偏召你入宫呢?”廖焕之突然间问道,同时目光朝着史贻直望去。
史贻直苦笑一声,他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廖焕之,当即坦然把当初朱怡成接到锦衣卫报告后决定查一查福建的情况,然后特意让陈五显跑一趟福建,同时让他都察院派干员随同,以核查福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个安排朱怡成交代过史贻直暂时保密,所以史贻直自然谁都没说,而且从一开始无论是朱怡成还是史贻直只是觉得福建之事只是一些官员贪污受贿而已,但没想到这一查居然捅破了天,查到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案。
当史贻直说了缘由后,众人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廖焕之微微点头,也算是搞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这些王八蛋胆子太大了!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王东忍不住当场就骂了起来,作为海军最高指挥官,他在这场案子中并没有什么牵扯,可以说是军机处的几人中最为没关系的一人。
不过王东同样有些后怕,要知道这案子的起因还是因为海贸,而厦门那边的海军就是他的部下,亏得他平日对部下要求严格,再加上海军和地方根本就是两条线,平常没什么交集,市舶司那边也是协助而已,所以并没陷进去。
假如海军方面陷入此案,这就不是小事了,王东边骂边想,是不是应该着手在海军内部也整肃一番,以防万一。
第六百六十四章 杀气腾腾
不仅是王东,董大山也是如此。
朱怡成在重建大明制度后就尤其注意军政分开,这也是避免军队同地方瓜葛太多而带来不必要的变化。保持军队的纯洁性和独立性,是很重要的,而且地方三司中的都指挥使司直接从陆军中剥离,之前董大山还觉得这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原本都指挥使司就是属于军方一份子,剥离后就不归于军方管辖,而现在看来,当初剥离的好,剥离得妙,如果不剥离的话,他董大山不就稀里糊涂屁股后面沾上屎了么?
想到这,董大山也忍不住骂了几句,至于王樊更是委屈,他户部只是管钱,这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而且刚才他户部还有官员牵扯在了其中,虽然只是两个福建清吏司的郎中,可是毕竟是他的部下,自己这些年为了朝廷呕心沥血,为一文钱绞尽脑汁,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头发更是大把大把地掉,眼下却因为这案子沾上了边,实在是要气得他吐血,想到这更忍不住破口大骂。
“皇爷这次动了杀心,福建上下,还有今日殿上抓的那些人恐怕都留不下了……。”廖焕之长叹一口气道。
正在咒骂那些贪官奸商害人的几个人顿时就住了口,面面相觑看了看各自,随后王樊忍不住道:“不会吧……此案牵扯太大,如今已把整个福建自三司下全部牵扯了进去,从刚前的奏折内容估计,如今关押者已超过了千人,如果再加上今日在殿中所抓的人,这数字就……。”
董大山也皱眉道:“首恶必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如此多人,假如这案子继续牵扯下去,恐怕人数还要再多,皇爷难道都要……?”
廖焕之叹了口气,摇头道:“皇爷的脾气你们都清楚,平日里皇爷并无什么架子,对于臣子也是极好,而且自复国以来,皇爷励精图治,所为的就是要驱逐鞑奴重兴大明。”
喝一口水,廖焕之继续道:“皇爷胸怀大志,其雄才大略非平常人所能及。别的不说,仅仅是复明之后的一系列施政足以可见,无论是军事还是政事,皇爷均有长远打算。”
听到这,众人忍不住点头称是。廖焕之说的没错,朱怡成的确是一个英明的皇帝,甚至可以说是个异常杰出的君王,更让大家佩服的是朱怡成的长远眼光,无论是军政两方面,他所改制的手段和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先从军事来讲,在朱怡成从宁波正式起兵后,一直走的就是军队精锐之道,并非同当初袁奇等人一般裹胁百姓,靠人来堆出地盘。如果是那样做的话,或许在短时间内会得到不错的成绩,可是其后患无穷,而且还会使得控制权分散和薄弱。
精兵之政是朱怡成一开始就决定下来的,而且朱怡成还直接改革了兵制,取消了原本大明的军户制度,以募兵制进行替代打造出一支天下强军。随后,又在其制度上制订了预备役制度,随着军事的逐渐强大,再由水师为基础建立独立海军,使得大明的军队如今强盛天下。
另外,如今新军的成功更让大明的军力更进一步,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等到所有军队全部改编成了新军一样的部队后,大明的军事力量将成为天下最为强盛的,哪怕前明最强盛时期都远远不如。
同时朱怡成还提高了军人的待遇和荣誉感,增加了军队的凝聚力。再加上朱怡成特意以封爵制度为中心,组件了一个围绕皇帝和朝廷的新兴贵族群体,这个群体虽然看起来和前明的勋贵制度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有着不同之处,这是朱怡成借用这个制度削弱儒家对朝廷的影响力,同时把军人、文官、商人甚至工匠等各行各业的人用这种方式重新整合,建立起一个新的利益团体。
而在政治上的其他方面,朱怡成也是这么做的,利用科举的方式进行改良和复古,使得明算等科同进士科一起成为朝廷用人的来源。并且推动商业,大兴海贸,发明科技,建造工厂……。
这一系列的措施,虽然开始耗资巨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优点却越来越显示出来。而今朝廷每年一亿四千万的收入就是来自于此,这个数额是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过的,这也是朱怡成一直为之骄傲的。
廖焕之继续道:“一直以来,皇爷为我大明做了如此之多,大明也因此蒸蒸日上,将来不仅能够彻底收复神州,按皇爷的期望,甚至称霸世界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福建却出了如此大事,就犹如在朝廷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再者,诸位难道以为仅只有福建一地有此事么?以老夫看来,其他各地恐怕都得好好查一下,皇爷此次是下了决心的,如果不查个明明白白,皇爷是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听了后都默然不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廖焕之点出福建的贪污腐化其他地方恐怕也会有,不过就没有福建那么严重罢了。
深知朱怡成性子的廖焕之清楚,这一次三法司查案是复明第一案,不仅要查得彻底,还得想办法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来杜绝之后此类事件的发生。其实当官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当地方官要清则如水是根本不可能的,但这是有一个度,而福建那边是闹得实在太令人惊愕了,不仅贪污了大笔款项为己所有,而且还官商勾结倾吞百姓土地,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被发现后,这些人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了杀官的勾当,福州知府因为不同流合污居然被他们联手杀掉,然后堂而皇之以醉酒失足落水这样的理由试图掩盖罪行。
在这种情况下,朱怡成已杀气腾腾,准备要拿这些人的脑袋来警示天下。此外还有一句话廖焕之藏在心中没有说话,廖焕之可是读书人,他熟悉历史,更知道当年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故事,朱元璋对待贪官污吏是如何手段?这些都是写在史书上的,作为朱元璋的子孙,朱怡成今日的表现简直如出一辙,尤其是当廖焕之伏在地上偷偷抬头看着朱怡成手搭在玉带上,而玉带被他压到肚子下的那一幕,廖焕之就感觉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第六百六十五章 风暴中心
廖焕之猜的没错,朱怡成今日的确满怀杀气,当他走入大殿的时候,心中甚至想抽起刀来把这些贪官污吏亲自砍了才解恨。
一直以来,朱怡成都自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干的不错,不仅复兴了大明,而且还把大明推向了一个从所未有的高峰。
无论是改革官制或是鼓励商业,天下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后者,随着商业的繁荣,现在的大明已逐渐由封建社会向初级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转变,再加上他对于科学研究的极其重视,皇家研究院已成气候,如今民间的风气也逐渐转变,他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大明就将会迈入工业革命的时代,等到那时候,大明就将成为全世界瞩目的强大帝国。
在这种情况下,大明的未来可期,朱怡成将成为中国历史上真正奠基一个千年帝国的君王。就算将来,大明皇室的继承者没有他如此远见、手段和威望,但自己打下的基础也足能保证大明朝着资本主义转变的结果。也许几百年后,大明会变成如同后世大英帝国那样的立宪君主制,皇室在失去了许多实权后仅成为国家的象征,可是这并非是什么坏事,至少大明依旧可以保持活力继续存在下去,而大明皇室也将就此延续。
一切似乎都在朱怡成的设想中进行着,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几年时间,大明官场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制定官制的时候,朱怡成就尤其注重监管工作,并且还首设了养廉制度,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而现在,福建之事等于在朱怡成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那份由陈五显等人联名上书的奏折内容让朱怡成第一次失态了,当他接到这份奏折,看了一半时就情不自禁发了怒火,把摆在日常办公的偏殿中珍爱的花瓶给砸了个粉碎。
咬牙切齿的朱怡成甚至想象得到福建那些官员贪婪的嘴脸,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私下嘲笑朝廷大兴商业反而给他们上下其手大发横财的对话。这是朱怡成绝对无法允许的,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朱怡成今天在大殿上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最终,朱怡成还是选择了由三法司合审此案,并且让锦衣卫参与其中,同时再由军机处进行全面掌控。毕竟,朱怡成不想给后人开一个坏头,作为皇帝他虽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言也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可是朝廷的威严是必须保证的,司法的公正是保证的基础。
假如朱怡成不经三法司就下旨处死这些人的话,那么将来大明的法律就再无任何公正可言。今日,皇帝的权利不经任何约束,那么将来法律也无法保证皇室的安全。
读过历史的朱怡成宁愿希望未来的大明是后世的大英帝国甚至更强,也不希望大明成为反复革*命的法兰西帝国。这也是朱怡成最后理智战胜怒火的原因,更何况以目前收集的证据,再加上三法司的审讯,牵连此案的人自有国法处置,这些人中最终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其结果并未有什么两样。
至于三法司是否会网开一面,朱怡成丝毫不担心。朝廷中的官员都是聪明人,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三法司人员是绝对不会自寻死路的,何况锦衣卫又不是吃素的,张冉作为朱怡成的忠犬死死盯着这个案子呢,再加上军机处的几位军机大臣,他们为了撇清自己,也不会允许三法司私下搞小动作。
朝会所发生一幕随着下朝后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当得知朝会的情况后,各衙门官吏是惊得目瞪口呆,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三法司联同锦衣卫就在南京城下手了,那些职位未到上朝级别,但也牵扯进这案子的各部官吏陆续落网,每日里都有人被抓进天牢中。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大震越来越烈,由京城逐渐延伸出去,其余各省也陆续也有官员落马。
在风波中央,朱怡成安坐不动,每日里只是看着那些军机处报上来有关三法司的案情汇报,瞧着名单上的一行行名字和他们的罪责,朱怡成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怒火依旧难平。
南京城,靠近宫门不远的一处府邸,同惶惶不安的官员们的府邸相比,这里显得异常平静,高高的墙内,百花齐放,时不时还传出悠扬的丝竹之声,看来这里的主人是一位雅士。
廖焕之坐着轿子来到府前,落轿后他掀起轿帘把目光向紧闭的府门望去,随后从袖中取出名帖交由亲随,让亲随去叩门。
亲随去叩了门,很快正门边开了一扇侧门,一个长的不起眼的门子露了出来。亲随连忙上前,把手中的名帖递了过去,并低声同门子说了几句,门子顿时把目光朝着落在府前的轿子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说了声稍后,紧接关上了门。
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廖焕之的地位不能说不高,就算入大内他也是寻常的,可是对于这个门子的怠慢,廖焕之却没丝毫意外,就连他的亲随递了名帖后也只是静静侯在门外,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住在这里的人是谁,整个京城除了大内的那位外,也只有他有资格这么做。
并未让廖焕之等候多久,那扇门很快就又打开了,依旧是那位门子,那门子径直来到廖焕之的轿前,毕恭毕敬地先递还名帖,随后说道:“我家老爷请中堂入府。”
廖焕之让亲随收了名帖,随后出了轿子,他对门子微微点头,然后直接跟着门子朝大门走去,而其余人并未跟随,继续留在门外等候着。
廖焕之入府,正门并未大开,仅仅走的侧门,对此廖焕之也不以为然,跟着门子走了进去。
他入府后,门子先关上了侧门,随后在前面带路,穿过前院,又走了一处回廊来到了后院,门子在后院门站定,随后拱手对廖焕之道:“中堂大人,我家老爷正在后院喝茶听曲,小的只能送您到这了……。”
廖焕之客气地道了一声辛苦,随后那门子行礼离开。站在后院门,耳边的丝竹声更清晰了几分,还有女子清脆的吟唱。廖焕之苦笑了下,下意识地摇摇头,这才迈步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