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各怀心思
“四哥!四哥!”
十三阿哥急急冲进四阿哥的府邸,当他推开书房的门时,只见四阿哥如同老僧一般盘坐在里间的佛龛前,手中握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如再披上袈裟犹如出家的佛门高人。
“四哥!”
十三阿哥轻呼一声,见四阿哥并未搭理他,无奈只能去一旁坐下,静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做完功课的四阿哥这才结束了参佛,不慌不忙地礼拜完才缓缓起身。
“四哥,皇阿玛刚仗毙了几个太监。”见四阿哥起来,十三阿哥急忙说道。
“慌慌张张,什么样子?广东丢失,皇阿玛心情不好,定是下面的奴才做事不用心惹闹了他老人家,仗毙几个小太监有什么大惊小怪。”四阿哥不悦地瞪了十三阿哥一眼,随后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可还没等他坐稳,十三阿哥的下一句话顿时让这位平日里沉稳异常的四阿哥一惊。
“什么!连赵德全也死了?”
“是啊四哥!”十三阿哥神色凝重道:“赵德全可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谁想居然被皇阿玛给活活仗毙了。”
“此事不会有假吧?别是听岔了消息。”四阿哥迟疑道。
十三阿哥摇摇头道:“绝对不会有假,这人都拉去化人场去了,下面的奴才瞧得清清楚楚,就是赵德全。”
对于十三阿哥,四阿哥当然是信任的,如果说阿哥中他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和自己最亲近的十三阿哥了。何况,赵德全被仗毙,这事根本就做不了假,弄不好不仅是自己,这宫内外很快就会消息传遍,赵德全可不是普通太监,作为乾清宫首领太监他可是有品级的。
大清祖制,太监后宫不得干政,相比前明来,清朝的太监存在度不高,尤其是清朝前期,至于到历史上的清末,也就是那位慈禧太后掌政时代,太监才开始拥有一定的权利。
可就算这样,赵德全的身份在太监中也是拔尖的,由于他常在康熙身边伺候着,别说普通官员了,就连普通的阿哥看见他也是要客气三分,就这样的大太监,康熙居然说仗毙就仗毙,简直不可思议。
“什么原因?赵德全干了什么事?”四阿哥皱眉想了想问。
十三阿哥摇头道:“这个小弟也不知,今夜皇阿玛突然仗毙了赵德全,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平日跟随皇阿玛身边伺候着的太监。如今,宫中人人自危,哪个还敢问原因,不过依小弟看来,恐怕这赵德全应该是干了什么不应该干的事,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四阿哥手中的念珠急速转动,他的脑子飞快琢磨着,十三阿哥说的没错,虽说太监是皇家的奴才,打杀几个太监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赵德全这样死实在是蹊跷。何况,康熙一直自认为仁君,对下向来宽厚,如果不是赵德全做了天大的事,以康熙的性格根本不会如此。
难道……?四阿哥猛然间想起,今日康熙在接广东战报后得知广东丢失,气急攻心吐血昏迷,而打杀赵德全恰恰就在康熙醒后的几个时辰内,难不是这两件事有瓜葛?可赵德全一个太监,一出不了宫,二更出不了京,一直呆在康熙身边,京城离广东千里之遥,他赵德全怎么可能和广东之事扯上关系的?
沉咛良久,四阿哥也无法判断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康熙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杀太监。
“老十三,广东丢失,皇阿玛身子骨不好,虽说今日马齐奉旨未让我等入宫探望,但身为人子,皇阿玛的健康不仅是件大事,更关系到大清安稳。我这有本亲手抄写的金刚经,明日你同我一起再进宫献于皇阿玛。”
十三阿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赵德全的事又突然扯到金刚经上去了,但当他见到四阿哥神色中带着凝重时,他猛然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四哥说的极是!明日一早我同四哥一起去求见皇阿玛,就算皇阿玛不见我等,作为人子也需表明这分心意。”
四阿哥微微点头,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十三弟早些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我在宫门见吧。”
十三阿哥当即称是,起身急急离去。
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盘算好第二天就去当孝子,给康熙献金刚经表孝心的时候,在八阿哥的府上,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这几人也凑在一起,个个神色凝重异常。
赵德全的死讯不仅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知道了,他们几个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当消息传来时,几位阿哥心中的惊愕不比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少,尤其是八阿哥,此时此刻心中更是如同翻江捣海一般。
广东丢失,康熙吐血昏迷,得知消息后八阿哥几人连同其他阿哥全部跑到皇宫那边要求探望,却被马齐拦住了。当时,其他阿哥有的是真着急,也有的是装模作样表孝心,而八阿哥心里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虽然焦虑异常,但同时在内心中隐隐约约又有一丝期盼。
相比康熙,实际上八阿哥早就知道广东的情况,因为道理很简单,给赵弘灿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八阿哥派出去的。赵弘灿虽然不是八阿哥的门下,但同八阿哥之间颇有交情,之所以派人暗中通报赵弘灿,八阿哥是存着自己的心思,想利用广东做一篇文章。
如果按康熙之前的计划,广东一战明军根本无法如此快的拿下广州,从而占据整个广东。弄不好清军死守,这场战事究竟如何谁都无法知晓。但由于八阿哥私下给赵弘灿报信,这样一来广东的变数就大了,以八阿哥对赵弘灿的了解,赵弘灿此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由于出了赵弘灿这个变化,广东之战等于脱离了康熙的掌控,再加上现在赵弘灿跑到广西独揽军政大权,已实质形成割据,这对于自视甚高的康熙来讲是根本无法容忍的,更无法接受的。
卖赵弘灿一个人情,暗中下一颗棋子,说不定那一天就能从赵弘灿身上获得优厚的回报。八阿哥晓得赵弘灿是个聪明人,现在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眼光不差。除此之外,拿这件事激一激康熙,看看康熙的反应,这也是八阿哥另一个目的。
甚至当得知康熙吐血昏迷的时候,八阿哥心中还有一份窃喜,如果康熙就此归天,这对于八阿哥来讲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康熙归天,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受朝中重臣拥戴的自己是理所当然能坐上那宝座的不二人选。可谁想康熙昏迷不久就醒了过来,这让八阿哥略有失望,但仅仅几个时辰后赵德全被仗毙的消息传来,可是把八阿哥给吓得不轻。
“八哥!八哥!”见八阿哥愣愣地半天都没说话,十阿哥这个急性子忍不住唤道。
“哦……何事?”回过神来的八阿哥勉强笑笑。
“八哥你在想什么?如此入神。”十阿哥不解地问。
“还不是赵德全被打杀的事,我在琢磨着这赵德全究竟干了什么惹得皇阿玛如此大怒。”
几位阿哥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也琢磨不出来。
“这谁能知道,不过依我看,这赵德全肯定是做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以皇阿玛的脾气也不会这么做。”九阿哥如此说道。
众人点点头,因为宫中也未传出其他消息,他们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也只有明日再打听一二了。
“八哥,今日皇阿玛龙体欠安,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十三阿哥突然说道。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十阿哥大大咧咧道:“皇阿玛的身体一向不错,何况刚才又打杀了赵德全这个奴才,依我看也就是因为广东之事一时间气急攻心而已。”
八阿哥想了想道:“不管如何,明日里我们还是再进宫一趟吧,今日没能见到皇阿玛,回来后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八哥说的是,身为人子这孝道第一,诸位兄弟,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再去求见皇阿玛。”九阿哥赞同道。
十阿哥顿时向八阿哥竖起大拇指:“还是八哥想的周道,十三弟,我们明日和八哥九哥一起入宫,见一见皇阿玛如何?”
“这当然好,我无异议。”十三阿哥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接着,众人继续聊着其他话题,但在说话的同时,八阿哥却一直在琢磨康熙的心思。赵德全之死,难道是康熙嗅出什么来了?或者说从赵弘灿的变故中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以为是赵德全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丝毫不用担心,因为他和赵德全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对于康熙,八阿哥却不敢大意,作为皇子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老子的厉害?弄不好康熙是借打杀赵德全来威吓众人,尤其是自己。假如事实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于自己来讲不是一件好事,只希望康熙千万不要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明日进宫,八阿哥打着的主意就是探一探康熙的口风,以做好两手准备,假如一切如常,自己也就能够放心了,如果康熙已怀疑到自己的头上,那么接下来应该如何还得好好考虑。
第三百零二章 代价
翌日,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宫门前遇见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时,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但同时又热情洋溢地相互打着招呼。
大家来的目的心照不宣,表面上客客气气,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大阿哥、三阿哥和其余几个平日不起眼的阿哥也来了,最后除了几个还由母妃抚养的小阿哥和被康熙囚禁的废太子外,可以说所有阿哥全部到齐。
众人和昨日一样安静地站在宫门口,提出求见康熙的请求,众阿哥如此,守门的侍卫和太监哪里敢做主,早就派人急急去上书房找马齐秉报。
得知消息后,马齐先去求见康熙,原本以为康熙会和昨日一样让众阿哥回去,谁想到康熙得知众阿哥要见自己后只是沉咛片刻,就让马齐去把他们给带过来。
过不了多时,众阿哥终于进了宫,随着马齐来到乾清宫,入内后以大阿哥为首,众阿哥先是以人臣大礼参拜,随后问皇阿玛圣体安康。
和昨日半躺在床上的康熙相比,今天的康熙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端坐在那边,除了脸色有些差外,其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看着下面这群儿子对自己的问候,甚至有几个阿哥脸上挂着对自己的关切,说话中还有些哽咽,除此之外,几个阿哥还特意给他送来不少东西,其中四阿哥是手抄的金刚经,八阿哥是一部同样手抄的华严经,两部经书用的都是小楷,字体虽稍有不同,但抄的整整齐齐,从笔迹来看的确是出自两位阿哥之手,更重要的是墨色稍有暗红,明显是用指血研墨抄出来的,足以可以看出两位阿哥的孝顺。
除此之外,其余阿哥所带来的东西也不寻常,有的阿哥是百年老山参,有的阿哥是千年灵芝,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都表示阿哥们一片心意。
康熙静静看了一眼这些东西,还亲手拿起两部经书翻阅了一下,过了许久,他神色平缓地说了句有心了。
听到这句赞扬,众阿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随后众阿哥以几个带头阿哥为首和康熙对答了几句话,无非就是让康熙保重龙体,不要操劳,至于什么广东丢失,赵德全被仗毙这些半句都不提。
说了几句闲话,众阿哥也不久留,康熙让他们回去办好自己的差事,等众阿哥恭恭敬敬地告退后,康熙静坐了会儿,扫了眼那些阿哥送来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却和之前不同,非但没有刚前的欣慰,反而有些凌厉和冷俊。
挥挥手,示意让人把这些东西给收走,在一旁服侍的太监战战兢兢地连忙上前,不一会儿就把这些玩意全拿走了。
“真是一群孝顺的儿子。”康熙冷冰冰地对自己说道,这些阿哥一大早跑来干嘛,康熙心里清楚的很,所谓探病,关心自己是假,真正的用意恐怕是别的吧。
昨天仗毙了赵德全和几个太监,这些好儿子就坐不住了,巴巴地跑过来打听消息来了。这样也好,让这些阿哥心有余悸,这不是什么坏事。
这两年中,康熙觉得自己累的很,不仅是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心里的累。国家反叛四起,朝中又不安宁,就连自己的这些儿子为了这个皇位更是勾心斗角,眼下甚至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一向自视为仁君的康熙,实际上对于权利的掌控从来没有放松过半分,皇家无亲情,康熙同样如此。广东之事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东西,更使得康熙如今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牢牢抓住皇权,这才是最为根本的。
赵德全死的冤枉,也可以说不冤枉。其实康熙也明白,赵德全和那几个被仗毙的太监平日里借着身份捞点钱,给几个阿哥或者朝中重臣透露些消息,这或许有之,但是说赵德全私下背叛自己,勾结外臣和皇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康熙就是这么做了,作为皇帝这样做根本不需要理由,弄死几个奴才算得了什么,那怕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奴才。赵德全的死,是康熙故意放出去的信号,他的目的是要让那些暗中打主意的人知道他这个皇帝依旧是大清的主子!
除赵德全外,还有被发配广西的阿灵阿,这些都是表明康熙的态度,用来警示众人。
至于广东之事究竟真正原因,康熙不想去查,也没必要去查个究竟,一来这查是查不清楚的,二来一旦真正查了,难保逼得对付狗急跳墙,平白弄出些事来。
如果是在往日的话,以康熙的脾气早就一查到底了,可如今不同,在反贼四起,朝中本就不稳的情况下,康熙最要紧的还是需要保持稳定,等度过难关后,再慢慢算总帐。
“河南……河南……。”康熙轻声念着,他现在的希望就是尽快平定河南,等拿下河南,收拾了四川这两省,他才有能力腾出手对付南京的朱怡成。
而现在,河南的战时一直未能一蹴而就,虽说清军占了上风,但因为王致清的白莲教部由四川出河南,同祝建才一起死死挡住了清军的脚步,使得战局开始胶着起来。
原本,康熙是想借蒙古铁骑的攻击力以最快速度平定河南,一开始的进展正如康熙所想象的,甚至为了这目的他还放纵了蒙古人在河南的抢掠。可现在,随着抵抗的越烈,蒙古铁骑所发挥的优势也越少,更要命的是,因为蒙古人在河南抢掠无数,使得河南一地百姓对于清军反感之极,近来朝中更有不少官员上书要求严惩在河南杀良冒功的蒙古人。
其中,几个汉臣的上书尤为激烈,这些人中还包括陈廷敬和李光地两位重臣,尤其是前者,陈廷敬德高望重,甚至还是康熙的半个老师,对此康熙只能下旨让隆科多约束河南的蒙古铁骑,对于杀良冒功者一律严惩不怠,可实际上暗令隆科多抓紧对河南的进攻,只要扫平祝建才等部,付出再大代价都没问题。
第三百零三章 南阳朝会
南阳,古称为宛,自古以来南阳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更是当年光武帝所兴之处,可以说是兵家要地。
自四川出,入河南后,王致清直接举兵进入南阳。当他占下祝建才故意抛给他的南阳城时,王致清更是志得意满,兴高采烈。
在他看来,南阳可是一片宝地,占据南阳不仅打通了四川到河南的要地,而且南阳的地势利于屯兵,更重要的是当年光武帝就是从南阳起兵得取天下的,如今他占据南阳,不就代表着拿到了龙兴之地么?
至于清军在河南和祝建才大战,王致清并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祝建才能放自己入河南,而且把南阳这块地盘白白送给他,所存心思无非是要依靠白莲教的力量帮忙祝建才打退清军而且。
天下没有白得来的好处,作为白莲教的教主,王致清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在拿下四川后,王致清已拥兵百万(当然是虚的),哪里还把几万清军瞧在眼里。在王致清看来,河南的清军根本不是他部队的对手,只要能打开局面,就算被祝建才利用又何防?
就这样,王致清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河南,直接占了南阳。可谁想到,就在他刚刚到了南阳,挥师北上的时候就和南下的清军直接碰上了。面对气势汹汹的清军,王致清也不含糊,直接下令大军作战,两军在鲁山展开大战,起初士气高昂的白莲教打的有声有色,压着人数少于己方的清军步步进攻,但谁想在战斗激烈的情况下,清军的蒙古铁骑突然从西边而出,一举就冲破了白莲教的军阵。
白莲教的战斗力从实际上来讲并不强,而且他们的组织结构也注定了并非一直真正的军队。相比朱怡成的明军是远远不如,甚至连祝建才的部队也差一些。整支军队基本是以白莲教中骨干再加那些狂热的青壮组成,在打顺风仗的时候可以说是一往无前,可一旦遇到挫折,极易全军崩溃。
蒙古铁骑的确凶狠,冲破王致清的军阵后丝毫不停息,随后就把王致清的前军和中军分割开来,与此同时清军发起了反击,白莲教部队锐气已失,再加上形势突变,前军部队很快就此崩溃。王致清见情况不妙立即带着中军和后军拼死抵抗,依靠着人多死死拦住了蒙古铁骑,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最终这一战打了足足两天,双方筋疲力尽后这才各自退去。
这一战,白莲教损失惨重,就连教中几个元老都在这一战中阵亡。战后,王致清整顿兵马后,看着当初出战前浩浩荡荡的部队而如今十亭已失了六亭,就连身边的老人中也许多人不见了踪影,心痛得王致清当场一口老血喷出。
此战,给如日中天的白莲教当头一棍,更令王致清企图在河南一举击溃清军的想法彻底破产。
战损严重的白莲教从鲁山退回,依托南阳地势转攻为守。至于清军方面,在此战中损失也不小,同样兵退汝州。而祝建才却就此获得了喘息机会,占据汝南一带整训兵马。
这些日子,吃了败仗的王致清一下子老了许多,再也不似当初刚出四川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回到南阳后,王致清一方面调集兵力以守南阳,另一方面他也在此战中发现了白莲教的弱点,开始对其部进行整顿和训练,以提高其战斗力。
所以如今,河南在之前大战后暂时出现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清军、祝建才部、王致清部,这三部中清军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但清军却无力一口吞掉其余两部。再加上王致清和祝建才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两部虽各有心思,却对于占有优势的清军却形成了联手姿态。就如历史上的三国,蜀吴联手抗魏一般。
号称三圣王的王致清坐在他的王府银銮殿上,说是银銮殿,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比较大些的前堂而已,不过被装饰了一下,正中摆着一张雕着五爪金龙的宝座,两旁再弄两个漂亮宫女打扇,下面还有一队身穿金甲金盔模样十足的侍卫,初一看起来还有些意思,但细细瞧来倒又有七分戏台的模样。
身穿黄袍的王致清头戴冲天冠,脚踏山河靴,而站在下面的是两排文武大臣,其中有张淼和蒙靖两个左右手,还有林娘子这样的教中老人,但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其余几人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原来的那些元老有的远在四川,有的就是在之前大战中阵亡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个老太监站在一旁扯着尖锐的嗓子喊了一声,这老太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七老八十的样子身子骨倒是硬朗,据说这老太监是当年前明时期私阉的。所谓私阉就是未经过正式程序,私下阉割后企图想办法入宫的人,说白了就是没有正式编制,却想通过这方式当太监的人。
明朝时期,由于太监权势极大,民间混不下去或者想通过此路出人投地的私阉者不在少数,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公公最初也是私阉,只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最终通路子搞到了编制,这才能侥幸入宫,随后又飞黄腾达。
不过和九千岁相比,这个老太监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当时年龄还小的他私阉后因为没钱打点一直无法入宫,接着后来天下大乱,闯王入京,紧接着又是满清入关,人人自危之下这老太监好不容易逃回老家,就此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民间阉人。
这一晃就是六十年,当初的少年如今成了七老八十的老人,谁想在王致清入南阳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居然是阉人,这大半个身子已经埋进棺材中的老太监居然时来运转了,被王致清从民间提拔一举就成了他的内务总管太监。
虽说年龄大了些,可这没子孙根是的的确确的,而且穿上大太监的衣服,手中再拿把拂尘,再加上那独一无二的尖锐嗓音,往这银銮殿上一站,扯嗓子一喊,还真有些那种意思。
话音刚落,左护法蒙靖……不对,现在应该叫左丞相了,当即站了出来。先是毕恭毕敬地向宝座上的王致清行了礼,随后禀报起北边清军的动态。
这些日子,虽然是之前大战比较平静,但这几日北边的清军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有迹象南下的样子。
“孤知道了,随时留意清军动向,加强北部防御。”王致清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紧接着想了想后问:“东边的汉王那边可有动静?”
“回殿下,汉王如今在汝南整顿兵马,至于其他却无动静。”
“左相派人去会知一下汉王吧,一旦清军南下,必然大战将起,让他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臣遵命……。”蒙靖连忙答道。
蒙靖说完,张淼站了出来,张淼禀报的是川中的情况。岳钟琪奇兵突出后,陕甘绿营自广元入川,一下子就打到了南充,而今遂宁也落入清军之手。现在四川局势不太好,由于清军由中部直入,再进一步就完全切断了川东和川西的连接,看样子接下来清军的目标是成都,一旦清军打下成都,等于白莲教在川中的基业就丢失大半,所以张淼希望王致清尽快拿个主意。
“臣以为,如今在河南清军势大,倒不如先依托南阳地势进行防守即可,至于我军大部可挥师回川,先解决川中危局,等平定川中后再返河南也不迟。”
“右相说的轻巧,这河南至川中路途遥远,道路难走,那里如此容易来回的?何况如今北边清军已有异动,当初我大军几十多万兵马都只能勉强在鲁山挡住河南清军,一旦主力撤回川中,这南阳如何能守得?”张淼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崔亮就站了出来,崔亮原本只是白莲教的中层,前任在鲁山一战中阵亡后才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
“南阳北有伏牛山、汉水,依山九江而守,以臣看来几万人足以。如川中有变,甚至成都丢失的话,我军就绝了后路,只要四川在手,我就进可攻,退可守,与其在此同清军白白消耗,倒不如先退回川中更妥善些。”张淼想都不想地直接回道。
“呵呵,右相的打算是好,可右相难道没考虑一旦大军回师,这南阳挡不住清军的蒙古铁骑怎么办?而且没了我军,汉王那边更是独木难支,如果就此河南被清军全部拿下,而我军又在川中同清军交战,到时候情况不更危急?再者,转回成都千里迢迢,假如到了川中成都已失,这南阳同时又不保的话,还请右相教我如何决断。”
张淼心中恼怒,原本他就不同意由河南出川,因为王致清的坚持和过于乐观才导致现在局面。现在,河南的局势未能打开,川中的清军趁白莲教大部出川进行反攻,一旦被清军打回成都,这绝了后路怎么办?
“依崔大人所见,如今我等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成都丢失不成?”张淼顿时厉声喝问。
“本官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右相可不要血口喷人!”崔亮分毫不让,当即就一句怼了回去。
这一下,张淼就更恼怒了,这崔亮当初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堂主,现在居然敢和自己如此分辨,简直是翻了天了。
两人顿时在殿中大吵起来,你一句我一言,争的是面红耳赤,如不是王致清在,差一点儿要卷袖子干起架来,直到王致清实在瞧不下去大吼一声,让侍卫把人分开后,这两人依旧如同斗鸡一般瞪着对方,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王致清心里烦躁,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走,随着王致清起身,一旁的那老太监立即扯着嗓子喊“退……朝……!”喊完,只见他一挥拂尘,转身跟着也走了……。
第三百零四章 林娘子献策
回到后宫(院),王致清阴沉着脸坐在一张椅子中,这把椅子的位置不在窗边,也不在其他可以阳光照耀到的地方,相反摆在靠近房内角落的地方,这个角落因为终年照不到阳光显得有些阴暗,却能给王致清一种安全感,也许是多年的传教经历中养成的习惯吧,更重要的是,在这把椅子后面有一道暗门,以王致清的身手,只要给他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能随时随地通过这道暗门逃脱。
目光顺着地砖望向不远处的隔墙,上面挂着一副画,这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却有这一股大气。
王致清愣愣看着,过了许久轻叹了一声。作为教主和如今的三圣王,白莲教的情况他如何不知,当初出川前的气吞山河,到现在的心力交瘁,王致清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河南和四川的局势让他一时间无法选择,他表面上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可实际上王致清一直都在迟疑。
“师兄……!”
门口传来林娘子的声音,能不通过侍卫通报直接来找自己的也就只有她了,王致清回过神,站起身说了句进来,话音刚落,林娘子轻轻推开房门,就见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师兄还为刚前的事烦恼?”进了门,林娘子见王致清的脸色不太好,轻问了一声,随后径直走上前去,转到王致清的身后把双指轻轻按在他的额头,林娘子有一手好手法,以前凡是王致清疲惫不堪的时候林娘子都会用这种方式帮他消除疲劳,而现在也是如此。
感受着轻重合适的力度从头部传来,过了会儿,王致清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川中的局势真如右相说的那样?”王致清问道。
“不太好……。”林娘子叹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是答非所问,可她的意思王致清却非常清楚。
“依你看,成都能守住么?”
“师兄您问错人了,我就是一个女人,如何知道这个。”林娘子并未停下手中的活,淡淡笑道。
“这没外人,再说我也想听听师妹的看法,随便说说吧。”王致清闭着眼说道。
“这……。”林娘子迟疑片刻,这才道:“我教在成都有二十多万人,再加上成都及周边教民,如能汇集起来更不是少数。何况成都城坚墙厚,不是那么好打的,清军虽势大,但想来一时间还能守住,不过这时间久了可就难说了,毕竟师兄您不在川中指挥,仅靠着成都那边的人,恐怕没这个能力。”
林娘子虽然说的委婉,但她话中的意思却不看好成都那边,说白了,白莲教出川后,把教中精锐基本全带走了,而且教中高层也跟随王致清入了河南,留在川中的白莲教部人数虽然不少,可实际上都是一盘散沙,再加上没有镇得住场面的教中重要人物在,成都要抗住清军难度颇大,也许一时间能守住成都,但时间一久成都丢失是显而易见的。
原本,王致清以为入河南后就等于龙归大海,以白莲教的实力席卷中原,最终问鼎天下不是什么难事。可谁想,残酷的现实给了王致清当头一棒,如今白莲教非但未能在河南打开局面,反而只能呆在南阳一带勉强维持,在这种情况下,王致清心中不免彷徨。
张淼和崔亮的争执王致清看在眼里,实际上现在他心中也是如此纠结万分。想回四川,却怕一旦回去了成都又丢失,白莲教就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可不回去,眼睁睁看着成都被清军打下,甚至丢掉全川,而自己又在南阳无法打开局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致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一句话,当初就不应该急着出川,而是好好把川中经营好,然后直攻广元,在解决广元清军后由川入陕,这样一来就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话虽这么说,可现在后悔也晚了。王致清传教有方,更善于蛊惑人心,但他却不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或者说在他白莲教中也未有真正有判断大局能力的人才。就连张淼、崔亮等人,也并非合格将领,这也是王致清在拿下全川后,拥兵几十万却如此一张好牌打成烂局的主要原因。
“师兄,小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林娘子突然说道。
“说吧,你我之间有何不能讲的。”
林娘子劝道:“当初入河南,我教是打算以大军扫平中原,然后一路北进的,可如今局势根本不是我们当初所想。先不说清军,相比我教,清军虽然人少些,可清军战斗力极强,再加上还有蒙古铁骑在手,中原平原地带,两军对垒我们实在太吃亏了。”
听到这,王致清点点头,鲁山大战,清军近万铁骑横冲直撞,一路势不可当他是亲自瞧在眼里的,虽说白莲教人多势众,可相比白莲教,训练有素的清军根本不是川中那些老爷兵可以比的。如今,白莲教和祝建才联手才勉强和清军打成平手,如以自己的力量想要击败河南清军实在是难上加难。
“再者,川中大变,如今回兵川中恐怕也来不及了,所以依小妹所见,师兄还得早做打算才是,以免到时候两头落空,坐守孤城啊!”
王致清摇头叹道:“这谈何容易,现在已是进退两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且北边的清军已有动静,说不定这大战又将开启,难……难啊!”
“其实师兄还有一条路可走。”这时候,林娘子突然道。
王致清疑惑地抬头看向林娘子,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娘子笑了笑,只见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伸手向左边指了指道:“师兄您难道忘了,您还有一个好女婿呢,如今您的女婿可是已拿下荆州府要地,更一口气占了岳阳,眼看着就将重归江西。河南向南,离湖北并不远,师兄与其在河南和清军死拼,倒不如南下湖北,再怎么说,高进总比祝建才可靠些,何况那两个丫头还在高进身边不是?”
第三百零五章 血脉
听林娘子提到高进,王致清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不自然。
早在出川之前,不……准确的说,在白莲教在川中起义之前,高进就曾经向张淼说过祝建才此人不可靠的话。虽然王致清在川中起义并未选择祝建才,而是转而和高进合作,可当起义成功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王致清一意孤行,偏偏要由河南入中原,拒绝了高进一起进攻湖北的建议。
这件事,在入河南之前王玲儿和王婉儿也来信劝说过,可王致清却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实力,更以为以白莲教的雄厚兵力能压住祝建才和河南的清军,丝毫不把两位义女的话放在心里。
谁想到,意气风发地进入河南后局势却不如他所想象的顺利,更因为鲁山大战使得白莲教损兵折将。反观高进那边,自打通湖北通道后,高进部势不可挡,大军转战几百里,水陆两军屡战屡胜,如今就连岳阳都拿下了,兵锋直逼江夏,再加上原袁奇部在江夏的旧部死灰复燃,在江西重新起事,可以说局面一片大好。
“此事……等日后再议吧……。”王致清迟疑地说道。
“师兄,玲儿和婉儿都是您的女儿,高进也是您的女婿,说起来都是自家人,再说南下湖北以眼下情况来看正是打开僵局的好机会。”林娘子知道王致清这人要脸面,自视甚高的他恐怕是羞于见到高进,更不愿意让高进和两位义女看见自己无能的样子。
但如今在河南的局势并不利于白莲教,再加上四川那边清军又来势凶狠,在林娘子看,现在南下湖北一可以摆脱河南的僵局,二来也可以在万一丢失四川的情况下以湖北为基地重新打开局面。更重要的是,下湖北,和高进合作远比同祝建才合作来得安全,为了大业,这区区脸面算得了什么?
可谁想,林娘子虽然了解王致清,却低估了他要脸面的程度,王致清纠结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打算先把这事放一放,用他的话来讲,现在在河南依旧还有打开局面的机会,只要和祝建才联手,河南的清军不是不能击败的,假如一旦击败河南清军,那么整个中原白莲教就再无敌手,到时候趁势北上入河北,直接就能拿下北京城,这大业不就成了么?
听到这番话,林娘子心中满是失望。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劝得动王致清,可谁想王致清却如此优柔寡断。一直以来,在林娘子眼里,王致清是一个英雄,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但随着出川之后,王致清不仅屡屡出错,更是刚愎自用,现在的王致清哪里还是当年林娘子所认识的王致清?在林娘子心中,除了无奈外,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既然师兄觉得如此妥当,就依师兄说的办吧,反正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少,对于军国大事更没什么想法……。”林娘子幽幽说道,王致清听了顿时一笑,摇头道:“师妹这说的什么话,你的好意师兄如何不知,只是先看看再说,至少我们还没到必须南下湖北的程度。师妹放心,如再过些日子河南依旧无法打开局面的话,师兄就依师妹说言,南下湖北同高进联手,如何?”
林娘子嘴中苦涩,这打仗又不是做生意,哪里有讨价还价的道理,真到那时候能不能南下谁都无法预料,就算河南战局崩溃,白莲教最终只有南下这条路的话,那到时候整个白莲教的实力还剩多少谁又能知道?
一旦到了这地步,南下湖北就不是合作了,高进虽说是王致清的女婿,可这又不是亲女婿,仅仅是干女婿而已。再者,这争夺天下哪里有亲情可言,一切靠的都是手上的实力,如果王致清那时候已没了手中这么多兵马,高进还会像以前一样尊王致清为首领么?
林娘子一个妇道人家都懂的道理,为何王致清就不明白呢?
王致清和林娘子多年师兄妹,怎么不知道林娘子现在的心中对他有意见?实际上,整个白莲教,王致清最为信任的人既不是左丞相蒙靖,也不是右丞相张淼,而恰恰是在白莲教中不怎么起眼的这位林娘子。
如果不是林娘子身份特殊,一直以僧尼露面,以王致清的想法早想纳她为王后了,现在林娘子虽无王后之名,却有王后之实,更重要的是还帮着王致清掌握着隐秘之事。
“湖北之事暂时放一放,我有另一事要问你。”王致清说道,见林娘子不解地向他看来,王致道:“半年前让你安排东边的布局如何了?可有消息传来?”
林娘子微微摇头,见王致清神色不悦,解释道:“人是安排了,可那边查的严实,这锦衣卫可不比清廷,小妹原先安排了九人,可最终能进宫的仅只有两人,而且这两人入宫也仅仅是普通宫女罢了。再者,听说那位不好女色,很少临辛后宫,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再加上据说近期皇后即将临产,每日日除了军国大事外只去皇后处探望,就连后宫的嫔妃一月都见不到几次面,更不用说我安排的人了。”
“这可不行!”王致清紧皱眉头道:“既然宫中打不开局面,那么其他呢?难道南京的文武百官你就没想办法?”
林娘子白了王致清一眼,说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想办法?前面不是说了,这锦衣卫查的严实,我们一举一动都需小心在意,一旦被人得知可是前功尽弃。不过师兄放心,小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只是耐心等待时机而已。”
“这就好。”王致清听到这顿时笑了起来,拍拍林娘子的手道:“有师妹,师兄就放心了。”
林娘子说的没错,大明的情报机构实在厉害,她之前安排的九人中有三人露了马脚,其中一人侥幸逃脱,还有两人被锦衣卫发现后为避免暴露身份服毒自杀,其他五人虽未核查出大问题,但也失去了入宫的可能。最后只有二人才侥幸通过,入了宫中成了普通宫女。
再者,朱怡成的确不是好色之人,也许他在来到时代前对于美女和三宫六院或许还有些想法,可现在的他早就没了这些念头。除去李娟儿外,后来进宫的那些嫔妃如无需要根本不会去,每日里忙着军国大事,哪里来顾得上温柔乡?
就像现在,刚上完朝的朱怡成正急急朝着后宫而去,他去的地方是皇后李娟儿的居所,随着时间推移,御医说李娟儿临盆就在这几日了,即将初为人父的朱怡成丝毫不敢放松,他不仅让几个善于妇科的御医在宫中轮值,更让人找来几个民间有名的接产婆待命。
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是件很危险的事,生个孩子去半条命,甚至因为难产一尸两命的情况不在少数,为了保险起见,朱怡成不仅做了妥善安排,还每日尽量抽出时间去探望。
刚走到半路上,一个小黄门就急急忙忙跑来,见到朱怡成的车驾慌忙跪到一旁,禀报道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生了。
一听李娟儿马上就要生产,朱怡成顿时就急了,催促着往后宫赶。一柱香的时间后,终于赶到了地方,下了车驾朱怡成直接就进了宫门,在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忙忙碌碌的众人。
“皇爷!”见朱怡成到,众人连忙行礼。
“你们忙你们的,不要管朕!”朱怡成一摆手道,随后一眼就瞧见了太医院院正杨清。
“皇后现在如何?”
“回皇爷,一切还好,请皇爷不用担心。”杨清恭恭敬敬地说道。
“朕先进去看看皇后。”朱怡成焦虑地转身,可还没等他迈步就被杨清给拦住了,杨清告诉他历来产房是血光之地,男人不得入内,而且朱怡成更是大明皇帝,为避免冲撞更不能进去。
朱怡成哪里相信这个,可杨清死拽着他就是不让他进,别说杨清了,就连其余几个御医,包括朱怡成的近身侍卫都拦着死活不让他进,看着他们一副如果朱怡成要进去就要死谏架势,朱怡成无奈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着,朱怡成只能在外守候,拒绝了众人让他去偏殿等候消息的好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里面依稀传来李娟儿痛苦的呼喊声,朱怡成心急如焚在院中走来走去,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半空。
这时候的朱怡成真是担心李娟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祷上苍能保佑里面母子平安。时间过的极慢,一分一秒对于朱怡成都是煎熬,或许是上苍听到了朱怡成的祈祷,也或许是李娟儿的身子一向不错,终于在一个半时辰后,随着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传来,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娘娘生了一个皇子,母子平安,我大明有后了!皇爷万岁!大明万岁!”
皇子诞生,众人喜不自禁,笑容满面地向朱怡成道贺,朱怡成同样心中欣喜万分,他有儿子了!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外终于有了第一个血脉相连的儿子,望着天空,朱怡成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红烧肉
皇子诞生,普天同庆。
大明日渐强盛,随着广东拿下后,如今大明可以说已占半壁江山,虽现在大明除安庆外,并未直接北击,但在朱怡成这几年的经营的下,如今大明基础打的尤其坚实,就如当年元末时期朱元璋夺取天下时采取的九字政策,除后三字略有不同外,广积粮、高筑墙这六字深得要味,换句话来讲,就是说大明向前一步步走的非常稳固,国力的强盛令更如今的大明百姓极其自信,在所有人看来,替代满清得天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是如此,无论是朝内外,对于朱怡成子嗣尤其看重,中国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平常老百姓都是如何,更何况皇家?皇后李娟儿诞下嫡皇子,代表着大明后继有人,更代表着大明蒸蒸日上,如何不为之庆贺?
至于儿子的名字,朱怡成早就起好了,按老祖宗朱元璋所制世谱,朱棣后裔世系派字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促。随后再以名字中的其一字代表火、土、金、水、木五行进行取名。
朱怡成的这个儿子当为伯字辈,并以水行取名,所以最后取名为朱伯,字其意为泉水喷涌,也寓意着大明在经历了满清入关中原后凤凰磐涅获得新生。
为庆贺皇子诞生,朱怡成下旨大明朝堂休沐三日,同时大赦天下,以示祝贺。民间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那些被俘虏的清廷官员和八旗也获得了些好处,不仅餐食丰富了些,就连“劳动改造”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没错!正是劳动改造。占据江南后,大明俘虏满清官员和清军可不在少数,尤其是南京和其他一些地方的八旗驻军,基本都被朱怡成一网打尽。绿营稍好些,绿营基本都是汉人,而且那些绿营兵大多也只是当兵吃粮的普通人,或者和杨勖、庄岩、张鲣、钱大昌等经过劝说弃暗投明的将领。
在清廷官员中,也有廖焕之、蒋瑾、何显祖、曾天赐这些人,其中廖焕之因为投靠朱怡成最早,更为朱怡成拿下宁波,奠定复明基础立下大功,从而位及人臣。至于其他人,相比在满清那边,不仅得居高位,更因为朱怡成心胸开阔,用不人疑,如今对大明是死心踏地。
当然了,除去这些人外,也有不少满清死忠,其中就有噶礼、曹寅、李煦、费尔勒等等要员,这些人俘虏后由于顽固不化,直接连同那些八旗俘虏一起送至劳动改造去了。
八旗青壮全被送到太平府挖矿,至于那些重要人物也没闲养着什么,找了个地方圈起来让他们自食其力,同时朱怡成还寻来些人对这些人进行从身体到思想上的全面改造。
这种改造方式可不是朱怡成原创的,他只是把“功德林”的那一套造搬过来进行。当然了,以目前的情况肯定无法达到历史上功德林改造溥仪和其他战犯效果的,但朱怡成还是这样做了,说白就是想拿这些人做做实验,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没什么问题。
朱怡成的突发奇想,让这些清廷要员吃了不少苦头,这些人原本就养尊处优,哪里干过活?如今不仅每日定时起床定时吃饭定时工作更要定时休息,还规定他们要事必须举手喊报告,相互之间不得称呼名字和官职,只能以姓和学员或者老张老王之类为替代……。
这一套,一开始这些人那里能够接受?像噶礼、曹寅、李煦三个位高权重者更是愤怒异常,嚷嚷着士可杀不可辱,还直接绝食以报康熙和大清。不过,早就有准备的看守哪里能让他们那么容易死?一套套对策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最终除了吃了苦头外这三人还被那些改造良好的八旗下层严厉做了好几次批评,几回下来,噶礼等人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只能勉强接受了现实。
只要有了开头,接下来就好了许多。无论是勉强接受还是骨子里抗拒,当他们逐渐习惯了这些后,反而觉得这种改造轻松了许多。比如说噶礼吧,作为总督的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些活,但几个月下来后却发现这种规律性的生活却让他的身子骨比以前好了许多。至于其他人也是如此,多多少少都蜕去了之前的习惯,显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这一日,接到通知,得知朱怡成的皇子诞生,他们这些人可以难得休息一日,同时还增加了几个肉食以为大明庆贺。听到这消息后,众人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的人高兴,有的人沉默,更多的人不言不语。
“老李,这大明看来已成气候了。”早就没了辫子,脑袋剃的比和尚还清爽的噶礼嘴里嚼着一块大肥肉,要是放到以前这样的劣食打死他都不会碰一下,可现在噶礼是吃的那个香啊,要不是嘴巴没有河马大,恨不能一口就吞下三大块。
李煦的吃相也不怎么样,吃的满嘴都是油,眼睛还在曹寅的碗里不断扫来扫去,这肉食在这可是难得的很,一月都吃不了几回,更不用说像今天这样的红烧肉了。瞧见李煦有些发绿的目光,曹寅不由自主地侧下身子,用左手护住自己的碗,右手拼命地往嘴里扒。
终于,把最后一块肉咽了下去,李煦先是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这才说道:“我说老葛啊,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兄弟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吃饱肚皮才是正经事。”
噶礼愣了一下,紧接着摇头苦笑道:“这话也是实在,哎,我们现在也只有这个念头了。”
曹寅这时候也扒完了饭,打了个饱嗝抹抹嘴,左右一瞧,压低声音道:“成不成气候我不知道,不过我可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噶礼和李煦顿时好奇地问。
“据说,这广东也被大明拿下了。”曹寅轻声道,这消息是他从管教那边听来的,另外据说这几日就有新人会进来。
“什么!”两人顿时一惊,但马上又紧张地看看四周,似乎担心引来管教的责罚:“此事当真?”
“应该不假,其实拿下广东已有一个多月了,不过路途遥远,这消息才传来不久……。”话音刚落,就听得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三人扭头望去,只见管教带着几人来到食堂,其中走在前面的两人他们三人全认识,不正是广东巡抚范时崇和布政使邹鹤年么?只见这两人和他们一样剃掉了辫子,换了身灰色的号服,至于在他们身后的恐怕都是广东俘虏的官员。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前面还在说广东被占呢,转眼就瞧见了范时崇和邹鹤年。带他们进来的管教向这些人说了几句话,只见他们边听边连连点头,最后吩咐完后,范时崇和邹鹤年习惯性地回了声“”谁想这字刚出口,在一旁的劳动改造标兵,原八旗佐领穆费勒就当即大声喝骂了起来,告诉他们在这要回答是!如果谁再违反规定,就先饿他一顿。
第三百零七章 大清药丸?
穆费勒的喝骂声让新来的几人吓了一跳,边上的管教到是露出几分赞许的表情,不过同时也上前严厉批评了穆费勒,告诫他对于新人必须要有耐心,不能简单粗暴,要由内至外,全身心地去教导他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训斥。
面对管教的批评,前面还气势汹汹的穆费勒转眼间就温顺的如同一头棉羊,同时还摆出一副倾听和乐于接受批评的样子。见他的态度不错,管教最后还是表扬了他一番,乐得穆费勒本就不大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瞧老穆,简直就和条巴儿狗似的,就差屁股后面没装尾巴了。”那边的情况这里几人瞧得清清楚楚,曹寅撇撇嘴讽刺道。
噶礼和李煦无奈轻叹一声,如果是在以前,他们一定会说些穆费勒不要脸之类的话,可这一年来,经过劳动改造,像穆费勒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实际上在他们这里,相比穆费勒而言,更要求进步的先进分子也不在少数。
就连原先和他们三人混在一起的费尔勒都也开始要求进步了,更不用其他人了。说句实话,噶礼三人这些日子也暗暗琢磨着是不是也进步进步?如果能以这种进步换来一些优厚待遇的话,倒不是不可以。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这些人获得自由的念头是越来越淡了。更何况大明的力量越来越强,地盘也越来越多,这将来究竟天下如何,谁又能预料得到?话再说回来,他们这些俘虏在这呆了这么久,就算被放回去又能如何?康熙是否还能相信他们?重用他们这些人呢?
穆费勒领着范时崇和邹鹤年几人去打了饭,随后严厉地告诉他们这里的规矩,等这些人按着要求排着队拿着饭盆在另一边的长条桌前坐下,随后埋头和饿死鬼似地拼命扒饭,穆费勒见有人扒的过快米粒掉在了桌上,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亏你们还是读过书的,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再浪费粮食,就给老子扫茅坑去!”
听到如何喝骂,范时崇和邹鹤年又吓又气脸色发白转青,范时崇颤抖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但被邹鹤年死死拽住。
“快点吃,吃完了都给老子把饭盆洗干净,一群榆木脑袋!”穆费勒又骂了一句,这才转身后。
说起来,最初穆费勒可不是这样子,兵败被俘后,作为八旗佐领的穆费勒可是寻死觅活好几次,但每次都没成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不断开导教育,再加上劳动改造的效果,穆费勒渐渐改变了消极态度,变的积极起来。
尤其是穆费勒真正成了一位改造标兵,得到管教的认可后,他的春天就到了。现在,穆费勒已成了战俘改造营的小头目,主要工作就是协助管教对于其余人员的管理,同时在管理过程中不断改造自己和升华自己,认识到自己作为旗人的原罪和为大明百姓所犯下的罪孽,从而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成了小头目,穆费勒的感觉越发良好,尤其是当他用这些口吻来训斥之前的主子、长官时,心里更是爽的不行。就像现在,一个巡抚,一个布政使,再加好几个四五品的官员,要放在以前就算他是八旗佐领又如何?见到范时崇和邹鹤年这种品级的高官远远地就得低头哈腰打千问安。
“老穆!”见穆费勒从他们边上过去,曹寅招手喊了一声。
看见噶礼、曹寅、李煦三人,穆费勒走了过来,一边向他们点点头,一边比较客气地道:“老曹你找我有事?”
这三人虽然不属于先进分子,但一年下来马马虎虎也算是普普通通,再者穆费勒现在虽是小头目,还攀着管教那边的高枝,不过对于这三人还是不得罪的为好,要知道这三人身份不一般,再加上朱怡成之前有过交代,所以相对其他人来讲,他们三人在这地方还是受到一定优厚对待的。
“我说老穆,都是进到这里的人,你有必要那样么?再说了,这管教都走了,你那样做给谁看呢?”曹寅看不惯穆费勒的态度,很不客气地说道,而一旁的噶礼和李煦向他打眼色都不屑一顾。
“老曹啊!这话怎么说的,你也是老人了,难道就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别看我训斥的厉害,可这都为他们好啊!这早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遗留的坏习气,这都是进行改造的必要手段,我那点做错了?”穆费勒摊着双手一脸诚恳,这番话噎的曹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忍着怒气道:“就算如此,那也可以循序渐进嘛,没必要一上来就大呼小叫的,再怎么说也要给点面子。”
话音刚落,穆费勒顿时笑了起来,他低下身子,对他们三人轻声道:“给他们面子?我呸!得了,三位老兄面前我就实话实说吧,如果是别人进来也就算了,我老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这几位却不一样,说起来我刚才还算客气的了,如摆在以前,老子非拿大耳瓜子直接抽上不可。”
“这话怎么说?”噶礼顿时不解地问。
“嗨!老噶啊!你知道我大明是怎么占的广东么?”穆费勒眨眨眼问。
三人面面相觑,顿时摇头。
穆费勒这才压低着声音把广东之战的情况说了出来,作为小头目,他这些消息当然是管教告诉他的,实际上这不是什么秘密,大明军中有些地位的基本都清楚。
当得知广东的丢失其罪魁祸首就是范时崇和邹鹤年,而且不是因为在战场上被打败,而是私下把赵弘灿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勾结的事以密折方式捅到了康熙那边,导致事发后赵弘灿为了自保直接弃广州而不顾,从而造成广州防御战的失败,最终使得广东在开战后极短时间内就落入了大明之手。
听完这个消息后,三人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说,这广东虽被我大明占了,说起来的确是件好事,可这两个家伙的作为可有些不光明正大,出卖上司,暗中告密,用他们广东话来讲就是个二五仔啊!这种家伙摆到哪里都是个祸害,我老穆是个粗人,平日里最敬重的就是不怕死的英雄,可也最瞧不起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读了一辈子的书都读屁股里去了,都什么玩意啊!还有,北京那边的玄烨也是真个二傻子,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竟然信了这样的家伙,依我看啊!这天下肯定是我大明的,什么狗屁大清,迟早药丸!”
现在的穆费勒早就不把自己当旗人了,甚至以自己曾经的旗人身份为耻,一心一意要当一个新时代的大明人。
要是在以前,提到康熙,穆费勒别说一口一个皇上了,弄不好还得恭恭敬敬地向京城方向行礼呢。可如今呢?直接把康熙的名字喊出来不说,还说康熙是二傻子,更直接预言大清药丸这些话。
不仅是穆费勒,就连噶礼、曹寅、李煦听到他这番话也没太大的动静,如在之前所谓君辱臣死,听到这种话非和穆费勒拼老命不可,但一年多来,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言语,虽说心中还是倾向于大清的,可对于大清和康熙的态度已在不意之间悄悄有了转变。
穆费勒丢下这句话后,大摇大摆地走了。三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在他们心中简直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他们三人都不是普通人,一位总督,两位手握重权大员,什么事不晓得?什么事又没见过?
但万万没想到,广东丢失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弘灿私下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勾结未经康熙同意,这在大清来讲的确是犯了大错,可要知道赵弘灿此举的初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确保广东之战。
这点,他们虽然不清楚细节,但仅从穆费勒讲述中就能明白。在当时的情况下,就算范时崇和邹鹤年有义务把这事报给康熙,可也不能用那种方式啊,至少在密折里写得委婉一些,替赵弘灿说几句好话,以他们三人对于康熙的了解,至少康熙不会雷霆大怒,最多也就是下旨把赵弘灿训斥几句,再罚两年俸禄而已。
可因为范时崇和邹鹤年的私心,导致事态从另一方面发生了变化,使得康熙打算直接向赵弘灿下手,但不知道又在哪里出了漏子,消息被赵弘灿提前知晓,从而导致最终如此结果。
“这……老爷子怎能如此做呢?”曹寅神色痛苦,忍不住摇头。
李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和曹寅和康熙之间似臣似友,交情远比普通官员更深,但得知这个消息后两人心中都对康熙如此处置极度失望,如果康熙能冷静些的话,甚至当没发生这事继续对赵弘灿信任的话,哪里会有广东丢失的结果?
而今,不仅广东没了,就连广西也不守朝廷控制,也就是说大明如今可以讲已占了半壁江山,这样下去难道真像穆费勒所讲的那样大清药丸?
第三百零八章 鸭王出京
大明普天同庆的时候,一支部队却由南京出发,顺江而上,他们的目的地是安庆。
这支部队的人数并不多,只有近百人而已,但带队的却是军中悍将黄朝云,至于其他人,不是他的部下就是随同出行的亲兵,黄朝云去安庆是接替董大山,同时还带着其他任务。
大明拿下安庆,从实质来讲已在江北打开了一个立足的缺口,安庆地理位置重要,处于长江中游,而是长江行江南伸出的一部分,拿下安庆不仅能在江北获得立足之地,更重要的是安庆向西可直入江西,向北可直取皖北,至于向东又可随时获得支持,这也是董大山当时极力要求拿下安庆的主要原因。
占了安庆后,董大山就地展开防御,这两月来整个安庆城被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再加上长江水师的协助,基本已扫平的安庆周边百里区域。清军那边,其主力主要还在河南和江西一带,安庆附近的力量并不强。
按理说,董大山完全可以以安庆为支点直接向北攻击,不过考虑到整个大局,董大山并没这么做,拿下安庆后只是摆出一副防御姿态,这样一来也使清军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为防备安庆的明军从河北调了些部队过来,但在明军没有主动进攻的同时,清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这次过去是有大仗要打吧?”站在甲板上,黄朝云望着两岸的风景心中有些感慨,当初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义兵,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谁知道那天就被清廷灭了从而人头落地。
但谁料到,仅仅两三年里,这天下就有如此变化。宁波起事成功后,朱怡成一步步带着大家先灭福建水师,再战浙江清军,随后转战千里,气吞山河,一举拿下三省地盘,恢复了大明国号。
反清复明,这个口号喊了半个多世纪,但谁能想到仅仅数年里这大明就真正复兴了呢?如今的大明犹如初升的太阳,拿下广东后,大明基本扫平了东南半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中原了。
听到问话,黄朝云侧身看去,只见来人是朱一贵,这次去安庆,朱一贵是黄朝云的副将,说起这个朱一贵还真不是简单人,去年大明拿下福建朱一贵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
如今的朱一贵可不是当初的朱一贵了,在被朱怡成召见和敲打后,朱一贵就给发配到了庄岩的总参谋部学习锻炼去了,至于职务都没给一个,而是含糊不清地弄了个头衔凑合着。
对于这个安排,朱一贵根本不敢反对,要知道他之前大言不惭冒充交城荣顺王朱美垸后裔庶支,此事早就被朱怡成给知晓了,不过朱怡成并没问罪于他,甚至含糊其词地暗示朱一贵有可能会是这支宗室的后裔。
人和人的说话力度是不一样的,小老百姓受了委屈跳着脚让对方等着瞧,这对于其他人来讲只不过是个笑话。但要把小老百姓换成有权有势的人物,这就不是笑话了。
就如朱一贵这样,之前的吹嘘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谁会当真?可一旦经朱怡成的口证实,或者说仅仅只是一种不否认的态度,那就完全不同了。这和三国时期刘备一样,为抬高身价一直称自己是高祖之后,随后献帝为拉拢刘备认了他为皇叔,自从那之后,刘备摇身一变就成了真正的刘皇叔了。
朱一贵的身份在见过朱怡成后就变的特殊起来,再加上他又是朱怡成安排进总参谋部的,虽然没什么职务,庄岩却对他比较关照。而且朱一贵这人非常聪明,又很识趣,别人不知道朱一贵心里是明明白白,所以在总参谋部时从来不靠身份压人,而是勤勤恳恳,不仅把工作完成的稳妥,同时还很好学,再加上他原本的领兵天赋,很快就从一群参谋中脱颖而出。
经过半年的锻炼,朱一贵从一个农民革命家转变成一个真正的军人,或者说是一个合格的将领。鸭王的大名可不是白叫的,当初朱一贵凭着自己一手拉起来的乌合之众就能让蓝理和年羹尧疲于奔命,何况在接受了系统学习后呢。
得知朱一贵的情况,朱怡成特意抽时间了解了一下,随后又亲自出题对朱一贵进行考核。果然如庄岩所说,朱一贵的确是大将之才,本就是把朱一贵放到总参谋部锻炼的朱怡成决定给这家伙一个机会,把朱一贵从总参谋部调出,直接调入了黄朝云手下担任副将。
这也是朱一贵跟随黄朝云同行的原因,从命令下达到启程,朱一贵的时间并不多,之前也未和黄朝云有过太多交流,所以趁着坐船间隙,他主动询问。
“呵呵,你怎么知道有大仗要打?”黄朝云看了眼朱一贵,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朱一贵笑了笑,神色如常道:“而今广东已入我大明之手,东南半壁基本扫平,但中原一带依旧乱战不止,当时我军打安庆就是为了要在江边取得立足之地,从而坐视中原局势变化。如今皇爷调董将军回京,又让黄将军您接手安庆,在不不才,虽未能和黄将军您共过事,可在下也知道黄将军是皇爷手下大将,素以攻击凶狠著名,如我大明仅仅以防守安庆为目的,绝不会让黄将军去安庆,难道派刚刚回来的杨将军不更好么?您可别忘了,杨将军可是号称铜墙铁壁的。”
听了这番话,黄朝云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原本他以为朱一贵会从各方面进行分析,甚至提到河南方面的情况然后作出判断。可谁想朱一贵对于其他只是稍提,却主要把判断目标放到了自己身上,怪不得这朱一贵在庄岩那边深受好评,而且还听说他于兵极有天赋,更有鸭王之称,看来的确不简单啊。
“这次出来家里都安排好了?”黄朝云也不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拍拍朱一贵的肩膀问。
朱一贵笑着点点头,虽出发匆忙,但家中已安排好了,孙谢氏……不!现在应该是朱谢氏了,朱一贵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在南京安顿下来后就让人把她给接了过来,还特意用八抬大轿把她娶进了门。
朱一贵用这种方式娶了一个寡妇,看他笑话的人不少,可佩服他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庄岩和军中的一些将领,对于朱一贵富贵不忘本分,而且一诺千金的举动赞许不已,这也是庄岩在朱怡成面前极力推举朱一贵的另一个原因。
第三百零九章 惊弓之鸟
从南京至安庆实际路程并不远,再加上黄朝云和朱一贵等人是坐船而上,现在明军已完全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安全是没任何问题的,两日后,坐舰抵达安庆码头,出乎意料的是董大山作为军中第一人,居然早早就在码头等候了。
“大帅!有劳大帅亲自来迎,卑职实不敢当。”远远瞧见董大山,船刚靠码头,黄朝云急急就跳上了岸,三步并成两步上前行礼。
“哈哈哈,都是军中自己兄弟,有何敢不敢当的。”有些日子没见黄朝云了,董大山笑呵呵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神态极是亲切,紧接着目光就落到了朱一贵身上。
“卑职朱一贵,见过大帅!”朱一贵一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参见董大山。
“一贵兄弟的大名我可是听说过,庄将军不知几次在我耳边提起过你,就连皇爷也对你颇有赞许。”董大山和朱一贵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正如他所说的,朱一贵的大名早就有所耳闻,最初就是朱一贵在福建起事的时候,今日一见,样貌普通的朱一贵初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他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而且举止行为不亢不卑,颇有大气。
众人在码头寒喧了几句,随后上了董大山早就准备好的马进了城。
安庆城并不大,仅仅只是江南小县的规模,可安庆的地理位置异常重要,所以在拿下安庆后,董大山对城墙重新进行了修缮,同时在城西和城北两处设置了重点防御,以确保安庆安全。
董大山的帅府未设在县衙,在拿下安庆的同时,南京方面就已向安庆派遣了地方官员,所以董大山就把帅府和兵营全设在了城北一处,同样便于指挥和军中日常训练。
进了帅府,让人上了茶,众人各自按职位高低坐下。
这时候,黄朝云才把军机处的公文取出交给董大山,如今军机处已替代内阁正式实施职权,所有的重要公文和命令必须通过军机处,然后再由朱怡成朱批用印后方能执行。董大山作为军机大臣,由于他一直不在南京,所以也是头一回见到军机处的文件,接过后细细看完,随后又确认了最后朱怡成用印,以确保文件的真实和有效。
这份公文的内容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由朱怡成授意,军机处发出的调令。董大山让人拿来笔墨,在公文后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用了印,这样一来这份调令就正式生效了。
“朝云贤弟远道而来,今天时日已不早了,正式交接明日可好?”做完这些,董大山对黄朝云询问道。
“一切由大帅安排就是。”对此黄朝云本就没有异议,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众人说了些闲话,这些闲话当然也离不开皇后诞下皇子,这可是大明的大喜事,如不是董大山远在安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原本在皇子诞下的第二天就入宫贺喜的,而现在也只能等回京后再向朱怡成道贺了。
兴致勃勃地聊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作为主人的董大山早就安排了接风宴,黄朝云是客人当然要参加,至于朱一贵虽只是副将,但在董大山的要求下也接受了宴请。
接风宴说起来并不算丰富,相比南京的那些大馆子是不能比,可一些当地的菜品颇有特色,尤其是江鲜做的极好。众人边喝边聊着,气氛很是融洽,聊了些时候,董大山借着话题就说起了安庆的情况,虽然正式交接是明日,但大家不是外人,为让黄朝云更多的了解情况,董大山丝毫不做隐瞒,细细同他们讲了讲。
听了董大山的讲述,黄朝云和朱一贵这才知道如今明军在安庆已控制了不小的一片地区,这片地区北至怀宁,西致望江以东,至东边嬉子湖和巨石山一带也在明军掌控之中。
如果不是考虑到不过分刺激清军,董大山完全可以直接占下更北的桐城,然后直接向北或者向西进去。
“九江那边是什么情况?”黄朝云静静听完后想了想问道。
“惊弓之鸟!”董大山笑呵呵地说了四字,听了后黄朝云顿时大笑起来。
见他们两人笑的开心,朱一贵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等黄朝云笑完后解释了几句,朱一贵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九江是江西省府,如今江西布政使不是别人,正是周忠良。这周忠良当年也算得上是义军老人,和朱怡成之间有些交情,如果一直跟随朱怡成的话,以周忠良的身份根本就没后来廖焕之出头的机会。
谁想,这师爷出身的周忠良眼界不宽,天生就有着投机心态,先是跟着朱怡成,随后弃朱怡成投到了袁奇手下,在袁奇那边,袁奇倒也没亏待周忠良,甚至把他提到文臣第一的地位。
按理说,袁奇对周忠良实在不薄,可谁想到这周忠良见利忘义,居然转手出卖了袁奇,导致袁奇部在江西大败,最终造成袁奇兵败身亡的结果。卖主求荣的周忠良摇身一变,就此成了清廷的地方大员,如今不仅是江西布政使,更被康熙抬进了正白旗并授一等子爵。
这样一个家伙,卖主求荣后得了如此高位很是得意风光了一段日子,而当董大山突袭安庆后,周忠良就惶惶不可终日,前些时候明军向北拿下望江以东,这周忠良更是吓得不轻,要知道从望江到九江水路仅只有一日,就算陆路最多也就三日可达。如果董大山直接挥师西进的话,周忠良根本不敢保证九江是不是能守的住。
被吓着了的周忠良急急向清廷求援,清军方面主要军力还河南和江西以西,在九江仅只有一镇人马。为确保九江防守,清军只能抽调部分兵力进行协助,同时要求周忠良自己想办法守住九江,故此,这些日子周忠良可以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吃不好睡不好,生怕那一天醒来就发现明军大军已兵临城下。
“周忠良这个王八蛋纯粹就是自找的,除了他还有如今九江镇总兵鲍坚等人,如不是这些小人,袁王爷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黄朝云咬压切齿地骂道。
袁奇和朱怡成的恩恩怨怨已随着袁奇身死已不存在了,说起来朱怡成起兵的家底还是袁奇的老部下,对于袁奇这个人,朱怡成虽然没太多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拉开复明起义序幕的袁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大明军中,许多老人对于袁奇的感情也很复杂,而且中国人又讲究死者为大,如果袁奇还活着话,也许黄朝云他们这些大明将领并不会把袁奇太当一回事,可如今袁奇已死,更重要的是袁奇的死因是因为周忠良的出卖导致和清军作战兵败而死,这就不是大明将领们能够承受的了,所以周忠良和鲍坚这种人,在大明将领们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人,卖主求荣,投靠清廷,简直应该千刀万剐。
“人在做,天在看,这老天公平的很,总有一日报应会来的。”董大山淡淡地说道,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候,朱一贵忍不住问了一句,在接手安庆后,是否可以向江西方向施加压力,以逼迫清军。
“一贵兄弟为何如此想?”董大山听后一愣,紧接着颇有兴趣的问道。
朱一贵先迟疑地看了黄朝云,见黄朝云微微向他点头,这才开口说道:“不瞒大帅,其实在来前卑职就一直在琢磨此事,这次朝廷调大帅回京,一来是军机处离不开大帅,二来广东拿下后,我大明接下来的目标必然要向其他方向转移,以皇爷的英明,拿下安庆本就是早早埋下的一步棋。”
“说的倒有点道理,可为何是九江呢?”董大山笑问道。
“原本卑职也不确定,可刚才听了大帅和黄帅的话,卑职方才明白过来。”朱一贵恭敬地回答道:“卑职原在总参谋部任职,对于中原局势稍有了解。如今清军和祝建才、王致清两部在河南大打出手,三方主力谁都奈何不了谁,形成僵持。至于在四川,陕甘清军趁王致清出川机会已占了上风,而在湖北,高进部连战连捷,拿下岳阳后已朝江夏进军,使得江西清军主力向西,力保江夏,以守江西。”
顿了顿,朱一贵继续说道:“而我军在大帅指挥下拿下安庆后并无太大举动,仅仅只是巩固地方,更重要的是大帅刚才说了,我军已控制了望江以东,九江清军已如惊弓之鸟,以大帅的本事,如向直接西攻应该不算那事,但大帅并未这么做,想来是打算给清军一个错觉,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最后再渔翁得利。”
“哈哈哈,既然一贵兄弟如此判断,那为何又要说向西压迫清军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董大山笑着问道。
“非也!”朱一贵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战局千变万幻,如大帅依旧镇守安庆,那按兵不动乃是正常,可大帅如今要回京了,那么依卑职看,这说明机会已经到了,更重要的是因为周忠良此人。”
话音刚落,董大山仰天长笑,他没想到这朱一贵会看得如此清楚,的确朱一贵没说错,而且朱一贵的判断不仅仅是根据形势,而且根据人来判断,同时把两者加以结合。
“鸭王就是鸭王,名不虚传!”董大山忍不住赞道,随后笑着对黄朝云道:“朝云贤弟,等我走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第三百一十章 一线生机
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
这句话是如今周忠良的内心体现,但这世界上并没后悔药可吃,现在的周忠良就如董大山所说已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在刚拿到康熙的封赏时,周忠良的心情是兴奋而雀跃的,更为能终究摆脱反贼身份,从而成为朝廷大员而狂喜不已。
劳劳碌碌大半辈子,总算翻了身,如不是绍兴在朱怡成手里,周忠良早就打算锦衣还乡了。
袁奇败后,周忠良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可这幸福的日子并不长,随着董大山出兵安庆,紧接着又拿下望江以东,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了周忠良的头上。
“大人!大人!”
九江同知急急赶了进来,这人算得上是周忠良的亲信,也是当初跟随周忠良起事反了袁奇的一员。
事成后,按照约定授以六品文官,不过后来因为周忠良被隆科多坑了一把,不仅几句话拉走了鲍坚等人,使其袁奇旧部文武对裂,更让周忠良失去了对下面大多数人的控制。
但为照顾周忠良之心,隆科多也没把事做绝,所以把周忠良手下的铁杆二三人的品级提了提,而这位同知就是其一。
“怎么样?”见到他急急赶来,周忠良连忙问道。
那人摇摇头,叹道:“局势不妙啊大人,尤其是鲍总兵那边根本就不搭理,口口声声还说隆中堂自有安排。大人,难不说朝廷打算把我们当成弃子不成?”
“这不可能!”周忠良说道,同时深深皱起了眉头,他起身在堂中来回走着,走了回儿又问:“鲍坚只说隆中堂自有安排,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没有?”
见同知摇头,周忠良微微松了口气:“九江是江西要地,朝廷绝不会弃而不顾,再者你我身份特殊,朝廷不仅没必要把我们当弃子,一旦这么做了,以后朝廷如何面对天下?又如何取信于民?”
周忠良是当过师爷的人,对于官场的事还是颇有研究,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有理有据。
“大人,话虽如此,可眼下局势不好,无论为九江,还是为大人自己,得早做安排啊!”
九江同知急切地说道,看着他有些焦虑的面容,周忠良点了点头。实际上周忠良的内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惜的是,如今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作为江西布政使,他的职权就是守住九江,可他区区一个文官,上面不仅有巡抚,还有隆科多这么一尊大神在。更重要的是,九江镇总兵鲍坚根本就调动不动,鲍坚自从搭上了隆科多这条线后早就不把周忠良放在眼里了,平日里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这也是周忠良不自己出面,而是让九江同知去找鲍坚商讨九江防御的原因。
“这个老夫知道,这样吧,这几日你多跑几次军营,老夫就不信这鲍坚无动于衷?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船翻了大家都没好结果,这道理他会不明白?”周忠良沉着脸道。
九江同知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随后告辞离开。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周忠良暂时是不会自己直接出面和鲍坚商谈的,这也是让九江同知出面的原因。但周忠良心中还是在琢磨着其他事,前些时候听说高进部已打到了岳阳,眼看着就要进入江西以西。
相对于南京方面,实际上周忠良的心里更担心高进,毕竟和朱怡成的明军相比,周忠良可是出卖袁奇的罪魁祸首。高进是何人?他可是袁奇的把兄弟,更是袁奇的铁杆,袁奇死后,高进就接手了袁奇残部,几次围剿都未剿灭,反而被他突破包围一口气跑到了四川那边。
原本周忠良以为高进去了四川,再怎么样也无法威胁到在江西的自己,可万万没料到仅仅半年时间,这高进就卷土重来了,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正是如此,江西的局势不妙,西有高进部,东有明军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周忠良简直一屁股坐在火炉上般。
幸好,安庆的明军现在并未有西进迹象,这才让周忠良稍稍放心,可西边的高进部却高歌猛进,隆科多统领中原大局,注意力主要摆在河南一带,对于江西方面虽做了些安排,但从周忠良看来还是担心不已。
想了想后,周忠良来到书房,提笔给隆科多写了封信,在信中他诚恳地写明自己对大清的忠诚,表明自己坚守九江的决心,但在后面笔锋一转,又显露出对于江西处于两军东西夹击的担忧,希望隆科多能早日对江西军政做好妥善安排,以确保江西安全。
写完之后,周忠良细细看了一遍,再修改了几处,然后重新再抄了一份。封上信口,盖上火漆,喊来下人,把信以最快速度发了出去。
做完这些事,周忠良静静坐在太师椅中,微微闭上了眼睛,但他的脑子却在飞快转着,他在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一旦清廷真的靠不住的话,他周忠良又将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周忠良猛然睁开眼睛,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椅中急急起身,周忠良在书房中快速翻找着,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随后凝神想了想后,他快步又出了书房,不一会儿来到布政使衙门,到了衙门后他摆手让上来行礼的下属起身,直接询问对方近期的朝廷公文在存何处,让人把这些公文全部拿过来。
片刻,一大叠公文摆在周忠良的案头,周忠良一份份翻阅着,他看的速度很快,只是翻开第一页瞧了几眼就摆到了一旁,也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翻了半天,当他终于找到那份公文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随后翻开异常认真仔细的看着,细细看了许久后,周忠良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手中拿着这份公文顿时大笑几声。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这时候,周忠良心中的阴影仿佛一下子就被扫空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迎刃而解,心情大好的周忠良把这公文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衙门。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下一步
董大山在做完交接后并未在安庆久留,很快就回到了南京城。
离开南京已有几月,这一次回到南京,给董大山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除了皇子诞生,整个南京城还沉浸在狂欢的气氛中外,现在的南京不仅比他离开时更有次序,也更加繁华。
这几年,大明商业的发展速度之快是令人瞪目结舌的,在宁波时,朱怡成就扶持商贸,大力发展海贸。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是朱怡成想改变四民之策,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资金来源。
那时的朱怡成还很弱小,他手上虽然有从清廷那边弄来的大量粮草和金银,但相比数万部队的开销,还有维持地方的支出,这些远远无法满足。靠着海贸暴利,朱怡成勉强度过最艰难的时刻,等到他重登监国位时,大明的商业模式已逐步确定下来,随着收入的增加,大明朝廷的财政慢慢走向了良性循环。
在南京登基后,整个大明更如一驾飞奔的马车,驶入了快速道。如今大明仅靠四省半的地盘,其财政收入已超过了五千万两白银,也就是折合永业银元六千万之巨。
更令人惊愕的是,这个财富累积速度还在以极高的比例不断增长,根据户部统计,预计明年这时候,财政收入就能超过一亿元,这数字在当下是足以令人疯狂的。
要知道在康熙时期,清廷全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左右,历史上到乾隆时期也仅是四千万两。可相比如今大明,仅凭四省半的地盘其收入就远超整个清王朝。
更重要的是,清廷的财政收入极大部分包括地丁,也就是田赋这一块,占了所有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余占大头的分别是盐铁和关税,大约各在百分之十不到,再加一些其余杂七杂八的茶课、契税等等,构成了清廷全部的收入。
但在大明却不同,大明的田赋极少,六千万的财政收入中,田赋所占比例仅只有百分之三都不到,只有区区一百六十万。而关税和商税金占了绝大部分,高达五千万。此外盐铁专卖中把铁的部分剥离,以刺激工业化的发展,至于盐作为战略物资经营依旧握在朝廷手中。
田赋虽低,但大明对于土地的控制极其严格,为吸引人口从土地转移到商业和工业方面,朱怡成制订了严格的土地买卖和转让法,不仅提高契税比例,还严格限制个人拥有土地的面积,以防止出现土地兼并情况发生。
与此同时,商业和工业的不断发展也刺激了人们从土地刨食转而向其他行业转变,再加上海贸的兴起,更进一步促进了手工业等各行业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朱怡成手中掌握着皇家银号,而现在皇家银号已正式改名为大明皇家中央银行,成为了大明顶级金融机构,随之而来的是各类商业银行的出现,这些银行也跟进一步影响到了整个大明的发展方向。
作为首都的南京,是最能体现大明改变的。如今的南京城是一座毫无疑问的巨城,相比之前的南京,南京的面积已朝着原来城墙外不断扩张,人口也随之巨增,相比北京的大约五十多晚人口而言,仅南京城内人口数已突破了六十万,如果加上南京城墙外的新区,整个南京人口已逼近百万之数,这在当时是难以想象的。
对此,朝中有不少大臣上书要求对京中人口进行严格控制,其实这种方式并不希奇,早在前明时期,北京作为首都人口就突破过七十万,当时朝廷为避免人口过多导致京中压力过大和治安等方面考虑进行过严格控制,对于无京籍的“流民”进行定时驱离。
至于在清廷时期,同样执行这样的政策,以控制人口数量,这倒和后世的遣返制度极其相似。
对于这个问题,朱怡成慎重考虑后同意了控制人口的建议,但对于流民的驱离却使用了另一种办法,那就是引导这些人前往上海。
同户籍严格的南京相比,新兴的城市上海宽松许多,更重要的是上海需要大量人口进入,以用这种方式加快发展。
经过近一年的建设,上海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随着基础建设的初步完善,再加上码头、商行、商业街、住宅区等等的建成,而今的上海虽还比不上南京,就连繁华的宁波都远有不如,但一些有眼光的商人已经在上海这片地区看到了它辉煌的未来。
董大山回京后并未先回府,入城后直接去了皇宫。得知董大山来了,正在后宫逗儿子的朱怡成放下了手中的事,同皇后李娟儿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到了偏殿,在那边接见了董大山。
“臣,董大山见过皇爷!”许久不见朱怡成,这次回来董大山发现朱怡成身上的威严比往日更重了许多,再加上唇上留着的胡须使朱怡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长许多,也更增添了皇家的气度。
“起来吧,路上可顺利?”皇子诞生,朱怡成这些日子心情好的很,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谢皇爷,一切都顺利。”董大山起身后回道,见小黄门搬来椅子,他又道了声谢,这才坐了下来。
向朱怡成道了喜,董大山还给小皇子带了礼物,这礼物看得出是董大山精挑细选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佩,朱怡成见了很是喜欢,笑呵呵地替儿子收了下来。
“瞧你这身打扮,是否刚刚入城,还未回过家吧?”
“离京数月,微臣回京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想皇爷复命,随后再去军机处报道,等这些事办完后自然会回家。”董大山平静地回答道。
朱怡成点点头,董大山一向做事认真,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也是朱怡成看重他的主要原因。而董大山也从来没有辜负朱怡成,凡是他交代的事总是做的妥妥贴贴。
朱怡成先和董大山聊了聊安庆那边的情况,随后又说到了广东之战的经过,君臣两人谈了大约半个时辰,朱怡成这才道:“朕这次招你回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在外几个月,先在家好生休息几日,随后熟悉一下军机处的差事,等过些日子后就得忙碌了。”
董大山连忙谢过朱怡成关心,同时又道:“为君分忧,这是臣的本分,何况满清未灭,神州未复,臣身体好的很,无须多做休息,皇爷有事直接吩咐臣去办就是了。”
朱怡成满意地笑了起来,说道:“这事也不急着一时,该休息的还是得休息,所谓劳逸结合嘛。等过几日,朕再和你细谈,如何?”
董大山连忙答应,接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董大山这才起身告辞。
董大山走后,朱怡成并未回到后宫,而是直接来到偏殿的另一边,这里是朱怡成让人特意布置的战略室,平日他每日都要来这一次,今天也不例外。
在这间房间中,布置同总参谋部的核心区差不多,除了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外,四周还挂着数副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用几种颜色画着各方势力动态,而且这些图包括沙盘上的细节,每日里都会有专人进行更新,以便让朱怡成在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背手站在沙盘前,朱怡成的目光在江西、湖北、湖南、四川、河南一带游走,这五省如今势力错综复杂,除清军外,还有祝建才和王致清的力量,另外再加上高进所部。
此外,安徽部分,清军和明军相互僵持,安庆作为突出部位置尤其重要。而当朱怡成的目光往下移,停在广西的时候,他的神色又有些若有所思,过了许久这才挪开。
打下广东,对于天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对大明更是一件好事。不过广东之战从整体上已超过了朱怡成原本的计划,由于澳门的葡萄牙人突然插手,导致南海海战的爆发,使得拿下广东费了不少周折。
虽然结果是好的,而且因为澳门的收回使得大明多了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但对于大明来讲,广东一战大明的损失可是不小。
战争中武器装备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但更重要的是人。南海海战使得南海舰队丧失了大量优秀的水兵和低级将领,在获得葡萄牙战舰后从装备虽然加强了,可从人员的缺口和补充来看,这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
何况,由于南海海战的爆发,使得广东之战前后远远超出了大明方面原本的预计,导致物资消耗极其庞大,后勤吃紧。另外,龙门一战,明军陆军损失也不小,现在广东虽然平息,但广东的明军要完全恢复元气,重新达到战前的水平需要一定时间。
朱怡成原本的计划是拿下广东后直接调兵北上,趁中原乱战机会插上一手,就势大举北攻的。可从目前来看,明军起码得休整些日子后才能汇集起军力和完成物资准备,所以这也是朱怡成先把董大山调回来的主要原因。
黄朝云接替董大山驻扎安庆,接下来安庆方面将会不断给予清军压力,以战替守找寻机会,同时争取明军的准备时间,这是已定好的策略,可同时朱怡成也要仔细考虑这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第三百一十二章 派系
董大山并未如朱怡成所要求的在家多休息几日,见过朱怡成后就去了军机处交还调令,翌日就在军机处日值了。
接手安庆后,朱一贵接黄朝云军令前往望江,带一支部队不断进行小规模地突袭。
望江要打,但暂时还不能大打,这是朱怡成定下的策略,以进攻用来吸引清军,把中原的水搅的更混,为明军争取时间。
朱一贵干的不错,他指挥部队在望江一带神出鬼没,把这片地区搅得鸡犬不宁,清军如临大敌接连发出求援,得知情况的隆科多恼怒异常,但由于河南战局眼下在关键时刻,再加上高进部逼进江夏,隆科多手中也抽调不出什么兵力,无奈只能严令江西、安徽两省加强防御,同时在江西分出部分兵力以防不测。
安庆那边暂时没什么大事,明军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新兵训练和物资准备。这些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一直以来,明军的军队结构都是募兵制,再加上对俘虏绿营的整遍和吸收,使得明军在极短时间内形成一支颇有战斗力的部队。
但募兵制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募兵的为招募和应募,也就是常说的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
募兵制虽说兵员来源简单、便捷,可募兵的整体素质却有先天不足。明军如今已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善的部队训练方案,但在募兵制的先天因素下,除部分精英部队外,其余部队虽能称得上不错,但在朱怡成眼里同真正的职业军人还有着极大不足。
在宁波时,朱怡成就琢磨着以募兵向征兵改变,但相比募兵来讲,征兵制的建立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征兵制需要先形成一套完善的兵役制度,其次征兵制需要拥有大量的合格兵役人员,这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在形成基础。
可就算这样,朱怡成也在实施由募兵向征兵制转变的准备工作,相比募兵制,征兵制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兵源完全来自于朝廷,而不是由军队来自行解决,这也能彻底解决未来军阀的出现可能。
随着大明的国力强盛,部队中各山头的现象也逐渐出现,其他的不说,陆军和海军,各军中的元老派、从龙派(投成)、新兴派泾渭分明,再加上以地域划分的各派也各自林立,这些派系错综复杂,虽然在朱怡成的掌控下依旧保持着紧密团结,可其中相互的明争暗斗也不在少数。
伟人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前半句暂时不去说他,朱怡成作为帝王当然有这思想,但要消除内部派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随着大明的地盘越来越大,中国又是一个非常讲究地域、乡党、同窗好友等各层关系的复杂社会,所以形成这种情况也是自然的。
朱怡成从来没有打算彻底改变这种情况,因为这种情况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也只有进行引导,使其形成良好的相互竞争机制,这才能把全局控制在手中。
除了军中,文臣中其实也是如此,这些朱怡成都清楚的很,作为上位者,平衡手段是尤其重要的,至少在这点上朱怡成还算干的不错。
拿下广东后,明军大规模扩兵已在进行,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明军将扩充兵力至六十万之众,相比这个数字,眼下的缺口还是比较大的,更重要的是这些兵员的训练,没有一定时间是完成不了。
除了兵员的扩充外,还有武器装备的更新,火器的使用在大明军队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但在实际战争中,如今火器运用还有极大问题。
除了进一步提升火炮、火枪等各种火器的研制,再根据交战中显露出来的一些问题进行针对性的完善,这也是大明尤其重视的问题。担任这个工作的除设在宁波的研究部门外,就是大明工部了,如今大明工部,这个原本在六部中地位不高的一部是越来越重要,工部的结构也相比最初庞大了不少,而且随着各种项目的建立,这扩张速度越来越快。
工部尚书是蒋瑾,自朱怡成在南京登基后,蒋瑾的工部就一直保持着高速发展中,如今的工部相比其余五部,无论是人员还是结构都是最庞大的,对于蒋瑾所取得的成绩朱怡成还是比较满意的,也认可他在工部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朱怡成对工部的重视,使得工部地位不断上升,如今在六部中工部已排在了吏部和军部之后,甚至超过了户部,位居第三,这更让蒋瑾自豪无比。
在蒋瑾看来,现在的工部有如此地位自然离不开他的努力,更何况在大明,蒋瑾也算是从龙派的老人,当初主动迎朱怡成入宁波的功劳就能夸耀一辈子的。
在朱怡成建立军机处的时候,蒋瑾更是志得意满,自认为能入军机成为首任军机大臣中一员,可谁想到后来五人名单中却没有他的名字,这使得蒋瑾惊愕之余又恼怒异常。
相比廖焕之、董大山、王东三人,蒋瑾知道他们在朱怡成心里的份量,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陆军第一人,还有一个是海军统帅,他们三人随便拿一个出来无论是地位还是和朱怡成的亲疏都远比蒋瑾强。
至于邬思道,虽然来得晚,可蒋瑾心里清楚,邬思道是朱怡成的心腹谋士,他的身份不一般。何况邬思道此人对于权利争夺不怎么热衷,他能入军机完全是朱怡成的安排。
这四人不去说他,可这王樊为何能爬到自己的头上入了军机?对此蒋瑾心中尤其不服,在他看来,王樊论出身只不过是一个商人,要论地位勉强和自己相当,如果论能力的话,根本比不上自己,他有何德何能成为军机大臣?
自宣布军机大臣人选名单后,蒋瑾就一直耿耿于怀,对于这点不仅是廖焕之等人看了出来,就连朱怡成也知晓一二。为安抚蒋瑾,朱怡成让廖焕之和他深谈了一次,以表明军机大臣人选确定的深意,同时告诉蒋瑾作为工部尚书他肩负的重任和朱怡成对他的期望。
交谈之后,蒋瑾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不再纠结军机一事,可事后对于王樊,蒋瑾是横竖看不顺眼,就像现在,蒋瑾怒气冲冲的来到军机处找王樊,一见到他当面就责问为何工部的拨款还未全部到位。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户部困局
好说歹说,再三做了保证,蒋瑾这才离开,等送走蒋瑾后,王樊不由得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又摇了摇头。
军机大臣,外人看起来这个位置是位高权重,威风八面,要放在前明时期就是内阁一员,他王樊怎么说也是个副相的身份。可实际上坐在这位置哪里有这么容易的,外人不清楚,他王樊怎么会不晓得?
军机处的设立和原来的内阁完全不同,整个军机处是作为辅助皇帝处理公务的机构,在职权上同以前的内阁有很大察觉。此外,王樊坐在这个位置上得罪了人不讲,每天还忙得要死,早在军机大臣名单下来时,王樊就对自己入军机颇为意外,之后更因为这事使得蒋瑾耿耿于怀。
不过,担任军机这不是王樊自己想不想的事,更何况他清楚朱怡成这么做的原因,可坐在这位置上就如同坐在火山口般难受,但皇命又不敢不从,王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送走蒋瑾,王樊第一时间招来部下,交代了一下对于跟进工部拨款的事宜。如今大明南方基本平定,眼下已把目标转移到了中原,在这种时候,整个大明犹如一台精密的机器飞速运转着,而户部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保证它的运转正常,也就是资金的支持。
从整体来看,大明的财政收入不断上升,整个大明财政运转算得上极好,但实际上到处急需的巨额开支已压得王樊有些喘不过气来,无论是地方建设、科技研发、陆军拨款甚至海军新舰建造等等,甚至包括那些朝廷各部门的普通支出,都是一笔笔巨大的数额。
亏得王樊使出浑身解数,这才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可再如何也难免会有些疏忽,就像今天蒋瑾找上来,固然有蒋瑾对王樊不满的原因在,同样也有户部方面未能做到完善的问题所致。
处理完这事后,王樊想了想,起身走出了他的房间,不一会儿来到离他办公不远的另一处地方。
“景明兄。”
进了门,王樊向端坐着正在批阅文件的廖焕之招呼道。
见是王樊来了,廖焕之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招呼着王樊入座,等下人上了茶后,廖焕之先让王樊用茶,随后说道:“刚才听闻蒋大人去王兄那边闹了?”
王樊苦笑了一下,廖焕之神色不悦道:“这个蒋瑾!一点都不识大体,王兄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廖焕之和蒋瑾的关系不一般,这大家都清楚,最早说动蒋瑾拿下宁波城的就是廖焕之,所以廖焕之见到王樊过来,初以为是因为蒋瑾的事,毕竟军机处不大,大家办公的地方也间隔不远,刚才蒋瑾去找王樊,这消息很快就被廖焕之知道了。
说起这事,廖焕之心中也有些恼怒,朱怡成建立军机处,并挑选他们五人为军机大臣,作为文臣之首的廖焕之当然明白其中原因。如果说蒋瑾有没有资格入军机,答案当然是肯定有的,可以目前情况来看,蒋瑾未能第一批入军机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对此其中原因廖焕之私下也同蒋瑾沟通过,并劝说过一二,可蒋瑾虽然表示不再纠结此事,但心中的疙瘩却依旧未有解开。
原本,得知今日蒋瑾来找王樊,廖焕之就心中很不高兴,而现在见王樊主动来找自己,廖焕之第一反应就是为了蒋瑾之事。
谁想,王樊听廖焕之如此说,连忙摇头道:“景明兄误会了,我前来并非因为蒋大人,说起工部拨款之事,我户部的确未能做到位,再加上皇爷这些日子催的紧,工部的任务繁重,蒋大人为拨款一事找我说起来也是公事。”
“那王兄……?”廖焕之一愣,不解地问。
王樊叹了口气,当即就把现在户部的难处托出,如今朝廷财政收入的确不错,可一下子这么多笔大批资金的拨款,使得户部周转困难,更重要的是,这时代不是后世,没有电子汇款或者电子支付如此便利的方式,作为中央财政拨款的方式一般都是以解金银实收入库后再进行调拨。换句话来讲,就是先收入再支出,但这收入需要时间,无论是各地的收入或者是海关收入,都需一定时间进行汇集,然后再解入国库,等实际到帐后这才可以进行支出。这样一来,所需要的时间就相对比较长,如在平常时期,这不会影响到正常运转,但在如今就遇到了麻烦。
打个比方,如今大明全年财政收入在六千万元左右,按照平均也就是每月五百万元的解款收入,至于支出就看情况了,如果当月支出少的话,多余的解款就可作为国库库银储备,而下月支出多,解款不足的情况下就可以从原来的储备金中进行追加。
这是一种最基本的运作方式,也是比较直观的户部运行机制。当然了,在实际操作中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有许多比较复杂的操作和流程。
以目前大明的财政情况来看,运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问题在于这几月财政支出的庞大。首先,广东拿下后,广东各地朝廷要进行官员驻派和地方稳定,这笔支出极为庞大,而且是必须要尽快到位的。其次,广东之战,包括南海海战的军士伤亡抚恤等等,这笔支出也不小,更不能拖延。
以上两笔相加,足需要有一千万左右的支出,已占了大明两个月的解款收入。除此之外,还有总参谋部所规划的增兵、训练、装备更换等等支出,这些支出就更为庞大了,根据初步统计,支出高达二千二百万左右,如果再加上海军的新舰建造等等,总支出恐怕要超过三千五百万。
幸亏这笔支出不是一次性完成,而是分批进行,要不把王樊整个人卖了他也拿不出这笔钱来。可就算这样,短短几个月里,每月超过九百万,已近千万的支出令王樊焦头烂额,之前攒下来的那些家底一眨眼间就全花了个精光。
这还不算整个朝廷的日常开支和官员俸禄等等,这些可是决定不能挪用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工部的拨款才会延迟,导致蒋瑾极度不满跑来找王樊理论。
“现在户部运转情况如何?”听了王樊的讲述,廖焕之这才明白他来找自己的原因,想了想后问道。
“勉强吧,我现在就希望海关那边的款子能早一日解进国库,要不然都不知下月如何是好了。”王樊满面愁容道。
“王兄呀,如今情况你也清楚,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这些钱是非花不可的。先不说广东那边的开支和军中的抚恤等等,至于其他,也是缺不了的。当然了,如今只是有些紧张而已,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你说呢?”
王樊点头道:“道理我懂,以我大明如今国力,这些钱其实不算什么,何况景明兄你也清楚,我并非是推脱责任之人,今日来找景明兄是想同你商议一下此事,南方虽然平定,但接下来还有大仗要打,以后这种情况也许越来越严重,以现在户部运转的模式根本就无法满足需求,如不改变的话,恐怕将来会误了皇爷大事啊!”
廖焕之顿时沉默下来,他皱眉想了会儿,开口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天下如今是大争之世,不进则退,退而则亡!如今中原打的厉害,接下来我大明必将北击中原,以复山河。所谓三军未出,粮草先行,皇爷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话极是有理啊!接下来户部的担子极重,如再以现在方式拨款的确有问题,不过嘛……老夫虽为首席军机,但对于钱财一事却不是太为了解,既然你今天来找老夫商议,恐怕心中已有方案了吧?可否一言呢?”
廖焕之话音刚落,王樊就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景明兄啊!景明兄猜的一点都没错,我心中的确有些想法,但此事非户部能为的,还需景明兄多多帮忙才是。”
“都是为了大明办事,但说无妨。”廖焕之道。
当即,王樊就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讲解了一下,听完王樊的话后,廖焕之琢磨了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给王樊回复,毕竟这事重大,不仅牵涉到户部改制,更关系到大明将来的布局。
廖焕之站起身来,在房里缓缓笃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老夫实在无法决断,还需上报皇爷知晓,让皇爷以定乾坤才行,这样吧,现在时日还早,你就随老夫一起去见皇爷,看看皇爷的意见如何?”
王樊当然没有异议,他来找廖焕之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拉着他一起去见朱怡成。当即,两人起身快步出了军机处,军机处离内宫不远,片刻即到,等到了宫门告知求见后,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就有小黄门引两位入宫,直接到了朱怡成所在的殿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债券(求票!)
朱怡成静静听完王樊的讲述,并未马上给出答案,只是询问了些其他事后就让两人离开了。
等廖焕之和王樊走后,朱怡成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站起了身。
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放出这个怪兽的朱怡成也未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王樊对于户部的清楚陈述的确是事实,朱怡成也知道随着广东拿下后,如今大明的支出急剧上升,许多地方都需要资金,但从整体来讲,总支出并未超过收入,更重要的是财政运转还是比较良好的。
可王樊所顾虑的也没错,以目前户部运转方式来看有着不少弊端,最关键就在于实收和支出的时间差,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会导致拨款延迟,从而影响一系列的布局。
对于这个问题,王樊提出了解决方案,他的方案有些出乎朱怡成意料之外。方案一共有两个,第一个方案是以一家或者几家银行替代朝廷地方藩库和海关进行收支,以减少运转时间。至于第二个方案是同样通过银行,以户部作为担保以拆借方式从银行借款,然后给予银行一定的便利或利益。
这两个方案说实话,都属于基本的资本运作,作为本就是一个商人的王樊能想出这些其实并不算意外,但是王樊这么做却只看到了一点,却未看到全局,这也是朱怡成没有直接答应的原因。
以银行替代朝廷藩库进行收支,这种方式在后世并不罕见,而在历史上清末时期常有出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红顶商人胡雪岩了。胡雪岩先通过浙江巡抚王有龄,后又攀上了闽浙总督左宗棠,利用其关系使其阜康钱庄垄断了地方的粮械、军饷、综理漕运等等,甚至还把持了大部分税赋运转。
最辉煌的时候,阜康钱庄几乎完全替代了浙江藩库,成了左宗棠的钱袋子,更帮助左宗棠向西洋各国以税赋和海关为抵押借得大批资金,从而使左宗棠依靠这些钱建起了他的常捷军……。
从表面看,这是一件两利的事,可实际上等于把朝廷的财政权作为私用,进而使得胡雪岩在其中大发其财,使其在短短时间内就一跃成为当时“首富”。
至于向银行借款,这在西方国家也是常见的事,以商业立国的欧洲各国银行业操纵甚至掌握一国财政不在少数,虽然能够在一定情况下缓解国家财政问题,但带来的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
中国和西方国家不同,中国历来就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这些权利全归于中央。历史上,也只有在春秋战国时期,豪商大贾才有类似的特权,但在其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情况了。
朱怡成扶持商业,首建皇家银行以行使中央银行职权,他的目的是要让大明改变之前的国策,从而向资本主义开始转变,但这个转变不是无序的,更不是随意性的。朱怡成不是普通人,他非常清楚资本的力量会有多强大,一旦放开了这个口子,朝廷以后就会完全失去对财政的掌控,一旦财政掌控丢失,那么地方控制权必然削弱,而同样也会使得一大批依附资本的力量从而兴起,这些不确定的结果同样也会导致不稳定的因素产品。
到那时候,大明还会是自己所想象的大明么?这一点是朱怡成绝对不允许的。他要的是循序渐进的改革,而不是盲目地突变,这种自己无法掌握的变化,朱怡成心中顿时起了深深防备。
王樊之所以这样提出方案,也不能说王樊藏有私心,一来王樊本就是商人,商人考虑的问题和政治家有所不同,商人更多的只是看重利益。二来,户部如今的运转情况也是逼迫王樊做如此选择的原因之一,但王樊却不清楚,朱怡成虽然对于商业比较开放,也大力扶持资本的出现,但他却有自己的底线,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这绝不能让步。
皇家银行的建立从一开始就带有中央银行的形式,但实际上目前皇家银行还远远达不到真正中央银行的职权和能力。毕竟,成立的时间太短,再加上现在只拥有货币发行权和兑换权的皇家银行还远不能进行真正的银行存在。
假如过个几年或者十几年,等皇家银行不断完善后,朱怡成自然不会如此忧虑,但眼下却绝对不行。
思索良久,朱怡成否决了王樊的建议,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可眼下的情况又必须要尽快解决,思来想去朱怡成拿出了一个最终方案,那就是以皇家银行向户部进行借款,同时再以户部替皇家银行背书,以其资本进行担保,向各银行、银号进行债券发行。
这说白了就是国债的一种,以国家的名义发行债券,然后以银行的方式进行认购和推销,使其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量款项以满足国家财政需求。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一来可使国家财政不被资本所完全掌握,使得资本和财政中形成缓冲,同时利用资本的力量获得资金的支持。其次,这种债券的信用度极高,因为它代表了国家的背书和承诺,只要大明存在,债券的利益就能保证。另外,债券是有利润的,而且利润不低,以一百元面额的债券为例,实际包销的比例为九成至九成五,也就是一百元以九十元到九十五元进行包销,随后以三月、半年、一年等为期,给予一定的年息,皇家银行在债券到期后可根据债券的数额、比例等各项条件进行兑现,这样一来,足以可以保证各方面的利益。
把这个方案拿出后,朱怡成招来王樊商讨,王樊听完后方案后愣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相比他之前的方案,发行债券的确可以解决目前户部的困难,更重要的是可以保证国家财政控制权。
对此,王樊毫无异议,当即表示户部全力支持债券发行。而随着户部对初步方案的完善后,大明债券的发行也通过各种渠道散布了出去,宁波商行那边,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踊跃响应,毕竟宁波商行就是靠着朱怡成起家的,可以说没有如今的大明就是没如今站在商界顶端的宁波商行。
至于其他各地商界也不甘落后,通过渠道表示要购买债券的强烈**。更令让意外的是,就连清廷控制区内的一些商界,甚至包括清廷那边的某些势力也通过各自渠道要抢购大明债券,使其皇家银行第一期原本预计发行的二千万半年债券和三千万一年期债券在还未正式发行之前就被一抢而空。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波
淮安是苏北重城,从建城至今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淮安知府文栋正在府衙后院,相比其余州府,淮安府衙不仅占地面积广阔,其建筑也异常气派。
比起江宁、杭州这些大城,淮安府似乎不怎么起眼,可实际上淮安府在康熙四十七年之前一直都是肥得流油的差事。其余的不说,仅说挨着淮安府衙不远的总督漕运衙门就能知道了,再加上淮安府还是清廷囤粮重地,在历史上李毓昌案的审理就在淮安,后世还根据这个故事拍摄了《天下粮仓》一剧。
“大人,东西拿到了。”文栋的师爷周士兴怀里揣着个木盒进了后院,转身先把院门关上,随后对已等了些时间的文栋说道。
“进去再说。”文栋虽然有些心急,但神色却显得很是平常,招呼着周士兴进了书房,等再关上书房门后,他这才接过周士兴带来的那只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纸,当然这不是一叠普通的纸,这些纸无论是纸张的大小和做工都和普通纸不同,上面还印着繁琐的花纹和数字,另外在纸上还盖有特殊的印章,相比钱庄的银票更为精细。
“面额一千元的共五十张,面额五百元的共二百张,合计十五万元。”周士兴轻声说道,同时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这个不起眼的木盒子里装的是大明刚刚发行的债券,总计十五万元,是文栋让周士兴通过关系购到的。
文栋拿起几张债券细细看着,边看边微微点头,随后又仔细清点了一下数额,数额没错,正是周士兴所说的数字。确认完毕后,文栋起身走到一旁,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把这木盒连同价值十五万元的债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柜中。
等锁上柜子,文栋这才说道:“辛苦你了,搞这些不容易吧?”
“给大人办事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不过搞这些的确不容易,如不是同乡帮忙还真是难弄。”
文栋点点头,周士兴说的倒也不错,这笔债券价值十五万元,折合白银在十二万两左右,但实际上购入这笔债券文栋花了足足十四万两白银,一进一出就差了二万多两的亏。
再加上大明发售债券在包销中是有折扣的,如果把折扣算上文栋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说起来,这几乎是一笔亏本生意,周士兴也是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打通的路子,这才花大代价搞来的。
“你再和你同乡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再购一些。”文栋说道。
周士兴一愣,随后说道:“这个应该问题不大,不过需要些时间,大人您也清楚,这债券从南边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加上银两的交接更得小心在意,此外,不知大人需要购多少?”
文栋伸出一根手指,周士兴明白道:“十万两?小人知道了……。”
“不!一百万两!”
当文栋开口说出他要的数字时,周士兴顿时吓了一跳,满面都是惊愕的表情。
“大……大人,我没听错吧?一百万两?”
“没错!正是一百万两!”
周士兴怎么都没想到文栋居然要这么多,而且一下子拿出如此巨额的银两,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作为文栋的师爷,他对于文栋的收入应该知晓一二的,淮安府是个肥差,常言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其实最初说的就是淮安府,文栋在淮安任知府已有三年多了,他之前能拿出十四万白银购入十五万元的债券不足为奇,但要一下子拿出一百万两这简直太离谱了。
“这笔款子不是本官一人的,本官也是替人购入,至于是谁你就不必多问了。”
听到文栋如此说,周士兴这才明白过来,他也不敢多问,连忙点头,但同时又脸露难色道:“大人,这数额实在是太大了,恐怕难以入手呀。”
“能购多少就先购多少吧。”
“这可以是可以,但是大人,这其中差额巨大,如按这个数额购入的话,得多折不少银子啊!依学生看来,还是觉得用其他方法好些……。”
不等周士兴把话说完,文栋就开口打断道:“这个……你不懂,本官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有本官的深意,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需按着本官的意思去办即可。”
听到文栋这么一说,周士兴心中顿时反应过来,马上就闭上了口。
等周士兴走后,文栋这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同时细细想了想,紧接着站起身来把刚才的钥匙取出,打开柜门,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转身离开了书房。
把装着债券的木盒在自己的卧室中藏好后,文栋这才彻底放心,之所以购入这些债券,文栋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今局势大变,大清国力衰退,而南边的大明又蒸蒸日上,不仅是朝中,就连地方也极为不稳。
作为淮安知府,文栋也算是中层官员,所知晓的事远比普通官员更多。何况,淮安地理位置重要,离长江也不算远,再加上大运河通过淮安,连通南北,文栋的消息更比其他州府灵通许多。
大明拿下广东后,已基本占了江南半壁,而今大明又在整兵,明摆着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江北。
一旦明军渡江北击,除了已占据的安庆之外,首当其冲的就是扬州。文栋非常清楚,以江北清军实力想保扬州是异常困难的,一旦扬州被下,那么接下来就是淮安了。
所以,文栋必须要提前做些准备,如果在三年前,文栋是根本不会有这个念头,身为大清臣子,为大清死忠是理所当然的。可随着局势的变化,如今许多大清官员的心态也起了微妙的改变,文栋就是其中一员,这一方面是因为大明日渐强盛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这两年里康熙对汉臣的不信任所导致的。
尤其是今年,地方上的汉臣任期到后,朝廷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进行升迁或者调配,而是很明显消减了汉臣作为地方主官的比例,取而代之的是大批满人。
能做官的人都不是傻瓜,尤其是像文栋这种进士出身的官员。另外,就在不久前,山东布政使赵弘燮突然被下旨调至京城,出任刑部右侍郎,从品级来看是一样的,可实际上赵弘燮从地方大员直接变成了一个在京侍郎,这其中的奥妙如何看不出来?
要知道赵弘燮此人在山东的官声极好,威望极高,如按朝廷正常升迁的话,不是转任一地巡抚就是入京为尚书,或者直接去都察院任都御使之职。可现在居然只是给了区区一个刑部右侍郎的职务,明摆着就是把赵弘燮找了个闲差挂了起来,而接替赵弘燮位置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满人。
由此可见,康熙如今对汉臣的防备甚严,这种现状不能不让文栋感到心寒。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所谓的满清一家,原来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文栋不是读死书的人,更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如果文栋仅仅只是一个书呆子的话,他也不会在淮安府任上呆了这么多时日了,更不会一下子拿出如此巨额的银子来。
思来想去,文栋还是决定为自己早寻一条退路,但要以他的地位和所处的位置找一条退路不是那么容易的。恰好,当大明发行债券的消息传来后,文栋马上就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趁此机会私下购入大明债券,以此来为自己打通退路。
一来,文栋在任上捞的银子不少,但这些银子要带走或者转移不是那么容易的,银两目标太大,带起来不便,但换成债券就便利得多了。不过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存在钱庄里换成银票,这样也可以起到类似的效果,可这样做的话,钱庄的保密性远不如大明债券来的好,要知道大明的债券可是不记名的,拿着债券就能随时随地去大明的皇家银行进行兑换或者转让,这点比起普通银票要强得不少。
再则,购入大明债券,文栋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婉转的表示他对于大明的亲近和投靠,在必要的时候这就是一条退路。实际上,文栋了解到,大明债券发售后,在江北和他存着同样心思的人不少,许多汉臣,甚至有些低级的满人官员也在偷偷地购入这些债券,他们一样打着差不多的算盘。
而他同周士兴要求的再购一百万两债券,这笔巨额的款项中其中自己的部分只占少数,也就十万两左右,更多的都是一些可靠的同窗和同乡私下募集委托他代购的,另外还有一个人,在其中占了很大部分,这人的身份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信,因为这人不仅是满人,而且是满人中的高官大员,他就是如今漕运总督赫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