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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 抓嫖(求月票)

    一群骑马的人匆匆驰入屯堡,在街道上慢下来,沿途的屯户纷纷让路。骑手消失后,街角冒出一个脑袋。

    宣传队员唐玮探头出来看看,见上官都走了才走出来,搓着手在林县的大街上踮着脚碎步走着,旁边跟着他的戏鞑子伙伴谢飞。

    “胖子刚才都是些啥人?你躲那么快。”

    唐玮扬扬头得意的道:“祝代春你又不是不认得,另外看着有一个好像是刘大人,我入伍的时候是刘大人慧眼识珠,专门要求咱留下来的,说俺就是猛将的料,不然俺还不干呢。”

    谢飞腆着脸笑道:“你吹呢,你以为老子是关小妹,能上了你的当。”

    唐玮呸了一声,“老子犯的着骗你么,老子又不娶你作媳妇。” 他说完跺跺脚,“等到冻死了那些流寇,咱们就可以回登莱了,你说这流寇也是,自己冻死不好么。”

    谢飞笑道:“流寇那么容易冻死么,人家从陕西出来几年了,过冬过了几次,也没见冻死。”

    “老子不管流寇冻不冻死,先收拾徐平杰。”

    谢飞左右转头看看街道,然后低声道:“胖子,咱们真去逮那绣花枕头?”

    唐玮一眼瞪过去,“若是不去逮他,我叫你来作甚。”

    谢飞斜斜瞥了唐玮一眼,有点不情愿的道:“听队长说咱们要啥改制,全部归属宣教局,就不属于军队了,留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去收拾徐平杰,万一他叔打个招呼。谁帮咱两说话。”

    “老子非去不可,这混帐东西坑蒙拐骗。要是关小妹被他骗过去,老子不亏得慌?”

    谢飞惊奇的看着他,“关小妹又没说要嫁给你,你亏个啥,又不是你家媳妇。再说关小妹也没说要嫁给徐平杰。”

    “嫁给俺是迟早的事情。”唐玮边走边说道,“若不是这个徐平杰作梗,小妹没准就答应我了,你说我能放过他。”

    “你省省吧,关小妹看上我也不会看上你。”谢飞理了理衣领。他对自己相貌胜过唐玮这个胖子很有信心。

    唐玮这时求他办事,连忙奉承道:“谢哥你当然比俺好看,不过徐平杰比你俊俏不是,咱们让他丢个人,这次排的新戏就归你演主角了,谁能说不留你?”

    谢飞想了一会点头道:“那也成,不过若是不留俺也成,俺不回屯堡,就在黄县做些小生意。”

    唐玮哼了一声。“俺娘也要跟俺说来着,她听同村人说俺在演鞑子,来信让俺别当兵了,回去守她包下的综合门市。她还以为这跟去集市一般。想几时回去就几时回去。就连一封信也转了两个月才到,她以为呢。”

    两人一路说话走到了屯堡西侧,这里一片的窝棚。很多都是新来的北直隶流民,平日间帮着运输一些粮食。

    林县这个基地总共有六千余人。以河南和北直隶流民为主,还有第五营一个千总部驻守。负责守卫屯堡和洹水往东的交通。第五营其余人马驻扎于辉县至林县之间,控制着林县南部的地区,因为突袭紫金梁一战,各股流寇都被登州镇打破了胆,加上他们忙于应付玄默率领的其他明军,所以辉县十分稳固,流寇不敢入登州军百里之内。

    林县这里则是以安置流民的名义,设立了几个屯堡,兵部和玄默都是同意的。登州镇打出了名声,往林县来投靠的流民陆续增多,但这里补给困难,登州镇大部分没有接收,而是让他们自行前往登莱。所以林县目前人数只有五千多人,加上一个千总部不到七千,

    依托着几个屯堡,这里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镇群,唐玮所在的这个屯堡位于中间,原来是一个村子,被流寇扫荡一空之后由登州镇接收,目前大概有一千余屯户,其中的青壮编练了一个连,平时负责守卫屯堡,因为位置居中,还有一个战兵司临时驻守,其他民政和军政有司的派遣机构也在此处,作为林县的管理核心,规模比其他几个屯堡都要大。

    唐玮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东门堡墙附近,两人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会,很快看到了另外一个戏鞑子,那人见到两人便匆匆过来。

    唐玮抓着他低声问道:“看到徐平杰进去的?”

    “看到的,里面就是小唱,吕直上次走的时候走得急,把他丢下了,他就混在流民里面留在林县,方才那小唱还在门口接徐平杰来着,徐平杰上次都呆了一个时辰才走。”

    “哼哼,这狗东西浓眉大眼还喜欢玩童子,你守着,老子去找娟子。”

    。。。

    娟子仰着头,秀气的眼睛眨了几下,“唐胖子,那我有啥好处?”

    唐玮一脸讨好,“当然有,以后的那些胭脂水粉到了,先给娟子妹子选,选完了才是人家的。”

    娟子嘟嘟嘴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如今唐胖子不光是戏鞑子,还兼管着队中的后勤。唐玮因为家中原本有个小粮店,从小帮着打杂干活,字认得一些,也会做账算账,所以被宣传队长发掘出来,管理队中的钱粮和道具,包括给女队员买花粉胭脂。在队中现在十分吃香。

    徐平杰家中也是开店铺,主要卖盐、衣服和卷烟,而且比唐玮家开得大,但那都是他们从阳谷来到登州之后的事情,徐平杰本身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平日也不喜欢学习东西,所以只能干看着眼红。

    娟子扭扭身子道,“那我要多选点,还有那个玉米,你每顿给俺多留一个。”

    “行,行,以后给你留,一会记得把关小妹引过来。”

    “引过来干啥呢?”

    “看好戏!”

    “那好吧。”

    。。。

    “关小妹引来了没有?”

    “娟子跟她一起去买东西,刚才绕到综合门市里面去了。”

    “今日就要让那徐平杰出个大丑,让关小妹看看徐平杰是个什么货色。”唐玮得意的哼哼一声。带着另外两个戏鞑子往前面走去,那边有一处土墙房子。土墙的门开在巷子里面。

    几人在那土墙房子附近站了一会,看到关小妹和娟子的身影出现在东门街。唐玮三人才走到门口,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抓小利啊!”

    三人大吼一声,唐玮一马当先撞子那屋子的门上,木门嘭一声就被撞开了,唐玮正高兴着,眼前就蒙上一层什么布,他被套在头上,赶紧一阵乱挥。这屋子本来就是泥巴墙,门自然也是破烂。不过里面还有一层门帘。

    屋中两声惊叫,唐玮一听赶紧吼道:“别让他们穿衣服。”

    两个戏鞑子冲上去,和那两人打起来,拖着屋中的衣服不让他们穿上。

    唐玮总算把那块脏布弄开,一看果然有徐平杰在屋中,光着个膀子还在抢衣服。

    “徐平杰,你干的好事,你偷咱们队中粮食出来,给这小唱吃了。你好干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唐玮上去抓住徐平杰的手,不准他抢夺衣服。

    “唐胖子,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徐平杰气急败坏,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朝着唐玮乱打。

    “啊呀,你狗日还敢打人,啊呀!”唐玮两手对一手都打不过高大的徐平杰。反而连连中拳。

    “你们两个混蛋还不帮忙。”

    两个戏鞑子这才冲上来,三个人对着徐平杰拳打脚踢。徐平杰抵挡不住,只好往后面连连退开。一路退回了床上。

    床上那小唱大声尖叫,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光光的肩膀。

    门外已经站了一圈围观的人,唐玮得意洋洋的大喊,“快来看偷男人的男人啊!不要脸啊。”

    徐平杰躲在床上,拖了半截被子遮住下身,对唐玮怒骂道:“唐玮你个杀才,你在厨房偷饼子吃得,老子就吃不得不成。”

    “你吃你就吃,你吃了不干好事,不干好事!”

    唐玮一边骂,一边把衣服往门外扔,口中一边骂道:“你丢你徐家的人,丢你家徐司长的人,外边这些屯户饭都吃不饱,你倒敢偷来给这卖骚的小唱,他是种地了还是修路了,你不要脸你。好啊,连这被子都是偷的咱们队上的,难怪队长说不见了两床,你不要脸你。”

    唐玮眼角看到关小妹的身影也在门外,声音越发的大。过了一会发现关小妹已经走了,唐玮才得意的对徐平杰道:“徐平杰,老子给你记下了,回队里俺还要告到队长那里去,咱们走。”

    。。。

    “唐胖子,你个狗东西嫌事情不多时咋地?”队长对着唐玮脑袋一通乱打,“你明知是徐司长的侄子,你还敢去抓嫖,你给老子找事。”

    唐玮一边围着桌子躲藏,一边争辩道:“我咋地了,他偷东西还不兴俺去抓不成。”

    队长气急败坏,脑袋急速的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一支扫把,抓起来对着唐玮兜头兜脑的乱打,“老子叫你去抓,叫你去抓,两床被子你要闹得比看戏还热闹,王码夫本来就要清理宣传队,你还敢给他找借口。”

    “俺怎么知道王码夫要收拾宣传队。。。哎哟!”

    唐玮被打得满屋乱转,直到副队长跑进来,对着队长低声嘀咕了一番,那队长看着有些惊讶,后来忽然感觉很轻松一样,对着唐玮道:“全员戒备,包括咱们宣传队,全部都不准出门,随时准备出发。”

    唐玮捂着脸, “这是咋地了?”

    “咋地了,黄河结冰,流寇全军从渑池渡江,进入河南了,你个狗东西还有闲心抓嫖。”

    “进河南了?那也没啥啊,离咱们远着呢。”

    队长将扫把扔过来打在唐玮头上,“滚滚滚,你懂个屁,流寇跑了,皇上和兵部还不知要处罚多少人,第五营马上要追击,附近就留一个千总部,咱们也要跟着去。对了,这次新戏,你给老子继续演恶霸,就是开粮店的恶霸。”

    唐玮惨叫一声,“为啥还要俺演恶霸,那谁演杜勤劳?”

    “当然是徐平杰。”

    “他名声都臭了!”

    “臭是臭在林县,咱们跟着就要去河南南边,谁知道他臭不臭,就你长这样,不演奸商恶霸演什么。今天的事情,你小子不许在队中乱说,得罪了司长是好说的?要是让老子知道你乱嚼舌头,送你去军法官那里。”

    “俺保证不说!”

    唐玮赶紧逃了出来,转头缓了一口气,得意的低声道:“我是不说,不过娟子都看到了,要女人保守秘密,比杀了她还痛苦,明天就全队人都知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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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挺进中原(第二更)

    崇祯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北国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渑池黄河段千里冰封,天地一片银白,悬在地上的黄河河床变成了一条白色的长蛇。

    河道上一支不见首尾的队伍络绎而行,其中不乏扶老携幼的人,旁边倒满冻死的尸体,上面已经堆积起雪花和冰凌,变成一个个白色的坟包。行走的人并不理会他们,偶尔有些亲友嚎哭一阵,也站起继续赶路,廉价的生命让死生离别也显得如此冷清。

    一群马兵策马立于黄河凸起的堤岸上,旁边一杆红旗在北风中飘扬,上面写着八大王三个字。黄脸的张献忠站在旗下,正在回头看着豫北的方向,他们被围在这块地方几个月,差一点就交代了。

    张献忠对着后面的刘文秀问道:“咱们的人过完了没有?”

    “就快过完了,闯王在前面二十里,已经收了三万多的河南流民,曹操往东去了,听说也收了上万人。”刘文秀笼了一下衣领,他抢了一件地主家里的狐皮大衣,足够抵挡这样的严寒。

    张可望轻松的道:“要说闯将这主意出得不错,今年果然黄河上冻早,大伙全都又活路了,咱们就往西边点走,几天也能拉起几万人。”

    刘文秀看看张献忠道:“闯将脑子活络是步甲,但胆子也一向就大,大伙都被登州兵吓得鸡飞狗跳的当口,他还敢在附近游走,收了不少紫金梁的人,如今势力大了不少。说话就没原来那么客气,此人也不可深交。”

    “怕啥。老子胆子也大,不是一样收了紫金梁不少马兵。你说这个五哥呢,落草这许多年都过来了,被那罗汝才撺掇去打登州镇,一个猛子就干没了,听说在京师凌迟,可是惨得紧。”张献忠舔舔舌头,言语中也没有任何对紫金梁的怜悯。

    旁边的张可望哈哈笑道:“五大王死了也就死了,今日咱们总算逃出这个鬼地方,河南一马平川。狗官兵别想追上咱们,那个王朴和玄默该气死了。”

    张献忠和刘文秀也得意的笑起来,他们被官军堵截在豫北怀庆府的西南部,完全失去了机动的空间,几十股流寇窜来窜去,已经穷途末路。

    最后闯将提议,各家出珠宝银两,给京营的王朴那两个总兵行贿,各家现在没有吃的。珠宝银两在豫北这个地方就是废物,当然愿意拿出来,凑了一大笔银子送过去,言称要投降。只要能招安成功,还会给王朴另外一笔银子。

    王朴打仗不太靠谱,收好处的道道是门清。于是跟其他各部分润了一下,大家都停下来不再追打流寇。给了流寇喘息的机会,饿得奄奄一息的流寇得以在冰天雪地中保存体力。

    双方来来往往。王朴在中间帮忙商量招安的条件。十一月中旬,黄河比往年提前冰封,三十六营撕掉招安的面具,突然从渑池黄河段过河,群寇死里逃生,靠着招安和行贿的把戏再次骗过了官军,明军苦心经营的大包围圈彻底崩溃,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张可望得意的道:“狗官军都是些傻子,被咱们戏耍于股掌之上。”

    刘文秀冷冷笑道:“你以为他们是傻子?那你才真是傻子,灭了三十六营,他们去哪里发财去。这些将官一个比一个聪明,只不过不用在打仗上面罢了。”

    张献忠打个哈哈,“咱老子管他个球的聪明不聪明,今次又逃出来了,这下天高地远,够咱老子抢的。儿郎们,跟咱老子抢河南了!”

    张献忠大呼一声,马兵跟在他身后呼啸而去,漫天风雪中,成千上万的流寇翻上堤岸越过黄河,他们的前方是渑池的莽莽群山,这些峰峦之后,便是辽阔的中原大地。

    。。。。。。

    “维持现在的速度,天黑前到张各庄下营。”

    钟老四对着传令兵吩咐,转身在身上拍了几下,大片的雪花纷纷而落。

    “你娘的鬼天气,下雪下这么大。”钟老四嘀嘀咕咕骂了几句,他身边是行军的龙骑兵千总部,目前一千一百人,辅兵五百人,全部配了几次作战缴获的马匹。

    他们的前面是一千人的骑兵千总部,第五营现在有四个千总部,是登州镇所有营当中最大的,林县屯堡还有一个预备千总部,每月的给养大多靠商社分洹水和卫水两路供应,由军需司与商社结算,也是支出最大的一个营。

    从陈新离开之后,第五营就没有打过大的仗,一直在辉县与林县之间部署,只有骑兵经常出动,在卫辉和怀庆两府以战练兵。

    这两千多匹马每日除了吃草外,还需要士兵口粮两倍的精饲料,相当于多出了五千名士兵。

    临清采购这些豆类虽然容易,但运输到林县和辉县却颇为费时费力,王二丫开始还是调商社自己的力量运输,后来已不堪重负,以卷烟为条件,靠大名府当地商人提供,宁可让他们赚一些银子。效果比自己提供好得多,刘民有也认可这种方式。

    平时不动还好,现在一开始急行军追赶,辎重队的能力就无法满足骑兵的要求,钟老四估摸着,靠自带的给养,两支骑兵追到渑池也就差不多了。

    正想着这事,后面就追来一队人马,他一看是参谋长王码夫,嘴巴咧了一下迎了过去,这个王码夫是陈新的副官出身,对军队战术和条例都十分精通,但是实战方面么有什么成绩,自然不能得到钟老四这样军官的轻易认可。

    刘破军在钟老四面前勒马停住,“传祝营官命令,龙骑兵停止前进。”

    钟老四愣了一下道:“为啥?”

    “怀庆府百里无人烟,流寇过黄河后兵分数路,渑池县沿途被抢掠一空。咱们无法就地征粮,辎重队也无法提供足够的粮草。最多提供骑战兵到洛阳的行粮,所以只能停止龙骑兵行动。由骑兵步兵追赶,辎重队就只能做到这步。”

    钟老四斜眼看着王码夫,“意思是骑兵最多追到洛阳,然后就靠步兵追那些马兵?参谋长大人,你觉得追的上不,这两个月我一直建议全军进入怀庆府,流寇无处腾挪,不过一战而定的事情,三十六营绝对插翅难逃。你们每次军议都这样那样理由,甚至连考虑京营的脸面都说出来了,咱登州镇几时给过其他营伍脸面?现在明知追不上,倒还要追了,你步兵过去逮一堆的流民干啥。刘大人在军议上说的是骑兵全力追击,辎重优先保障骑兵和龙骑兵,这刚出门就改了?在怀庆丢掉龙骑兵,在洛阳丢掉骑兵,你们如何追流寇。还不如大家都回林县。”

    “执行命令。”王码夫调转马头掏出一面令牌扔给钟老四,冷冷对钟老四道,“钟副营官,本官提醒你。刘大人只是民事部主官,这里是第五营,这是祝大人的军令。经参谋长正式传达,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让开道路让步兵通过!”

    “我要求开军官会!”

    “不用开了,我作为参谋长支持祝大人的决定。不可能所有军官反对,立即执行。”

    钟老四满脸不情愿的向王码夫敬礼,他认为明明追不上,但不知道为何还要派步兵去追,这满天风雪的,还不如在林县呆着过冬。

    “塘马传令,龙骑兵停止前进,让开大路。”钟老四传令之后,号手吹起铜号,龙骑兵全部停下,然后让到了路边,等待步兵通过。

    钟老四下令就地休整后,队列中的士兵纷纷在原地跺脚取暖,钟老四也不敢停在原地不动,他无聊的在队列旁边走动,到了关大弟所在第一连停下,找到关大弟的位置对他道:“你妹你给说合的女子答应没?”

    关大弟呵呵的摸着后脑勺,“见过了,就是,就是老问俺勋章奖励了多少银子。”

    “你咋说的?”

    “二十两,不过都给俺娘了,让他给俺小弟修大房子。。。哎!”

    钟老四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你娘的,你个大哥都没成亲,给你弟修啥大房子。那女娃肯定不干了,你这个傻脑袋找得到媳妇才怪,你就跟她说二十两又有何不可,非去补那么一句。”

    关大弟傻笑道:“你又不早说。”

    钟老四咳嗽一声道:“要不,你让你妹给俺也说和一个,俺看那里面的小姑娘有几个也满水灵。”

    旁边听到的士兵纷纷起哄,钟老四对他们挥手骂道:“老子不兴找媳妇咋地,你们连长的媳妇还是俺去说的。”

    周少儿冒出来道:“这事不假,不过俺存的银子比你多,副营官你银子存够没?登莱的行情,现在聘礼少了十两可不成。”

    钟老四认真的想了一想,他的月饷一贯是发了就用,去年又被扣了足足半年,也就是到河南这几个月的存下了,算算也够聘礼,不过以前买的屋子太小,还得弄个大房子。

    他不由得有点气闷,平日用度还是大了一些。还好有击毙紫金梁那一仗的作战奖励,河南这几个月也有作战补贴,比平时收入高一些,省着些很快就能凑齐。

    一刻钟之后,后面的步兵跟上来,他们士气高昂的轰轰而过,不过速度走得并不快。有些士兵还对着路边的龙骑兵嘲讽几句。

    “得意什么。”钟老四朝着步兵队列骂道,“跟黄元说一声,你们那两条小短腿追得上流寇马兵的话,老子给他倒尿壶,追不上他来给老子倒。”

    副营官开骂,步兵那边顿时没了声音,钟老四洋洋得意,还要继续骂的时候,突然间脑袋后面被人敲了一下,他赶紧转过来要骂人,一看眼前的人立即偃旗息鼓。

    祝代春看着眼前这个刺头,“钟副营官,留点力气干正事,龙骑兵不走不是说没事,兵务司的副司长过来考核训练,你既然留下,就当做第五营的代表了。还有,黄元调回登州动员司,现在不是第五营千总了。”

    “黄元调走了?这小子打仗还是不错的,眼看打仗换将不太妥当。” 钟老四摸摸鼻子,“可为啥这么早就要考核,这股龙骑兵才训练了几个月,武学又没有补人过来。。。”

    祝代春打断道:“兵务司的命令让他回去,你管妥当不妥当,军人不服从命令才是不妥当。让你准备你就准备,暂时先回辉县营地,等行粮充足再跟上大队。”

    祝代春说完便离开了,钟老四低声骂了两句,等着步兵队列过完,第一总过完之后竟然是刚说到的宣传队,有些女子边走边打着竹板,沿途惹起一阵阵的喝彩。

    周少儿等人全都转头对钟老四挤眉弄眼,钟老四扁扁嘴巴,低声骂道:“还你娘的带着这帮戏子,追的上流寇马兵老子跟你姓祝。祝代春、王码夫就跟刘破军一个货色,跟着陈大人狐假虎威厉害,独当一面就是熊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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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战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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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行进的步兵队列中,宣传队略显凌乱,他们体力差一些,人人都走得喘气。等到下令休息的时候,很多人马上就坐到地上,一坐下来倒有了体力了,几个女子又唧唧喳喳的摆谈起来,不停指着徐平杰那个方向。

    唐玮钻出队列,推开娟子挤到关小妹旁边。娟子被推了一下,转头眉头一扬,唐玮连忙递过去一个饼子,娟子的眉毛缓缓放平,抿嘴一笑接了过去。

    唐玮这才对关小妹道:“关小妹,俺帮你拿东西。”

    “滚开。”关小妹眼睛有点发红,转头狠狠的低声道,“你这死胖子心可坏,现在人人都在看徐平杰笑话,你抓小利就抓小利,弄得那么大动静干啥。”

    “俺哪里知道徐平杰在里边,都是凑巧了。”

    “屁话,那被子又不是小利偷的,你还能找到那个窝里去,还不是跟着徐平杰去的。”

    唐玮有些发傻,这关小妹平日咋咋呼呼的,没看出还能这么有条理,口中咕噜着道:“是有人跟我说那屋子里有被子,我才。。。”

    关小妹转身就对着唐玮脑袋乱拍,“谁是有人?你把他叫出来,全军都是一样的被子,他们怎地知道是你唐胖子的地方掉的,你还要说谎!”

    唐玮连忙躲开几步,一抬头看到前方一个镇抚兵过来,连忙又躲进队列,挡住关小妹的攻击求饶道:“行,行。关小妹你厉害,我不是怕你上当么。那徐平杰没安好心,你不能嫁给这种人。”

    他一时心急。声音大了一点,前面的娟子听到了哈哈大笑,关小妹脸上挂不住,一脚踢在唐玮小腿骨上,“谁说俺要嫁他,俺只嫁俺哥那样的战斗英雄,多勇武多威风。”

    唐玮抱着脚跳了两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俺没说要嫁给徐平杰。开始看着还顺眼,如今看着就不顺眼你要是战斗英雄,俺也嫁给你。”

    唐玮一股热血上脑,一拍胸脯道:“俺这就去打申请,俺要去战兵部队,当那个战斗啥雄?你可要说话算数。”

    关小妹呆呆看了唐玮一样,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起来,唐玮脸有些发红,左右看看连忙道:“你笑啥你。快站起来,俺又不是跟你说笑。”

    关小妹笑得更厉害,伸出一只手指着唐玮,。“哈哈哈,唐胖子,就凭你还当战斗英雄。你少来逗俺笑了,俺肚子痛死了。”

    “哼。谁要逗你笑,俺要是当了战斗英雄。你就嫁给俺。”

    关小妹忍住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唐玮,看唐玮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想笑出来,终于咬住嘴唇忍住了,对唐玮点头道:“你真拿到一级的勋章,俺就嫁给你,负伤的那些勋章不算。”

    “那你娘要是不答应咋办呢?”

    关小妹头一扬,“谁管得了俺的事。”

    “那好,俺就让你关小妹看看,胖子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啊呀!”唐玮刚举起手,后面一个扫把就兜头打过来,队长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唐胖子,又偷了三个饼子,你别躲,你给我回来。”

    唐玮左躲右躲,闪到了后面,关小妹翻翻白眼,“一级逃跑勋章。”

    。。。

    一群军官围在一起,刘民有也站在中间,他一到河南就碰到这事,开始他还不太明白,后来祝代春一说,才知道是流寇突出了官兵的重围突入中原。

    渑池南渡是明末流寇真正开始祸害天下的开始,突破太行山和黄河后,辽阔的河南和湖广大地再无天险阻隔,远远比多山的山西便于流窜,流寇的机动力和随地就食的优势得到充分发挥。

    同样年年旱蝗的河南迎来了一群有组织力的惯犯,遍地的流民很快将汇合成一股股流寇的洪流。所以刘民有心中焦虑,好在商社在洛阳、开封、南阳都有布局,几处都有足够的粮食,但马料严重不足,据河南的消息,河南很多地区干旱得寸草不生,再加冬季冰雪覆盖,马匹找不到足够的草料,农户家中的草料会被前面的流寇抢光,而辎重队最多带一些精饲料。

    每个士兵每日粮食是一升五合,制成干米能减少七成的重量,马匹在冬季长途行军必须要三升精饲料,还需要大量收集干草,每天行军的时间非常有限,而河南地域辽阔,流寇又跑得快,所以在现在的作战条件,如果要自己保障后勤的话,骑兵的长途机动力反而不如步兵。

    当然流寇没有这个问题,他们一路抢完,把沿途荒漠化,百姓携裹一空,剩下的部分民众也会被驱散,这样就能让后面的官兵耗费更多时间去解决后勤。

    两个后勤参谋又算了一遍,把结果交给祝代春,祝代春对刘民有道:“刘大人,龙骑兵只能调回去,骑兵能走多远也难说。”

    刘民有皱眉道:“为何不先跟商社要求多购买精饲料。”

    几个参谋军官都低着头,王码夫站出来道:“是属下的错,我们认为流寇会在近期被消灭,所以没有在河南南部进行作战的后勤准备。”

    刘民有盯着他,“那为何九月十月不集中兵力打击流寇主力。”

    祝代春干咳一声凑过来,“是河南巡抚玄默,十月间我们准备与川军一起合击怀庆西南,他和王朴都接连来信,让我们不得擅动,我们是客军,朝廷体制所限,只能听从当地巡抚的命令。”

    刘民有长叹一口气,在林县的时候,情报局和外务司也确认了这个消息,还有玄默当时的手书,确实是如此,他们都认为流寇要投降了,京营、河南毛兵、川军、左良玉等部都停止了行动。

    王朴还送来了一批银两和珠宝。按照规定祝代春不能单独见其他军镇的来人,由一名军法官陪同。有各司的人盯着,祝代春没有敢私下收取。都由军法官和军需官点验后造册装箱。

    刘民有可以想见其他各军都收了银子,王朴只是一个中间人,估计拿得多一点罢了,玄默不知收没收,但下面的军头都收了,他一个河南巡抚也指挥不动这些客军。

    祝代春对刘民有道:“刘大人,您就送到这里吧,这雪越来越大了,回程还有百多里路。”祝代春转头对旁边的卫兵道。“你们要把刘大人平安送到辉县营地,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卫兵答应了,刘民有也不太懂打仗的事情,一般祝代春和王码夫说的,他也提不出疑义,而且他感觉这两人一般也不太愿意跟他深谈。只好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回辉县,把商社和民事部这边安排好,洛阳有现成的存粮。若是补给有难处,马上派人回卫辉府急报,那流寇人数众多,你们也要小心一些。别中了他们诡计。”

    祝代春和王码夫都敬礼,祝代春道:“请刘大人放心,流寇已然胆寒。但我登州镇条例齐备,打仗没有那许多计谋。流寇要想暗算我们也难如登天。”

    刘民有离开后,祝代春和王码夫都松了一口气。两人对看一眼微微点点头。

    祝代春低声道:“你带前队,我带后队,记住那几个要点上,咱们都要站住脚,南阳、襄阳这两处不要占据要冲之地,后面最要紧的,便是武昌了。”

    “明白,陈大人来了密信,一旦流寇逃入中原,第五营便升为旅级,冬季正在武学速成班培训军官、训导官和士官,开春就会赴中原,第五营扩编为下辖三个营的中原旅,其中有一个架子营。除了咱们中原旅,就是朱大人的辽南旅,都是下辖三个营,属下恭喜祝大人了。”

    祝代春拍拍王码夫哈哈笑道:“多亏码夫相助,否则河南哪有如此快扎下根基,本官这条命就是陈大人给的,无论陈大人让俺当啥,俺都要做好,不能象有些人那样,有点战绩就忘本,真以为他自己能耐,没有陈大人,他还不知在哪里当长工呢。”

    王码夫是陈新副官出身,任何时候都完全站在陈新一方,低声赞同道:“那些人鼠目寸光,以为作个官就该发财了,他们跟不上陈大人的步子,被扫到一边是迟早的事情。军内传达的时候说的‘认清大势’,便是这个意思,咱们登州镇要看资历,但也要看悟性。”

    祝代春摇头感叹道:“还得说码夫你是陈大人身边出来的人,这说得就是清楚,以后迟早是高升的前景,往后本官有什么不妥的,你还要提出来,多点醒一下本官。”

    “大人客气了。”

    。。。

    刘民有冒着风雪往回赶,由二十名骑兵护卫着,刚走了几十步,旁边突然一声叫喊,“刘大人!”

    刘民有奇怪的看过去,军中纪律森严,虽然长途行军时候考虑缓解疲劳,士兵可以低声说话,但这样大呼小叫却绝对没有。

    一个胖子出现在眼前,两个卫兵跳下马去拦住,刘民有勒马停下,他似乎有些印象,便用手指着那胖子道,“你是。。。”

    唐玮着急的扯下帽子,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大人,小人是宣传队的唐玮,就是演皇太极那个。”

    刘民有立刻回想起来,挥挥手让卫兵放唐玮过来,唐玮看他表情连忙笑道,“刘大人当时在平度州见过俺,当时没人愿意演皇太极,刘大人亲口说的让俺先演一下,后面能帮俺换作其他的事情。”

    刘民有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事,当时看唐玮被群众打得惨,便随口一说安慰他,这胖子居然还记得。只得硬着头皮道:“嗯,你先说你想干什么事情,这,军中的事情本官有些做不得主。”

    “小人想当战兵!”

    旁边的宣传队传来一阵噗噗的女子笑声,几个女子捂着嘴转到一边。

    刘民有也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一下唐玮,似乎比以前要壮实一些,但是依然是个胖子。

    刘民有想想道:“唐玮,这战兵不是随便进的,有体能有力气,还要看能不能吃苦,连这个面相也要看,你。。。你这个面相就油滑了些,家中多半是做生意的,一般是不会要的。还有你的体力,若是不足也不行,否则即便我送你进去,新兵训练也会淘汰。”

    “所以俺求求大人,俺能吃苦,俺看了军报,那建奴委实可恶,俺要为汉人报仇,请大人看在小人拳拳报国之心,帮小人美言几句。”

    唐玮扬着头讨好的笑着,刘民有摇头失笑道:“你当个宣传队员不好么,我那个时候别人都争着当。”

    后面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他想拿勋章娶关小妹!”

    那边顿时一片哄笑,护送刘民有的卫队也都偏开头发笑。

    唐玮气急败坏,脸憋得通红,他对刘民有并不熟悉,但层层的权力机构往往会给上官加上一重光环,总让人觉得他们会非常威严,所以他现在害怕刘民有会处罚自己。

    刘民有却笑笑道:“有个目标是好事,不过你还得靠自己努力,你若是真想当战兵,就练练体能,准备好了可以给我写信,本官能做的,也就是同等条件下你可以优先。”

    “谢刘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通(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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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民有一路回赶,遇到不少其他军镇的人马,他们一看是登州镇的飞虎旗开路,马上都让得远远的。这些军队行军队列凌乱,后面还有大批掉队的人,看到登州镇过来,还围在路边问登州招不招兵。

    那些卫兵戒备着,短铳全部都上好弹药,好在那些游兵没有胆子上来,又走了一段之后,刘民有追上了龙骑兵,祝代春的卫兵将刘民有送到钟老四处,给钟老四传令让他护送,然后便回头追祝代春的主力。

    刘民有对钟老四问道:“钟副营官,我多次听陈大人说你打仗有脑子,你觉得这次追击流寇能不能追上?”

    钟老四大大咧咧道:“追不上的,按上次军令司转来的河南情报汇总,河南毛兵有大半在豫北,都用来堵截流寇东面了,各部客军也是如此。洛阳开封各地人马不足四千,实兵不过两千,河南常处内地,远不如边军善战,家丁也寻常得紧,流寇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这大雪漫天的,几十股流寇乱窜,何南兵没准吓得尿裤子。”

    刘民有转头看着钟老四,“祝代春全是步兵,照你这么说也追不上,那他们为何还那么着急,九月十月又干什么去了?”

    “祝代春这厮。。。”钟老四骂了半句连忙停住,眼珠转转对刘民有道:“这厮打仗还是精通的,这个不追也不成。流寇要每到一处抢吃喝的东西,有人追着对地方上破坏小些。他们一听咱们登州镇来了,就的忙着跑路。没工夫去搜罗那些躲藏的百姓。”

    “原来如此。”刘民有觉得钟老四说得也有道理,追着总比不追要好。

    钟老四看刘民有还在思考的样子。连忙岔开道:“刘先生,你带来那十多辆四轮马车走了两百里就坏了三架,这是怎地回事,听说从登莱走到林县也才坏了四架。”

    “装得太重了。”刘民有果然被引到这种技术问题上,他皱眉道,“我都跟祝代春说了,河南这官道路况不佳,让他少装点,可那些辎重兵倒好。不但装得很满,还有人往上面坐,自然容易坏。”

    “这四轮马车实际用处很大,若是这次辎重营全是四轮的,那咱们龙骑兵也能跟上,俺算了一下,八挂的以前只能拉十多石,现在用四轮拉个二三十石不成问题。”

    刘民有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在北地这道路多少有些问题。各处官道都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可能两轮还好用些,所以给你们带十多辆在试一下,果然有些问题。”

    “那刘大人。俺问个事情,这次总兵府其他司都没派人来,就兵务司那些人跑来干啥?听说要考核俺。你能跟俺透一点不?”

    他转头看看周围龙骑兵,对钟老四笑道:“这次兵务司的人过来考核。准备让你的龙骑兵全部改为火枪兵,所有人都用刺刀。。。”

    钟老四兴奋的一拍手。还不等刘民有说完打断道:“我早不想用那劳什子的长枪,马兵带着也特别麻烦,追击的时候碍手碍脚,又不能远处打放,下马之后列阵完毕就动弹不得,除非有其他营伍搭配,就数分遣队最好用,这下就全是分遣队了。”

    刘民有看着钟老四手舞足蹈的样子摇摇头,这人有时看着讨厌,但没有什么弯弯肠子,相处也让人愉快。

    在钟老四的唠叨中,两人跟着红色的龙骑兵大队往辉县营地而去。刘民有还是第一次来河南,沿途的破败让他触目惊心,豫北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村子,流寇过后百里不见人烟,路边有不少的尸体,多半是流寇和流民,或者就是官兵中被强拉的丁口,很多已经被白雪复盖。

    “河南这地方啊,旱灾水灾蝗灾轮番的来,现在又多了流寇,流寇的破坏力比前面三种加起来还大,所过之处无不家破人亡,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钟副营官,你也是苦出身,多想些办法,能把流寇早些灭掉一天也是好的。”

    钟老四停下唠叨,偷偷看了刘民有一眼,低头叹了口气道,“这,下官明白,下官其实觉着,打建奴还舒坦一些。”

    刘民有听了笑道:“建奴今年被打得灰头土脸,现在不定在怎么哭鼻子呢。”

    。。。。。。

    沈阳城北的后金工坊,高墙内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了十多支燧发枪,几名带着狗皮帽的人正在桌子前翻看,没人身后还有两名后金兵抽刀监看。

    长桌后方几步外是一群插着背旗的白甲兵,皇太极高坐正中,因为近日要试验火枪,所以索尼安排了最精锐的前锋兵护卫监视,以免有投降的登州兵突生恶念。

    何长久也在长桌之前,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后金的火枪,并且扳开击锤连扣了几次,力道比登州的稍轻,他估计是里面的簧片要薄一些,或者说弹性差一些。

    跟他一起投降的唐应太试了一下另外的枪,都没有不能弹击的问题,显然后金的监工做得不错,质量还是有基本的保障。枪管则差别有些大,空径和管壁厚薄都不相同,有些差异还比较大,尤其枪管外壁粗糙,装刺刀是不可能的。

    桌上中间就是摆的缴获自登州镇的火枪,虽然不精致,但是一直十分耐用,工差也不像后金火枪那么夸张,因为文登的度量具每季度有一次校正,制造的流程划分完整,并有相应的职能部门划分,过程控制和质量控制都有,加上水力钻管和辊轧机等机械的应用,质量和产量都不是后金能比,后金光是打制做枪管的铁皮就要耗费大量工时。

    登州在对工人的要求上也没有单人方式的高,每个人只需要熟悉自己的部分。但何长久他们并不了解工坊的任何流程,所以也给皇太极提不出制造方面的任何建议。只能看成品有什么差别。

    他们看过一会之后,开始用桌上的纸包弹装填。这种纸包弹是降兵出的主意,制作也比较简单。由各旗自己在牛录中安排包衣就可以做出来。

    几人各选了一把合适的火枪,开始嘭嘭的射击起来,几个降兵数量的操作火枪,射速在每分两发左右,唐应太的射速尤其快,大概每分三发,七十步外的长木板木屑纷飞。

    后面看着皇太极脸色有点阴沉,这几个登州兵操作十分熟练,可怕的是他们来自不同的登州营头。原来的驻地远隔百里,而操作动作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两人甚至是长矛手,火枪只是有过基础操作训练。

    这种火力变成齐射后十分恐怖,已经多次给后金弓箭手致命打击,岳托、乌纳格和阿巴泰都是深有感触,旁边的石廷柱则是受伤最深的,他在身弥岛和复州两战目睹了多次齐射,那种惊天动地的打击让他至今心惊胆战。

    旅顺之战后金损失惨重。登州新式火器层出不穷,后金各旗都感觉到了火器对冷兵器的巨大冲击,以八旗兵眼下的武备,面对火力强悍的防御几乎毫无办法。如果遇到旅顺这种围不死的地方,就只能看着干瞪眼。

    后金兵入冬后便撤走了复州的人马,直到榆林铺才有重兵防守。榆林铺以南都只有带少量给养的哨骑,作为反侦查的前哨使用。后金在整个辽南的战略被动已经形成。岫岩等地在九月十月遭到登州镇和东江镇连番破袭,很快也将放弃。

    皇太极回到旅顺后关门想了几天。然后才出来应付代善和莽古尔泰一轮轮的刁难,私下里与岳托、豪格等人轮番询问登州降兵,在工坊中不断让工匠改进,今日便是来检验新造的一批燧发枪。

    监督的前锋兵紧张万分,后面都是旗主总兵一级的,万万不能出事,好不容易那些降兵打完了纸包弹,护卫才松了一口气。几人回来跪在皇太极面前,等着主子的训示。

    皇太极温和的让几人起身,对他们道:“几位都是登州镇来的勇猛之士,各位也都参加过旅顺之战,朕也无需掩饰,登州火器之强已冠绝古今,我大金不及也。其火器之多亦是难以估量,今日观各位操练,让朕叹为观止。”

    几人齐声道:“谢大汗谬赞。”

    索尼有些得意的看看皇太极,这是他教给这几个降兵,这几人甚至连下跪都要教,因为登莱军中没有跪礼,好容易才教出个样子。

    皇太极对唐应太道:“听说你以前也是分遣队的,方才朕观之,你的火器操法最为娴熟,你既用过我大金的燧发枪,可否细细说来有何分别。”

    唐应太面目敦厚,他恭敬的回道:“回大汗话,大金的燧发枪管壁厚重,绝是不会炸膛的,就是空径差别大了些,奴才觉得,分到各旗的时候最好按空径接近的分配,至少每牛录相差不多,如此可共用铅子模。还有便是外壁厚薄不一,用不了铳剑,每个火枪兵还是要配一把顺刀的好。”

    “果然有见地。”皇太极连连点头,对索尼道:“赏唐应太银二十两,棉布五疋。”

    皇太极又转向何长久,何长久有些紧张,他跪下道:“小人觉得,火枪只是其一,一个营伍尚要配好火炮,按登州的编制,三百或五百不等配炮一门,鸳鸯阵连局一级都有虎蹲炮,只重三十余斤,若是不用压子铁弹,三人便可带走炮和弹药,用于山地中破门封路无人可敌。”

    岳托低声道,“大汗,我们缴获的虎蹲炮不少,但年生都有些久了,大多都锈了,在身弥岛用过,据说易炸膛,还是只有重新造。”

    “那就重新造。”皇太极马上拍板,然后又问了登州方阵和鸳鸯阵的分别编制,唐应太和何长久都清楚,基础的编制是每个士兵要熟记的。

    皇太极一边听一边发问,几个降兵一一解答,直问了一刻钟之久,其实有些问题皇太极是问过,此时当着岳托和石廷柱等人的面又问一次,以加强他们的印象。

    问完之后皇太极给每个降兵都有赏赐,然后让巴牙喇把他们领走,院中只剩下后金的将领。皇太极让那些护卫退远些,只留下身边的将官。

    “各位大多去过旅顺,方才也看了几个汉兵的操法,石廷柱,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奴才。。。”石廷柱突然听到点名赶紧回答,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反应过来道:“奴才觉得应当编练汉军,给其分地,脱离开各旗包衣的户下人身份,用登州操法和火器,令我大金多出一支强军。”

    马光远听完也道,“奴才附议,往年时候明国有红夷炮,我大金造天佑助威大将军,此利器不复为敌所独有,大凌河一战破车阵,此乃变通之效。如今登州镇虽是让人厌恶,其火器和操法却着实有可取之处,同样可为我大金所有。”

    皇太极又转向岳托和豪格,岳托连忙道:“奴才觉得马光远说的有些道理,当年老汗攻宁远不下,大汗遂以明人为师,广招工匠制作红衣大炮,今日攻旅顺不克,我大金同样可以登州为师,我大金有弓马步战之强,所欠缺唯有火器一项,若是补齐了,那登州亦不足为惧。”

    皇太极点点头,“这事说来容易,但乌真超哈建了两三年,所属汉兵依然归于各旗户下,你们听那唐应太所说,登州同样重军功,人人为军功而战。仅以包衣为军已然不可与登州战,诸申原本便少,更不可操练火器,咱们得建一支真正的汉兵,方能与那登州镇抗衡。朕打算以身作则,从正黄旗分出青壮汉人包衣,每人分地一响,与乌真超哈合并为汉军旗,各旗也要出人。”

    岳托迟疑道:“大汗,今年原本包衣就损失颇多,再这样的话,各旗中就要少很多劳力,怕是有些不好说。”

    “所以还要想法子啊。”皇太极转头看看身后豪格几人,“前些时日说明国流寇在河南等地,山西兵都被拖在晋南等地方,朕打算开年就攻略山西,给各旗再夺些劳力回来。”

    “可大汗,登州镇上万兵马在金州。。。”

    “不需怕他,那陈新只有两千上下骑兵,我们退到复州,腊月就出发攻略山西,冰天雪地他们运送粮草十分艰难,沿海冰冻,他们的水师送不了粮草,一万步兵他也不敢全出来,几千步兵咱大金还对付得了。”

    岳托低头想了一会,才微微点点头,皇太极闭起眼对几人道:“咱们出一半的八旗,让蒙古人再出些人,打宣府他们是愿意去的,若是再不带他们进关得些益处。。。这些蒙人日后就不那么好调遣了。议政大会的时候,你们要想些法子,让各旗都同意出兵,登州镇盘踞辽南,旅顺之战朕还是操切了,但有一条朕反而更确认了,登州镇是我大金腹心之患,我大金若是不思变通,便再无复起之时,要改变没有人手钱粮都不成,攻略宣府便是第一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政与商

    “今日有空,叫你们两人来说说情报局的事情,周世发你先把近期的大事说一说。正好宋司长今日回来,外务和情报近期有些合作,本官请他一起来听。”

    陈新在书房中对面前的周世发和张东说着,宋闻贤微笑着对两人拱手见礼。

    周世发翻开自己的册子,对陈新躬身以后开口道:“近期登州内的大事,便是将李永芳所招募的细作一网打尽,经过交叉审查排出,无漏网之鱼,合计抓获二十人人,其中万通五人,李永芳居处三人,工商司一人,书画店一点,陈一敬家中三人,屯堡三人,其他为涉案商人和船夫。目前大半已处决,李永芳人头送王廷试处,以登莱的名义送京师验首,其他首级都在登莱各处悬挂示众。”

    陈新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做对周世发报告的回应,李永芳的事情告一段落,这个头号汉奸的落网会打击九边那些觉得投降无所谓的人。想来朝廷必定会传首九边以儆效尤,这也可以看做是大明对后金战略形势的转变方面之一。

    所以陈新认为皇太极派出李永芳是一个失策,最好的方法是让李永芳终老辽东。现在被抓虽然对后金汉将影响不大,但会大幅增加大明边将投降的心理价位。

    周世发继续道:“根据李永芳交代的地方,后金细作主要活动地方在辽西、宣大边墙,以及京师附近的运河沿线,最远到达河南开封等地,属下已经派出外勤队赴各地。对内地据点保留,边墙附近的单店进行击杀。京师留下两处,以便将来发现新来的细作。只是辽西和张家口堡这几个地方,涉及当地大户商家,细作均窝藏于这些商家店铺或家中,而这些商家均与当地官绅关系密切,或者根本就是边将所开,有些暂且还动不得,尤其张家口堡,边口内外各家大商人大多与建奴有说不清的关系。”

    陈新微笑道:“具体的你们掌握,动不得的暂时就别动。边口的贸易利润丰厚,缙绅藩王都有好处,确实不宜树敌太多。”陈新转向张东, “既然说到张家口,张东你上次去了山西布点,说说张家口的情形。”

    张东躬身道:“属下这次先到的京师,经怀来、保安、宣府至张家口堡,一路布设情报点。去年后金曾在宣府短期入寇,很多地方被抢掠。但属下发现张家口堡附近十分完整,后金兵显然是没有途径此地,但此地十分繁华,后金为何视而不见。此便为疑点。其堡内外遍布商铺,热闹繁华不下临清等地。据下官粗略打听,多有官家背景。主要是宣府、大同、万全都司的军民官员和缙绅,也有京师大员的亲眷。关系盘根错节,每日间出边的骡马车成群结队。甚至边墙外还有蒙人聚居,专收张家口堡出边的货物。”

    “边贸数量可大?”

    张东翻动着自己的册子,“张家口仅官马市,每年购马便在两万上下(注1),民间私市部分每年从蒙古交易马匹是官市三倍,牛羊还有超过马匹的数量,此外还有羊皮水獭皮等北货,这是从蒙古进关的。从张家口出关的,有内地的棉布、丝绸、针线、盐、杂货、椒黍,以及部分胡椒等外来货品,还有便是铁器,因铁器可能改造为兵器,以往铁器是限额售卖,万历年间广东产铁锅每年限出关五百口,使得蒙古铁器腾贵,如今边关无人监察,走私铁器泛滥,早已无人过问。”

    陈新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张家口每年交易马匹数万,价格大致多少?”

    “七两到十两不等,据说隆庆之前马市是蒙人逼迫开放,往往以次充好,逼迫大明购买,隆庆开关之后,蒙古人在官市便老实交易,如今土默特归于建奴,那边市又乱起来,只有那些有力商家才能拿到好马。这些大商家往往不是局限于张家口一处,其分号遍布山西、北直隶等地,远的广布运河沿线,除了贸易所得,还广开钱庄,放高利贷等等。”

    宋闻贤对陈新道:“吴襄这厮赚了我们不少银子,他每次送来的战马估价二十两银子,他应该有力商家,就算是换马也不超过十两左右。”

    陈新笑道:“以往没有这路子,该让人家赚钱,咱们赚他也不少,人头都是无本生意。张家口既然有此优势,咱们不妨跟这些有力商家交易一下。”

    宋闻贤认真的问道:“只是看咱们如何与那些人搭上话,这些商号在山西势力盘根错节,咱们若是要直接做边贸,一时还无处下口,各处关节打通下来,还不知需要多少时间。”

    陈新看看周世发,“俘获的蒙古人甄别完了没有。”

    “都甄别完了,分喀尔喀、喀喇沁、土默特、科尔沁四个大的分区。”

    陈新转头对宋闻贤道:“这上千的蒙古丁口就是搭话的路子,喀尔喀和科尔沁的人走辽西的路子,土默特就走张家口,你派人跟商社的人一起,与张东去张家口走一趟,找几家最有力的,土默特的可以通过他们放回部分,与他们建立直接的商业联系,最好是让土默特的人到登莱来一趟,咱们要的还是战马,不过其他方面还是能赚不少银子。”

    宋闻贤一边点头一边在脑中思索,周世发却有些迟疑的道,“可土默特是属于建奴的外藩,他们未必就敢与我们交易。”

    陈新摇摇头笑道:“旅顺之战有上万蒙古人参战,咱们手上这上千的蒙古俘虏就是战力的明证,蒙古这个地方只认实力,外藩不外藩,都是看你的武力有多强。以前咱们的商货经过几次转手,也能到蒙古,银子也没少赚。现在咱们要做的。赚钱在其次,通过这些俘虏跟蒙古拉上线。后金便不敢信任他们,外藩蒙古战力自然打折扣。更重要的,土默特和喀喇沁不稳,则察哈尔则可无忧,只要后金吞不下察哈尔,咱们就算亏点钱也是赚了。”

    。。。

    周世发和张东离开后,宋闻贤和陈新继续喝茶聊天。陈新也跟宋闻贤说了阳谷帮的事情,让宋闻贤知道,自己不是卸磨杀驴对付老员工,只是这几个老员工不太老实。免得宋闻贤心中猜疑。

    宋闻贤自然知道卢传宗这伙人的套路,陈新原本就不能接受阳谷帮贯穿军民两线,这是连刘民有也没有干的事情,如果说刘民有可以临时掌控军权,那是在陈新授权的情况下。而阳谷帮则是靠着老乡的纽带,二屯那个商铺就是桥梁,现在还把手伸到商社,利用的是走陈新家中的夫人路线,那陈新不收拾他们才是怪事。

    宋闻贤摇摇头对陈新道:“卢传宗一向以为自己是资历最老。他打仗也是有些本事,不过也不算什么出色,现在看来这眼光短浅了些,大人手下还是不要这种人的好。去当武学的校长倒是合适。”

    “希望阳谷这些人都不要再弄些事情出来。”陈新眯着眼睛叹道,“宋先生你知道,我这人最重旧情。寻常有些瑕疵,只要不伤大雅。我也常由他们去,但卢传宗这搞法是伤的登莱根本。咱们能胜过其他人,在于各司其职的划分,即便想得私利亦难下手,商业更是重中之重,刘先生正在规划明年扶持登莱工商的计划,他们就来搞个这东西,二屯那个商铺的危害不在于几万两银子,而是给所有吏员一个示范,若是人人通过手中权力占据商业利益,那他们总有一日变成现在的朝廷官吏。”

    宋闻贤坐起来道:“大人高瞻远瞩,既然说到这里,属下正好有些心得,亦是关于张家口堡和晋商的,大人可想听听?”

    “晋商?宋先生对他们还有所了解?”

    “实际自万历一来,这山西商人与朝堂多有牵连,下官在京师走得多,山西表里山河,乃是北地重镇,是以多留了些心思。大人听完就知道他们跟朝中有多少牵扯,也知道张家口堡远不止一个边关那么简单。而属下也是由此觉得大人处置阳谷派甚为合理。”

    陈新微笑道:“本官最喜听宋先生分说,脉络甚为清晰。”

    宋闻贤低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口道:“山西称表里山河,然其山多于百姓未必好事,如蒲州等地,种地无法供一家食用之需,其人无奈转向从商,仅蒲州一地远走经商者多达九成,广达全国,身家巨万者不少。而晋商虽富,却一向远离朝堂之外。真正山西商人影响朝政,便要从隆庆议和说起。”

    陈新认真的听着,看到宋闻贤舔嘴唇,顺手给宋闻贤添上些茶水。宋闻贤和相识很久,知道陈新不太讲究虚礼,也就拱拱手便表示谢过,然后接着讲。

    “隆庆议和之前,俺答时常攻打边关,嘉靖二十九年曾兵围京师,我大明与俺答一直打来打去,宣大边市时开时断,是以虽有走私,却往往受制于兵灾。隆庆四年,王崇古为宣大总督,俺答的把汉那吉突然叛逃至宣府,王崇古便以此为契机,开始与俺答谈判。这王崇古大人或许不知,但他外侄便是后来的首辅张四维,当时还是吏部侍郎。隆庆议和便以王崇古和张四维一系最为积极。”

    “你意思是王崇古和张四维都是晋商代表?”

    “正是,王崇古亲眷中为大商人者便有三人,其二姐便为张四维之母,张四维之妻亦是蒲州商人之家,张四维之二弟五弟妻室亦是蒲州人,家中亦是大商人,王崇古与张四维之子女,又与蒲州商人出身的兵部尚书杨博、陕西商家出身的大学士马自强联姻。以这些复杂的联姻关联,大晋商与这两人多少都有关联。

    到张居正的内阁,山西阳城商家出身的王国光取代了反对边贸的户部尚书张守直,由此朝中要职多为山西商人出身之官员把持,才外还有定国公徐文壁等人支持。是以张家口从商者,远不止张家口堡本地之人,而是来自山西各地。而其身后大多可见藩王、公卿、朝中大员、地方大员之影响,大人您说。山西哪个边臣敢管理边口贸易,更别说这些人自己亦在其中牟利。”

    陈新点点头道:“终究还是个利字。为了这个利字,连转基因。。。但隆庆议和对朝廷还是有些好处,至少不用每年和俺答干仗了,那张四维后来又如何?”

    “张居正晚年乾纲独断,内阁为其一手把持,又推考成法将部权收于内阁,通过考成控制地方,由此与次辅张四维颇有对立,张居正刚一去世。张四维便唆使山西大同盐商出身的御史李植弹劾冯保,以此为契机开始对张居正的批判。知道张四维之父去世,因丁忧而失去权柄,由出身江南的申时行接替首辅之位,然后才是代表运河和江南商家的东林党把持。不过张家口堡的边贸利润丰厚,这几十年下来,比万历年间与朝中的纠葛只多不少。”

    陈新听完有些沉默,明代的商业发达,优越的家境让其中子弟更有条件读书科举。朝堂中很多官吏实际是商业利益的代言人,国内的庞大市场本身便有巨大的利益,加上明初制度的天然缺陷,使得政府逐渐丧失对基层的控制。规则的缺失,让这些商人贪得无厌。

    张居正执政时期是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控制的一个时期,关键不在一条鞭法。而在与内阁控制下的考成法,中央通过强化巡抚巡按的权力。来控制地方官厅。使得内阁不光是参考地方的文薄来票拟,而是通过考成来监督地方。这才是张居正死后会被大多数官员支持清算的原因。

    张居正希望的是中央集权自上而下的政治体制,而东林党因为大量利益在基层,提出所谓天下之公等等理论,李三才甚至提出新的君权论,名义上是为天下人争权力,大义煌煌,实际上争的是自己的商业和土地利益,总的来说是自下而上,不过这个天下只包括他们的群体,而非是天下百姓,东林党实际是商业和土地利益掌握话语权的体现,而商业和权力结合而成的垄断也让明末商人并无西方商业的进取之心。

    张居正一死,山西和江南商业利益的团体为代表,对张居正个人进行清算,再进而推翻张居正考成法。中央再次失去对地方的控制,也是后来财政和军事陷入困境的政治原因。

    陈新转头看向宋闻贤,“个个都有自己的私利。宋先生,那你觉得那些朝官都是些什么道道?咱们能看懂的,皇上看不懂?”

    “属下觉得皇上是懂的,皇上刚除灭魏忠贤之时,需要东林党稳定朝局,让他们得意了两年,转眼己巳之变到来,温体仁说钱龙锡、王洽和袁崇焕勾结,引建奴入关签城下之盟,但属下是不太相信东林党会干这些,属下信的是,东林党的心思根本不在国事上。”

    陈新哈哈笑道,“宋先生意思是他们不是不想守,只是才具差些罢了。”

    “是差得远才对,这伙人在朝堂争权是一把好手,嘴巴说得一个比一个漂亮,抢到手了真要做实事的时候,便不知从何着手。所以皇上很快对他们失望,借着己巳之变打压东林党,扶持以孤党自居的周延儒和温体仁,让他们和东林党互相牵制,此乃君主制衡之道,而周延儒显然并未明白皇上心思,反而想联合东林对付温体仁,如今的下场便可想而知,温体仁之胜不在其狡猾,而在其明白自己的角色。”

    陈新微笑着连连点头,“听宋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内阁诸公若是有宋先生的水准,咱们大明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大人过奖了,就算属下去当了首辅,大明还是如今这个样子,非是一人可改变,大势如此为之奈何。张居正天纵之才,尸骨未寒就被杀了长子,家也被抄了,属下再是精明,比起张江陵还是差得远。”

    陈新站起来走了几步,对宋闻贤拱手微笑道:“今日颇有所得,本官倒是觉得,官员家中经商无不可,重要的是不能依托其手中之权,否则商业虽然看着活跃,实际全在官商手中,最后上游下游都无利可图,反而这流通最有搞头,原先民有便曾说过,种地得利一,制工得利二,而商贾得利五,这本身便甚不合理,可恨这些人还千方百计漏掉微薄商税。满口道德的人,面对商利可以不要脸到极点,如今天下各处都是如此格局,不天翻地覆一番是改不了的。也谢过宋先生如今还能直言不讳,你我认识之时便是朋友论交,日后无论本官是什么,还请宋先生一直如此,本官现在能畅怀说话的人不多了。”

    宋闻贤站起来躬身道:“那是因为大人本身未变,也是属下与大人相处时间更多罢了,其他人与大人偶然见面,大人官职一升再升,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新摇摇头,“今日的话请宋先生记住,我到了任何时候都记得宋先生在我微末之时的襄助,日后这天下广阔,先生要忙的事情还多,也请保重身子,昨日收到情报,流寇于渑池渡过黄河,目前已经确认没有往西走潼关,而是挺进河南腹地,河南、湖广、南直隶都是其可能进入的方向,宋先生的事情可能会更多了。”

    宋闻贤低头道:“大人亦给了属下一展胸中所学的契机,若非遇到大人,属下也不过是在某处幕府默默终老,如今做的事情虽多,确实小人愿意干的,便是山西如此繁杂,属下却觉得更有趣味。”

    “如今登莱走私辽东的路子都在我们控制之下,硝磺铁器都不得成行,宣府的边贸走私是后金物资来源最大项,我们的势力要进入山西,近期可能还要依托温体仁和梁廷栋之力,走暗处这条线,后金颓势已显,这些晋商若是知趣,咱们可以用商业上的好处交易,若是不知趣,那便是与登州镇作对,咱们以后也不用跟他们讲道理。”

    “那属下记住了,很快就派人去山西办理蒙古俘虏的事情,说起来,宣府还有个老熟人。”

    “老熟人?”陈新皱皱眉头,“实在没想起来,商社有商货往来或许认识,本官好像没有熟识的人。”

    “大人当是忘了,去年把朱万年倒是送走了,当是只有宣大有位置,这可好,他就正好在宣府的阳和当兵备道。”

    陈新一拍脑门,现在莱州府倒是清净了,那宣府却多了一个对头,“不用理会他,咱们在宣府活动又不抢地,朱万年如果还要故意为难,那就是要逼我动手,就是他自己寻死,不给他吃点苦头,以后谁还怕登州镇。”

    注1:参考《王崇古奏疏》,自隆庆议和后,张家口堡在万历初每年官方马匹交易量约18000,宣大三镇合计35000左右,民间交易不在此内,据王崇古的统计,民间不光有马匹,还有牛羊骡子一起计算,总数为官方在三倍以上,其中张家口堡为四倍,考虑王崇古统计不可能全面,民间马市的数量估计应该有官市的三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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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外邪

    “你就是王福?听说你负责林县和辉县外务司的事情?”

    刘民有看着面前高大的汉子,这人是当时生擒紫金梁的义子之一,得了个千户的闲职,被陈新安排在林县与地方官打交道。

    “是,小人就是王福,陈大人临走安排小人在外务司做事,一向是与林县和辉县的县衙打交道。”

    刘民有嗯了一声,这个王福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对刘民有很恭敬,但看人的时候总像在偷看,眼中时常会冒出一点凶光。

    刘民有停顿了一下道:“照理说来,外务司不在本官管辖之内,不过最近宋司长和杨副司长都有其他事情,此次陈大人委托我代为检查,所以叫你来说说话,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本官说说。”

    王福一听陈大人几个字,马上跪下道:“小人谢过陈大人挂怀。。。”

    “起来说,起来说,登州镇不兴跪礼,你们林县这里已遇到好几个下跪的,难道祝代春没有教你们?”

    “不不,祝大人教过,小人只是在那紫金梁。。。在流寇那里习惯了。”

    王福小心的站起来,眼睛看了一下旁边铁塔一般的傻和尚。

    “你平日与地方官吏打交道,是否有什么难办的地方?”

    “回大人话,也没什么难办的,他们这些狗官敢推三阻四,咱老子就抽刀子吓唬他们,驴球子敢不给登州镇情面,咱老子就不能放过他。。。”

    刘民有赶紧打断。“我说王福,与地方上打交道。你还是要稳妥些,吓唬可以。抽刀子可使不得,别让人把咱们登州镇当了流寇。”

    王福腰微微躬下,“大人您不知道,林县这狗官就是要吓的,宋司长临走专门跟小人叮嘱过,那地方官吏就怕地方上出事,正好额是从流寇反正的,县官就怕落个逼反的罪名,所以额得凶一点。否则那知县不会搭理额,咱就用这一招,那知县乖乖就办事。”

    刘民有哦了一声,听到是宋闻贤吩咐的,又觉得不好多说什么。宋闻贤这人与登州各部关系颇好,跟陈新更是蛇鼠一窝,外务司是跪陈新直领的,这次只是委托刘民有代为检查一下,具体事务不好与宋闻贤对着干。免得下面人难做。

    “既然是宋司长说的,那你便按你原来的做,不过任何事都不要过头,地方上虽然一时怕了你。但他们也会弹劾,若是惹得朝廷留意,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人也知道。所以也时常给那些吏目送些东西,就是宋大人说的一手大棒一手什么枝。反正就是要给些银子,现在不是小人吹牛。林县这里啥事都能办得成,城里青皮喇唬都听额的,小到占地,大到杀人放火,就连屯户与本地人打架,那就是额去解决。。。”

    “你如何解决的?”

    “咱老子抽刀子吓唬他们。”

    “好了好了。”刘民有摇摇头打断他,“王福我告诉你,督察局也要督查你们外务司,你若是有无故杀人放火的事情,同样会遭处罚。”

    王福楞了一下,“不是说商社都能杀么,那临清的王二丫我见过,她说地方官记吃又记打,还有那几个情报局的人,不是也能杀人吗?为啥额杀人放火就不成了。”

    刘民有呆了一呆,还没想过王福能说出这种话来,当下还有些不好解释,资本带着血腥,在商社身上体现得越来越明显,棉布的扩张还没开始,一旦这个巨无霸行业开始启动,他不知道商社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下对王福肃容道:“各有司有各自的规矩,情报局和军队都是杀人的行当,杀人放火当然是要做,但也不是乱作的,不然要军法何用。你既归属外务司,那就不要超过外务司的范畴,若是外务司都用刀子搞外务,那你们就合并到情报局去算了。”

    “额觉着,合并过去更好。。。”

    刘民有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王福出去了。

    傻和尚在旁边呆呆道:“这个王福有趣,那王二丫说的有理。”

    刘民有瞪他一眼道:“有理个屁,这宋闻贤手下都是什么人,陈新把他放在林县也好,放在登莱就是祸害。林县这几日就算查完了,明日我们就会临清。”

    。。。。。。

    四海商社的临清分号,这里就在原来那个东岳烟坊的隔邻。东岳烟坊东家的惨烈案件之后,临清商界对王二丫十分畏惧。那东家的亲友还曾在济南告状,那时候徐从治已经和陈新勾搭上,巡按也没有理会此事,临清知州就更不敢管。到了如今温体仁大权在握,他派家仆来济南跟徐从治打了招呼,四海商社在山东已是畅通无阻。

    临清如今是商社的重要基地,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东岳烟厂有生产的职能,这是直接归属商社的,今年周来福已经在申请在东岳生产文登香,文登烟厂以容易泄密的理由在抵制,官司快打到刘民有这里了。

    除了周来福之外,王二丫也在极力支持,提出了商社的保密办法,又举了些成本方面的理由,刘民有到了这里两天,都在王二丫的游说中度过。最后只好躲到了自己的小院里面,让傻和尚把王二丫堵在外面。

    到了下午的时候,王带喜才从外面进来,手中抱了一堆册子,要来跟刘民有回报审查的结果。

    王带喜穿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脸色颇为红润,踏着院中积雪走来,一边和傻和尚低声说话,看到刘民有在正屋,立即换上笑脸。

    “刘先生,银钱账目和货清册都查过了,德州、聊城、济宁州这几处的审查组也回来了,临清就是我自己查的。”

    “嗯。”刘民有去接过一堆文册。还没开始翻看,便被王带喜亮色的衣着吸引。当下多看了一眼,不由笑道:“这胭脂涂得甚好。不过那些什么说变白的不要用,里面的铅和汞太多,用了对身体没好处,以后对你的小孩也不好。”

    “啊!真的?”王带喜连忙在脸上抹了两下。

    “当然真的,跟你们财政司的女子说说,都不要用那些变白的。”刘民有转头继续看文册,一边说道:“那个汞肯定是超标的,对身体有害处。”

    “嗯,记住了。我回去就跟她们说说。”王带喜老实的低声应道,她虽在登州镇是强势部门,但在刘民有面前却始终觉得不懂的很多,从来不跟刘民有政治。她乘着刘民有看手中的册子,偷偷看刘民有的侧影,眼睛忽闪忽闪的。

    “看起来王二丫管得满紧的,各处账务错漏都不多,就是这个。。。这个数字无法查验。”

    王带喜看得入神,忽然才发觉刘民有没说话了。呆了一下连忙回道:“这冰敬炭敬是各处都有,京师张大会那里报得还要多,报的是这个数,实际到底送的多少。实在无法查证,难保没有贪墨部分的。商社还算好的,他们有规定。送仪金必须两人同行,但两人之间要封口也容易。再多人的话,官员那边又不许了。确实不太方便。”

    刘民有沉思道:“那或许,咱们可以查一查他们在钱庄的账户。”

    王带喜低声道:“刘大哥,还是不要查的好,临清钱庄多如牛毛,你查他们在四海钱庄的账户没用,他们即便有贪墨,也是在其他钱庄换成银票带着,查不出来的,财政司往年也查过,都是收效不大。”

    刘民有皱眉道:“这一块的漏子有些大,你在德州、济宁和聊城查的数额有没有?知州、知县、吏目各自是多少?”

    “有的,知州每年两千上下,知县一千至两千,吏目是按他们在当地威望,另外还有钞关的,有些地方是按年算,有些地方是按船给,临清又比那几处要多,所以这笔银子不好算。”

    “你把数字记下来,我回去问问宋闻贤他们,这事也要通报一下好些,免得商社送了外务司又送一次,若是大致差不多,那以后给他们定下标准,运河沿线就按这个算,超出的必须有合理的解释。”

    王带喜眨眨眼睛,“那刘大哥,你平常总说要分割权力,那能不能只让外务司负责打理地方官吏,商社以后不得有这方面开支?”

    刘民有低头想想,突然脑海中冒出王福的样子,马上摇头道:“还是算了,商社在地方打交道的时间比外务司多得多,不要束缚他们的手脚,再说外务司的账目也是一笔糊涂账,咱们还是无法查验。”

    “好吧。”王带喜乖乖的应道,没有丝毫坚持。

    刘民有转头看看她,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女,不由对她笑道:“带喜都是大姑娘了,现在登州镇没几个人不怕你,也是你自己能干,财政司管得很好,谁也说不了什么。”

    王带喜嘻嘻的一笑,这时才有点少女的味道,她对刘民有道:“都是跟着刘大哥学的,咱们这几个小乞丐若不是正好遇到两个大哥,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刘民有鼓起眼睛,“你还说小乞丐,你就不怕那些司长营长听了以后不怕你?”

    王带喜头一扬得意的道:“我才不怕,他们以前还不是纤夫流民,比乞丐好得了什么,我那日请狗子哥和二会哥喝酒,俺们就在酒馆里面说以前要饭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刘民有失笑道:“那倒是,我和你陈大哥也可以算作流民,你很好,没有改变你的淳朴。”他说完叹口气,“外务司和商社都要和外边打交道,总会沾染一些这样那样的毛病,咱们登州镇内却不能如此,有人觉得钻营苟且是种聪明,眼睛看着是能占了好处,但他们不知道,眼睛看不到的好处丢掉了更多,若是人人钻营苟且,大家又是从哪里占来的好处,最后一定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人还是要简单些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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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百万长枪(求月票)

    平度州大泽山南面,这里有一大片的工坊,自从陈新入主登州镇,文登的核心就从文登县转移到了平度州,只用了一年时间,在平度州占地超过百万亩,并且在向胶州和青州府蔓延。

    这里的工坊是从老的文登工坊搬迁而来,名目叫做二号工厂,接收平度州职业校的学生。

    因为此地有发源大泽山的几条河流,水量远较文登抱龙河充足,所以现在的规模已经超过了文登的一号工厂,里面工人超过三千,加上家属和临时的工人学徒有两万余人。当年吴襄碰到守路的童军,便是在此处,吴襄对童军留上心思,对这个工坊却没有在意,因为他根本没有进入到厂区。

    这里占地广阔,顺着河流两岸建起无数的水力机械,外围由聚居的屯堡交错遮挡,路口都有人值守,有些厂区还有各自的围墙,已经形成了一个集镇。

    二号工厂出产的产品包括各类机械、火枪、火炮,旅顺使用的铁皮火箭也是此处生产。

    往年年底的时候,陈新就会提出一些新的武器,今年陈新江郎才尽,只想了一个管风琴枪出来,武器研究所样品制作很快,由兵务司论证后,认为作用不如弗朗机,最后也被否决了,所以工坊也没了新产品的任务,现在全部是做老品种的改进,重点还是野战炮、地雷炮和燧发枪。

    河道冬天上冻,水力机械都停止了,但厂区还有部分在继续生产。有些地方还冒起阵阵烟雾。陈新沿着河岸慢慢行走,旁边是二号工厂的总管王胡子。后面则是陪同检查的董渔和李东华,董渔与工坊平日也要打交道。主要是武备方面的验货和付款,李东华主管兵务司,则还是第一次来平度工坊,一路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里的总管是王胡子,原来最早在威海的总管是唐作相,但他年纪大了些,学新东西十分吃力,如今只培训新来的工匠打制枪管,已经退出管理层。文登一号厂的总管也是个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

    王胡子年纪比较轻,学习能力强一些,刘民有逼着他上了一期识字班,与唐作相拉开了差距,他属于最早的一批工匠,登州镇同样也是要讲资历的,总管下面有各个职能部门,再配了几个助手之后。他的能力基本能管理现在的二号工厂,所以一直爬到了工坊的高位。

    陈新这次是悄悄过来的,临到了才通知王胡子,让他不要搞得人尽皆知。冬季在外边劳作的工匠比较少,所以这一行人也没有被围观,王胡子得以一路慢慢跟他们讲解。

    陈新走到一个辊轧机前停下。这是个水力机器中的大家伙,用来压制枪管所用的熟铁皮。陈新拍了拍木架子,对王胡子问道:“铁料跟得上不?”

    “熟铁倒是跟得上。如今文登搞了些小高炉,听说还用了焦炭炼铁,比闽铁还要强一些,但如今刃口点钢所用还需要苏钢。”

    “芜湖那个东西?”

    “是,苏钢反正不止一家,总归是芜湖那边,有好几十家,家家的雇工至少几百人,属下听商社的人说过,这次总算从芜湖高价请了人到文登,他们用的也是灌钢法,但其中有些秘法,刘大人组织人研究一年多,也没弄出来,最后还是要从芜湖挖人。”

    陈新笑道:“刘大人又不是神仙,他以前也没有炼过铁,做不出来就去挖人,这是对的。”

    “银子给得可高了,安家费都是二百两,其实那灌钢说来也简单的,就是生铁熟铁叠打,偏生就是没人家打得好。”王胡子一脸可惜状。

    陈新看他样子,心中暗暗好笑,刘民有搞那炼铁有点不得其法,两人都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知识,山东冶铁不是特别发达,刘民有的小高炉搞来搞去效果不好,最大的改进只有空气加热算是弄出来了。后来就只有去挖人,遵化铁厂是最大的官营铁厂,己巳年遭了兵灾,后来恢复了部分。但这个最大的官营铁厂的技术水平已经比不过南方,特别是要做刃口和刺刀的钢材,如今最好的还是要用苏钢,芜湖产的这个钢料驰名全国,价格也是不便宜的。

    明代的钢铁产量在永乐时候就达到万吨规模,开放民营后民间铁厂高度发展,最大的广东南海县铁厂用工多达三千多人,官营的遵化铁厂也曾经多达两千五百人,佛山一地炒铁一项便有数千工匠。明中之后商业和流通更加发达,仅可查的广东民间铁产量就达到三千多吨,整个全国的产量估算至少五万吨。明朝灭亡之后三十年,欧洲产铁最多的俄国毛子年产量仅有两千四百吨。

    到了我大清,即便是清末建了汉冶萍这样的近代工厂之后,全国总产量也只有七万多吨,英国在十九世纪中期就达到三百多万吨,而农奴制的俄国也达到了二十九万吨,满清已经连农奴制的俄国也比不过。

    陈新自然也不知道这些细节,他现在只需要更好的刺刀钢,既然自己搞不出来,挖人来传播技术是最可取的,登州最大的优点是能把操作规范化,花一笔银子把个人技艺变成手册,后面自然就赚回来了。

    意思打个哈哈拍拍王胡子肩膀,“花银子省时间,还是咱们划算,所以给那些人的银子可以高一些。”

    “小人担心的是,他们挖来几个人,谁知道能不能做得到苏钢那个样子,要是做不到,俺这个工厂还是只有买苏钢,不然董渔不给俺验货通过,俺这厂子就亏了老本了,俺的奖金也拿不到。”

    陈新好奇的问道:“王胡子你说说,你现在奖金是多少银子?”

    “那可多。”王胡子摸摸胡子,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俺忘了,反正有一百多两。俺媳妇比俺清楚。”

    旁边董渔嗤的一声笑了,“王胡子。你这么多银子都被你媳妇拿去了,赌输点酒钱都还要赖掉,原来你赚这么多银子。”

    “俺用得多。”王胡子连忙辩解,“这也是刘大人定的,不是俺去抢的。”

    陈新哈哈笑道:“谁说你去抢了,你说谁好就买谁的,本官就是觉着你说得实在有理,文登铁厂若是做不好,你们就不要买他们的货品。若是他们改进不了,我就只能换人去管铁厂,你却不可用他们的次品。就跟你做的那些机械也是一样道理,本官听说你们这批交付的纺织机闹了不少毛病?”

    “这。。。”王胡子没想到陈新一下就扯到了纺织机上面,脑袋赶紧转了一下道:“小人正好想跟大人说说,这织机的事情是这样。。。。”

    陈新举起一只手,“王厂长,你可别跟本官说,本官管不过来。刘大人以后也不管你们这事。以后一号厂二号厂自己和纺织厂、烟厂签合同,屯堡里面有人买机械的的,同样如此,以往都是通过工商司安排计划。现在你们自己去争,若是一号厂做不好,那你就赚得多。一号厂若是没有生意,那就让他垮了。除了枪炮工人外,其他工人自己找饭碗去。”

    “啊。这,这怎么弄法?”王胡子惊讶的问道。

    “往年都是工商司文书过来,你们就按册子做,现在军队和商社跟你们做生意,合同就是凭证,你们自己写清楚。跟军队的是一样,三号厂今年要办,也是做机械和武备,以后事情都是这样,谁的东西做得好就用谁的,军队要什么东西,你们自己签合同,工商司不给你们下任务,你直接和董渔他们去谈,后期军队用着出问题的,由工商司追查你们职责,但是具体买卖,他们不能插手。莱阳和文登都有几个屯堡合伙自己制造织机,刘大人已经准了,还让钱庄给了贷款,要是真做得好,纺织厂也会买他们的,以后你们得自己多动脑子,不要让那些屯堡比过去,那你们可丢死人了。”

    王胡子转头看看董渔,董渔得意的跟他点点头,以后他就是这些工坊的大客户了,其实陈新对付的也不光是工坊,军队这边也让订了相关制度,采用招标和公开对比测试的办法,军内随机抽军种代表来参加武备测试。

    以前军队和工坊之间官司也不少,刘民有都处理过很多次,大多数是质量问题,或是军队要求的改进得不到响应,现在陈新把一个厂拆分成三个,让他们自己去竞争,董渔感觉三家都会有很多改进。

    王胡子摸着下巴冥思苦想,陈新则继续往前走,走到一片钻管机面前停下,对王胡子问道:“王胡子,你们工坊每月可产燧发枪多少?”

    “两千,其中刺刀枪五百,加急三千,文登那边一号厂有一千的样子,足够了。”

    陈新嘴巴微微动着计算了一番,然后对王胡子道:“继续扩大枪厂,明年月产要达到五千。”

    几个随从都瞪大眼睛,登州镇总共才两万多正兵,还有半数是冷兵器,即便加上预备兵,也只有两三万火枪兵额,不知道陈新弄这么多火枪干啥。

    陈新对李东华和董渔道:“本官打算把近卫营二三总和两支龙骑兵都改为纯火枪兵,你算算银子会多出多少?”

    董渔低声道:“刺刀燧发枪贵一些,若是不近战,那更换速度比冷兵器要慢,长矛和刀具若是实战训练和激烈交战,也只能打得一次就要更换刃头,第五营出征,每个长矛兵已经换了两次枪头。所以火枪换得还慢一些,然后便是火药,如今登莱虽然每个屯堡都在集硝,但还是要靠朝廷给些,若是以后的长矛兵都会用火枪,以前的鸳鸯阵人马要减少,只用在特定的地方,火枪光是训练便是一大块,火枪还有磨损,陈大人定的是每个士兵每年实弹一百发训练,有药无弹一百,每兵就是两百的药量,按七钱计算,每兵用火药近十斤。近卫二三总和龙骑兵一万多人,一万火枪兵就需要十多万斤火药,其中硝占七成多,就是七万斤硝。按照旅顺的打法的话,还有地雷炮、火箭、各类火炮,加上作战所需,每年三十万斤火药可能要准备的,硝便是二十一万斤,价银四万二千两。”

    陈新大方的一挥手,“一万兵四万多两而已,况且也用不了那么多,朝廷每年五万斤会给的,咱们自己也能集个几万斤,最多出两万多两银子,十万人才用二十万两。”

    李东华和董渔同时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陈新一开口就是十万,要知道按登莱的军饷,一万兵每年的军饷就要二十多万两,加上装备和伙食需要四十万上下,冷兵器兵种更多,骑兵更是吃钱大户,就现在这两万多人马,刘民有就东卡西卡,经常为难董渔。

    陈新转头看看两人,“看着干什么,本官只说十万人,没说十万兵,以后老兵退伍,枪就带走,在屯堡里面时间超过三年的屯户也可以买枪,本官给他们低价,职业校学生免费领枪,别说十万,百万长枪也会有的,有了火枪,连百姓都有了对抗白甲兵的能力,到时我看谁打得过登州镇的百万长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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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泰安州客栈(二更)

    检查持续到腊月中旬,情况比刘民有想象的要好,登州镇的钱庄在各地扎下根,钱庄和商社的铺子又是都在一起,结算十分方便。运河沿途和北直隶的大宗交易中,有五成商人用四海汇票交易,往来都不用带现银,口碑和信用都建立起来了。

    账目上除了仪金一项,其他都做得很规范,达到了商社总号的要求,也符合财政司的要求。刘民有给那个模糊的仪金定了个标准,周来福和王二丫争取了一定的灵活度,刘民有也认可了,在这个两种体制交界的边缘区,他眼下只能做到这一步,检查完后他们便踏上归途。

    刘民有和王带喜赶往登莱,王二丫和周来福也一起回来,一行从临清州出发,几日就到了济南府,刘民有照例没有进城,在城外的商号住宿,派人进城找了商社分号,让分号的负责人来面谈。

    结果杨云浓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位外务司副司长最近一直负责山东官场的事情,因为登州镇的背景强大,徐从治现在对杨云浓也高看一眼,使得这位副司长在济南府很吃得开。

    冬天一到,这位大胖子就更是滚圆,刘民有看到他的体型就回想起刚到威海的时候,那时候杨云浓还是陈新的顶头上司,现在也成了属下了,还不是直接属下,归着宋闻贤管。好在这个杨云浓十分会看形势,从来不摆老上级的架子,就连见到刘民有也是恭敬异常。

    “刘大人真是辛苦了。”杨云浓一脸的焦虑状,一进院子就上来帮刘民有拍掉身上的雪花。“这大冷的天,你看那些富贵人家的。都不出门了,刘大人还出门走上千里路。要说这登莱百姓啊,一是指着陈大人,二来便是刘大人,别人说万家生佛,属下拍胸脯说,平度州给二位大人在家中供奉生佛的,便不下万家。小人家中便有,而且要求那些家仆丫鬟家中也必须要有,喝水不能忘了挖井人。”

    他还没唠叨完。刘民有身后便噗嗤一声笑,杨云浓探头一看,高兴的两手一拍,“我说今日怎地碰到好多喜鹊,原来财神娘娘也在这里。”

    杨云浓赶紧对这刘民有躬身,然后转到后面对王带喜行礼,“王司长辛苦,冰天雪地的还要到处审查,想当年来威海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出落得这般样子,天地灵气都被王司长占完了。说着可巧了,今年宋大人派小人负责外务司的财务审查。到时还要请王司长。。。”

    王带喜忍住笑对杨云浓道:“杨副司长你可别求情,刘大人的督查司也看着财政司的。”

    杨云浓头一偏,“哎。看王司长说的,下官对财政司工作一向是全力支持。别的有些司还要说些怪话,俺就要当面驳斥他们。财政司审查是审的你们个人吗?是为了王司长自己吗?你们看看王司长,住的不过两进小屋,穿的。。。”

    他一说到这里,才注意到王带喜穿着狐皮外衣,价格不菲,马上改口道:“穿的能和他们那些小妾都穿貂皮的比吗?那王司长是为了咱们登州镇的大利。下官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下官如今还是这个脾气,见不得不平的事情,总不能让王司长受累了还要受人闲话。。。”

    “好了,好了。”刘民有笑着打断道,“杨大人你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人家都说外务司能说会道,我看加起来还比不过杨大人你一张嘴。”

    杨云浓连连摆手,“刘大人哪里话,小人话多,不过都是心中的老实话,说起来就想跟人掏心窝子,所以废话多了些,哪比得陈大人、刘大人字字如金,就是宋大人,那也是说一句顶小人百句,所以下官跟着几位大人啊,那是得多听多学,顶多也就是把大人们的话说得直白些,给下面那些人转达一下而已。”

    一个女声突然道:“杨云浓,你少在这里瞎咧咧,你说得你那么好,那你请咱们去济南府玩一趟,你自己出银子,不准用外务司的用度。”

    杨云浓一听这个声音就一抖,偷眼看过去,只见王二丫蓬着头从厢房出来,一边走还在一边捆腰上的腰带。

    杨云浓马上堆起笑脸,“今天出门真是看了黄历,各路神仙都到了,刘大人可在这里,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用外务司的用度,小人必须自己出银子,请各位去看趵突泉,在去吃些芝畔烧肉。。。”

    王二丫呸一声,“杨云浓你好意思,那几口泉老娘看过,你带咱们去泰山看看,老娘过来过去几趟,连泰山影子都没见过,今日你敢说不请,老娘就好好跟你算算聊城的事情,陈大人分明是安排给外务司打点聊城,你撺掇商社聊城分号掌柜去送礼,帮你外务司办事,老娘到时跟那些股东一说,看你怎么交代。”

    “请,请,王掌柜你这话说的,下官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杨云浓头上出汗,用眼角看着刘民有和王代喜的反应,聊城的事情他确实干过,就想占占商社的便宜,然后自己把那仪金吞掉。好就好在王二丫发现得早,当时就找到杨云浓大骂了一顿,杨云浓虽然没退钱,但也没有吞那笔银子,否则这次两边一查就露馅了。

    王代喜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对杨云浓道:“杨司长,大冬天还出汗,你该节食了。”

    杨云浓讪笑着摸出手绢擦擦额头,“下官的账都是经得查的,泰山就泰山,这么多神仙驾临,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能不请这两个字。”

    王带喜看杨云浓答应,连忙转头高兴的抓住刘民有衣袖道:“刘大哥,能不能耽搁几天,咱们一起去看看泰山?”

    刘民有皱眉计算。他打算在过年前赶回去,最好是提前几天。把积累的事情批复了,他原本是交给陈新代为批复。也不知道陈新有没有偷懒。而且陈新一贯的管理简单化,他生怕批复不够明确或有遗漏。

    王带喜看刘民有犹豫,拉着袖子摇了两下道:“刘大哥,我好久没出过门,登莱那些上香的老人家每年都去一趟泰山。”

    刘民有低头看看王带喜,摇头笑道:“那就去吧,咱们走快一点。”

    杨云浓和王二丫两人瞪圆了眼睛,看了这两人片刻,又互相对望一眼。然后装着无事般转过头去。

    。。。。。。

    “客人可是住店的?来咱们这家好,听戏唱曲都有。。。”

    “客人来我家,我家饭食住店皆有,马棚有人喂马。。。”

    泰安州城外,刘民有一行牵着马在两旁的拉客声中前行,他们衣衫不俗,又有随从牵马,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所以拉客的人十分积极。跟在一群人两旁不断游说,傻和尚和几个护卫护在刘民有身边,不让那些人靠近。

    刘民有感觉又有在江南的感觉,这里旅店丛集。店招如林,香店多如牛毛,即便是腊月间。依然人潮涌动。他没有想到山东的泰安州如此繁华,竟然比此时的济南还要热闹。

    杨云浓在山东东游西窜。各地都十分熟悉,一路跟刘民有解说。“大人,这泰山号称五岳之首,山上寺庙众多,每年来此上香的香客不计其数,最远可到陕西、湖广等地,最多的当然是山东、北直隶、河南、南直隶,腊月间还不算多的。每年三月二十八是泰山山神碧霞元君生日,进香男子仕女不下巨万,银钱香火堆积如山,那时才见泰山的热闹。”

    刘民有叹道:“原来如此。”

    周来福在旁边道:“属下也听说过,那普陀洛迦山也如泰山一般,据传为观音大世的洞府,开春时候渡海之人无数,一步一拜遍及全山。”

    刘民有笑道:“原来这几处都算景区,我曾在扬州听过那里人说扬州清明,三月间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惜未能一见。”

    王带喜听得眼睛忽闪忽闪的,王二丫也颇有趣味,杨云浓一见,生怕这两个女子再要求他请到扬州去玩,连忙岔开话题道:“刘大人,咱们今日住到前面那家最大的去,明日登山方便一些。”

    王带喜看看周围,疑惑的道:“这里这些家不是挺大么,登州府最大的客栈,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家还要大些,下官走南闯北,也就这家最对胃口。”

    王带喜自然不懂,一行人便跟着杨云浓继续前行,那些拉客的人看这些人不为所动,终于放弃了努力,慢慢消失了。

    又走了一段之后,路边突然变得整洁不少,路两旁全是马驴的槽坊,里面有专人在喂马,刘民有粗粗一看以为是个车马行,也未在意,结果一路过去,接连二十多间全部是马棚驴棚,刘民有好奇的问道:“杨副司长,这里这许多骡马行,是不是租给人登山的?”

    “回大人话,这里就是客栈了,这些棚子都是给客人看马驴用的。”

    “这么多?全是一家客栈的?!”

    “所以下官说这家最大,大人您看,下面这二十多间又全是戏子寓,里面也能听戏,同样都是一家的。”

    刘民有惊讶的打量着街道,这一里多长的路两旁铺舍林立,全都属于一家客栈所有,他在大明是从未见过的。

    旁边的戏子寓里面还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呼酒声音,显得热闹非凡,一些端着菜肴炭盆的帮佣穿梭其中。

    在往前走,戏子寓又变成了清雅的曲房和小门,一些妖艳女子在门口对着刘民有一行抛媚眼,见到有王带喜等女子同行也丝毫不回避。

    傻和尚又看呆了眼,王带喜对着那些女子翻白眼,王二丫则视若不见。杨云浓笑嘻嘻的与周来福低声讨论。

    走了一里多路,终于到了门口,接待的大厅十分宽敞,衣着整洁的帮佣来来往往,看到客人就躬身让路。

    杨云浓熟练的来到柜台,对里面大声道:“住店上号。”

    一个掌柜站起来恭敬的道:“大人安好,店例银三钱八分,山银一钱八分,上等和中等客房还需加价。上客中客皆荤食,下客素食,下山归来各客皆有贺席,贺席一吃,进香求官得官,求子得子,求财得财。”

    杨云浓打断道:“不用说了,都要上客房。”

    那掌柜马上让人给他们分房上簿,一群帮佣站到旁边,等着领他们去房间。

    那掌柜乘着等待的时间,对几人道:“几位客官可有马?”

    杨云浓答道:“自然有的。”

    “蒋二,你跟几位大人的贵属去引马入马棚,要喂些精料,不要误了大人们的事情。”

    马上就有一个帮佣出去门外,带着那些随从去拴马。

    掌柜又对几人道:“几位大人明日若是上山,下山后小店还有姐儿随侍,除了贺席单独唱戏之外,还有外面戏寓可以消遣,有何需要,只管和帮仆说得一声,便送到大人房中。。。”

    刘民有张望着豪华的厅堂,喃喃道:“五星级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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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厢记(三更求月票)

    “月色横空,花荫满庭。我侧着耳朵听,蹑着脚步行。登假山我在墙角边儿等,等我那,整整齐齐,袅袅婷婷小姐莺莺。。。”

    一个戏子在厅堂中唱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用的是南曲海盐腔,戏子唱得甚好,行走间如微风摆柳,感觉就是那崔莺莺来了一般。

    王带喜看得津津有味,刘民有在秦淮河看过,不觉得稀奇,王二丫等人则认真对付眼前的饭食,傻和尚等侍卫在周围其他桌围坐,就傻和尚一个人叫得最大声。

    杨云浓丢下一根光光的羊骨,对着身边的刘民有道:“王实甫这西厢记啊,是从元稹的《莺莺传》改过来的,大人您猜怎么着,据说这个真的崔莺莺,却是唐代的人,实在是个妖艳女子,又爱自命风流交结文人骚客。原本和元稹青梅竹马,待那元稹一走,也不知最后跟了谁去,所以这元稹作《莺莺传》,借张生之口来骂崔莺莺,那里面的崔莺莺实在也不是个好人,后来才被王实甫改为了西厢记,反而成了个大家闺秀。。。”

    “瞎说。”王带喜转头瞪了杨云浓一眼,“分明是元稹在京师找了韦夏卿的快婿,后来才回去找崔莺莺,他先失约在先,哪有反怪崔莺莺的道理。”

    杨云浓一愣,“这。。。王司长是在哪里看的?”

    “哼,军报上面有杂趣一栏,那上面写了的,你以为我女子家不读书么。”王带喜白了杨云浓一眼,又继续去看唱戏。

    杨云浓本来要展示一下学问。被王带喜一通抢白,讪讪的笑着举杯和周来福喝酒。掩饰了过去。

    王二丫抹抹嘴巴,抬头对杨云浓道:“杨云浓你一个大老粗。跟人学着看啥考据,这不就是露馅了。我说杨副司长,为啥那边的一人一席,我们这许多人一席,你舍不得银子咋地?”

    杨云浓看看另外一边,有几个单独一人一桌的,当下道:“王总管不要误会,是刘大人说人多热闹,下官这才订的大桌。”

    刘民有忙作证道:“平常就天各一方。今日既然是杨司长请客,借着这机会大家坐一起也好聊天,是我这样跟杨司长说的。”

    王二丫这才道:“这样就算了,再给老娘点盘羊肉,味道不错。”

    杨云浓无奈的跟王二丫举举杯子,王二丫也不跟他碰,径自端起喝了,周来福对杨云浓笑道:“王副总管就是这个脾气,杨司长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杨云浓连忙摆手。然后凑过去和周来福低声说话,两人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刘民有只听到杨云浓在说着什么“泰山尼姑艳名远扬”,两人笑得十分暧昧,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懒得参与他们的话题,吃完就转头看戏。

    只听那王二丫对王带喜道:“那张生就不是个好东西,人家还在办超生道场。他半夜跑进去吟诗作对,分明是图谋不轨。这个莺莺也是个没良心的。还在给老子办超生道场呢,穿着素服就要跟人谈情说爱。”

    王带喜不满的转头道:“他们是在普济寺偶遇。互生好感而已,哪里是图谋不轨了。”

    “偶遇个啥,明明是张生在外边看了莺莺样子,图他美貌罢了,还要假手红娘,这红娘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放老娘家里,先一顿棍子打得她屁股开花。”

    王带喜嘟嘟嘴,“要是没有红娘,那你说莺莺和张生怎能到一起,红娘随是丫鬟,但都是尽心帮小姐做事,也没什么错的,怎生到你家就要挨打了。”

    王二丫不屑道:“那有个怎生的,张生一开口,崔莺莺回了一首诗,两人分明就是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半夜去花园相会,张生抱一下,莺莺又说什么孔孟之道周公之礼,你说假不假,你不要人抱,半夜跑去花园子干个啥,你张生要干啥就上去说便是,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找个丫鬟干啥,丫鬟是干这玩意的?”

    王带喜还待再说,刘民有怕她们俩吵起来,连忙打断道:“这不过是王实甫自己想的罢了,哪有如此容易的,这西厢记不过是说男女之间超越礼教束缚,这个,叫做个自由恋爱,张生勇于追求,那崔莺莺也颇为勇敢,他们与礼教抗争,追求的是自己的美好生活,所以西厢记才会传唱如此之广,说明人人心中都有这种向往。”

    王二丫打个哈欠,站起来道:“骑马骑了一天,我不跟你们看了,反正最后两人是成了,还有啥好看的,不就嫁个人么,说啥勇敢勇敢的。”

    她说罢就背着手自己回了房间,刘民有摇摇头,对王带喜道:“这个王二丫就是个男子性子,你不需与她争执。”

    王带喜低声嗯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看戏,口中喃喃道:“勇敢?”

    。。。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起床,在五星宾馆吃过早餐便出发登泰山,山道上各处结冰,他们都在鞋子外面套了当地买的草鞋防滑,山道上往来的人依然很多,很多人大包小包的提着香火,还有一步一拜的,小到几岁,大到五六十都有。

    杨云浓在半山就要靠轿夫抬着,但他太过沉重,那轿子摇摇晃晃,陡峭的地方头下脚上,他又害怕,只好留下半山腰一座尼姑庵外暂歇,周来福借口陪杨云浓,也没有登顶,便剩下几个护卫、两个王家女子与刘民有一道。

    刘民有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对这两个没有登山精神的人,他也懒得去管,此时的泰山没有旅游局管着,山下旅社收过山银后就没有其他费用,沿山路上有些担郎卖的香蜡纸烛,几人也买了一些,由傻和尚几个护卫带着。

    他们一路上在几个寺庙烧香,刘民有虽然不太信鬼神,但也跟着一起拜佛,一路与几个护卫照顾着两个女子,防止她们摔跤。

    走到午时过后才经南天门到达玉皇顶。刘民有喘着气爬上山顶,远眺一览众山,天地辽阔,顿觉胸怀舒畅。

    王带喜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山,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坚持自己爬到了山顶,没有要人搀扶,趴在栏杆上呼呼喘气,精神却很振作,满脸通红的看着远处一片苍茫的大地。

    王二丫还有体力,稍作休息就到处闲逛,几个护卫拿出干粮和椰瓢给几个上官吃了,然后分散在周围,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他们也随处看看风景。

    刘民有对王带喜道:“带喜你来过这样的大山没有?”

    “这还是第一次呢。”王带喜笑眯眯的道。

    “那玩得可开心?”

    “开心,以后多出来几趟就好了。”

    刘民有笑道:“以后咱们老了,叫上海狗子张大会他们,还有陈大人一家,咱们带上银子无忧无虑的出门游玩,走遍天下美景。”

    “真的?”王带喜满眼的向往。

    刘民有叹口气道:“想是这么想着,可大伙都那许多事情,别说游玩,连大会都有好久没见了。”

    “我也好久没见到大会哥了,海狗子整天跟着陈大人到处跑,寻常也见不着,刘大哥,我还是喜欢在天津的时候,咱们没那许多银子,但每天都乐呵呵的。”

    刘民有失笑道:“人总会长大的,或许对大会来说,现在在京师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二会就是老想着去军队,那个海狗子就不用说了,每天的傻乐,在哪里都是一样。”

    听到海狗子,王带喜笑了一会,两人靠在栏杆边没有再说话,山风阵阵吹过,山顶又飘起了小雪,小小的雪花铺在王带喜的蓝狐皮帽上,配上身上的白狐外套,将她妆点得如同雪中的精灵。

    “嗯。。。”

    刘民有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王带喜脸红红的,又停下不说。刘民有耸耸肩膀,仰头吐出一口口的白气,看它们消散在空气中。

    两人站了半刻钟,身上有些发冷了,那边王二丫在叫着,让他们赶紧转一转,然后早点下山。

    刘民有对王带喜道:“咱们走吧。”

    王带喜却没有动,刘民有奇怪的探头过去看,见王带喜趴在栏杆上盯着雪地,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带喜,咱们快走吧,不然要冻着的,你身上冷不冷,我这里还带有一件外套。”

    王带喜突然抬头看着他,“刘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啊。”刘民有笑吟吟的道。

    。。。。。。

    “这妮子是怎地了,下山走这么快。”王二丫转头对背后的刘民有问道:“刘先生你们俩吵架咋地,叫都叫不应了。”

    刘民有哼哼着答应了几声,偷眼看了一眼前面的背影,王二丫白了刘民有一眼,调头快步去追王带喜。

    两个护卫也跟着追了过去,傻和尚呆呆的跟着刘民有,对刘民有问道:“大人,上山不是还好好的么,怎地下山就这样,是不是她嫌咱们催了她快些走?”

    “或许是吧,她没来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刘民有随口敷衍了几句。

    “王姑娘肯定是觉得这山没啥看头。”傻和尚嘟囔道。

    “或许吧。”刘民有低头喃喃骂道,“看什么西厢记,早知道就看西游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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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青州布局

    当日回来后,杨云浓和周来福兴高采烈,傻和尚凑去听了,回来跟刘民有报告说,两人对明末艳明远播的泰山尼姑十分满意。

    因各人都还有事,匆匆结束了泰山之行,离开五星级客栈赶回济南继续行程,王带喜一直坐在马车里面,少有出来跟众人说话,唯有王二丫不断拿白眼看刘民有。

    回程走到腊月二十三,在青州府短暂停留。府城外面大道边修了一个兵营,中军营帐上面一杆丈六的总兵红旗,写着斗大的耿字,刘民有对耿仲明的效率颇为惊讶,他还去进京面圣了的,回来最多也就一个月,居然把兵营都修好了。

    刘民有前面开路的骑兵打着登州的旗号,路上一个税卡,几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挡在路上,后面搭了个草棚子,里面坐了工商司的人。

    那几个士兵一看是登州的旗号,点头哈腰的便过来了,其中有人认得刘民有,赶紧跑回去回报耿仲明。

    刘民有顺道检查了税卡的工作,冬季能收到的税很少,账目上没有问题,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有三成用的是登州镇的饷票,主要是一钱和一两两种面额,说明饷票开始具有货币的性质,也开始为商人所认同,作为交易的中介物。

    钱箱里面的其他银子和铜钱成色各有不同,百多两银子就有七八种成色,这对收税来说有一定难度,税员要能辨认出来,若是遇到成色差的,还要时刻准备和商人打嘴仗。每天的工作颇为无聊,当然嘴仗最后的结果多半还是商人让步。这就要靠耿仲明的那伙人。

    那几个拦路的都是耿仲明的家丁,人人都是一脸横肉。换身衣服就是土匪的风格。不过现在在刘民有面前温顺得如同猫一样。

    刘民有检查完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一路上商社各个分号都要接待,酒宴上推脱不了,已经喝得身子发虚,再者与人打交道多了也觉得疲倦。

    这个耿仲明如今就是登州的滚刀肉,地方文官也不敢惹他这帮辽兵,陈新也颇为纵容,只要不损害登州镇利益的,都不去理会。所以耿仲明现在登州基本是横着走,现在到了山高皇帝远的青州府,连个巡抚和监军都没得怕的,只会更加嚣张。

    几个家丁苦苦挽留,一定要让刘民有留下到军营做客,刘民有一边婉拒,一边就要去骑马,刚刚骑上马去,只见远处军营一通鼓响。一群矫健的骑士冲出营门,马蹄奔腾,带起大片的雪花。

    刘民有叹为观止,只见威武霸气的耿仲明来到跟前。顾盼之间犹如天神下凡。

    耿仲明两眼神光电射,策马傲立大道中间,对着几个家丁大声道:“听说刘总兵从青州府过?”

    几个家丁连忙一指。耿仲明转眼看到马上的刘民有,脸上瞬间堆上媚笑。哧溜一声从马上滑下来,凑到刘民有马头前牵着马。“刘大人,你从青州府过,怎么也得让小人尽一尽地主之谊。”他扫眼看到了周来福等人,连忙点头道:“几位大人也是,可不要看不上下官的蓬荜。”

    刘民有叹口气跳下马来,对着耿仲明的媚笑摇摇头。

    。。。

    在青州府又耽搁了一天,刘民有先看了一下青州正兵营,里面有两千多的登州预备兵,加上有两三百的基层军官、训导官和士官,军官都是武学速成班出来的,训导官则是由训导队培训,有了这些人,这支人马实际是在登州镇控制下,只有刘民有和耿仲明知道这支营伍的编号是暂编第六营。

    奇兵营的副将是刘泽清,他是作为王廷试的亲信,分润了一些旅顺的军功,得以最后分了近两千兵额,驻地在安丘县,登州镇的屯堡已经蔓延到安丘县,通过吸收底层的佃户而使得当地缙绅雇佣不到任何劳力,很多地主只得把田皮低价卖给登州镇,然后安心收点地租,看着那些地方长出一个个的屯堡来。

    安丘县的隔邻就是莱州府的高密,那里驻扎有第三营的一个千总部,隐隐针对着刘泽清这支两千人的小军。

    还有一支游兵营已经定下兵额,游击是范守业,驻地在临淄。此时范守业和刘泽清都去了京师办理兵部手续并面圣,要正月才能回来。游兵营就是原来的第一营第一总,驻地换到了临淄,不过又多吃了一千多人的兵饷,他们原来在招远等地的防务会交给新建立的一支部队。

    第一营的另外两个千总部改驻昌邑边界,随时可以从莱州府进入青州府支援。

    游兵营的营房预备在开春后修建,地点却在临淄靠经济南府的新城县边界,名义是维持青州到济南府的陆路交通,专门对付青州府的山贼。刘民有则知道是用来在必要时候作为前锋威逼运河。

    刘民有顺道去看了耿仲明纵兵占下的地,这里虽然是青州府城,但耿仲明凶名赫赫,当地人听说是辽军,还是曾经在登州做过乱的,没有人敢和耿仲明作对,屯务司在当地也不激化矛盾,只用年租作为田皮,原来的地主有些收入,不会跟登州镇拼命,而登州镇则收获了供养人口的土地,并用屯堡将他们组织起来。

    民事部在青州府也有一个民政官,是从原来的屯务司调出来的,驻地设在诸城,诸城一带接近衮州府,棉花的种植本就很多,二来那里靠近灵山卫,灵山卫已在莱州府的边界,又占据江南海运的便利,即便运河建立了纺织厂,这一片地区依然是登莱对江南实行倾销最便利的地方,因为海运不用缴纳钞关税赋。

    正因为灵山卫周边的重要性,登州镇需要在当地建立一个前沿,有效掩护灵山卫一带。所以民事部的经济重点便在青州南面。青州府的南面已经与南直隶淮安府相接。这里是很安全的地区,淮安府兵力薄弱。屯堡本身就能有效防御。北部的府城益都县至临淄、广饶一线可能面对北方来的军事威胁,将考虑更多的军事用途。

    刘民有对青州府的整体布局是清楚的。优先的肯定是乐安至昌乐之间,这片地区将形成登莱一样的屯堡群,为大军提供内线机动作战的坚强支撑,只要这里稳固,登莱就稳如泰山。

    刘民有只在青州府城附近查看,与周来福又应付了一番耿仲明的接待。这里与财政司没有关系,王带喜一直没有出来。

    临行前刘民有对耿仲明问起青州的土匪,耿仲明哈哈大笑道:“刘大人放心,那趟地虎一听说咱们登州镇过来了。早吓破了胆子,已经一溜烟往南边跑了。”

    “这么容易?”刘民有奇怪的说道。

    “当然了,刘大人你不知道,那趟地虎就是被咱们登州镇从平度州大泽山赶出来的,他一听咱们来了,哪里还敢留着。”

    刘民有对这个趟地虎的来历不甚清楚,带着几个问号继续赶路,终于在腊月二十八日赶回了登州,结束了年底的视察。

    。。。。。。

    “你没答应?”

    “我还没说话。她就红着脸走了,路上再也没跟我说过话。”

    陈新站起来哈哈大笑,手指着刘民有,点了半天最后没有想好说什么。然后就在屋中转圈,一边转一边笑。

    刘民有不满道:“你倒是给出个主意,光笑有个屁用。”

    陈新嘿嘿笑道:“那你得容我想一想。这不叫终生大事么,哪能随便说。”

    刘民有自己在炭盆里面点起一支烟。闷头吸着。

    “这事儿。。。”陈新转了几圈开口道,“别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带喜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刘民有哼了一声,陈新连忙摆手道:“这不是讽刺,我在朋友立场赞成这事,你也别抱着一夫一妻的陈旧观念,咱们来了大明这许久,也该入乡随俗。”

    刘民有抬头看看,没有说话。

    陈新饶有兴趣的继续道:“不过站在登州镇的角度,你暂时不适合跟带喜成亲,同居也不行。”陈新敲着桌子,“王廷试那边,咱们还没给个回话,这边厢你就娶个新房,王廷试脸上需不好看,二来带喜是财政司司长,你作为上级现在跟她混在一起,别人背后也会说些不好的话。”

    “什么叫混在一起,注意点用词好不好。”

    陈新突然撑在桌上探头过来,“要不你看这样如何,你们当情人?”

    刘民有抓起陈新桌上几本书就扔过来,“叫你出主意,这情人王带喜能同意么?”

    陈新挡开几本书赶紧道:“那你说王带喜去嫁给谁,她是登州镇的财政司长,官员缙绅招她作媳妇成么,谁家准许出来抛头露面,再说我也不能同意,财政司多要紧的部门。那你说登州镇内行么,她平日那么凶,谁还敢娶他,那些司长营长吃饱了撑得,娶一个母老虎回来,宁可买扬州的瘦马当小妾,在家里多舒坦。以王带喜的地位,又不能嫁给那些屯长把总,说来说去,还是只能嫁给你这个总兵。”

    “那你不是可以么,你也是总兵?”

    陈新两手一摊,“人家看不上我,强扭的瓜不甜么。况且老子几年前就说过,王带喜对你有意思,你偏偏不信,花点心思早点把她嫁出去不就没事了。”

    刘民有扔下烟头捂着脸,“我就老还觉着她是个小女孩,那天她一说了之后,才觉得真是个大人了,年纪什么的倒是无关,就是你刚才说的几条,我不能娶个属下作老婆,二来王廷试那老混蛋唱那一出,上次编造了一个天津的长辈出来,说要问长辈后答复,现在转眼就娶个王带喜。。。”

    陈新一拍桌子,“那就是说你喜欢王带喜,那就成了,我去跟她说,你们先当情人,以后条件成熟了再过门,先安了她的心,不然她明年不给你民事部做预算,我看你吃什么。”

    注:昨天更得急,忘记了备注,泰安州客栈的描写参考《陶庵梦忆-泰安州客栈》,并非笔者臆想出来的,这个客栈是真实的,确实是古代的五星级,按张岱的说法,“不复敢以客店目之”。客栈规模宏大,不含戏子和妓女,员工一两百人,据张岱的记载,旅客日日轮换,住房饭食没有任何错漏,可见其管理水平达到了非常高的程度,而且类似规模的客栈在泰安州有五六家,泰安州在明代的繁华可见一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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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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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这样明年就没得吃了,明天就得出门了,跟着大汗去打蛮子,不然明年咱们就没吃的了。”

    张忠旗在雪花中走进院子,在正屋放下了肩上的小粮袋,对着面前的包衣加岳父说着,他连着说了两次吃的。

    今年打旅顺的时候,旗中加征了粮税,春小麦收获后,又被旗中收走大半。张忠旗退回辽中的时候,心中对皇太极充满了怨恨,前几年抢到东西后的那种感激不翼而飞。他这个牛录是属于莽古尔泰的自管牛录,那牛录额真也算命大,和登州镇都干了几仗,除了在滦州被射中一箭之外,后来再没有受过伤。

    这位牛录额真算个感恩的人,对张忠旗的救命之恩一直没忘,总是会私下给张忠旗一些好处,接济他的生活。有这位牛录主子的照料,张忠旗才有可能挺过这个又冷又饿的冬天,但再穷也要过年,今日便是去换些粮食来,准备好好过个年。

    “那你可要小心着些,牛录里面今年死了那许多人了。”老丈人拍拍张忠旗身上的雪花,“快去看看娃去。”

    张忠旗一天只吃了半个杂粮饼,站起来后头脑有些发晕,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哇哇声,张忠旗干瘦的脸上浮起笑容,他连忙对岳父道:“这包粮你要藏好了,要省着点吃,咱们马槽下面的银子只有几十两了。还有二十斤盐也要藏好,无法的时候就拿去换粮吃。”

    他说完就匆匆进屋,小孩的哭声又停了。正屋中烧着个火盆,比外面暖和一些。张忠旗关上门凑到床前一看,一个脸上皱巴巴的婴儿正在哑巴怀中吃奶。

    张忠旗满脸慈祥。蹲在床边看着婴儿的脸。哑巴抬头看了张忠旗一眼,咧着嘴笑了一下。

    那婴儿吸了几口又张嘴哇哇的哭起来,张忠旗着急的道:“怎地又没奶了,都叫你把饼子吃了,你是不是没有吃?”

    哑巴怯生生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黑乎乎的饼子,递到张忠旗面前,张忠旗忽地站起来怒道:“你自己不吃怎行,我儿子又吃什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给你的东西都吃掉,怎地这么费工夫呢。”

    哑巴饼子悬在半路,看张忠旗生气,小心的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张忠旗。

    张忠旗坐到床头上,缓缓口气道:“我吃过了,这都是给你留的,你不用给我留着,咱们娃还要吃奶呢。你不吃东西哪来的奶水,快吃。”

    哑巴伸出一只手,握到张忠旗枯瘦的手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咱们不是还有吃的么,今年这粮就收得少,旗中收得又多。你说那黄善在旅顺死了也好。不然在这里啊,也得饿死。”张忠旗帮哑巴擦擦泪水道。“咱们家算好的了,村东头那边。。。又在烧尸首。今天就是两个。”

    哑巴把饼子扳开,分了张忠旗一半,张忠旗没有去接,而是站起来到门外,片刻后提了那一小袋粮进来,对哑巴道:“你看,咱们还有粮,今日刚去买的,饿不着我的,你快吃。”

    哑巴这才路出点笑意,小口小口的咬起那个黑乎乎的饼子。

    张忠旗放了粮袋在地上,看着哑巴一点点吃完,暗中吞了几十口口水。他们今年受旅顺的拖累,不但没有抢到任何东西,还亏了一大笔,往年还有从辽海输入的粮食,今年却因为陈新联合王廷试吕直的辽海严查而大幅减少。

    这两方面一叠加,辽东粮价涨到了每石十两,银多粮少,有权的主子们还在囤积,愿意卖粮的人越来越少,往往拿着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到。

    辽东的物价飞涨,也包括其他消费品,登莱产的金文登居然卖到一两银子一包,茶叶、丝绸等项也超过以往一倍。皇太极虽然三令五申,但下面的旗主和贵族依然热衷于走私,冬天的路子主要是朝鲜和蒙古,蒙古的商货则大多来自宣府。

    张忠旗钻进被窝,爱惜的接过婴儿,用黑乎乎的被子盖包在外边,一边对着那婴儿做着鬼脸,那婴儿聚精会神的看着张忠旗的脸,唔唔的叫了几声。

    张忠旗逗了一会才对哑巴道:“又要跟着去宣府了,这次要多抢些东西回来,再抓几个包衣。”

    哑巴呜呜的哭起来,片刻就哭得泪人一般,上次张忠旗去打旅顺,说是轻松得很,结果回来的时候,牛录中的包衣基本都死光了,包括他们家的包衣黄善在内。

    张忠旗拍拍哑巴肩膀,“这次去宣府,你的老家,那里的蛮子军真的很差的,一点不用担心。”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那登州军不来就成,大汗。。。应该都谋划好了的。”

    张忠旗有些迟疑的说完,他其实现在对皇太极信心不足。担心也没有办法,他把额头贴在儿子的脸上,感受着那个小小身体中的热量,“等着爹,一定给你带东西回来。”

    。。。。。。

    林县射击场上,碰碰的枪声响成一片。

    关大弟满头大汗的操作着一支燧发枪,他在夜袭紫金梁的时候羡慕分遣队,现在真正拿到手上,却操作得十分费劲。

    “关大弟,你个蠢蛋,滚你妈的蛋,你比关帝庙还蠢十倍!看你拿枪那个样子,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被石头撞了肚子!”

    钟老四在他旁边咆哮如雷,手中的棍子一下下往关大弟身上打。

    “亏你还是个士官,你看看旁边的新兵,比你小着几岁,你打一发人家打两发,比你多杀一个人了你知道不,你少杀一个人,就要多死一个战友。你这是谋杀战友。。。狗日的,捅条都没取。你就敢板开到击发状态!”

    钟老四上去拳打脚踢,关大弟手忙脚乱的取下捅条。手还没摸到,就又被钟老四一通乱打,“你狗日不要手了怎地!往下面抖出来!”

    在钟老四的殴打下,关大弟终于完成了一次射击,旁边的那个新兵已经打了三枪。

    周少儿也在另外一边,对着几个迟钝的士兵又打又骂,整个操练场上骂声如雷。。

    刘民有刚刚离开,新的一批火枪就到了,这批军火由商社的镖局运送。其中夹杂着一些武学的士官,到了之后钟老四就开始他最擅长的练兵,每日每兵要完成五次次实弹射击,以及两百次空枪射击。

    关大弟虽然体力强悍,有过基础训练,但他反应和反应都一般,手指灵活度也差点,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先是队长对他独训。然后是连长,最后是千总部的士官长,在成为进步最缓慢的人之后,现在终于引来了钟老四的亲自殴打。

    下午的一百次空枪训练结束后。号手吹起集结号,疲惫的士兵纷纷集合,汇聚到那个小小的操阅台下面。

    钟老四站到台上。身边跟着副千总、千总部军法官和训导官,他对着下面怒吼道:“四个连中。全员合格的只有二十个小队,你们也不要以为是合格了。那只是兵务司的标准,老子的千总部要超过兵务司的标准,沙漏完毕没有打满三枪的,晚上夜训之后一律加练五十次,各连射击总数最后一名的小队,加练一百次,罚跑五圈校场,每人手臂撑两百次”

    下面的士兵站得笔直,麻木的听着这个大嗓门的怒吼。

    “全千总部的倒数第一名,就是那个第一个获得一等白刃突击勋章的关大弟,其所在小队每日惩罚加倍,其所在排惩罚加五成,直到关大弟达到我的标准为止,连长周少儿罚今日晚间营门站岗两班。”

    第一连队列中一片丝丝的吸气声,关大弟耷拉着脑袋,他旁边就是周少儿,关大弟低着头偷眼看去,只见周少儿脸色漠然,只有嘴巴在微微的动,不知道在骂钟老四还是在骂自己。

    “各连长领部队回营吃饭,晚饭后一刻钟集合夜训,解散!”

    “虎!”全体一声大呼之后,白日的训练终于结束。

    。。。

    “开击锤至装药态”

    “开药锅!”

    “取药包!”

    “翻转药包!”

    “手指卡药!”

    “咬破药包!”

    “装引药!”

    “闭火门盖!”

    “竖枪!”

    “装药!”

    “装铅子!”

    “塞入纸袋!”

    “取捅条!”

    半夜时分的校场上,周少儿的声音还在回响,旁边有一盏灯笼,摇摆着发出昏黄的灯光。

    关大弟随着口令一次次操作,如同一个听口令行动的机器人。

    喊了十遍之后,周少儿声音已经哑了,他喊了一天,嗓子如同冒烟一般,关大弟便自己喊,忘记的时候周少儿提醒一句。

    一直加练了五十遍,关大弟已经手脚发软,只能停下来,他这已经不知是今天的多少遍,晚上全小队连坐惩罚结束后,周少儿还在单独给他开小灶。

    周少儿招呼关大弟凑到灯笼边,把手凑到灯笼上烤火。

    “大弟,你别怨钟老四,他这也是为了大伙,也是为了你能活下来,他总记着关帝庙的事情,关帝庙平日是火兵,钟老四当时对他练得不勤,经常帮着打马虎。”

    关大弟很久没有提过这个弟弟,听完了低声问道:“当年俺弟是跟着你们一个小队的,那时候也这么练么?”

    周少儿微微抬头看看墨黑的夜空,有些出神的道:“当年他还在当队长的时候,我是他手下的伍长,关帝庙是咱们队的火兵,练兵的参谋是现在的兵务司司长李东华,你说他会放过咱们么?那时候李东华就跟现在钟老四一样的狠。当时钟老四骂李东华比咱们都骂得欢,后来知道,那李东华虽平时狠点,但确实让很多人在战场活下来。”

    关大弟低着头道:“俺没怪钟营官,俺领了银子,不就该操练么,谁叫俺笨了点,还拖累着全排一起受罚,俺是不是没有那个天份当火枪兵。”

    周少儿大笑一声拍拍他肩膀,“你以为钟老四就是那天份?狗屁,他当新兵的时候挨打最多,老子跟他一个伍的,就站老子前面,谁都没老子清楚。那时候带队训练的有代正刚、祝代春、卢传宗这些人,钟老四比我可笨多了,他齐步练了好久才成,这火枪就跟你在家用锄头种地一样,用多了就行了,咱们差点就多练,以后保准比他狗日钟老四还打得快。”

    关大弟咧嘴笑了一下,他对周少儿道:“连长,俺帮你站营门夜岗。”

    周少儿打了个哈欠摆手道:“钟老四这狗东西是安排给我的,你去了要是被他巡哨看到,老子还挨得多些,你娘的钟老四,老子下次喝酒非把他灌翻不可,你记着要帮忙。”

    “哎,帮忙。”关大弟呵呵的傻笑起来。

    周少儿原地跳了两下道:“来,再来二十遍,然后你回营房报到休息。”

    “不,俺再练五十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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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宣大(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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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一,宣府山河冰封,一队骑马的商队打着铃铛缓缓接近张家口堡,其中一辆马车的布帘拉开,露出张东阴沉的脸。

    这是他第二次来张家口,这次还有外务司的人随行,他们会在此处与一个叫唐宏昌的大商家联系,据这里情报站的打听,这家与土默特相熟,但并不与建奴直接交易,相对可信一些。而且此人在山西遍布商铺,与四海商社交易频繁,曾经帮助登莱招募山陕边军夜不收,与商社的关系很好,是理想的中间人。

    这次他们依然是先到京师,在张大会那里看过汇总的近期情报后,才走居庸关往山西,过怀来后沿途都还有建奴上次入寇的痕迹,虽然后金兵上次只是匆匆而过,但哨马到达的地方深远,很多村庄被他们烧毁,废墟依然留存。

    山西是明代的边防重地,九边军镇之中有三个在山西,分别是山西、宣府、大同,担负着对蒙古作战的重要方向,掩护京师的侧翼,时人称京师为腹心,而宣大为项背,可见其重要,明代也在这里发生过多次重大战事。

    自明初起,朱元璋塞王守边,边防连绵相望,占据长城以北的东胜、兴和、开平、玉林、大宁等军镇,初期的卫所极有战力,形成稳固的防御纵深,对残元形成强大的军事压力,宣大地区处于安全的二线。

    朱棣靖难夺位之后,将首都搬迁到了北方,通过犁庭扫穴等作战给与蒙古重大打击。虽然朱棣保持着进攻的态势。但在防御上放弃了朵颜、泰宁、福余三个卫,将地方送给了兀良哈蒙古。后来又放弃东胜、兴和等,朱元璋时期占领的长城以北地区几乎都被放弃。使得边关失去了这几个缓冲区的掩护。

    洪熙和宣德时期奉行消极防御政策,边防进一步收缩,开平卫也被放弃,以前大宁、宣大、辽东鼎足互援的态势被彻底打破,整个宣府和大同成为了前线,而致后来土木堡之变的发生,土木堡之变有许多的偶然因素,但根本原因在于北方防线的失衡。

    但作为北方边防要地,明代对宣大的经营依然十分重视。其依托内外两道长城所形成的的体系较为完备,整个防御体系由镇城、卫城、军堡、火路墩、水马驿站、急递铺所组成,各类军队部署其中,以点成线,以线成网,形成了严密的军事布局。

    当然到了明末,这些军队如同其他地方一样腐朽,上次建奴那软弱的入寇中,没有一支宣大军发起有规模的战斗。失去了优良的军队,再好的设计和体系也是枉然,这些堡垒中的军队不敢出击野战,堡垒就只能防守堡垒本身。也就失去了堡垒的真正意义。

    张东一边看着路旁景象,一边回想情报局对宣大的汇总分析,其中认为建奴必定会再次入寇宣大。从建奴一贯的作风来看,打仗就是要抢东西。辽西的锦州稳固,其中存粮多达两年。以建奴现在的情况,拼了老命也耗不过,蓟镇在四年前遭他们洗劫,如今人口和财富都没有恢复,建奴不会不知道。宣大路途比蓟镇不远多少,上次入口没有深入,抢掠的话还是很有前景,而且土默特臣服于后金,能提供大军行动的后勤和情报支援。

    这份报告也给了商社,周来福最后决定只在宣府和大同镇城设点,地方上的网络没有铺开,张家口这里形势复杂,商社暂时只有一个办事点,接受各家订货,再由宣府运送货物过去,并不在张家口直接存货。

    但是这份报告是去年出的,当时旅顺之战还没有开始,张东在心中猜测,后金去年在旅顺北痛打一番,如今登州镇雄踞辽南,皇太极只在复州保留少量前哨,只要开春之后,登州就会开展新一轮的攻势,后金无法在复州立足,到时整个盖州以南都是战区,只要东江镇在东面进行牵制,后金将不得不继续放弃岫岩等地方,所以他认为后金没有机会再来宣大。

    但山西的防御比他想象的还要差,这里的军户民户比之山东还要穷,大多数骨瘦如柴,很多人甚至在冬天都穿着单衣,小孩就光着屁股在雪中戏耍,看人的眼光近乎麻木,便如同一件没有生命的人形物件。

    此时到了离张家口堡城几里之外,路边便有零星的商铺,店伙看有车马队过来,便在路边叫喊,问他们是收北货还是收购南货。

    有两个伙计模样的,还凑到马车帘子旁边,对着张东大声问道:“客人有广铁的话,本店高价收货,肯定比别家高一成。。。”

    张东冷冷扫视他们一眼,两个伙计一个寒战赶紧躲开,跟着又凑到了后面的马车边,去缠外务司那个蒋主事。

    几个镖局的打行上去,把两个伙计赶走,两个打行策马走到张东马车两边,防止有人再上来纠缠,一行人缓缓走到南门,那里有一个四海商社的小店铺,只买些零售的南货和卷烟,里面的掌柜一看张东,就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与张东嘀咕了一阵,然后领着张东等人进城。

    这个掌柜与守门兵丁十分熟悉,没人只交了五文钱便进了城,那兵丁一看是登州出的铜币,赶紧收到了自己怀中,这种铜币制作精美,含铜量有保障,比起那些私钱管用得多,在山西有些地方已经是两三百文换一两银子。

    他们进城后到了城中心,然后往东走,这条街上人头涌动,在冬季依然热闹非凡,而且往来人等大多衣着不过,车马装饰显得十分富贵,其中也有许多衣衫破烂的劳工和民户,对比十分的强烈。

    那掌柜领他们到了一家大商铺门口,张东抬头看了一下。商铺外边挂的店招上写着“信德盛”三个大字。

    商号的掌柜进去跟里面人说了一阵,片刻后招手让几人进去。那店子是个当铺,穿过后门之后是一个庭院。院中还有几个打行模样的人,张东知道他们是看当铺的,防止有人闹事,但还是习惯性的观察围墙高度和后门位置,以及可供逃走的树木。

    又进了一道门之后,那领路的活计带他们到了一间书房,一个长须微胖的中年人乐呵呵的站在门口,对几人道:“贵客远来,未曾远迎。实在是唐某接待不周,见谅见谅。”

    商社的掌柜对张东介绍道:“这位便是信德盛商号唐东家,也是大掌柜。”

    张东和蒋主事连道不敢,那唐宏昌待人得体,请张东三人进屋,那商社掌柜却借机告辞,这是蒋主事和他商议好的,他们要谈的事情不方便太多人听闻,尤其是这个掌柜单独在这么远的地方。平日接触的人繁杂,说漏嘴就会误事。

    蒋主事待唐宏昌挥退下人之后,便对唐宏昌道:“在下与张兄弟来张家口堡所为之事,想必唐掌柜已经从上次送信人那里知晓。这次陈大人派我们来此,亦是为办妥联络土默特此事,此间还要叨扰唐掌柜了。”

    唐宏昌微微一躬身。“能为陈大人办点小事,是小人的福气。登州镇陈总兵名震天下,谁听了不赞一声好汉。小人虽是跟鞑子做点生意,但从不卖东奴要的那些东西。”

    张东随口问道:“唐掌柜如此便好,在下也可以告诉唐掌柜,建奴去岁在旅顺被我登州镇斩杀两万余,已是强弩之末,至今还在给建奴走私硝磺武备粮食的那些人,总有一日是要清算的,赚得再多也给自个留不下来,这事情在下可以打包票。”

    唐宏昌细细看了张东一会,微笑点头道:“张兄弟说的,唐某自然是信的,不过眼下察哈尔西逃,土默特这里明面上还是要听建奴的,咱们这事总是要隐秘一些好。”

    蒋主事迟疑着问道:“这事我等自然不会宣扬,只有唐掌柜知道而已,唐掌柜遣人联络土默特的时候,还请寻个稳妥的人。”

    “蒋大人无需担忧,唐某虽不才,但手下的死士还是有几个的,这消息往来不便,两位还要在张家口待些时日,唐某刚才的意思,便是两位在张家口的时候,说话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听到了,这里有唐某这样不和建奴做生意的人,但和建奴做生意的人更多。”

    张东微微抬头看着唐宏昌,“张家口这许多家都和他们做生意?能赚到多少?”

    “张兄弟下问,唐某也就跟两位说说,最赚钱的便是盐、铁、棉布、烟草,其中的铁器,在下卖给蒙古人都是潞铁,做不得兵器,但那八家多卖广铁,可以改作兵刃,八家中更下作的,便是直接贩卖苏钢。往年间的盐都是卖给蒙古人,今年听说建奴也买,棉布既有江南松江布,也有潞州等地的布,建奴蒙人都不不会机枢,若是宣府不卖布过去,建奴便要短了衣服,烟嘛,就是贵镇的文登香,这东西在蒙古可是金贵,只要他们断个几天,一包烟换一头羊的时候也是有的。张家口与建奴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范、王、靳、王、梁、田、翟、黄这八家,帮他们收货的小店铺不计其数,张家口每年往来银钱几百万两,其中多少的好处,不是人人都想建奴被登州镇打垮的,建奴前年大破察哈尔,在归化无粮无饷,进宣大来抢掠一番,他们前脚出关,后脚就有人在张家口堡外持银买商货,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两位想必就知道了,所以唐某方才跟两位说,要隐秘一些的好。”

    张东冷冷笑道:“如此说就明白了,但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赚钱,那为何偏偏这几家能与建奴搭上路子,其他家却不行?”

    唐宏昌身子微微前倾,看着两人道:“那就要说这八家不要脸,更要紧的他们。。。胆子壮,他们不但走私硝磺、苏钢、武备,还靠着遍布各地的商社打听军情,宣大山西各处兵马,怕是都在奴酋掌中,皆此八家之功劳,最后。。。”唐宏昌伸出一只手,“他们甚至赊给建奴商货,就如同放高利贷一般。”

    张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蒋主事看张东问完了,便清清嗓子,准备说那些蒙古俘虏的事情,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阵号鼓,围墙外人群也有些惊慌的叫喊。

    蒋主事慌张的站起来,唐宏昌对蒋主事拱拱手,走到门外让一个青手去打听。然后回头对蒋主事道:“大人不需担忧,蒙古也好,建奴也好,官军也好,应当没有人来打张家口这个地方,打了都是坏自己的财路。”

    张东沉静的坐在座位上,手放在方便撩开长袍的位置,他的腿侧各有一把短铳,腰上还带了匕首,任何时候都在戒备状态。

    大概等了半刻钟,那青手终于回来,他有些喘气的对唐宏昌道:“回东家,是,是建奴来了,早上从龙门卫和膳房堡两路破关,不知是去宣府还是要来张家口堡。”

    张东的眉头紧紧皱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边

    唐宏昌快速的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宣大各关口的位置,张东凑上去一看,对唐宏昌说的没人会打张家口信了八成。

    龙门卫在张家口东边,膳房堡在张家口西侧,后金从东而来,他们有功夫潜行到膳房堡,却不从最繁华的张家口入关,便是要留下这个输血的通道。

    蒋主事有些慌乱,他颤抖着对张东问道:“这,这,张副局长,这建奴怎地无声无息就来了,这事你们情报。。。”

    张东听他说出自己的官职,而情报局和其中的职务都是保密的,所以一路上都只是称他张兄弟,现在蒋主事一慌乱,便泄露了出来,他马上盯着蒋主事大声打断道:“蒋主事,你慌什么,冬季辽海结冰,辽东的道路也难行,就是有情报也传递缓慢,建奴若是轻兵快行,那是有可能悄悄过来的。”

    张东狠狠瞪了蒋主事两眼,他不愿在此和蒋主事争执,如今登州情报局在喀喇沁和喀尔喀发展了不少线人,都是通过商社的贸易进去的,通过提供稍低价的南货,与蒙古当地很多小部落有了利益纠葛,对这些小部落来说,没有任何集体和民族概念,谁给好处就跟谁,在里面找些动摇份子是很容易。

    所以只要后金从喀喇沁通过,那一定会有线人到宁远报告,以换取高额的赏金,不过按照辽西传递情报的规则,不允许产生平行关系,所以辽西的情报不会传到京师,他们会直接传到天津。对于紧急军情,平时会分海路陆路两路传送。现在还在结冰期,就只能走陆路了。

    张东从京师过来。是不会得到消息的,但他相信登州会在最近收到消息,比起朝廷的速度来,登州镇的传递速度快得多。

    但他不确定陈新会不会来救援,因为登州镇到宣府要走两千多里,平时能海运还好,现在全部只能走陆路,登州火器都要自产的火药,又有火炮弗朗机等重武器。需要大批的马匹和车辆,人来少了又不成,后勤负担很大,也可能刚走到后金兵又跑了,就算是赶上了后金兵,对方也可以靠骑兵的机动性撤退,对陈新铁定是个亏本生意。

    唐宏昌并未注意到两人的争执,稍稍看看地图后便道:“两位大人,建奴哨骑往往来去如风。不过应当还未到宣府,二位若是担忧,便可乘着建奴还未回来,先行返回京师。或是一路往南进内长城也行。”

    “好,好,那咱们。。。”蒋主事抬头看着张东。只见张东神色不善,马上又停口不说。

    张东转头对着唐宏昌道:“我们登州镇没有临阵退缩的规矩。十几年前我就没怕过建奴,如今更不怕他。咱们就留在此处,值此建奴入寇的时候,张家口一定有很多有趣的玩意,不看看实在可惜。”

    唐宏昌原本有些蔑视,听到后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道:“张兄弟是个好汉,登州镇果然非同凡响,但建奴大军压境,俘虏一事在下暂时不能去跟土默特各位台吉提,既然两位要留下,咱们便等到建奴退兵再议。至于张兄弟说的有趣的事情,很快就要开始。”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围墙外边有人大喊,“收粮了,比平日高两成,要卖的商号自行来大德通售卖,多少都收啊。。。”

    唐宏昌对张东淡淡道:“张大人可以听听,这就是帮八家收货的,那粮草是给谁准备的,大人便清楚了。”

    张东冷笑着点点头,对唐宏昌道:“在下想请唐掌柜帮个忙。”

    “张大人只管说。”

    “寻一个熟悉山西道路的伙计,领我两个伴当往南,骑马走最近的路去。。。河南漳德府林县。”

    。。。

    宣府膳房堡,成群结队的蒙古牧民乱糟糟的从关门涌入,这些人衣衫破烂,多裹一声羊皮袄子,外形与大明的流民相差不远,少部分穿着花花绿绿的杂色服装,也不知是何时抢的,他们乱哄哄的大呼小叫着,进关之后就开始乱跑,连领头的台吉也叫不住。

    因为登州镇的影响,历史已经被改变得面目全非。后金没能在崇祯六年攻克旅顺,反而损兵折将,尚可喜也没有投降满清,东江镇在登莱支援下正在缓慢的恢复,比起原本历史已经强了很多。后金正处于战略优势可能被扭转的关键时刻。要补充旅顺之战的重大损失,抢劫宣大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而辽南登州镇的存在,让后金远征的难度大增,而冬季辽海结冻却是一个很合适的窗口。

    在各种因素的改变下,后金入寇的时间提前了半年,原本历史上的入寇宣大之战是在七月八日开始,现在成了正月二十一,攻击路线也从四路变成了三路。后金依然采用了分进合击的方式,尽量扩大行军的正面和范围,以便抢劫更多的人口和财富。与以往一样,大批的蒙古人随在后金军之后,成群结队的要去打秋风。

    “大汗,要不要奴才去找一下土默特的那些台吉,这实在类似乌合之众。”萨哈廉望着那些乱糟糟的蒙古人,忍不住在皇太极身边说着,他们身后站满严整的白甲兵,与那些混乱的蒙人形成强烈对比。

    “不是类似,他们就是乌合之众。”皇太极淡淡道,“但如今还不是约束的时候,去岁在旅顺,蒙古各部损失五六千人,各部沸腾,连科尔沁也四处抱怨,我大金使者十一月去喀尔喀和喀喇沁时,不但毫不听调,还被他们言语冲撞。此次攻略宣大,便是要让他们得些好处,消弭他们心中的怨气,就由得他们的台吉自行管束,若是咱们去管了他们,恐会适得其反。萨哈廉你记住。不同形式要用不同的策略,不必拘泥。”

    “大汗英明睿智。”萨哈廉低声奉承着。他是代善的第三子,虽然不是旗主。但也有自己的自管牛录,还任着一个不管用的户部尚书,各旗各管各的钱粮,他这个户部尚书管着公中的部分,但是怎么用完全不是他说了算。从旅顺之战后,公中的钱粮基本消耗干净,他基本成了光杆司令,每天去衙门房里面坐一下。

    而后面站着的阿巴泰更加清闲,他是工部尚书。每天连坐都不想去坐,多次挨皇太极批评,旅顺之战他损失最重,算是代两黄旗受了罪,皇太极最近也没有再骂他,但也没有给他足够的补充。

    阿巴泰低声说道:“奴才觉着不约束亦无妨,宣府此地蛮子军无战心,上次我等进关之时,我军一箭未发。沙河堡明国将官便主动送来逃入堡中的三百二十名蒙古人,牛羊上千数,用“乘衅之计”又与宣府大同各地都堂道台议和,收获颇丰。可见其地兵将畏我大金如虎,蒙古人进去,亦是我大金兵。谅那些蛮子也不敢擅动。”

    另外几个将领也大声赞同,面对着这些传统的明军。后金各将的信心转眼又恢复了,攻击膳房堡的时候也异常顺利。明军一如既往的一触即溃,攻下膳房堡几乎没有损失。

    高鸿中在后排道:“大汗于明国诸人皆无防备之时选择进军宣大,实乃神来之笔,宣大各明军望征旌而逃,此天意佑我大金之证。”

    岳托也大声道:“大汗事先不知会蒙古各部,到了喀尔喀地方才传召集兵,虽是外藩人马来少了些,但那明国一时根本难以察觉,已收奇袭之效,也让那登州镇没有时间援救。”

    皇太极微微笑着,对于宣大攻略,他其实在前年就计划过,从上次入寇的效果看来,宣大的战力比起辽镇还差,自从满桂死后,宣大军敢与后金兵野战的就很少了。

    张家口的晋商给辽东传的消息看来,宣大的边军精锐还被抽调用于追击流寇,此时还在山西南部,部分已经追过黄河,所以宣大的兵力很空虚。

    对皇太极来说,这次入寇又是孤注一掷,他留下五千披甲人和三千有马余丁在家中,其他壮丁几乎倾巢而出,旅顺会在二月中下旬开冻,皮岛三月开冻。

    所以他最早定下的时间是在腊月中旬出发,攻略两月后大概三月中旬回到辽东,利用辽海冻结的这个时间差,让登州镇无法增兵辽南,就靠辽南那万把人的兵力,骑兵只有两千上下,皇太极有把握靠八千满八旗防守。

    不过所有计划都没有顺利的时候,各旗又有一些争执,莽古尔泰和代善希望去攻略辽西,因为那里更近,随时可以回援,这个计划很稳妥,但辽西实在没有什么好抢的,尤其在冬季的时候。

    然后又是军粮的事情,户部的存留被各旗瓜分一空,大军才终于在腊月底出发,绕道科尔沁、喀尔喀进入土默特,沿途才搜罗外藩蒙古,而且并不减慢速度。虽然召集的兵马少了一些,但达成了突然性。

    与代善等人考虑的不同,皇太极更多是要考虑蒙古的政治利益,旅顺之战让后金军威大损,不给他们直观的威慑,蒙古这帮墙头草很可能发生动摇。

    据皇太极所知,土默特、喀喇沁中都有部落在与明国边将接洽,这次后金大军一到,所有部落噤若寒蝉,土默特各部老老实实听从召唤,强化了后金的宗主权,当然这是暂时的,会随着后金军的离开而减弱,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好处。通过这次入寇,他能把这些动摇的蒙古人留在后金一方,并且增加他们明国之间的仇恨。

    让皇太极兴奋的是,他打击林丹汗的政策获得了成功,附近有不少察哈尔当年遗弃的小部落,纷纷来投奔后金军,这些蒙古人都会纳入满洲八旗,成为其中的蒙古牛录,蒙古左右翼会弥补上旅顺的损失。皇太极依稀又看到了壮大后金实力的机会。

    当然登州的动向依然让他担忧,皇太极既担忧回去晚了,登州可能增兵辽南进攻辽中,又担忧登州镇在山西某处等着自己。

    己巳之战和身弥岛之战,文登营都是突然出现,将后金的大好形势败坏,面对登州镇的连连败北,也让皇太极有一点心理阴影。

    他转头看着身后的鲍承先,“今次由你负责与张家口那些明商接洽,每日皆需有骑马之人往来,那些商家在明国京师、山西、运河皆有店铺,有哪些兵马来了都能早些知道,让他们一定留意那支登州镇,一有消息立即来报,不得有任何懈怠。公中夺来的银两要及时换成商货,此时亦由你来办。”

    鲍承先跪下道:“嗻!”

    皇太极一打马鞭,骑马越过那些乱糟糟的牧民,往南方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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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