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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后金兵丢弃了辎重一路狂奔,当日就到达了金州,精锐撤离很快,途中跑得断气的包衣都多达百人,总共有又一千多包衣和蒙古人投降。路上丢下的兵仗铠甲无数,残余的红夷炮也有三门轮架损坏,不得不丢弃在路边,变成了登州镇的战利品。

    靠着精心策划,皇太极总算是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段,只付出了约五百甲兵的代价。此时后金军军心涣散,金州的城墙和粮食储备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但辽南依然不算稳妥,他们还需要继续撤退。

    一旦开始逃窜,那后金兵在这次战役中就不再是重大威胁,陈新领着旅顺主力大胆追击,登州军当日追到南关下营,后金兵没有来得及破坏南关那个粗糙的堡垒,登州军就在里面驻扎,沿着南关要点布防,一天就恢复了南关的的防御,首先保证自己的防守稳固。

    登州镇气势如虹,第二天登州骑兵和龙骑兵就兵临金州,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兵力优势,皇太极全力鼓动金军士气,亲自领兵出城,各旗贝子带了白甲上阵,用骑兵的数量优势拉大阵线,逼退了登州骑兵。

    后金的士气稍有恢复,依托着金州与明军对峙,这里距离复州近了一半的路程,他们的补给充足,双方的角色调了一个个,登州军反而成了攻击方。

    皇太极希望在金州恢复一下士气,他从各牛录抽调甲兵去黄骨岛堡,正好遇到退兵的毛承禄。后金军将毛承禄痛打一顿,总算振奋了军心。陈新自然也不会与依托坚城的后金兵决战。只是不断巩固南关防御,然后以骑兵持续出击。消耗建奴实力。

    只耽搁了两天,皇太极便接到明军在复州娘娘宫登陆的消息,然后是明军那些散兵在复州金州之间疯狂破袭,当日运往金州的粮食损失大半。

    皇太极不敢久待,第二日放弃金州撤退,金州的城墙只来得及拆了一部分,就南墙拆掉了不足一丈。为了不惊动登州兵,他们连存的粮食都没有烧掉,直接丢弃给了敌人。

    后金兵撤退时兵分两路。一路往复州,一路往绣岩,作出一个圈套的样子,一旦登州军越过金州北上,另外一路就可能回头截断退路。

    几乎全师而来的登州军这次没有犹豫,陈新断定后金军此时不具有进行掉头包抄作战的信心,果断投入了骑兵和龙骑兵追击西路复州方向,第三营步兵在后策应,第二营步兵控制绣岩往南的山地道路。

    撤离开始之后。后金军队已有些失控,军队完全没有战心,这是在被追击状态下最容易产生的惶恐,皇太极也没有办法消除。在指挥体系落后的古代。士兵的心理非常容易受到影响,即便到了现代,敌前撤离也是极度危险的。稍不小心就是一溃千里。陈新上次攻打复州未下,面对几百后金骑兵还要小心翼翼。轮番安排步骑兵在有利地点掩护,何况此时人困马乏的后金军。

    建奴两路之间大山阻隔。无法及时联络。绣岩方向的后金军同样害怕被登州镇骑兵回头咬住,他们只是试了一下,稍遇抵抗便掉头跑了。

    撤往复州的后金军沿途遭遇登州山地兵和特勤队的袭击,撤军心切的后金军无心追杀那些散兵,给了散兵极大的活动空间,登州的山地兵甚至直接攻击行军的后金大队,给后金兵造成极大的恐慌。

    骑兵尾随在后金大队之后,不断以局为单位排出冲击架势,拖着后金后卫的速度,前方撤离的主力如果速度过快,后卫就会被分割出来,这时就会遭遇大规模的骑兵攻击,登州骑兵就如同一根尾巴,牢牢跟在后面。

    登州龙骑兵也大显威风,他们的机动速度能跟上骑兵,火枪射程又超过弓箭,不断接近后金后卫,以射程优势击杀后金兵,一旦出现后金后卫落后的情况,他们就会以集中火力打击那些后金兵的阵型,为骑兵冲击创造条件。

    皇太极深知形势的严峻,不敢将押后的任务交给各个旗主,亲自带领后卫,控制全军的行进速度,防止后卫被一块块咬掉,即便如此,后金军还是在追兵持续的攻击下不断损失,他们放弃的辎重越来越多,仅剩的几门红夷炮再次被丢弃,最后坚持到复州的只剩下一门七斤铁子的天佑助威大将军。

    在追兵的牵制下,后金军当日只走了五十里,他们晚上立营,登州一贯的夜袭如约而来,这次并不猛烈的夜袭造成乌真超哈的营啸,附近的包衣在混乱中被杀,天亮时乌真超哈满营的尸体,这支汉兵所余无几。

    持续的放血攻击一直打到复州河边,在河边进行了最后一次攻防。皇太极派出了那支在大凌河俘获的鸳鸯阵铁甲军,此时已扩充至三百人,他们在后金的待遇比一般余丁还好,作战意志颇为坚定,击退了进攻的登州骑兵,他们用的火枪也是燧发枪,与随后赶来的龙骑兵交战,双方互有伤亡,但总算阻止住登州兵过河。复州外地形更适合骑兵作战,后金兵终于在复州河(沙河)站稳脚跟,抵住了登州镇气势如虹的追击。

    从金州到复州,后金军又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其中真夷四百余,蒙古人三百,皇太极收编祖大寿铁甲步兵而成的三百鸳鸯阵战兵损失百人。

    一个月前气势汹汹而来的后金军灰头土脸的回到复州,双方又回到交战前的态势,是实力对比已经大大改变。

    在整个旅顺进攻作战中,后金军损失真夷四千九百人,蒙古人五千二百,包衣一万三千余,乌真超哈几乎全军覆没,天佑军仅剩五百。另损失马匹两千,牛和驴一千二百。红夷炮丢失殆尽,物资帐篷近乎尽数丢弃。

    他们对面的登州镇毁坏了所有屯田。旅顺今年颗粒无收,阵亡战兵和辅兵共一千一百人,受伤两千余,其中重伤七百人。但登州军收获了一万五千历经战场考验的老兵,陈新有源源不断的流民补充,靠士兵流水线生产合格的补充兵,与这些有实际经验的老兵一结合,便是一支庞大而凶悍的军队,当然前提是陈新有足够的银子和粮食。

    历时一月多的旅顺战役中。登州镇独力对抗后金全军,重创后金主力,已取得辽南的战略优势,后金军连金州都没有固守,比陈新所预料的形势还要好。他原来预估可能需要几次拉锯,但后金的抗打击能力还在估计之下,连复州也说不准还能守多久。

    后金在历代的北方政权中,实力属于垫底的,比起历史上的匈奴、柔然、金、辽、蒙古等差距甚远。奴儿哈赤时期的野蛮政策掏空了辽东的根基,本身的实力低下,全靠那支善战的军队。前面被登州镇痛打了几次,但都是小规模的。还可以有理由敷衍,影响面相对也小一些。这次却是全师而来,观众还包括了包衣和蒙古人。可谓无从掩盖。后金一贯以武力威逼蒙古部落和汉民,一旦他们那身战无不胜的虎皮被揭开。很快会变得危机四伏。

    。。。。。。

    登州镇在复州河对峙一天后,便撤回了金州。沿途收集那些战利品,兵仗甲衣尽数运走,路上还搜捕了数百逃散的包衣,也全部押解回金州,而后金兵根本没有敢追击。

    在复州娘娘宫登陆的只是一支虚兵,不过是一个千总部,登州骑兵撤退后,他们也迅速逃了,陈新摆出主动防御的架势,山地兵和特勤队依然活动于复州河东岸,第三营驻扎平洋河接应,第二营控制金州东北方的山地,并扫荡了红嘴堡沿线,辽东海岸的后金军落荒而逃,一路撤回了绣岩。

    登州镇调集俘获的包衣和蒙人修复金州,并开始在周围建设堠台,准备正式控制金州地峡。陈新也坚定了信心,建奴的声威确实曾经影响到他的心态,现在没有任何好怕的了。如果建奴还敢来,陈新就打算在登莱进行彻底的动员,在金州地峡与后金军决战。

    决定固守金州地峡之后,旅顺各部齐聚金州,将南关和金州变成一个大兵营和大工地,青泥洼和南关东侧的港口也开工建设,兵务司督促施工,争取要在冬季前运送足够的粮食。

    此时的登州镇已然成为了大明第一强镇,传统最强的九边亦难望其项背。九边精锐面对建奴望风而逃,登州镇不光给建奴迎头痛击,还追杀了三百里,这次获得的真夷首级超过三千,俘虏三百多,还有大批的蒙古人和包衣,陈新估计吴襄这厮又该来了,想起吴襄那肯定会震惊得张大嘴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意万分。

    战场之外是比战场上获得利益更多的地方,乱世中的武力是比黄金更佳的信用担保。在一个多月的战事过程中,随着宣教局的宣传攻势,无数的军报随着商路往大明各地扩散,登州无敌的名声开始潜移默化的进入百姓心中。

    陈新在金州忙着战后事宜,每日都在参加各司、各营的总结和改进会,与刘破军、李东华等人商议金州布防,战后抚恤、授勋等等也需要陈新出席,忙得团团转。

    。。。

    九月十五日,一艘鸟船停靠在南关河的东面海口,刘民有戴着皮帽走下刚刚恢复的南关码头,陈新要正式经营金州地峡,以前的金州随时可能放弃,民政并未派人加以管理,实际处于军管状态,现在当然要让民政加入进来,所以陈新写急信给刘民有,让他带着民政的人来做更详细的规划。

    刘民有伸手在空中探了一会,已经有了非常寒冷的感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冰河期的冬雪往往来得很早,气候常常出现极度怪异的情况,南方的广东和福建从不下雪,在明末曾连下八日,海南岛下雪厚尺余,云南六月下月还冷死人。大雪之外还有大旱,就在今年的崇祯六年,山西和陕西再次大旱。斗米千钱,民间吃人早不稀奇。

    刘民有所在的世界正处于人类有文明史以来最冷的阶段。而且处于最顶峰的时候,这个顶峰刚好结束于崇祯十七年。刘民有不太相信天命。但大明的命运却有很多说不清的巧合,尤其是在他身处此地此时,感受更加强烈。

    回望更远的历史长河,不可匹敌的蒙古帝国终止了南宋,从他近年看到的一些宋代书籍上,南宋比明代更开放,而且已经走向海洋,似乎更有资本主义萌芽的可能。朱元璋赶走了蒙古人,却吸收了很多蒙元政治制度的糟粕。

    明末政府对基层的完全失控。使得明末的思想、经济和技术都有了大的发展,军事和财政却陷入异常薄弱的程度,国家的力量完全无法动员出来。顶层制度的缺陷、遍地贪腐、小冰河、后金,这几个因素互相交织,又催生出了流寇这个终结者,让最后一个汉人政权在小冰河顶峰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变成了一个半野蛮半愚昧的殖民地。明末的政府如果有南宋三成的动员能力,那就没有建奴什么事了。

    刘民有摇摇头,他不知道上天是不是专门画了一条三百毫米降雨线。就是用那条线来限制这块土地的文明发展。

    吴襄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艘船头,这个商人将军嗅觉灵敏,从登州军报上推断建奴可能要遭殃,便再次赶到了登州。军队那边他不认识人,只好找到刘民有。刘民有对辽镇不感冒,但对吴襄本人印象还算好。这人很会来事,过来多半是找陈新谈生意。专门把登岸的地方改在了南关,这样避开了旅顺的禁地。

    刘民有走下跳板。下面等着几个军官。

    “大人,属下是军令司的参谋朱冯,专程来接大人的,刘大人您是坐马车还是骑马?”跳板下面是一个年轻的军官,他敬礼后满脸微笑的看着刘民有。

    “骑马。”刘民有说完后,也笑着打量面前的参谋,“朱冯你可与当年在职业校不同了,壮实了不少。”

    那朱冯谦虚几句,然后领着刘民有走过栈桥,边走边笑道:“原来大人还记得属下,当年刘大人来亲自授课,小人记忆犹新,不过大人贵人事多,小人还以为大人忘记了。”

    刘民有哈哈笑道:“你们是登州镇的希望,我对很多学生还记得,当年很多识字班的人都在各司当骨干了,你当年是班上第一,后来工坊想要你,你却非要去军队,所以我还记得这事。”

    此时到了拴马的地方,这里等着几个总兵卫队的人,他们都认识刘民有,跟刘民有敬礼后拉了一匹好马过来。

    朱冯这时才对刘民有道:“小人当时没有其他想法,工坊给的工钱高一些,但小人就想打仗,当时黄总训导官来学校讲话,说男儿当只手把吴钩,扫净天下不平事,当登州镇的兵是天下最荣光之时,天下人的命运都在咱们肩头,小人深受鼓舞,便立志要参军,很多同学也在军中,这次立功的火箭兵中就有两个。”

    刘民有鼓励的拍拍他肩膀,不过他对黄思德这个学生一向印象不佳,便没有评论黄思德的话,只是对朱冯鼓励道:“各行业都有各自用处,工坊也可能在将来改变世界,不过如今天下纷乱,军中自有男儿的天地,跟着陈大人好好干。”

    朱冯高兴的应了,笑容如同阳光一样灿烂,刘民有也笑笑,然后回头对吴襄拱手道:“吴将军请在码头少待,这里是登州左协的防地,未得陈大人准许,吴将军去金州颇有不便,只要请大人留在码头,这里有人招待将军食宿。好在与金州相隔不远,或许不要一日就有人来接大人了。”

    “刘大人只管去,大人能带下官来此处,已是帮了大忙。”吴襄一贯的风度翩翩,丝毫不以为意。

    与吴襄告别后,刘民有骑上那匹马,与几名军官一同往金州方向疾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正的利益

    吴襄安心呆在南关港,信心满满的等着人来接。第二日却没有人来,他又不能随处走动,一个白色头盔的登州镇抚兵随时跟着他,只能在港口的接待房屋附近溜达,许多船只从旅顺和登州过来,有些挂着登州水营的蓝旗,但上面的士兵却是文登水营的水手。这些船只卸下大批的粮食,然后运上一些伤员和俘虏。

    码头上还在不停搞建设,支起很多装卸的滑轮组,另外还有些包衣模样的人被押着在附近修仓库。吴襄对登州镇的效率有些惊叹,作战才刚刚结束,陈新就能安排这许多事情,他哪里知道陈新根本就没有安排,只是提出一些大体的要求,各司按职责各行其是,由参谋制定详细的计划,陈新审批后就交给兵务司执行。

    吴襄这一等就是三天,第三天才有一个外务司的人来接他,两人骑马只用了半日就到了金州。吴襄也是多年没来辽南,以前他投靠到辽镇的时候,建奴还没有占据辽东,金州这地方他也来过,当时的辽南贸易繁荣,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大战之后的金州沿途还能看到一些痕迹,有些没用的车架之类歪倒在路旁,还有不少破烂的衣服旗帜,也无人理会。吴襄悄悄捡了一面小三角旗,是后金镶蓝旗的白甲兵用的,这种小旗如果在辽镇捡到,也是大功一件,在这里几乎被弃之如敝屣。

    到了南关外围,四处都是军营,成群的包衣在这里劳动。看样子似乎是要修建夯土的城墙,吴襄对南关有所了解。南关在地峡的纵深三十五里,金州作为前线的话。南关这里就是登州军队重兵集结的地方,是真正的决战之处。

    沿途看到不少军队调动,大多是从旅顺开过来的,这些士兵满面红光,一路大声高歌,充满胜利之师的激昂。

    吴襄在登州呆过,看到的登州军大体都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是士气高昂,与辽镇那边死气沉沉大不相同。到达金州之后。吴襄从南门进城,金州城周六里,比宁远大得多,吴襄心里想的是能存更多的粮食,不会那么容易被围死。

    城中各处房屋大多损坏,大批的辅兵在到处翻找可用的材料,然后放上板车拖到北面。道路上有不少的牛车骡车,装着粮袋从东门入城,吴襄不知道陈新从哪里搞来的牛和骡子。如果是缴获后金军的,那后金遭遇的打击肯定超过吴襄的估计,领路的那个外务司主事是个话唠,一路就没停过说话。不过关于战况的的都说得十分夸张,一会说斩首两万,一会又说斩首三万。吴襄听着不怎么靠谱。

    到了总兵大帐的地方,吴襄看到了成堆的人头。全部已经硝制完成,各种表情的都有。那主事告诉吴襄,这还只是在金州附近杀的。

    那个主事进去通报,陈新亲自出来迎接他,吴襄一番溜须拍马,两人往来了几次,比起以前亲热许多。陈新客气的请他进了大帐,里面装饰朴素,中间有一个没有完成的简易沙盘,后面有一面屏风,然后就是上首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卫兵来上过茶后,吴襄对陈新拱手佩服的道:“陈大人这次大挫建奴,下官心中的敬佩已无以言表。下官前些日子在宁远听说建奴去了辽南,心中激愤之下上书兵部请战,可兵部一直没有回音,祖总兵焦急之下抗命领兵直取三岔河,又派下官赶来登州,说只要是大人需要的东西,辽镇有多少给多少。”

    陈新当然不信辽镇这帮人会这么积极,这吴襄就是看菜下饭的人,看到后金兵已退,马上就是这套说辞。他对吴襄微笑道:“兵部一向都是慢的,难得祖大人和吴将军挂怀,既然是祖大人的心意,本官需要一千战马。”

    “包在下官身上。”吴襄一拍胸口,一脸的毅然。实际他心头后悔不已,刚才话说满了点,没想到陈新这么不要脸,一句客气话居然还真敢开口。

    陈新心中好笑,对吴襄说道:“还是老规矩,本官给银子买下,怎么也不能让吴大人破费,这次祖大人出兵三岔河,足可见辽镇也是对付建奴之要紧一环,与登州镇相得益彰,日后咱们还要多走动,兵部实在是慢了些。”

    吴襄听完心中有底,祖大寿临行前专门叮嘱他,首先要看双方真实的战果,如果登州镇竟然能顶住,说明登州镇的力量已然接近后金,辽东的局面就出现了四股力量,分别是后金、登州、辽镇、东江。

    这几股力量里面,东江最弱,但是东江明显偏向登州镇,基本可以算登州分支。辽镇就属于三方中最弱的一边,那祖大寿就要探明陈新对辽镇的态度,祖大寿才能决定辽西以后的策略。从陈新刚才的话中,他是把辽镇当作对等的一方,而不是要压制,而且暗示吴襄双方可以绕过兵部,私下分配辽东的利益。

    有了这个认识,吴襄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陈新的态度,马上对陈新拱手道:“祖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军机瞬息万变,按朝廷的新三方策,头腰尾此进彼退,熊大人常驻山海关,这消息传来传去,也容易走漏风声,宁远直接与旅顺传递消息更稳妥。”

    陈新连连点头,两人很快就抛开了朝廷,祖大寿最怕的就是陈新真正站在朝廷一边,朝廷靠登莱压制辽镇是显然的,不过只要陈新不动真格的,那辽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双方可以表面演戏,私下各取所需。

    陈新则需要稳住辽镇,全力打击是后金是陈新的既定策略,后金覆灭之时就是辽镇失去价值的时候,以祖大寿多次公然抗命的资质,朝廷肯定要对付他,而朝廷最可依靠的就是登州的强兵。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辽镇会做出什么反应很难说。眼下就是先与辽镇建立一些信任,捆绑部分的利益。

    以祖大寿的眼光。他会知道陈新有野心,但这个野心大到什么程度。就不是他能判断的了。陈新希望祖大寿把自己当成当年的李成梁,祖大寿对李成梁的体系很清楚,李成梁八千家丁,除了戚家军没有对手,是实际上的辽东土皇帝,但是最后也没有什么谋逆的举动,在祖大寿这样的武人看来,造反风险非常大,几乎没有成功的机会。

    “那吴大人回程的时候可告知祖帅。本官下月会派一些得力之人赴锦州,有些事情能做主,也方便贵我两镇互通有无,名义还是商社的人,这样在朝廷面子上好看一些。”

    吴襄听完马上问道:“那下官也打算派几个得力的人来,有些事不用往来询问,生意也方便些,不知大人觉得是安排在旅顺好还是金州好。”

    “旅顺。”陈新微笑道,“就在双岛湾。那里会辟一块地方作商港,谁来做生意都可以,金州以南以后有许多的屯户,所需的物资也不少。只要经营有道,吴大人既可与我登州镇协同打建奴,还可以顺道做大些生意。”

    “谢过大人盛情。下官也有此打算,准备办几个私人的铺子。贩些蒙古的皮货。听大人意思,辽南也能放开给人做生意?”

    “自然。”陈新盯着吴襄道。“无商不活,南关南面都是屯田区,我们是敞开门做生意。吴将军也算生意人,咱们都知道商人也不易,赚些银子四处求告钻营,所以商人来登莱,我会给与力所能及的关照,若是在登莱置业安家,则所有合法收入都受到登州镇保护,无论谁也不能抄走,本官在此就可以给吴大人保证。”

    吴襄眯眯眼睛,“大人说的合法收入是。。。”

    “不在登州作奸犯科的都是合法收入。”

    陈新打量着吴襄的神情,在这个乱世中,就算吴襄这样的草头王,也会时常有不安全的感觉,大量白银藏在家中,既可能被建奴攻城后抢走,也可能在朝廷的抄家中变成抄家者瓜分的对象。吴襄上次对有利息的储蓄很感兴趣,已经存了几万两银子在四海钱庄,眼下也在收利息,加上双方交易往来的资金,他有十多万两在四海钱庄,使用习惯已经培养出来。

    超强的武力就是登州镇的信用担保,他需要吸引资金到登州,通过钱庄或是股份进入登州的实业,做大他的几个大型产业,取得规模上的优势,再带动民间其他行业。这些行业都需要大量资金,光靠登州镇自己的资本还远远不够。

    更大的利益在货币,登州的武力越强,四海钱庄的信用也越强,眼下的钱庄基本还是按手中白银数量发行稍多的饷票,除去在临清流动资金,登州本地发行的饷票不过二十万两,向外围扩张的时候需要本身有一定价值的银币或金币,其中的钱息就是一大笔钱。

    吴襄暂时也不可能把所有身家弄来登莱,陈新只是告诉他私人财产在登莱收到登州镇的保护,即便朝廷也拿不走,这点是最打动吴襄的。陈新的难处在于不能直接制定个法律或宪法来公告天下,只能靠钱庄一点点积累信用,在民间传播这个消息。

    。。。

    吴襄离开后,刘民有从后面的屏风后转出来,陈新摇头道:“还是要给许多人头给吴襄,不过能换银子也值了。”

    “你要减弱登州镇一家独大的印象,分人头给辽镇和东江都是躲不过的,登州镇内里,还得给王廷试和吕直的人分些。”

    陈新嘿嘿一笑,“人头算什么,最大的利益总是在战场之外。这一仗赢的是名声,这名声在乱世中就是银子,只要青州总兵拿下来,四海钱庄就开始在军报上广告,让人人都知道这个钱庄是天下最可靠的。钱庄所到之处便可吸收当地金银,转手出去变成金币银币铜币,天下人都在给我交税。”

    “钱息已经够可观了。”

    “只有钱息当然不够,如果天下进一步混乱,会有很多资金逃往安全的登莱,这些硬通货会通过钱庄改头换面,变成登州的货币,这种有信用的货币必定通行天下。咱们届时可以直接用武力作抵押,货币甚至不需要与手中黄金白银挂钩,只需要超发货币就能悄悄掠夺全天下的财富,在这个时代,甚至不用花心思去编造通货膨胀的种种好处来欺骗百姓,没有多少明白怎么回事。”

    刘民有叹口气道,“赢了旅顺之战,你的信用已经建立了一大半,后面就靠军报和宣传了,我总觉得咱们这个计划是。。。隐蔽的掠夺百姓财富?”

    陈新微微点头,“权宜之计,掠夺总是无处不在,印钞权的本质都是如此,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便可,至少。。。这些财富没入我个人的腰包,总还是为百姓做事,就不必想其他的。现在就看青州总兵何时拿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线索

    九月的京师棋盘街,寒风吹过街头,带起阵阵尘土,街上落叶纷纷,寒意初上。宋闻贤从兵部出来,一个侍郎客气的送他走下台阶,才与宋闻贤拱作别。

    宋闻贤一脸的轻松,他比兵部更早收到旅顺大捷的消息,实际上战事已经结束了十多天,陈新的战报一贯的晚,好给各方平衡战果。

    宋闻贤对辽东的形势了解十分透彻,军功是不可能一个人吞完的,而且在眼下情况下,一家独大对登州镇也没有任何好处。旅顺之战的报功涉及到后面辽海周边的势力分配,陈新肯定会全盘考虑。

    梁廷栋也比正式塘报更早知道,此时已经气定神闲,朝廷山雨yù来,周延儒的姻亲陈于泰中状元一事被人抓出,另外还挖出了周延儒通过他人接受流寇神一魁贿赂之事。尤其以后者的影响最为恶劣,因为神一魁毕竟是流寇,御史的弹章雪片般飞来,周延儒招架乏力。

    这个时候传来旅顺大捷的消息,梁廷栋入阁十拿九稳,对宋闻贤自然客气得不得了,几乎每rì都要与宋闻贤互通消息,不是在兵部就是在府邸。

    这次宋闻贤和梁廷栋商议的,除了议功和青州总兵的事情,还有京师的四海钱庄,陈新希望把梁廷栋拉入伙,京师的地位不比其他地方,朝廷大员的支持十分重要。梁廷栋如果能入阁,身就是一个极好的信用。眼下的钱庄已经遍布运河沿线,凭票就可以在临清、扬州等地支取,只要建立起信用,对京官的吸引力很大,更何况还可以有利息。

    两人已经基商议完毕,只等梁廷栋入阁。就扩大四海钱庄的规模,吸收京师的资金,只要用惯了钱庄,很多人不会把一堆现银取出放在家里,大部分资金会为登州镇所用。

    宋闻贤一时不能领会钱庄的作用,此事不光有梁廷栋,温体仁和吴宗达也在其中占有股份,每年陈新会给他们分红,宋闻贤按照一般钱庄的利润来分析。感觉陈新赚不了多少钱。但看陈新每次来信中,钱庄都占最大的篇幅,他也只得把很多jīng力用来谈钱庄的事情。

    往西走了一段,进了西交米巷的喜通胡同,他的新宅子就在这里。钱庄的京师分站也设在这里,陈新让商社给宋闻贤买的宅子是个大院,带东西花园和后花园,院中还有分院,用来配合他不断提高的身份。

    二进中正厅中,张大会也是刚回来,他如今是登州驻京办头头。登州来京师办事的人渐渐增多,宋闻贤不在的时候就由他负责京师一切事宜,主要是外务和情报方面。张大会住在西院,已经娶了三个小妾。其中两个是青楼的从良的。

    宋闻贤与张大会十分熟悉,两人也不客套,各自坐下喝茶,端茶的丫头转身时。张大会在那丫鬟屁股上轻轻一拍,那丫鬟转头横了张大会一眼。烟视媚行的了。

    张大会嘿嘿一笑,那边的宋闻贤摇摇头道:“这个黄莺儿倒是天生媚骨。”

    “宋先生阅女无数,看得就是准。”张大会洋洋得意,他在京师经费充足,吃喝玩乐都是报销的,每年多少还能贪墨一些,以前陈新都不管,不过年年底刘民有派人来查了帐,商社的钱张大会现在调不了,所以他今年收敛了一些,不过活动经费依然不少,查账也总是会比登州内部松许多。

    宋闻贤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一边起正事,“温大人这边,青州总兵已经是肯定要设,皇上那里已是过了,只是人选还没定下。老夫最近都忙些其他事情,青州总兵这事你要多盯着点,眼下到了最后的时候,推荐耿仲明的主事找好了没有?”

    张大会收起浪荡样子,坐直起来道:“找好了,是刘宇烈一派的,不过现在私下已经投靠了梁廷栋,这事找他最为合适,梁廷栋部议中找人推荐代正刚,耿仲明又上了一封奏疏弹劾陈大人。宫中的消息,皇上有几次自言自语‘登州强兵’几个字,几次阁议中虽然没有明,但不yù登出来的人再掌管更多营伍,这个意思是能看出来的。皇上现在没定青州总兵,大概是要等建奴退兵,只要旅顺大捷塘报一到,定下耿仲明的可能就是九成。”

    宋闻贤揉揉脑门,“这事真是费劲,这些大人都是弯弯绕绕,陈大人只想青州总兵,王廷试还想把青州府直接从山东抢来,听徐从治也派人来京师,找了些同年故旧,要把青州府留下。”

    张大会道:“王廷试那点心思,他在登州的心腹将领不过两三个,耿仲明玩的把戏,他是明白的,不过总归是对他有好处,所以他也帮着促成此事,在旅顺大捷这当口上,王廷试一得意,没准漫天要价,陈大人最需要的是青州总兵,王廷试是要青州府,咱们还是快些弄完青州总兵的事情,后面王廷试要不要得到青州府,咱们就懒得理他。”

    “没错,陈大人来信也明白了,耿仲明会有些旅顺之战的人头军功,资格是最足的。”

    张大会笑道:“梁廷栋只要提议代正刚,那周延儒肯定就是反对,朝廷这些大人,他们才不管代正刚和耿仲明谁能打,只要是对头赞成的,他们一准反对。所以只要梁廷栋反对耿仲明,周延儒肯定赞成耿仲明,而且肯定会加上熊明遇的意见,皇上那里嘛,制衡登州镇的意思开始有了,旅顺大捷的消息一到,建奴被咱们打得丢盔弃甲,加上包衣死伤两万以上,皇上心头不嘀咕也是不可能的。”

    宋闻贤点头道,“这事你多用心思,为一个总兵动了无数人,花的银子也不少了,从登莱到蓟辽督师府、兵部、内阁,哪里都要算计,最后时候不要出漏子。上次弹劾陈大人练私兵的御史是那派的?查清了没有?”

    “似乎不是哪派的。已派人看住他住宅,这人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一向有点直名。以前周延儒那边也有人弹劾过,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找过王承恩,这份弹章每rì都被放在最下面,皇上还没有看到,周延儒似乎并不知情,并未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

    宋闻贤睁开眼睛看着张大会,“所以让你盯着他。是此人弹劾中所的屯堡和兵数颇为详尽,与真数相差不远,若是乱写的倒也罢了,但其中还有及在登州开四海商社、辽海走私等项,这便不同寻常。若是有人指使。那背后这人必定有登州镇内的内线,就要从京师这里找到线索。你不可轻视,天下钱财权力皆在京师,登莱虽然远在千里之外,这里的利益却是时刻要争夺的,陈大人派你来京师,就是把一件极为要紧之事托付给你。与登州镇相关的任何小事都不要忽略。”

    张大会听宋闻贤的严肃,连忙恭敬的道:“宋先生的是,我亦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他,若是真的背后有人。总能发现些线索。”

    宋闻贤要求张大会重视此人,就是因为这人弹劾中到一些登州的内幕,虽然登州实际的情况更深,但宋闻贤直觉这事与平常的弹劾不同。正到此时,门房匆匆进来跟张大会低语。张大会听完后挥退了那门房,转头对宋闻贤道:“可巧了,就是那御史那边来的消息,宋先生你可知盯梢的人看到有什么人进入那御史家?”

    宋闻贤淡淡问道:“周延儒的人?”

    “不是,七月间我们发现一处建奴窝点,没有动除,留着想看看有没有大鱼,今rì有人从那御史家中出来,那人最后的,便是这个地方。”

    “建奴?”宋闻贤皱皱眉头。

    。。。。。。

    京师内城粉子胡同,在甘石街和西斜街之间,不同于京师大多胡同的周正,方向略微偏东南。这条胡同中大多都是些底层的jì院,明代京师称呼jì女为粉头粉子,这里因此得名粉子胡同。街道两侧艳招高挂,大大小小的勾栏jì馆正在经营,许多挥着帕的女子在门口揽客,脸上打着厚厚的白粉,咧嘴一笑就能抖下来一层。

    胡同中莺声燕语,一处小巷中偏僻院落中却有人在痛苦的闷哼,院中站了五六人,他们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但体型强壮神情凶悍。屋中地上摆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是被强弩所杀,另外一人看着是个女子,喉咙上中了一刀。

    张大会在屋中坐着,看着下面几个下用水刑对付抓获的一个后金探子,这已经用到第二轮,那探子已经抵受不住。

    张大会等那人咳嗽够了,“吧,了给你个痛快,若是逮到大鱼,就免你死,给你银子远走高飞。是谁给你传令?”

    那人刚刚停止剧烈的喘息,满脸的水迹,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依然在体现在他脸上,他脸sè痛苦的看着张大会,又转头看看其他几个人,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他是永平人,崇祯三年被后金抓到后就投靠了建奴,后金扣留了他家眷,派他来京师活动。

    “不要想着骗过少爷我,咱们能在这里逮到你,你们的底细都是清楚的,不要给自己找苦头吃。”张大会诈唬了一番后,等着那人开口。

    “小人都招,不过小人是在不知是谁来传令,都是这个。。。”那人一指地上的尸体,“他是小人的主子,地上这女人是他买的暗娼,用来在京师落户的,每次主子出接头,回来告诉我们要做些啥。上次拿来的,便是弹劾登州的意思,他寻到了那个御史,给一千两银子弹劾登州总兵陈新。”

    张大会淡淡问道:“最近收到什么消息?”

    “是继续弹劾陈新的,他和耿仲明在登州合伙控制牙行,下来私分商税,还有。。。”

    张大会瞳孔收缩,只这一条就是现在绝不能允许的,等到青州总兵到或许就没有什么,各地其实都有乱收商税,但耿仲明和陈新的关系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张大会凑近那个后金探子,眼神凶恶的威胁道,“除了那个御史,你们还找过谁?”

    “没有了,来是两千两银子,找两个御史弹劾,他私吞了一千两,只找了一个御史。”

    张大会略微放心,随即冷笑道:“现在老子问你,这人是在哪里接头,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你一点点给我回想,凡是有用的都出来,若是一条都想不起来,每隔一刻钟老子给你上一次刑。”

    “大人饶命,小人实在不知。。。”那探子涕泪横流,两个人马上又要把棉布蒙在他脸上,他马上告饶,足拼命的挣扎,“小人想起来了,主,主子过一次,这个,这个咱大金在登州有人,官职还不低,连那个刘总兵都能时常见到。”

    张大会心头一震,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严重的漏洞,登州扩展过快,现在各司的很多人都是近年来的,其中混进探子极有可能。但是再问其他的,那探子就确实答不上来,张大会又连用两次水刑,那人jīng神已经极度衰弱,确实问不出来东西了。

    “耿仲明和陈总兵收商税这事,你已经交给那御史了?”

    那探子耷拉着脑袋,抬起眼睛无神的看了张大会一眼,“交了。”

    张大会摸着下巴,眼珠一阵乱转,旁边一个行动队的人凑过来,“张大人,小人可以晚上动杀那御史,他家中无甚佣人,小人动可以伪作他恶疾发作。”

    张大会想了一会,这个下以前是济南府的打行,下功夫了得,干些杀人越货的事情最为在行,打行中伪造死因也是寻常的段,现在最要紧是不能让那御史把奏章弄上,他终于点头道:“今晚就动,做完后记得看看屋中,若是有已经写好的奏疏,就一并拿走。”

    “那这个人留不留。”行动队那人指了一下地上的人。

    “留着他,你们在这里内外布防,若是御史那边没有动静,可能会有其他探子到此处来查看,你们留意往来人等,这次要抓活的。”

    “明白了。”

    张大会完便站起来,匆匆往西交米巷回。从那人的言语和弹劾内容上看,确实有一个内贼,地位还不会太低,因为连团练营的事情都有及,登州刻意的消除朝廷影响,一般的底层人等连刘民有是团练总兵都不清楚,只知道称呼刘先生刘大人。所以他需要尽快通知登州情报局,把那个藏在登州内部的人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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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钓饵

    夜色下的紫禁城,各处宫灯照耀着,在雕栏玉砌之间洒下温柔的黄色。乾清宫西暖阁中,崇祯还没有睡觉,桌上还有一堆奏章没有看完,但神色间透着欢悦。

    这段时间以来,旅顺和河南北部的战事是崇祯最为担心的,尤其是旅顺的战况。王廷试报了三次塘报,言称建奴十万大军,日夜不停的围打旅顺,登州左协损失惨重,陈新也单独上了两次奏疏,表明与旅顺共存亡。

    等待总是最煎熬的时候,接到陈新那封决心书之后,崇祯在心中反复揣摩,如果陈新如同曾经的那些总兵那样战死,崇祯几乎再想不出收复辽东的任何希望,总是在这种时候,他会想起陈新立下的战功,每每在他绝望的时候又给了他希望,从固安大捷之时就是如此。

    崇祯无法接受登州镇战败,更无法接受陈新战死,那样对明军的打击可能会超过当年杜松阵亡,他亲自写了信让王廷试转给陈新,要陈新切记不可亲历战火。另一方面他督促兵部户部保证武备粮草,连河南剿匪的军粮都扣下,送往了旅顺。又命熊明遇调动辽镇救援。熊明遇一直说三岔河西边有数万建奴,辽镇与之连番交战,但一个人头都没看见。直到昨日才说在原大凌河的地方与后金交战,斩杀上千后金兵,人头正在处置中,后金大军已经退走。

    有了上次大凌河的教训,崇祯自然是不信辽镇的,就等着看他们的人头。光是辽东巡抚和熊明遇去看还不够,崇祯打算让兵部和督察院派员。验证那些人头的真伪。

    因为祖大寿的关系,辽镇一向的让他焦虑。此人有大批心腹和子嗣在建奴那里,一旦逼迫过甚,便可能造成山海关以北尽失。所以崇祯再不喜欢,也只能按期拨付辽饷,这种被要挟的感觉十分不

    到了今日,旅顺的消息终于传来,建奴已经被击退,登州军一鼓收复金州,陈新一直追杀到了复州。斩首过万,虽然具体的数目还没出来,但大捷已是无疑,东江镇也颇有斩获,据说也是过千的人头。

    兵部和宫中一片欢腾,温体仁下午来的时候笑得满脸发光。这是自辽事以来第一大捷,各个阁老都入宫贺捷,并且商议了献捷和献俘的方式,连周延儒这个浑身是蚁的首辅也来了。违心的称赞了陈新一番。

    崇祯头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大半,他今日又有了吃燕窝羹的心情,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点,连下午来觐见的温体仁也赏了一碗。

    放下小碗。崇祯舒服的伸了一下手臂,站起来在殿中走了几步。王承恩殷勤的侍候在一旁,收拾了那个小碗。换上一碗新的燕窝羹,端上又三盘甜点。

    看崇祯暂时没有看奏疏。王承恩低声对皇帝道:“上,夜都深了。还是早些休息,若是睡晚了,皇后和几位贵妃那边,又要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

    “王承恩,来坐下。”崇祯回到座位微笑着说道,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王承恩也多次享受过这个待遇,把椅子搬过来一些,小心的坐了。

    崇祯端起燕窝羹,递给王承恩,王承恩一咕噜就跪在地上,“奴婢。。。”

    “奴婢什么奴婢,赏给你的你只管吃。”崇祯满脸温和。

    “谢皇上赏赐。”王承恩紧张的接了,坐在凳子上小小的抿了一口,燕窝羹入口如甘露,他以前也吃过,但皇帝赏赐的还是第一次。平日间崇祯比较简朴,有些不必要的浪费,崇祯是取消了的,有些衣物以前规矩是每日一套新的,崇祯入宫后改为了半月一换,后来改成一月一换,但也没有到后世流传的打补丁那么辛苦。

    崇祯对这个小宦官很是喜欢,因为王承恩年纪不大,在宫中虽然有些日子,但身上依然表现着一些淳朴,这是崇祯喜爱的原因。

    王承恩喝了几口,对崇祯谢道:“奴婢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燕窝羹,都是托皇上的福。”

    崇祯呵呵笑道:“你今日是托了陈总兵的福,若是旅顺没有这次大捷,朕也不知何时才有心情吃这东西。”

    “皇上说的是,不过奴婢见过陈总兵两次,他每次说薄有微功,皆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所以这么算来,奴婢还是托皇上的福。”

    崇祯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畅快,好一会才停下摇头道:“陈总兵自然是会说话的,既会打仗又会说话的人不多。”

    王承恩赶紧补充道:“还有忠君之心,奴婢觉着,这才是陈总兵最难得的,否则都像那辽镇一般,越能打仗越是无用。”

    “陈总兵忠心也是有的。”崇祯淡淡的笑着道,“只是嘛,天下事多的是,不能老指着几个人做,有些人能耐差点,就帮着这些忠心能干的人,这忠臣才做得久。”

    王承恩连忙道:“奴婢就是那能耐差点的,得亏皇上不嫌弃,让奴婢侍候皇上。陈大人那是武曲星下凡,玉帝派来襄助皇上的。”

    崇祯心情舒畅,又对王承恩道:“今年登州镇东征西讨,河南平了紫金梁,辽东痛击建奴,自然是战功赫赫。不过曹文诏、邓玘他们也是不俗的,还有跟你一个名字的总兵王承恩,最近也颇有些斩获。就连那个耿仲明,也能打些仗,他们虽比不得陈总兵,那也是强军,多几支强军,百花争艳,总比一枝独秀的好。”

    听了这话,王承恩又奉承一番,崇祯因为高兴,也和王承恩多说了几句,到后来打起哈欠,“朕要休息了,承恩你把新的奏章备好,明日一早朕要阅过,今日剩下的,你都放在上面,不要误了时候。”

    王承恩便招来宫女,服侍皇帝更衣休息。因为时间已晚,崇祯照例就在西暖阁睡觉。

    王承恩忙完后。又回到御案旁边收拾,从外间拿进来一叠新的奏疏。把剩下的二十多份放在上面,他左右看看,没有人在留意,便将下面倒数第二份抽出来,又插到了最后。

    走出西暖阁后,王承恩松了一口气,摇着头喃喃道:“这个陈总兵打仗越来越能干,弹劾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事弄的。”

    。。。。。。

    九月二十八日。陈新与刘民有随船回到登州,同时回来的还有近卫营所部。辽东已经下了雪,若是再走晚些,没准哪天就冻上了,再要坐船回来就要费一番力气。

    陈新经营辽南的决心一下,各部司都在辽南设置分支机构,其中的兵务司特别在南关设立了一个集训基地,要修建大批的营房,被俘的包衣和蒙古人是最好的劳动力。南关的防线初具规模。陈新打算调回第三营,留下第二营和第四营在金州。

    因为旅顺战役的缘故,登州和天津都运送了大批粮食到旅顺,足够辽南的登州军吃大半年。陈新在粮食方面收获颇丰,在九月从登州运来一批预备兵,再从辅兵和守备队中抽调表现优秀者。就由兵务司在南关集训,然后补充在两个营中。

    民事部也建立了相关机构。刘民有指定了一个屯务司的主事负责,他们会在冬季做好准备工作。开春后便全力建设辽南。冬季运输粮食不便,所以屯户还没有送往辽东,到开春前都是军管,辽东的最高指挥位刘破军。

    冬季封冻的时候,辽南和登州交通不便,传递一次消息颇为费时费力,但陈新估计后金这一次损失惨重,冬季没有实力再来辽南,他把金州地峡的防务全部交给刘破军和朱国斌,自己赶着回了登莱,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王廷试和吕直都在水城迎接,吕直是兴高采烈,对陈新的态度完全不像上级。王廷试也是丝毫没有架子。这次旅顺的军功分配,两人都派员去了旅顺,已经商量妥当,这两日便会上报军功,大家既有好处又有面子,自然会更加客气。按理说刘民有这个团练总兵是不能擅离登州的,现在私自去了旅顺一趟,还跟陈新一起回来,王廷试和吕直都当做没看见,连问都没问刘民有。

    他们是上午到的,在巡抚衙门里面接风吃了午饭,直到下午才出来,席间耿仲明与陈新拉开距离,倒是刘泽清刻意奉承,让刘民有感觉十分怪异。不过他知道青州总兵的事情,耿仲明现在是这副样子,下来之后肯定会去面见陈新,两人的利益关系比刘泽清深得多。至于王廷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刘民有就猜不出来了。

    两人从巡抚衙门回来,一路说着棉纺的事情,准备安排时间去灵山卫的厂区视察,刚到水城东校场的总兵府,便看到周世发等在那里,他迎上陈新便一路嘀嘀咕咕,陈新开始边走边听,后来停了下来。

    刘民有多走了几步,看两人没跟上来,又停下来等待。周世发一边说着,又多次转头看刘民有,陈新也看了刘民有两次,刘民有心中奇怪,这个特务头子有什么事情会与自己相关。

    过了片刻后,陈新走过来咳嗽一声道:“刘兄,你恐怕最近要多带几个人了。”

    “什么人?”

    “保镖,登州镇可能有一个级别较高的建奴奸细,据说能经常见到你,以后你身边至少要加三个卫兵。”

    刘民有嘴张得大大的,他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一个个脸孔闪过,都是做事踏实能干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是奸细。

    周世发也凑过来,“刘大人,现在只是有一条消息来,尚无法核实。但这事宁可信其有,多带几个人总是稳妥些。”

    陈新点头道:“主要是你接见属下和出门的时候,府邸那边我会调总兵卫队严密布防,家中你不用担心,最近减少出门的次数,饮食要李冉竹亲自动手,不要假手那些帮佣,或者你干脆以加班为名,住到民事部公房里面。”

    刘民有呆了一会才道:“总防着算个什么事,咱们怎么抓这个人。”

    陈新对周世发点点头,周世发低声道:“这事是情报局最紧急的事,属下连夜带人做了计划,列出了经常能见到您的那些人,主要集中在钱庄、商社、工坊、民事部、军需司和你宅中几个帮佣,还包括与尊夫人往来的一些女子,正在按他们来登莱的过程和身份进行排除,平时也都在监视中。。。”

    “对他们进行监视?”刘民有皱了一下眉头,“若是他们知道了,恐怕不是太好,不要因一人而坏了人心。”

    周世发知道刘民有性格,连忙解释道:“他们不会知道,况且这人若是能经常见到刘大人,可见地位不低,若是不及早挖出来,对登莱更是不好,万一牵涉刘大人安危,属下更是担待不起,监视也是不得已为之。这监视只是手段之一,若是不能确认,还会需要刘大人您配合,就是分批召集名单上的人开会,施放一些特别的假消息,那个奸细得了消息后,就会想办法传递,才会露出破绽。”

    “万一他们消息传递隐秘,查不到又如何?”

    周世发低声道:“所以是特别的假消息,对不同人说及不同消息,最后看看后金那边得到的消息,便能印证是出自哪一批人,便能缩小查探的范围,到时便容易多了。”

    刘民有点了一下头,“好,要我怎么做?该说些什么消息。”

    “属下这里有一个初稿,属下对民事不太熟悉,还要请大人完善,因所涉及的大多是民事部的人,消息不要太过明显,不直接谈及兵马调动,否则恐引起其怀疑。便按照大人您平日的惯例安排,务必要让他们从大人民事方面的安排中自己推断出来。消息分为四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往旅顺运粮,第二是工坊有一种新式的火箭,需要安排物料,第三是让商社准备大批船只,水手要熟悉东江和铁山附近的海路,第四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蹑踪(求月票)

    登州东门外,现在已经是一片繁华的聚居地,登州的大批军队和屯户带来了稳定的消费,作为辐射整个登莱的商业要地,商人看到了这里的商机,很多江南的行商在登州买房置业,各类商铺鳞次栉比,,与大明此时很多城市类似,城外也形成了一条条街道。

    今日却又是另一番热闹,街道上人头涌涌,往路中间投掷石块土块,中间走着许多脑袋光溜溜的人,都是旅顺之战的建奴俘虏,有头发的则是蒙古人。

    街道上叫骂声一片,旅顺大捷的消息传来后,登州一片欢腾,很多屯户自发的放起鞭炮。例行的俘虏游行则更让百姓兴奋,他们在这里能充分表现自己的正义感,而且没有危险。

    随着俘虏的行进,人群涌到了一条宽敞的街道,把个街道拥得严严实实,这条街平时被称为老爷街,因为街上的房子很多都是登州镇的官吏所有,因为购买力强,所以小摊小贩很多,不过这俘虏游行的人一到,摊贩们生怕被人群弄塌了摊子或是哄抢,赶紧收起躲到了巷子里面。

    等到人群远去,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丢弃的菜叶土块。街道上经营的小贩从各条巷子出来,又重新摆摊设点。有些小贩骂骂咧咧,虽然对游行的人感到不满,但小贩们还是兴奋的议论着,都是谈的旅顺的事情,有些则在互相吹嘘刚才自己打了几个油果出去。其中的几个小贩一边议论,还用余光看着对面的大门和侧面的巷子口,对面那扇大门上写着“陈府”两个大字。

    一个乞丐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路讨要,终于到了对面这家的门口。这乞丐在门房前面站了片刻,摊着一个满是缺口的破瓷碗跟门房要饭。那门房骂了两句,那乞丐却不走开,放下碗打竹板还唱起莲花落。

    门房一脸厌恶的在里面翻找一阵,扔出半个杂粮饼子。那乞丐赶紧捡起,点头哈腰的道谢,一跛一跛的往前走了。

    登州的乞丐也是不少的,有些是不愿入屯堡,就在登州城中混日子,有些则是伙同青皮做些恶事。不过登州镇的地盘他们不敢去,登州里面有朝廷的机构,反倒比乡间好混些,所以登州附近的乞丐也是不少的。

    对面一双眼光在乞丐身上快速的一扫,又转回去与另外的摊贩聊天,谈笑的间隙目光在人群中移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乞丐正在慢慢远去,小贩装作谈笑状,对旁边一人低声道:“昨天有几个乞丐来过?”

    “三个。都没有给吃食,可。。。周围没有发现他同伙,要不要跟去看看。”

    小贩转动间又借机观察了那乞丐片刻,回头对旁边那人道:“这乞丐可能有问题。虽然佝偻着背,但走路时腿脚有力,下盘稳固。不像缺吃少喝的样子,让二组跟着那个乞丐。”

    小贩随即走到另外几个摊贩那里。热烈的讨论起旅顺大战的事情,受命的人装作整理货物。捡拾货品时摆出了几个简短的手势,斜对面二十步外,一个买咸鱼的农户随即起身,跟在那乞丐背后。传令的人观察着路上经过的其他人,特别是附近有没有起身跟着农户的,没有发觉异常,直到农户快要消失在人群中,才传令的人才又打出收拾,另外一个卖柿子的农户起身,挑着担子晃悠悠的往前面赶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两人都是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挑着担子走得很稳,肩背有点微微驼背,就如同那些熟练的农民,长相没有任何有特点的地方,扔到屯户里面一点都认不出来,

    那乞丐一路乞讨,走得十分缓慢,每当在门口乞讨时,就乘机转身张望,虽然动作很隐蔽,在落在两个探子眼中,更加不寻常。探子并不停下,在前一人继续前行,在预估的前方街道等待。等那乞丐经过时,再交替两人间的位置。

    走到离春生门半程的时候,乞丐突然转过身来,满脸都是黑乎乎的,傻呵呵的往行人脸上观看,跟在他后面十来步的果农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做出一脸厌恶状,往旁边绕开几步,反应十分得当,周围几个行人也几乎是这个反应,那乞丐没有起疑,马上装作丢了东西的样子,在地上东看西看,然后抓抓脑袋又继续原来的方向。

    乞丐转身的瞬间,更后面的卖鱼小贩却根本没有关注乞丐,而是迅速的在周围人群中观察,这种手法一般会有掩护的人,通过乞丐的突然变化来观察后面是否有人有异常,当然他们观察的时候同时也可能暴露自己。

    街道北侧的茶馆中的一个茶客引起果农的主意,果农注意到那人的目光投注在乞丐身后二十步的位置,眼睛一路扫视着路人。果农眼中寒光一闪,迅速又恢复成木讷的表情,挑着担子自然的走过。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兴奋,有掩护的人,就说明乞丐确实有问题,更可以推断出那个宅子中的商务司副司长有问题,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个任务是周世发亲自抓的,全局上下都崩紧了神经。中层的情报官员都知道原因,下层的只知道自己的任务,但上面的命令说得很明白,盯紧目标,如果出了错漏,按最严重的军法处置。

    情报局每年经费二十万两,足够养一万大军,也超过刘民有的教育经费,军队和民事部都颇有微词,唯一支持他们的,只有商社和钱庄。虽然情报局在陈新那里立了不少功,但是大多都见不得人,所以能拿出来说的很少,如果出了问题,却会被人拿来大作文章,周世发性格强悍,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登州的反谍一向是情报局的招牌,一直做得也不错。这次出了这么大一个鼹鼠,可以算作情报局的疏漏。

    所以上下都催得很紧。赏格也开得高。因为这次行动对付的是内贼,目标也不清楚。所以周世发连登州那些青皮打行都没有用,情报局精锐尽出,除了秦荣刚去了临清不在之外,连吴坚忠也从青州府调回,才回到登州的张东也被命令不得休息,立即投入到抓谍的行动中。

    假消息陆续由刘民有的民政会议发布,时间持续了五天,每天出动数百人。收集的情报一大堆,跟踪了无数的人,但到今日还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但今日的发现足够确定陈敬丹的嫌疑,广撒网可以变成重点盯防,能节约出大量人力。

    那乞丐走走停停,依然挨家挨户的乞讨,借着乞讨的机会停下观察周围。他又在一户人家前停下,点头哈腰的乞讨。卖咸鱼干的小贩正跟在他后面,那乞丐显然已经有些注意到他,因为乞丐至少看到他两次,所以鱼干小贩直接路过。走过乞丐背后之时,感觉那乞丐微微转头,在关注自己的动向。小贩直接往南进了一条巷子,乞丐松了一口气。这次并不坚持要到东西,在那户人家门子的喝骂声中继续往前走。

    那小贩走进巷子后放下挑子。一把掀掉上面的鱼干,抓起一个簸箕,他的竹篓里面是上下两层,下面是空心的,放着上好的衣料,他迅速扯掉头巾换好衣服,腰带香囊,转眼变成了一个衣着不俗的行商。他看都没看竹筐,认明方向丢下那些鱼干就走,在小巷中一阵狂奔,估摸着赶到了前面,又走到一个巷口停下来,片刻后那乞丐的身影从前面巷口外经过,小贩调整一下呼吸,改变了自己的走路姿势,慢悠悠的从巷口走出,再次跟在那乞丐身后。

    另外一个小贩看到后,随即转入小巷,片刻后变成一个脚夫模样,挑子只剩下一根扁担。用简单的衣物改装,是跟踪与反跟踪当中常用的,情报局的探子经常都要训练,看似简单,但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敌人在街道上的观察往往不会集中在五官,容易形成印象的是体型、衣着、帽子、行李、走路姿态。只需要简单有针对性的修改这几项,尽量用最常见的方式,不要有明显的特征,敌方就很难再辨认出来。

    两人交替掩护着,一直跟到了春生门,这个乞丐中途几次突然变向,两个探子经验丰富,没有露馅,但还是在那乞丐面前出现了两次,如果继续跟踪,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春生城门处稍显拥挤,今日赶密分桥的集市,进城的人很多。商人根据乞丐行走的方向,预判对方要进城,脚下加快步伐挤到了前面,在乞丐前面进了城,进城的地方就有几个牙行,商人凑到其中一个牙行面前,与对方亲热的谈起来。

    “彭兄晚间可得空?西城眠春楼今日来了新的红倌人,我听说。。。”商人笑眯眯的凑过去,“乞丐,黑衣,短棍,要紧的事,盯死。”

    那牙行淫笑道:“那定要同去,晚些时候去找您。”

    商人说完拱拱手走了,直接往北而去,几个牙行笑眯眯的谈论着,直到那乞丐进入视野。

    此时的登州四门各有一个情报局机动队,城中钟楼、草桥等处也有机动队待命,都为这次的行动。情报局在城门完成了接替,后面的脚夫指点了掩护的那人,几个不同装束的人轮流跟在那乞丐和茶客身后。

    那乞丐虽然没有发现任何人,但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妥的气氛。他显得十分小心,过了密分桥之后,乞丐先是往北走了一条街,然后往西行走一条街,再调头向南过钟楼大街,密探在后面不断交换位置,不能丢掉那乞丐的同时,还要装作不同身份,做着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随时观察街道人流中的可疑人物,执行高度紧张任务偏偏又要表现得自然得体。

    负责调度的机动队队长更加紧张,他要不停根据情况判断乞丐和茶客的实际意图,进而调动其他组的人预先到达接力位置。目标十分谨慎,走的路线很可能是假象,随时会变化方向,如果人力调动不恰当,便可能造成老面孔反复出现,进而被对方发现。

    随着那乞丐在城中毫无目标的乱走,队长的脑细胞在被急剧损耗,许多小组扑空,但汇集过来增援的小组也在增加,这队长头脑清醒,充分发挥人数优势,将见过乞丐的人不断调往附近各个主要路口,蹲点和追踪相结合。

    情报局精英都集中在了登州城内一个乞丐身上,虽然还不清楚这个乞丐到底是什么人,但所有人都确认,这个没有目标的乞丐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不会有那个乞丐这样无意义的耗费体力。

    那乞丐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南城朝天门附近,这条街道上人并不多,为了不那么显眼,很多跟踪的小组只能拉开距离,乞丐在街道上慢慢走动。他的前后各有一组人,每组是两个,机动队那个队长展现了过硬的功力,他对登州城的街道如数家珍,根据这个乞丐的方向,估计这个乞丐会来这里,因为这条街道路边很多是院墙,没有那么多铺面,路上的行人稀少,最适合于观察是否遭到跟踪。

    当然他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小组,他的精力都用来关注身后,路上新出现的两人明显在关注乞丐的到来。后面跟踪一组人很快发现了这两个掩护的人,立即放弃了目标,径自聊着天走过了乞丐身边。

    更后面的一个资深探子慢慢跟上,但是距离尚远,看不出任何破绽,那乞丐似乎也放松了,在原地喘气休息片刻,往南走了几十步,途中那掩护的两人跟到他附近,然后乞丐突然往西转入一条巷子,掩护的两人也跟进去,其中一人堵住了巷口,留意着后方街道上的行人。

    刚刚跟上来的资深探子心头叫苦,这里附近只有这一个巷口,前面那一组到下一个巷口要到五六十步之外,偏生在那人注视之下,他们都不能提速去追。那乞丐靠着这条巷子获得了时间,往西是另外一条街,那边也有巷子,如果乞丐在这段时间里面摆脱追踪,继续走巷子的话,很可能会摆脱追踪。

    耳中突然出来后方一个队员的吼叫,“那厮,还老子钱来。”

    资深探子松一口气,转身怒喝道:“滚你妈的,你睡老子小妾早就抵了。”

    两人迅速冲到一起厮打起来,周围的人纷纷围观看热闹,巷口那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在他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始走在前面那组的两个探子正在往下一个巷口发足狂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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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差

    两名探子飞快的穿过巷道,到了巷口减缓脚步,忍住剧烈的呼吸动作,慢慢走出街道,乞丐的背影刚好消失在另一条巷口,速度走得飞快。

    两个探子中有一个是登州以前的青皮,熟悉附近的道路,他径自从另一个巷子赶去,剩下一个就在这条街道闲逛,防止那乞丐突然调转方向。

    开始放弃目标的另两个探子在后面赶来,出现在街道后,盯着巷口的人打手势指明方向,也跟着追去。

    先前追赶的密探又是一通狂奔,其他人都有一段距离,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不能有任何闪失。有人以这种方式掩护乞丐,应该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往西就是朝天门大街,那里人口密集商铺林立,排查有极大难度。一旦乞丐失去踪迹,改头换面之后便难以识别。

    探子走出巷口后,是一条小街,这里与朝天门大街距离很近,有些院落的前门就在朝天门大街。街中往来的人不多,却没有那乞丐的影子,探子心中焦虑,他走上街道,奔跑后心跳剧烈,太阳穴位置突突直跳,他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控制呼吸,不表现出奔跑后的现象,又不敢露出任何关注的神色,他慢悠悠的在街中行走,尽量以随意的眼神留意那些行人,尤其是长衣的人。

    一个穿棉质道袍戴方帽的人引起他的注意,这种款式也是明代常有的,并非是道人专用,开始的乞丐是破烂短衣,这种长衣能把上半身全部笼罩。

    他不敢盯着看。但余光中那人的肤色比较黝黑,与乞丐的肤色类似。等到道袍人走过。探子微微回头,观察那人的姿势。与他开始跟踪是观察到的步幅和形态一致,连肩膀的摇动也相同。同时那人方帽边缘还有些不规则的形状,显得佩戴很匆忙,而且下面没有用网巾束发。探子很快转头,跟面前卖方糖的小贩谈价,心中已经定下道袍人的嫌疑。

    那道袍人往前走去,开始掩护的另外一人此时才从那条巷口出来,并未更换衣服,他却没有往道袍人的方向走。而是往北面走去。

    道袍人走的方向是这条街的街尾,探子并不着急,一边挑选方糖,一边用余光留意那人,等到小贩称好了方糖,探子就势改变方向,他转头之时,那个道袍人的身影没入一个院落的后门。

    这密探记清位置,不过他现在难以选择。如果这个院落也只是掩护地点,目标可能会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他犹豫片刻,终于往西走入小巷。走出巷口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的朝天门大街。

    根据他在后面街道记下的那个位置,他看到那个院落的前门是个店铺。店招上写着“万通”两个大字。探子全神贯注,留心着每一个店门附近的人。心中颇为忐忑。

    好在那个道袍人没有再出来,片刻后支援的两个人赶到。探子跟他们说了乞丐改扮后的样子,又指明了位置,由那两人看着后门。然后他才走过那店铺前门,随意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伙计在买东西,似乎是卷烟和盐巴等货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急促的心跳也变缓下来。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固定的窝点,而不是一个空的掩护点。

    。。。。。。

    “大人您看,就是那个万通商铺,昨日追踪的那个乞丐,平日在里面做个伙计,属下派人进去过一趟,确定是昨日那乞丐。店铺里面以前买火炭,现在主要售卖文登香、胡椒、茶叶、大宗海盐。卷烟和胡椒不是从商社买的,而是通过工商司,我们去找了刘大人,他假作例行检查工商司,调了工商司最近三个月转手文登香的记录,这个万通商铺是其中之一,就是陈敬丹批的,理由是这店铺能往宁远卖大宗海盐,批一些烟草拉拢这家的总号。”

    第二日,朝天门的一处茶楼中,周世发一身绫罗绸缎,提着鸟笼子坐在二楼上,旁边是刚从张家口回来的张东,对面则坐着这次立功的稽查小队队长。说话的那小队长,就是昨日在陈敬丹门口盯梢的小组长。

    周世发的位置朝着南边,刚好能看到那个万通商铺的门脸。周世发几人都是满脸微笑,似乎是亲友在聊天,但口中说的却全然不是寻常内容。

    “既然陈敬丹批卷烟给万通,那就是坐实了此事,这人胆子倒大,也是蠢得可以,放着登州的大官不做,去做那鞑子走狗,到时候,老子亲自审他。”张东语气中透着阴冷。

    周世发看着那小队长,“附近街上有没有其他可疑店铺。”

    小队长道:“有两处可疑,一处是据点斜对面的一处字画摊,帮人写门联和书信,那人写字时候眼神经常顾着周围,另有一处是个包子铺,其他店铺没有疑点,咱们要不要动手,先把这几家都抓起来。”

    周世发沉吟不语,张东沉静的道:“周大人,我总觉着这里还不是贼首的地方,要不要找人来这里打个门脸,放个长线。”

    周世发沉默半响,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盯死这个地方,我回想陈敬丹的样子,必定是练家子,手上有几下的,回想起来,他经常能见到刘大人,在场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民政官,要是他铤而走险刺杀刘先生。。。”

    张东低头道:“那陈敬丹是徐元华招的,民政这些年来招那许多人,刘大人从来不准我们过问,最多给一份简历给我们,出了问题也是民政的责任,陈大人总没道理全部怪在咱情报局头上。”

    周世发轻轻出了一口气,好在现在是有点眉目,他心情也比较放松,没有斥责张东,而是摇摇头笑道。“天下的事情要是总能用道理来说话,那就不用咱们情报局了。你记住一条。这事牵扯到刘先生安危,一点大意不得。出了事你我都要掉脑袋。”

    张东叹口气对周世发说道,“既然如此,属下建议先保脑袋,还是不要放长线了,晚上关城门的时候动手抓人,那贼首晚间出不了城,咱们有一晚的时间动刑审讯,总是有机会的。”

    “作为备用方案,我要去跟陈大人回报此事。请大人定夺,通知行动队待命,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

    。。。

    “情报局的意思是怎么做?”

    陈新听完周世发的报告,轻轻的问道。旁边的刘民有则只是安静的听着,他对于陈敬丹是奸细没有想到,因为陈敬丹此人头脑精明又身处高层,他很清楚登州的前景,当建奴细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

    “属下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放长线。传送一些错误的情报。。。”

    “你是打算把陈敬丹留下?”

    周世发小心的说道:“属下是想着,至少让万通商铺的人把消息传出去,情报局好理清他们所有的节点,这个商铺可能只是收情报的地方。或许还有其他我们不知的奸细,只要盯紧商铺,就能一一找出来。所以陈敬丹暂时不能动。因为属下估计那门房可能是建奴的人,工商司中还不知有没有其他奸细。一旦抓了陈敬丹,就会打草惊蛇。”

    “陈敬丹那组。是发布的什么假消息?”

    “征调商社船只,召集熟悉东江镇海路的水手。另外他可能还知道第四条。。。”

    刘民有补充道:“就是放回部分蒙古俘虏,让蒙古人断绝张家口到辽东的商路。”

    陈新点点头,眼下建奴新败,随行的外藩蒙古损失惨重,皇太极最怕的,应该就是蒙古被登州拉拢。张家口这边,是后金交换物资的通道,后金间谍很多是从张家口入关,知道这里的重要性。

    陈新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片刻后才道:“只给你一天时间,登州高层不能长期存在奸细,你们情报局盯着商铺,建奴也可能会发觉,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万通商铺既然收到了情报,最近就会急着送出去,尤其是关于蒙古这条,建奴的探子知道重要性。陈敬丹这边,抓到后也能审出些事情,据刘先生所说,此人颇为精明,这种人大多不会无谓顽抗,若是有必要,你可以给条件给他交换。”

    “是,属下明天后动手。”

    “动手时想个好点的方式,抓陈敬丹也未必会马上惊动建奴,不要忘了,他是拿咱们登州镇工资的。”

    。。。

    第二天午后,化名陈敬丹的陈一敬从工商司回到家中,那门子迎过来,在门口时十分恭敬,进到门内就收起笑脸,“今日为何如此早就回来了,叫你打听的事情可都清楚了?”

    “要放回的蒙古人关押的地方是情报局机密,名字和所在部落更不清楚,我一个工商司的副司长,岂能那么快就寻到,总要旁敲侧击才可,他们最后要走,都会通过商社,多半是坐船去天津或宁远,到时才能知道。”

    “临出发时才知道在何处,要你何用。”

    陈一敬冷冷回道:“姓李的,是你们要用老子,不是老子求着你们的。”

    两人目光交错,同样是凶狠异常,陈一敬每日间担惊受怕,早已处在压力崩溃的边缘,此时见到这个李恳还要威逼,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李恳是李永芳的家丁头子,一贯的好勇斗狠,与另外两人一起被安排在陈一敬家中,名为佣人,实际上是看着陈一敬的家人。

    李恳凑到陈一敬面前,“在你主子面前敢这么说话,信不信老子。。。”

    “我劝李兄你还是想好再说,没有老子给你们消息,你们几人在登州有个球的用,少给老子摆主子的谱。”陈一敬冷笑着打断李恳,“你要挟老子,不过是把我的身份说给登州镇,或者就是杀了老子一家,老子自然有后手,你们一样不得好,不信你试试。”

    李恳眼睛眯起,眼前这个陈一敬话语平淡,但李恳知道陈一敬说的后手多半会有,可能是留有密信在某个信得过的人那里,一旦出事就会交给登州镇。因为需要陈一敬批卷烟货源,而必须商铺才有资格,所以陈一敬是知道万通商铺的。

    李恳见陈一敬还敢威胁自己,一把揪住陈一敬的领口,“狗奴才,以为驸马爷没有后手。。。”李恳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啧,啧,啧。”陈一敬丝毫不慌乱,还有心情嘲弄李恳,“你一句话就搞出三处错漏,没有老子关照你,你早他妈被抓了,李东家若是哪天被抓,多半就是你害的。”

    李恳忍住气,一把推开陈一敬,“陈一敬,我不来和你斗气,不过你对老子不敬,老子这里记下,日后再跟你算账。今日只说公事,你为何回来这么早,蒙古人的事情,你何时能得个信。”

    “今日上午刘大人通知,让我陪他一起去灵山卫,查看灵山卫棉纺厂,或许陈总兵也要一起。”

    李恳疑惑道:“为何叫你,一个织布的地方有啥看头,你蒙谁呢。”

    陈一敬怜悯的看着面前这个猛夫,“你说我去干啥,老子是工商司的副司长,棉纺都是老子在主理,你若是知道织布有啥用处,你就不是李东家的狗腿子了。”

    李恳气的两眼冒火,陈一敬嘿嘿一笑,这个李恳逼得他没法,不如此反击一下,以后的日子过不了,今天这番交锋之后,李恳应当会收敛一些。

    他转身回屋收拾东西,李恳在后面问:“陈新也要去?你们去几日?”

    陈一敬丢下一句,“老子要走十几日,也或许一月,这事由不得我,跟两位大人一起,得看他们的日程。你也不要问路线,就你们这几号人,要刺杀陈新还是省省吧。”

    。。。

    陈一敬匆匆吃过午饭,就带着包袱回到工商司,工商司的位置就在水城东南,整个民事部都在这里,外表和军营没有区别,名义上只是登州镇总兵的赞画幕府。

    按照计划他们是午时末刻集合,今日赶半天路,在黄县的一个屯堡过夜,所有人都骑马,他到民事部大门时,那里的两个保卫在给他行礼。陈一敬心中既有些自豪,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作为一个商人,他从来没有过今日这般的地位,但这种地位却因为李永芳到来而岌岌可危。从李永芳出现到现在,陈一敬从来没一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只要被登州镇发现,或是被李永芳出卖,他的一切都将失去。

    到了工商司的分院门口,他看到自己的坐骑已经栓在门外,是他的助手负责的,徐元华的坐骑也在那里,陈一敬长长呼一口气,稳定了一下焦躁的情绪,走入大门。

    见面的人都在跟这个负责棉纺的副司长打招呼,这个是整个登州的大项目,能负责这事就表示大有前途。

    陈一敬满脸和蔼的与那些人说话,他习惯性的留意周围时,也没有发现异常,他此时非常想早些出发,至少离开登州的时候,可以不用遭受李永芳的要挟。

    陈一敬不由加快脚步,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公事房门口,打开房门清理好文册,这时助手也到了,说刘大人通知在部长会议室集合。陈一敬赶紧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到刘民有那个单独的小院中。

    刘民有的副官就等在会议室门口,看到陈一敬过来,便请他进门,陈一敬道过谢,推门进去,走了两步呆呆的停下来。

    屋中站了五个黑衣的人,上首坐着的是他最怕见到的情报局周世发,旁边坐着他见过两次的张东,两人都气定神闲的高坐不动,张东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在玩自己的指甲。

    陈一敬微微偏头看看两侧,几个黑衣人已经靠拢过来。他仰头叹一口气,手中的包袱颓然落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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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发兴冲冲的走进陈新的房门,里面等着陈新和刘民有,那支视察的队伍按时出发,不过他们是用的马车,从外面看不到有些什么人,以防止后金奸细发觉陈敬丹不在其中。

    陈新支开了所有侍卫,只留下一个海狗子。周世发此时才道:“大人,陈敬丹全部招了。”

    “招了些什么?”

    “他原名陈一敬,平度州人,是当年负责给李永芳女婿武长春传递消息的人,后来武长春被东厂捉拿归案,陈一敬便逃到登州,改名做生意。”

    刘民有两手支着脑袋,心有略微有些失望,陈一敬竟然真的是奸细,而且很早以前就是。

    “登州的建奴细作头目是谁?”

    “是资格最老的汉奸。。。李永芳。”

    陈新愣了一下,跟着就一拍桌子站起来,“皇太极这是一步臭棋,在他心中李永芳没有多大用处了,已经收了千金市骨的效用,就派来登州出生入死。但大明的官场都记得李永芳,对老子就是有用,立刻部署逮拿。”

    “是,属下已经抽调好了最精锐的人手,一定会抓出李永芳。”

    刘民有在一边问道:“民事部里面有没有陈敬丹的。。。同伙?”

    周世发恭敬的回道:“据陈敬丹交代是没有,他说估计没有人愿意干这事,所以他也从未考虑拉人入伙,不过属下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刘民有赶紧道:“你查证的话,不要大撒网清查。我不希望民事部人人自危,这会影响他们的工作。比之一个内奸的危害更大。”

    “属下明白。”

    陈新转了两圈,嘿嘿一笑。“陈一敬没提要求就交代了?”

    “他提了两条,一是不祸及家眷,二是保命,属下听了他的情报后答应了。”

    “他有什么资本交换?”

    “因为李永芳要卷烟,所以陈一敬知道万通的地址,他曾经化妆监视过那里,据他交代,李永芳应该不在万通那个院子里面,因为他没有看到过。而且万通里面应该还有地道,通往另一个隐蔽点,他曾看到万通有马车出城,他跟踪过去,在马车返回的附近找到几堆新土。”

    陈新皱眉问道:“有地道的话,怎么找到?”

    “陈一敬发现挖土的时间在一个多月之前,也就是说是最近两月内租赁或买卖的,应该是告知陈一敬万通地址时候就作好准备。距离万通不会太远,属下将范围放在五十步之内。派熟悉朝天门的探子去打听,明日应该就能排查出来。”

    陈新点点头,“告诉陈一敬,若是能抓到李永芳。就留他一条命。我到时会调动军队封锁附近路口,如果地道没有找到,就挨着清查过去。明天我就要见到这位驸马爷”

    。。。

    “万通商铺五十步内。最近租赁和买卖的共七家。”吴坚忠铺开地图,对周世发指点着。张东也凑在一起,还有内勤行动队的副队长。

    “其中有三家系做小生意的夫妻。经营地点在城中集市,有子女父母同住,基本可以排除,另有一家经营豆腐作坊,进出人甚多,不适合挖掘通道,还有一户是个大院,系济南府来的客商,查到在商社进货和大宗交易的情形,应当也不是。剩下的两户嫌疑最大,都是平日少有人进出。。。”

    周世发边听边点头,吴坚忠也讲得很认真,这是他最喜欢登州镇的原因之一,即便互相间有些不睦,但做事情的时候少有因个人原因而扯皮的。

    张东插进来问道:“那个掩护的建奴书画摊里面,晚间只有一人住着,这次要不要留下?日后建奴有新的人过来,就可以通过这个书画摊发现。”

    周世发想了片刻后摇摇头,“不行,这次不能出一点岔子,万一那铺子有后门或地道,走脱之后通知了李永芳,咱们得不偿失。晚上就动手抓人,地道入口狭窄,不会在花园这些地方,一定是在最重要人物的房中,如果李永芳另外住在一处地方,那万通里面最重要那人肯定知道地方,否则他们无法联络。咱们在那几家的房中等待,在出口抓他。抓到这个人之后动刑拷问,天亮前一定要问出地方,开城门之前包围李永芳的躲藏地点。”

    “陈大人调了特勤队和近卫第一司待用,协助我们包围指定地区。军队最近有人提议建立军事情报局,想从情报局分出一块,陈大人暂时压着。这次抓的是头号汉奸,陈大人亲临督战,军方的人也都看着,大家都打起精神,行动一定要迅速安静,不要丢情报局的脸。”

    几人同时点点头,个个摩拳擦掌。吴坚忠冷冷道:“李永芳失抚顺,以游击投靠蛮人,开汉奸之先河,萨尔浒之时为老奴出谋划策,占辽东后作恶无数,这次定叫他命丧登州。”

    “说的不错。”周世发拍拍手掌,对几人道:“下面分派任务,城内由本官亲自调派,本官负责控制朝天门大街周边范围,与正兵的将官协调。”

    周世发说完又对张东道:“今晚的行动要几处同时动手,城外陈家的几个人,由内勤第三行动小队负责,你负责直接攻击万通商铺、书画铺和地道出口的几处可疑地点。”

    张东微微点头,脸色却没有什么惊喜,他本意是想去逮拿李永芳,周世发却没有安排他。

    周世发转眼看着吴坚忠,“你跟着刘兴祚很久,对李永芳最熟悉,由你负责逮拿李永芳本人,领外勤两个小队在朝天门两翼待命。据我估计,那李永芳所在的地方离朝天门不会太远,否则往来传信不便。也无法及时了解到万通是否安全。”

    张东指着草图,“属下计划是。出动内勤行动第一第二第三小队攻击万通商铺,行动开始以后。以近卫司控制朝天门大街周边道路,严禁所有人出门 走动。虽然那两户是地道出口的嫌疑最大,但其他各家也要派人看守,一旦扑空就要进入另外那几家,各路口都要有咱们的人,紧急时候吹哨子呼叫。”

    周世发打断发问,“晚间接近时,容易惊动民户家中的狗,你是如何安排的。还有如何发送信号,让各处一起动手?”

    “属下是如此安排的。。。”

    。。。

    夜幕下的登州一片寂静,一队百余人的队伍行进在空旷的朝天门大街,朝天门的守城军在三更之前要换防,每日都是这个时间,整齐的脚步声在大街回荡。随着军队行进的步伐,周围人家的狗吠声阵阵响起。

    一个更夫正好经过,他躲到路边,让开行进的军队。有节奏的打起更,随着打更的声音,背街中窜出三十多个黑影,惹出的狗吠声在大街狗叫的和应下。显得并不刺耳。

    他们静静听了一会,照例的用绳子钓过围墙,扔进泡毒的猪肉。等了片刻后用包布的短梯靠上墙头,在军队整齐的脚步声掩盖下。依次悄悄的滑入墙内。

    这个位置是三进中没有厢房的地方,里面总共有一间正厅。一间正房和四间厢房,此时都是一片漆黑,已经看过院落图的队员按照分组,到达目标房屋的门口,另外有部分人则进入了二进和一进。

    身着黑衣的张东蹲在院中观察,正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显得十分怪异,有怪异的地方就是最可疑之处,张东估计地道就应该在那里。所有人就位之后,张东发出一阵老鼠的吱吱声,围墙上随即缩回一人,他来到大街上,对着那更夫舞动了一下手中的火绳。

    更夫转眼看了看大街上,几个黑影已经到了书画铺子的门口,也晃动了手中的火绳,更夫随即朝着远处的钟楼摇起手中的灯笼,登州的钟楼南面正对着朝天门,能够看到灯笼的信号。然后是片刻的等待,军队的脚步声正在远去。

    “当”,三更的钟声响起,清亮的钟声传遍全城,连城外也能清楚的听见。等待在各处的行动队同时发动,方才经过的军队立即分散开前往各个路口,朝天门方向也出现了一支新的人马。

    万通商铺的院中,嘭嘭的破门声响起,各组队员迅疾的破开房门,几人一组冲入屋中,三间厢房中传出几声惊叫,随即便被截断。正门的一个壮汉猛力撞向大门,门栓咔嚓一声断裂,后面的队员一拥而入,此时第二声钟声才响起。

    张东跟在队尾,只听里面低声怒喝,原来里面多砌了一道墙,而且门十分结实,行动队最壮的壮汉也没能一次撞开,后面的一个队员正在用铁锤破门。

    那扇门背后响起翻倒家具的声音,门叶在大锤敲击下一块块碎裂,那壮汉停下锤击,上去用脚一阵乱蹬,木块纷纷跌落,里面堆积的书架衣柜也被壮汉推开,他们冲进去时,十八声钟声刚刚敲完。

    张东走入那间屋子时,两个队员已经在床下翻开两块木板,发现了地洞入口,其中一人手执短倭刀,打着火把跳了进去,接着又跳进去两人,张东叫停其他人,自己跳下去看了一眼,洞很狭小,不过能直立行走,洞内火把光闪动,张东判断了一下方向,正是往东南方而去,那里就是嫌疑最大的一家房屋,张东不由浮起冷笑。

    。。。

    万通商铺东南方的民房内,摆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几只老鼠吱吱叫着在屋中乱窜。地面上一块木板突然被顶起,露出一个洞口,几只老鼠四散而逃。

    接着一个脑袋冒出来,他不及观察周围,慌慌张张的钻出来,但他还不急着逃走,而是飞快的抓过旁边一根粗木棍,支在一个碾子下面,用肩膀用力的往前一顶,那碾子缓缓滚动着,往洞口而去。洞口已经看到有隐约的火光,这人咬牙切齿的发出唔唔的声音,拼命推动着碾子,一支火把刚出现在洞口,这人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推,那碾子刚好压在了洞口上,将那火把盖在下面。

    洞口一声怒吼,碾子底部晃动着亮光,下面的人在用力顶,但那碾子纹丝不动。

    逃出的人喘息几口气,左右看看屋中,跑过去打开一个柜子,取出其中的包袱,在门口静听片刻后打开房门,外面是个寻常的单进院落,他一脚迈出去,刚刚发觉不妥,周围两个黑影已经猛地扑上来,将他死死压在下面,一只手还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支火把很快点起,周围还有其他数人,一人从院墙上翻出去报信,另外一人过来拉起地上人的头发,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这人不是李永芳。”

    老蒋咬着嘴唇,打定主意不说话,只听另一个声音道:“用刑,天亮前必须问出来李永芳的地方。”

    老蒋知道不好挨,盯着这些人的动作,原以为他们要那些刀刀叉叉出来,却见他们拿了几块棉布,另一人提来了一桶水。

    “这也叫用刑?”老蒋心中奇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来无恙

    “那个蒋掌柜招了,李永芳在石门坊,吴坚忠马上领人出发。”

    朝天门大街上,周世发忍住内心的激动,对黑暗中的陈新说道。

    陈新却没有马上谈到李永芳,而是问道:“其他人审过没有?登州镇内还有没有其他细作?”

    “正在加紧审查,登州镇内还有四个细作,都往万通送消息来。他们传送消息以前是用自己的渔船,上次渡过辽海损失颇重,如今改坐宁远的商船,他们正计划自己买一艘。万通里面的伙计都是建奴奸细,包括第一日的那个乞丐在内,李永芳的家丁有五个,其他几人是从京师调来,都是潜伏京师多年的老手,他们已经交代出两个我们未发现的京师据点,加上张东在张家口发现的奸商窝点,建奴在大明北方的情报线条基本清晰了。”

    陈新冷冷一笑,“建奴还是嫩了点,登州所有线索都集中于万通,此处探子又清楚京师的地址。万通一完蛋,所有线条全部暴露。你在后金布点的时候,切记单线联系,宁可降低一些效率,也要保证各条情报线的独立,干这一行的,宁可麻烦,不可大意。”

    “属下谢过大人指点。”

    陈新对着身后的近卫营军官商量了几句,又对周世发问道:“是否还需要近卫营封锁石门坊?”

    周世发盯了后面那几个官一眼,这些人都是今年毕业的武学学生,也有来自职业校学生的,因为遇到旅顺大战的缘故。军报鼓动特别频繁,造成今年要参军的特别多。所以兵务司增加了一批新兵名额,刚刚才完成集中训练。抽调了一批到侍从室,成为见习副官,这些人能写字能画地图,懂计算粮草,懂各种阵形的应用,最缺的是实战经验,但是对于打仗十分狂热,在周世发来看,他们都是被军报上那种浪漫主义的战争描写冲晕了脑袋。

    他想想后低声对陈新道:“应当不需要了。石门坊内外六个路口,情报局能控制得住。”

    陈新也不坚持,此时吴坚忠和张东都领着行动队到达,陈新只带了卫兵和几个年轻军官一起出发,跟着周世发一起到了石门坊。一路上脚步都很轻。行动队押着那个蒋掌柜,用布团堵着他的嘴,领着一路到达了石门坊。

    明代的坊中一般会有几个门,但石门坊地处朝天门,因为商业的繁华变成了开放的街道。在登州之乱时又被火烧掉部分,现在很多是新修的,城北烧得最厉害,登州镇占了草桥北面的地方修了一个军营。放了一个千总部在那里,作为制衡登州城内各派的威慑力量,对其他地方则没有强占太多。

    蓬莱县衙和登州府衙的官吏要的是城内的地皮。有些绝户的人家,就被这些吏员占了。石门坊的房子和商铺很多都是他们修的,大多用来出租。随着登州镇商业的恢复。来此经商的人越来越多,房屋租赁和买卖都火爆起来,所以这帮基层官吏在登州之乱后实际上是发了一笔财。

    这种条件下产生的问题,便是以前的房屋格局被打破,这些官吏抢占之时都不顾什么巷子和排水,谁的官大谁就画大一块,造成石门坊的巷子弯弯拐拐,显得十分杂乱。

    前方的吴坚忠正在黑暗中确定地方,他才不管这里是谁的物业,只要是登州镇的命令,就算是王廷试的宅子他也要进。押老蒋的队员顺着老蒋看的方向指点,一边低声说话,与那老蒋确认地方,老蒋的嘴巴被堵着,只能用点头表示。

    等到目标位置确认,几个心腹手下靠过来,这里没有条件看地图,吴坚忠就指着前面的巷口对两人道:“就是那处带阁楼的地方,李永芳住阁楼的可能不大,因那里最不便于逃脱,应当是在正屋中。”

    一个戴皮帽子的手下低声道:“李永芳选的那地方甚好,那个位置在巷子中冒出一段,从阁楼的两面正好能观察到两边的巷口,就怕晚上有人守夜。”

    旁边一个行动队小队长骂道:“谁他娘没事守夜,他又不知何时有人来。”

    吴坚忠点点头,“多半应是日间才有人守,不过为稳妥些,他们的院墙后面连同另一巷子,第二队从那边进入,我带第一队从这里,还是以巡更的梆子为号。记住一定要安静迅猛。”

    。。。

    石门坊中的一间普通小院中,李永芳正在床上翻覆,这里是他真正的巢穴,只有两个家丁与他同住,这两个家丁平日以挑夫为掩护,轮流出门做工,从来不去万通商铺。这个地方除了老蒋之外无人知道,连他的家丁头子李恳都被瞒着,因为李恳在陈一敬家中,暴露的可能是比较大的,而且李恳此人容易冲动,李永芳并不信赖他。

    即便有多重的掩护,但李永芳最近还是忧心忡忡,常常夜不能寐。登州旅顺大捷的消息传来,很快传遍登莱各地,是市井之间的热门话题。他开始不太相信,作为后金曾经的汉人高层,他清楚后金的实际战力,作为主力的满八旗青壮不过四万余,补充非常缓慢,北方的生女真都居住在深山老林,要抓捕或招降也甚为不易,但是作战都十分凶悍,他根本不信能一次损失近五千。

    后来登州镇在北门瓮城里面在展示战果,所有百姓都可以去看,他也去看了,堆起的脑袋有几座小山,其中一座全部是真夷。虽然李永芳不能看到牙口,但通古斯人种与汉人的面部轮廓和五官差别较大,他大致能判断出都是真夷。

    据登州的战报,旅顺战役共斩首五千余真夷,蒙古人五千多,包衣上万。看到人头之后。李永芳就知道后金会因此转入颓势,不但是实力的损失。还有皇太极的威望,那是更麻烦的事情。一旦八旗沦为各自为政,那后金就彻底完蛋。

    所以李永芳每晚翻覆着睡不着,总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当年努尔哈赤围城,李永芳一开始就表示投降,但又继续在城头准备防务,结果八旗军一战就登上城头,他赶紧就真降了,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保命。但后来随着后金的节节胜利,他便安心下来,给努尔哈赤当了奴才。不过他从来没想过后金能夺取中原,只是认为明廷无法收复辽东。直到皇太极即位之后,显示了远高于老奴的政治才能,后金在一点点强大,特别是蒙古也投靠后金,他才感觉到或许真有可能入主中原。

    但是登州崛起让形势突变,特别是他们登陆辽南之后。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势远超东江镇最强大的时候。

    在登州的时间越久,李永芳越是心惊,因为他还有几个沿线分布在各处,每天都有上千的流民到达登莱。变成登州镇的一部分,平度和昌邑的土地人口被登州镇席卷一空,登州的势力还在青州府边界上不断渗透。吸收青州的农户,按照登州镇的组织力。这些人很快将成为这台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他在登州才第一次领教了宣传的力量,随处都可以听到对建奴的仇视。有报纸、评书、戏台、宣教员,甚至还包括学校的老师,日积月累之下,人人都视建奴为山林野兽,大家最想的就是拿起火枪打野兽,包括他所在巷子的几个老太太,平日在巷口纳鞋垫的时候,也要骂建奴几句,互相交换一下听来的建奴恶行,这种人心的力量是最让他心悸的。

    按照李永芳的估计,今年登州镇的人口就会上百万,常备军两万多,预备军就不知道能达到多少。那些预备军的数量也让李永芳胆寒,他不敢想象明年会达到多少。

    他现在想来,后金颓势已现,登州镇朝气蓬勃,但其他人可能投降,李永芳是没有退路的,因为他是第一个汉奸,所谓万事开头难,这个领头当汉奸的人,就是最逗人恨的。

    李永芳盯着黑沉沉的屋顶,回想着记忆中的一个个片段。此时外面响起第一声鸡鸣,接着就有一阵狗叫,李永芳也没有在意,鸡鸣的时候外边有几条狗经常会叫。天又快亮了,对李永芳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现在上了年纪,睡觉的时间本来就短,加上最近忧心忡忡,所以睡眠质量非常差。

    外面的鸡鸣一阵接一阵,李永芳睡不着,干脆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上理了一下思路,他已经找好一艘宁远的船,派两个人坐船到宁远,然后回辽东送信,最要紧的是关于张家口的事情,需要皇太极预先有所准备,有必要的话冬季也可以出兵威胁一下那些蒙古部落,那条商路对后金很重要。

    他想得入神,直到被肩背的疼痛带回了现实,他自己用力捶捶肩膀,全身都是毛病。跟他同一时期的汉奸佟养性不久前得病死了,现在汉人里面有权力的都是高鸿中、石、鲍承先这样的人,他作为最老的汉奸,却还在要风烛残年在登州这个虎狼窝里面出生入死。

    摇头叹口气,头发花白的李永芳自己撑住床沿,踮着脚穿鞋子,外面响起巡更的叫喊声音,然后是几声梆子响,李永芳一点都没有在意,继续要把鞋子穿好。

    棒子声只敲了三下,停下之时异变突生,房门嘭一声大响,门栓在空中翻滚而过,门叶狠狠撞在墙壁上,一个人影跟着门叶一起扑进来,窗户的窗格也如同碎纸片一样碎开,同样有人影窜入。

    李永芳大喝一声,就伸手去抓床头的短刀,他不是要反抗,只是要自己了断。

    但年迈的体力让他动作缓慢,还没有摸到刀柄,就被两个人狠狠压倒在地,那几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反扣着他的双手,其中一人手法老练,飞快的将李永芳的下巴也弄脱臼,然后将李永芳的脑袋牢牢压在地上,一点都动弹不得。

    接着又有几人进屋,他们提着短刀和短铳,在屋中警惕的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威胁之后点起火把,其中一个火把凑到李永芳脸庞附近。

    火把光闪动着,将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投射在灰黑色的墙壁上,李永芳呜呜的在地上叫着,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们打火把是要确认自己的身份。他宁可死也不想落在这些人手上。但他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李永芳终于放弃,他趴在地上,绝望的睁大着眼睛,无神的盯着面前那人的鞋子。

    一个冰冷中带着得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抚顺驸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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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永芳偏着头,把眼睛微微眯起,他刚刚才被揭开头上的黑布。被抓到后,他被这些人弄上一辆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一处地方,天亮后又被运出了城,走了大概一刻钟,到了眼下这个地方。

    他游目四顾,这里是一个砖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而且位置开得很高,跳起来也无法摸到,屋中十分简单,就是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两面墙壁插了两支火把,毕毕剥剥的烧着,当然,还有几个人。

    “你就是李永芳?”一个年轻武官坐在对面,带着一种亲和的微笑。

    李永芳看看那武官,这个人他见过,正是让后金恨之入骨的登州总兵陈新。不过在此处见面,就不是什么好事。他低下头盯着地面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来。被抓到时就被下掉了下巴,嘴巴无法闭合,口水顺着嘴角一串串的滴下。

    “啧啧,原来是阿巴泰的女婿,不过本官有个坏消息给你,你的老丈人在旅顺被我登州镇痛打,六个自管牛录夷丁只剩下不足两百人,日后在皇太极那里也是不好混的。”

    李永芳还是不说话,陈新却丝毫不以为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永芳,片刻后才道:“看起来抚顺驸马和老丈人关系不太好,对丈人漠不关心,这也难怪,听说建奴女子甚丑,耳上鼻上还要穿上银环,驸马爷看不上她也是常理。可恨阿巴泰非要找李大人当女婿,可怜李大人比阿巴泰还长几岁,却要叫他丈人。这关系也好不起来。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大人在后金过的日子。是在难以启齿对人言。”

    陈新说得起劲,站起来走到李永芳身边。“不过本官可以帮李大人代说,李大人万历四十六年找了新东家,得亏你是个游击,把自己卖了个不错的价,还当了什么驸马。卖得不错,不过也没佟养性卖得好,看看人家,一介白身投靠,当的老奴的女婿。你说来是驸马,实际是老奴的孙女婿,看到佟养性,你就该叫一声姑父,这差别就出来了。”陈新停了一下,思索着道:“按阿巴泰来算,你就该这样叫,不过要是算岳托,又有点不对劲。佟养性是老奴的女婿,岳托是老奴的孙子,按说和你一个辈分,也就是叫佟养性姑父。但本官听说佟养性又和岳托是儿女亲家。本官总在思考,佟养性该叫岳托什么才好,要是叫乱了。李大人你就更不好叫了,本官每每想得夜不能寐。不知抚顺驸马能否解本官之惑?”

    李永芳抬起头盯着陈新,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似乎在笑话陈新。陈新笑眯眯的和他对视,“佟养性寿终正寝,他算是交代了,石廷柱、高鸿中、孔有德他们都还有机会投降,偏偏你李永芳投降不得,在辽东也呆不得,被皇太极一把扔来登州,头发花白还要拼命,当汉奸当成你这样,也是够亏的。”

    李永芳毫不在乎的与陈新对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也曾经想过被抓到后的结局,算是有心理准备的。

    陈新嘲弄够了,站直了围着李永芳转了两圈,“李大人对丈人不太关心,想来对后金那些便宜亲戚都看不上,本官本来想一一跟你说说,如此就作罢了,总之他们最近都不太好。其中有个叫巴颜的,更是断了腿,现在不知道关在何处,不过离李大人是不远的。。。”

    李永芳脸色一变,两眼变得凶狠的盯着陈新,陈新嘿嘿一笑,“若是李大人能好好给本官解惑,告诉本官一些感兴趣的事情,这个巴颜或许能得条活路。”

    李永芳呜呜呜的叫着,巴颜是他的第五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现在在给皇太极作戈什哈。旅顺之战打得如此激烈,李永芳也有些担忧巴颜的安危,现在陈新一说出来,他立即有些慌乱。

    陈新对旁边几人点点头,马上有人上去,把李永芳的下巴接好。一般擒获之时要下掉对方下巴,是否则对方在口中藏有毒药或是咬舌,咬断舌头的话,剩余的舌根会堵塞咽喉,使得人窒息而死。等到目标被抓获,或欺骗或要挟,目标的求死之心会减弱,那时候才能给他接好下巴。

    李永芳不太自然的张了几下嘴,旁边的一个队员用葫芦给他喝了一口水。李永芳流了不少口水,他喝完后也不急着问巴颜的事情,而是看看周围几个情报局的人,最后才转到陈新脸上,“陈大人不愧是天下名将,连这等锦衣卫般的人马也练得如此精锐,在下大致能猜到何处出了漏子。在下大胆说一句,锦衣卫和东厂差他们多矣。”

    陈新拱拱手笑道:“当不得驸马缪赞,天下英豪多的是,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地方,这位。。。”陈新一指身边的黑衣人,“驸马爷可还认识?”

    李永芳眯眼看了看,那人脸庞入斧削一般,眼神看人如同看一件物品,没有任何的情绪,非常有特点,他在回忆中寻找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刘兴祚的奴才,难怪能一眼就认出老夫。”

    陈新笑道:“登州镇没有奴才,只有做工作的人。只要人尽其才,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建奴西虏都不足道,不知驸马大人以为然否。”

    “陈大人高见。”李永芳点点头,“不过说实话,小人不太看得懂登州镇的道道,以前袁蛮子说过五年平辽,那时候我就不信,但现在我倒觉着陈大人能五年平辽。”

    陈新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永芳,“驸马爷这话说的本官心头高兴,李大人头脑精明,想必也能猜到,无论你说得多对我胃口,本官也不会留你活口,你的人头一定会送去京师。本官最多。。。给你痛快一点。”

    “陈大人自然不会把老夫活着送去京师,好免得老夫在北镇抚司说些不该说的话。老夫也乐得在登州升天。能痛快一点也是好的,这也是在下佩服登州镇的地方。没有凌迟这样的酷刑。”李永芳用话堵住陈新,他最怕的就是当年武长春的结局。

    陈新微微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凌迟,但也有其他法子,本官劝你有什么就老实交代,不要给彼此找麻烦,本官是军人,不想折磨人。如果敌人要逼我上酷刑,登州也是有的。”

    李永芳点点头。“陈大人说的巴颜是否真在登州,可否让老夫见一见。”

    “等你交代完了,本官看你交代的内容再定,若是没有什么管用的,那就对不起了。本官也提醒一下驸马爷,建奴颓势已成,你要是想给子孙留条路,就把你所知建奴在大明的细作窝点尽数交代,日后本官或许给你留个后。本官最不喜欢株连,但对顽固者也不妨用一用。”

    李永芳哈哈一笑,“陈总兵天下豪杰,说的话老夫信得过。若是大人只留一个,便请留下巴颜。”

    李永芳也没有再问巴颜是否真的在登州,他能交换的很少。陈新站起来走到门口,转头看看驸马爷。“李永芳,你后悔过当鞑子奴才没有?”

    李永芳沉默片刻道。“若是不当奴才,万历四十六年便死在抚顺,陈大人也没机会问老夫后悔不后悔了。”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大好的人头,多带了十多年,终于有人来取了。”

    陈新摇头笑笑转身出门,李永芳在后面大声道:“恭送陈大人。”

    。。。

    周世发和刘民有都在外面等着,看到陈新出来,都连忙迎过来,周世发对陈新道:“蒋掌柜交代的登州城内各处细作全部就擒,昌邑和平度的几个已派出行动队擒拿,民事部派了人协助,”

    “逮拿后你们情报局先审,审完之后连同那个陈一敬在内,送往登莱各处公审,李永芳交待完之后也是如此,给他挂个头号汉奸的牌子,

    “好的,属下记住了。李永芳后面如何送京师?”

    “随便给他安个理由,类似逃跑这样的,就在登州砍头,只把人头送去京师。”

    周世发追问道:“那陈一敬呢?”

    “审问完李永芳和蒋掌柜再定,看看陈一敬到底做到了何种程度。若是罪不可恕,也不必理会那承诺,照样砍了。”

    周世发自己记下,陈新慢慢往外面走,一边对周世发低声吩咐道:“审问完李永芳之后,你整理一下审讯记录,涉及隐秘的删去,然后给一份给训导司,需要他们那边排一部新的戏,主要是些辽东的包衣的,李永芳这样的汉奸也需要一个原型。”

    。。。

    从情报局出来之后,陈新也不再隐藏行迹,大大方方的骑马离开,陈新是一夜没睡,刘民有在情报局的公事房等信,倒是睡了一会。

    刘民有路上问起昨晚逮拿的事情,对情报局的行动力还是比较赞扬,这是他少有的称赞情报局的时候,虽然他知道这种机构不能少,但始终不愿意与他们多打交道。

    情报局的地址现在也在东门外,城内有一处分部,城外才是总部所在地,距离卧龙岗不远。这里有一条单独的道路,路的尽头就是情报局总部,从路口出来后,就是往西去朝天门的大路,陈新调转马头,往西而去,刘民有惊讶的问道:“今天就要赶路?”

    “当然。”陈新揉揉发红的眼睛,“这个李永芳已经耽搁了我们两日,今日无论如何要走了,等些日子青州总兵定下来,又会有一堆事情,我就没时间去看棉纺了。”

    “青州总兵下来也忙不了一个冬天,咱们的棉纺厂冬天也要运转,这短短两月已经占据了登莱和青州府的市场,冬季继续生产,开春就拿下济南府和东昌府。”

    陈新打着哈欠,“棉纺和烟草都是大宗交易,棉纺尤其多,听说湖州、松江等地购布的大商贾一次能多至数十万两银,这两样交易捆绑到钱庄,以后钱庄就好做了,如果用钱庄的银票交易的话,可以适当少一些价。青州那边是大事,头绪也多了些,一时半会忙不完,冬天能把这事办完就不错了。冬天民事部没有多少事情,你去运河边视察一趟。。。”

    刘民有看陈新不断眯眼的样子摇摇头打断他,“得了,你就不要撑着说事了,年纪大了熬夜不好,反正民事部有一堆年轻人做方案。我在朝天门牙行调两辆马车,你路上边走边睡养好精神,到灵山卫远着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民事官

    两人出发这一日,登州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人都在加紧赶路。登州陆路艰难,大商贾多半靠水路,走陆路去登州的大多是招远、掖县、平度、青州府等地商人。一般首场大雪后,日常的商业活动就要停止了,然后就是一个冬天的等待。

    他们这次要顺道去视察一下平度州和青州府边界,为经营青州府做准备,青州的平原部分土地肥沃,山地又能有效屏障登莱,得到青州之后,登莱的战略态势会进一步改善。

    第二上午他们到了招远,顺道看了招远的玲珑金矿,黄安寿现在是矿厂总管,他在招远干得很安心,他在四海商社也有点股份,矿厂这里有工资,平日间附近有第一营和屯堡的人马,没有土匪和当地人来捣乱。

    这个金矿今年的产量达到了一万二千两,是招远和掖县最大的一处,今年矿厂的总产量会达到三万多两,除去成本和给各地官吏的分成,利润有两万两,这些黄金他们不打算去折算白银,以后直接制造金币,可以多赚几成的钱息。刘民有希望招远以后主要作为制币的地方,把以前的铜币作坊也搬到了这里,由黄安寿一起管理。

    陈新下午检查了驻招远的第一营部队,卢传宗陪着陈新一起,卢传宗本人没能参加旅顺战役,但所部有部分营伍参战。陈新按照惯例,按照当日训练计划抽查了一些队伍,对于军队的情况,下层很难欺瞒他。因为登州镇都是由他一手建立。

    检查的结果陈新基本满意,日常训练不见松懈。卢传宗没能去旅顺,有些怏怏不乐。连郑三虎这个资历最浅的也去了,第三营的人马都经过了历练,其中立功的也不少,日后扩充军队的话,有战功的当然会优先提升,出自第三营的军官就会增加,相应的,郑三虎在军中的影响力就会提升,这就是军功在军队中的潜在影响。

    “大人。属下想请求大人派属下去河南,或是金州也可以。”卢传宗跟在陈新身后,低声的说道,“第一营抽调了些人到第五营,后来又没有打过仗,也该调去历练一下。”

    陈新点点头,随口说道,“总会安排的,招远这个地方崇山峻岭。偏生又出了金矿,必须要有些人马镇守,石门山和莱阳也甚为要紧,所以安排你们一个千总部镇守这几处。第一营番号排在我登州镇第一。本官是很看重的,这次第二营第三营是去了,不过也不是全部去的。过了年也要调回来,各部到辽东轮战是早就说好的。届时会安排第一营过去。”

    卢传宗这才高兴一些,登州镇竞争激烈。比起学习能力,卢传宗比不过朱国斌祝代春这些人,连代正刚也比他强一些,如果没有战功作底气,以后在军中地位迟早会严重下降。

    他抿抿嘴又对陈新道:“属下听说第三营所有火枪兵都在换装刺刀枪,第一营不知何时也能换一些。”

    陈新偏头看他一眼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第三营在辽东换装你都知道,战兵以后都要换刺刀燧发枪,这个是兵务司做的计划,本官也不是太清楚他们如何安排,你可以去问问李东华,不过不会太快,因为最近还有一支营伍要建立,全部都是刺刀燧发枪,其他营头可能都要等一等。”

    “新营伍?”卢传宗惊讶的问道。

    “去看看你们武备保养。”陈新没有解释,指指前面的武库,领头走了过去,卢传宗知道陈新脾气,只好把疑问放在心中,跟在后面赶过去。

    。。。。。。

    他们第二日到了掖县,自从朱万年走了之后,莱州府的缙绅就消停了许多,屯务司和情报局联合打击那些顽抗者。新来的的莱州知府是个老好人,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缙绅钱照收,但要他对付登州镇,他就没了下文。

    外务司与这个知府也打了交道,仪金是送了的,给陈新的报告说这个知府是个老油条,任何得罪人的事情都不会干,莱州缙绅几次要求他帮忙,银子收了最后啥也没干,后来那些缙绅也不再找他。

    陈新当然最欢迎这种知府,现在的平度州、昌邑县等地的地方官都不敢得罪登州镇,知府再来一个老好人,登州镇吞下莱州府的乡间已经不成问题。只要不去动掖县城中的利益,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陈新并未通知莱州知府自己要路过,在掖县的一处屯堡视察了一下,顺便在这个屯堡吃过午饭,吃的就是玉米。

    掖县的土地也比较贫瘠,山地较多,农业研究所在这里推广玉米种植,山边新开垦的土地都不收粮税,屯户可以自己拿去售卖,以鼓励他们开荒的积极性,玉米是登州农业方面重要的补充,虽然明代玉米产量不高,每亩也只有百余斤,但可以不占用良田,山边和半山的土地也可以用,用途十分广泛,可以人吃,可以做家畜家禽的饲养,也可以用来酿酒。

    那个屯长本来要准备些其他饭菜,但陈新和刘民有都不讲究,随行的吴有道等人也只好跟着一起吃玉米,此时的玉米甜味十足,陈新等人倒也很快就混了个饱。

    屯堡体系在登莱十分成熟,那些屯长也都是从原来屯堡中抽调的总甲,也算是熟手,总甲这一层就有每月五钱的收入,虽然不多,但是能指望往上面提升,屯长是登州镇最小的官吏,往上就是到各个民政司当主事,提升的标准是完成各司的考绩,种类繁多,包括学校、税粮、预备兵、水利、道路劳役、防火防盗等等。

    外面总是关注登州镇的预备兵,却没有人注意到总甲和屯长有工资收入,包括李永芳在内。其实这才是登州的行政根基。

    陈新的检查属于走过场,他们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下午继续赶路,过了掖县之后是平度州。那里屯堡林立,到处都能过夜。

    从掖县屯堡出来后,陈新嘿嘿笑着对刘民有问道:“你上次说,督查局收到很多对屯长的上告,处理完了没有?”

    刘民有耸耸肩膀,“没有处理完,撤了三个,还有几个在调查,都是涉及贪墨物资。接受请托分地之类的,该处理就处理。”

    陈新摇头道:“由屯长控制生产物资,本身就有寻租的空间,以前屯堡里面物资不丰富,现在有些屯堡繁华起来,店铺这些东西也很值钱,屯长弄钱的机会就多了,这是有投诉的,没投诉的不知还有多少。”

    “作为基层行政。有物资分配权本来就不妥,屯堡只是我们在卫所体系下偷偷发展出来的一套,带着卫所制度的一些残余。屯长的权力确实需要减少,至少耕牛、种子发放、店铺这三项要取消。”

    陈新转头看看他。“民政这边还要继续调整?”

    “确实需要,我已有个初步规划,屯堡现在还只能这样继续。否则咱们没有治理的基础。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登莱地域远远比文登广大。如今又有了辽南和青州府,以前由各有司直接下令到屯堡。由屯堡执行。上次的调整只是确定各司职能,方式却没有改变,地域广大造成的结果,就是有司的反应速度很慢。更有莫怀文这样的,屯务司司长又驻扎平度州统管民事,平度处理速度很快,但莱阳、宁海州、文登几处就更加缓慢。所以在各地设置民政主官,统管民政也是必需的,有一些权限内的事情,就可以在当地处理。”

    陈新哈哈笑道:“那咱们要任命知县知州了,就叫民事官吧。这事儿你要弄的话,最好试点一下,中间要扯皮的事情太多。”

    。。。

    在平度州两人又和莫怀文碰头,先给他通报了陈一敬的事情,让莫怀文安抚平度的民事部官吏,表明这事不会扩大化,让各有司人员安心做事。

    莫怀文与陈一敬少有交集,与徐元华却一直很熟,徐元华以前是莫怀文的最强竞争者,这次手下出了这么大一个漏子,没有能一起视察工厂,被留在了情报局协助调查。以后的前景还能难说。

    刘民有也跟莫怀文说了地方民事官的事情,莫怀文一直身兼两职,是实际上的平度州民事官,现在要划分开的话,他就不能再兼着。所以他有些难以选择,地方上有一定自主权,但层级比起屯务司就要低一些,莫怀文心中更倾向于当民事官。

    吴有道则是一直在民事部,他当然希望有司权力大一些,所以这两人讨论起来,一点小事也要争执一番,刘民有、吴有道和莫怀文说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理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陈新听得不耐烦,拍拍桌子对三人道:“莫怀文你不用东拉西扯,有司和地方划分,是迟早的事情。青州和文登不说,辽南也要搞屯务,你一个屯务司司长远在平度,建一个屯堡还要送到平度来批准,往来就是多少天,你是不是舍不得屯务司司长的职位。”

    莫怀文看陈新发火,连忙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就是那个意思,吴有道你不用缩头,你们说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定下任何事情。按大明这个道道,地方上与六部有些差别,一省巡抚是三品,尚书就要高那么一些。地方上权力大些,下面管的实际事务多,咱们地盘也不大,最多划五个民事区。咱们这个民事官,与司长一个级别,民事官和有司打交道,不低人一头,现在让你们跟刘大人商议,只是定下地方民事官的职权,让他们能就近处理一些普通事务,不需样样报到有司,但是也不是像朝廷那些地方官,一个人管所有事情。民事官下面也对应各有司建一些机构,民事官还能有副职,各自分管一块,谁管的事情出错就找谁,不是唯民事官试问。”

    莫怀文连忙道:“民事官下面机构既然对应有司,那是听民事官调派,还是听有司调派?人事又是谁来定?还有他们的用度,以前都是财政司分到各司,再拨到下面的屯堡或是工坊,日后地方的机构,是财政司管银子,还是民事官管银子。。。”

    陈新站起来打断道:“地方下属的机构,民事官和有司都要管。最要紧的不过是事务、银子、人事、资产这几样,至于谁管多少,可以按份子来分。那些具体事项,你们慢慢商量,但有一条,地方既要有灵活性,有司也要有权威性,你们就按这个商议,吴有道你留在这里和莫怀文商议好,本官和刘大人去视察棉纺,回来就要看到你们的方案。”

    莫怀文和吴有道对视一眼,无奈的躬身道:“属下遵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纺织厂

    北风呼号中,一队骑马的人行走在修葺过的道路上,这里是昌邑通往青州府的大道,昌邑道路两旁有不少屯堡,所以这些路段都是修过的。

    古时的修路其实就是压路基,将夯土压实,好点的在下面垫一层细石子,登州的道路也是这个道道,路两边修了排水沟,实际上近年下雨都少,可能也很少能用到。修路能活跃商业,也能提高军队机动力,那些工钱还能拉动消费,所以陈新还是坚持在做这个事情。

    登莱内部的道路远好于青州济南等地,从防务的角度来说,登州镇能取得极好的内线机动优势。

    陈新和刘民有就走在前面,他们从平度州出来,只一天就走到此处,离着工厂还有二十里。当年孔有德就是从这里逃脱,陈新对这个地方印象深刻。

    刘民有也是来过昌邑的,昌邑的屯堡搞得很好,除了少量自耕农外,缙绅的地已经很难找到佃户,现在屯务司正在和他们谈判,准备用每亩一斗的租金购买他们的田皮。刘民有批准了这个做法,对登州镇来说,田皮就足够了,这种方法也能减少登州镇和缙绅的尖锐矛盾。

    走过十多里之后,河边出现了大片的厂房,这里处于潍水和胶水之间,水路交通十分发达,沿河往下有许多渔村,以前就有不少的码头,也能停靠沙船,很多走私船就是从这里出发。

    这一带一贯的贫穷,但是因为靠河,吃的东西比内陆丰富一些。居民的个子普遍比较大。被登州镇经营之后,这一带也建起屯堡。打渔的副业没有人管,他们能打多少都归自己。屯堡门市里面卖的低价盐能让他们把鱼做成腌鱼,以前只能自己吃的,现在可以拿来换银子。

    今年这里突然建起一大片厂房之后,很多渔民加的女性家眷都找到了去处,那就是当纺织女工,本地的这些劳力还不能满足要求,平度州等地还有两千多女子来到此处,使得这里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女儿国。

    后面还陆续有流民安置过来,这些流民已经超过登州屯堡的吸收能力。所以被安置在此处,男子就承担搬运装卸等活,女子就入纺织厂。

    虽然厂区刚刚建立不久,但是这里商机已经出现,因为这里人非常多,除了里面的工人之外,还有修路的劳役、码头工人、水手、染坊工人。另外那些服务业的人本身,也需要消费。厂区加上本地居民总人数已经超过两万,登州的综合门市在这里连连布点。平度、青州、登州等地行商也在这里来看商铺,跟当地的自耕农买地皮修门市,眼看着比昌邑县城还要兴旺。

    这块地方突然涌来这么多人,连柴火都成问题。陈新两人在路上就亲眼看到本地人和外来人两次斗殴,居然就是为了捡柴火的林子。这时代富裕一点的才用得起炭,寻常人家煮饭烧炕大多靠柴火。家中小孩都要承担这个职能,随着流民一天天增多。登莱各地各种资源都在紧张,也包括柴火在内。每天走十多里去捡柴的小孩不在少数。外地人到来之后,工人能在食堂吃饭,家中的小孩老人都是自己煮饭,柴火越打越远,本地人后来划定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准那些人外来人打柴,外地人无处打柴,所以打柴也成了要斗殴的事情。

    驻扎昌邑的第三营人马被调去了旅顺,使得这里维持治安只能依靠临时动员的一个司,人力远远不足。

    一切都是草创,现在稍显混乱,负责建厂的肖鹤龄来接到两人,带两人进入宽大的厂区,一路跟两人介绍工厂情况。

    刘民有对肖鹤龄问道:“那些新式的纺机是否都运到了?”

    肖鹤龄指了一下河边的码头,“还差了五成,纺机和织机都是新做,产量一时跟不上,文登和威海的纺机都通过海运运来,因为旅顺抽调的缘故,运力有些不足,属下改用平度州工坊的纺机运来此处,再过一月胶水上冻之后,便只有陆路运送,工商司预备了一批银两,准备用来冬季陆路运输。文登的纺机就运去灵山卫,那边海港冬季不会冻死。”

    肖鹤龄又指了一下另外一边的仓库,“从青州和天津采购的棉花,已经运到此处,冬季生产能用一段时日。”

    几人说话间走到一个厂房,跨度不能跟后世的厂房相比,不过是全砖瓦的房子,这种砖瓦房保暖能力比木房好,里面人多之后也不会过于寒冷,能让那些工人的手指保持灵活。

    里面摆满了四转的纺机,肖鹤龄指着一个操作的女工道:“两人大人请看,这种单人织机用了飞梭,投梭的速度是原来手工梭机的一倍,织布人力比江南省了一半。纺机的转子四个,比江南常用的三梭多了一个,棉花采购因为量大,比起东昌到江南的价少了一成,运费上从天津出运河,少交两个钞关的税,江南一钱六分一疋,我们只需要一钱三分,平度州和青州府的棉花更便宜,采购价低于江南本地,纺出来成本只需一钱二分,加上运输用度,在运河沿线可以用二钱三分以下批发。”

    陈新点头道:“松江布在运河卖的是三钱,那就是少了两成多。”

    刘民有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咱们的布更细密一些,这也是飞梭的优点,更优质的布,更低的价格,咱们的竞争力当然会强过江南,而且东昌府和衮州府的棉花种植面积很大,不输于江南的原料。”

    肖鹤龄也道:“待到春季开冻,胶水两岸的水力纺车全部做好,人力会更省下一部分,明年的价会比冬季的更低。”

    陈新听完对刘民有赞道:“民有这个行业选得很好,明年上半年就能打败山东本地的小户。”

    刘民有转头对肖鹤龄道:“咱们是有这个计划,不过肖鹤龄你要记住,大宗用布必定是民间实用之物,出来的布要厚实耐用,那种薄的只可少产,不可作为大宗生产,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做主。不过每月的生产计划和销量,要报到工商司,棉布的销售是商社全部用的,工商司不得调用份额,你记住了。”

    肖鹤龄还不知道陈一敬的事情,其中牵扯出了工商司随意调用卷烟份额的事情,还涉及徐元华等人,所以刘民有决定取消工商司插手销售。

    “属下记住了。”

    “棉纺是我登州的大事,你要多用心做好,厂区现在乱糟糟的,你这个总管也要管起来,需要从工坊和烟厂调人的,直接打报告给我。”

    。。。。。。

    在厂区视察完之后,两人到了空的公事房中休息,陈新对刘民有道:“灵山卫的我就不去了,昌邑这里搞得不错,这个肖鹤龄有些能耐。”

    “就是乱了些,纺机和织机技术可能只需要一年就会传到江南,要在江南打败土布,还需要费些功夫。”

    陈新翘起脚笑道:“要想一两年打败江南土布,不是那么容易,但江南布在北方肯定会失去市场,我准备明年在东昌府再开一家大型纺织厂。。。”

    “临清那个地方龙蛇混杂,朝中大员都有利益在,你要在那里开厂,人人都看着其中的好处。”

    “所以青州总兵很重要,我在青州边界部署人马,林县那里保持一支人马,看谁敢跟我争好处。”

    刘民有转过头来,“现在还不是跟朝廷扯破脸皮的时候吧,你真敢动兵要挟他们?”

    陈新坐直起来,“按你上次给我的报告,大明每年的棉布产量大约两亿疋,就算咱们只占下一半的市场,每匹赚五分银子,就是五百万两,朝廷每年给我五六十万,我为何不敢跟他们翻脸,山东又有运河这个关键,何况朝中有温体仁梁廷栋关照,山东官场谁敢来跟我抢这个好处。”

    “五分银子是有的,不过第一年不会占到一半,有三千万疋就差不多了,我打算定价在两钱七分,利润会有七八分银子,也有几百万两。”

    “一步步降价是对的,低一成两成没有差别,当然是低一成更好。那后面又如何?”

    刘民有拿出一本册子递给陈新,“都写在上面,在北方市场始终要比江南低一成,第一年做完之后,在山东产地开厂,两年内把江南布赶出北方市场,之后用钱庄的那些资金做后盾,在江南进行低价倾销,彻底打垮本地布,让他们只能自用,咱们的布占据长江沿线市场,等到江南的产业链破裂之后,再提升价格。”

    陈新眨眨眼睛,草草看了一遍,“真是大计划,怎么应付江南本地缙绅?我的兵暂时到不了江南。”

    “商社暂时只到江南运河沿线府一级,下面在江南缙绅中征集代理,让利给他们,将缙绅中有力者纳入咱们的商业利益中,把那些商业型缙绅分化出来,让他们对付地方宗族和土地型的缙绅。”

    陈新拍手笑道:“在我军队能到的地方,就把商社开到州县一级,商业网络才是大杀器。”

    “山东、辽西、蒙古、北直隶、河南都算是你军力影响之内,人口众多的两湖还差得很远,钱庄吸纳的资金也还不够。”

    陈新嘿嘿一笑:“两湖是我必争之地,这些商业之外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是也是

    漫天飞雪之中,一队打着仪仗的马车来到一座大宅之前,府门前是一道红色的照壁,院落十分广阔,府门也是飞檐刁拱,门楣上纹着各式的木雕。

    中间一辆怪异的四轮马车停在府门前,马车帘子拉开,露出梁廷栋红润的脸。他在家仆搀扶下走下马车,温府的门房迎过来,对梁廷栋躬身问好,态度热络当时不亢不卑,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门子态度得当,若是科举做官,比很多官员还要精于钻营。梁廷栋与那门子熟络,他亲热的和那门子交谈,两人一起从侧门进了温体仁的府邸。

    温府占地广阔,有十多个小院,按着南北中轴对称排列,温体仁住在中间的位置,一路上假山鱼池,虽然花木凋零,但枯枝错落别有一番雪国风景。

    温府也不像一般所想那般门庭若市,寻常没有路子的人,上门多半是吃个闭门羹,温体仁在这方面十分小心,请托的人一般都是来自他的心腹,只给银子的人现在很难直接见到他。

    门子将梁廷栋引到书房,里面宽阔清雅,家具装饰不见奢侈。中间有两个炭盆,烘得温暖如春,干瘦温体仁正在练字,看到梁廷栋进来,放下笔迎过来。

    “大人好雅致。”梁廷栋对着温体仁奉承道。

    “本兵过来坐下说。”温体仁客气的对梁廷栋招呼,最近梁廷栋兵部的事情办得都很好,特别是旅顺大捷,王廷试和陈新都在捷报中赞扬梁廷栋运筹之功。说是旅顺防线得益于梁廷栋指点,得西法铳台之精髓。所以能抵挡住建奴潮水般的攻击。

    有了这个前提,皇帝对他十分满意。眼下西南平定。北方流寇被围困在豫北的狭小地区,山陕边军封闭了北面,河南毛兵、川军、昌平、保定、大名、京营各军封闭了东面,西面和南面是滔滔黄河。

    虽然怀庆卫辉两府被洗劫一空,但流寇造成秋粮颗粒无收,冬季到来后流寇已经无处觅食,大批的流民在豫北冻饿而死,加上紫金梁被擒至京师处死,三十六营士气全无穷途末路。朝中没有人认为他们还能作恶,只等数万精锐将其一鼓而灭。

    “廷推已经过了,皇上那里最属意的也是你,日后便是内阁的同僚了。”

    梁廷栋沉稳的道:“皇上隆恩,但下官也要谢过老先生提拔,日后内阁中行走,有何不妥之处,还要请大人提点。”

    温体仁笑着摇摇头,“内阁是咱们文人的最高处。但并非朝廷的最高处,要想做事顺遂,司礼监那边就得融洽些好,你就按惯例去拜会掌印老公。几个秉笔多少要有些表示。你在京师多年,那些事情都明白,如何应对。就不用本官多言。”

    “下官理会得。”梁廷栋一副附耳恭听的模样。

    “职官嘛,本官倒是推荐你当吏部尚书。不过皇上似乎不愿其他人来当兵部尚书,是以也有些烦扰。也是这十多年来。就数你任内对建奴大胜最多,这次旅顺战罢,已有人在说三年平辽,皇上恐怕心中也有些意动,这个节骨眼上,不放你离任也是情理之中,你心中不要有怨怼才是。”

    梁廷栋有些无奈,其实从王永光下台,他一直就想换到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他当得有些心惊胆战,尤其是大凌河围城的半年里面,几乎夜夜不得安睡。好在他运气不错,陕西的洪承畴、曹文诏十分有能力,登州镇更是每每在关键时刻送来捷报,这才保住兵部尚书位置,但现在反而因为这些战功使得他只能继续当兵部尚书

    “下官怎会有怨怼之言。若是皇上已经定下此意,下官唯有鞠躬尽瘁而已。”

    “能这样想就对了。”温体仁站起来,在屋中走动了几步,转头对梁廷栋道:“朝中大事仍以辽东为首,建奴虽有小挫,但实力犹存,是以陈新那边,你要多关照,刘宇烈说调朱国斌去大同当总兵,你切不可同意。陈新此人虽是客气,但最不喜有人动他人马钱粮,早前朱万年的事情,后来听说是宋闻贤在办,就是因朱万年在登莱与他作对。陈新能打仗懂做人,你在兵部就要帮着他一些,有来有往才是长久。”

    “下官明白,刘宇烈是狗急跳墙,最近一直咬着登州镇在河南不听玄默调遣之事,又声言猛将不可集于登莱一隅,想把登州镇下将官分调,昨日又提出调代正刚赴辽东,新增一个前屯总兵。不过是要拉扯陈新出来,只说登州镇拥兵自重,再扯上边将依附阁臣,让言官不再关注周延儒的事情,下官是绝不会准许他胡闹的。”

    梁廷栋想想又道:“只是这陈新已官至武职极品,近日似乎一门心思要赚钱当个富家翁,总是想着些生意,又在登莱不停占地,下官也担心他无心再上战场。近些时日登州镇在民间占地,许多缙绅逃到京师,寻到为官的亲友叫冤,说是登州镇恃强横行,肆意抢夺民间资财,在登莱设商卡收税,甚至私下练兵图谋不轨,兵科有个给事中昨日刚上疏,说陈新在招远抢夺金矿与民争利。”

    温体仁眯着眼笑道:“只看这些人上京就能找上路子,就不是什么民,陈新是个带兵的,你看过几个将官讲理的,至于说他图谋不轨嘛,你如何看?”

    “这种折子也有人上了几次了,皇上那里都是留中不发,下官也得知一些皮毛,究其理由,便是占田、设堡和练私兵几项。”

    温体仁摸着胡须悠悠道,“那你想想辽镇又如何?还是一样的这些项,只是辽西狭窄,地占得少罢了。要说不同,无非是辽镇打不过登州镇。然则,我看这陈新还是像辽镇。只是更早一些的辽镇罢了。”

    梁廷栋低声道:“老先生是说李成梁?”

    温体仁低头想想道,若有所思的道:“官当到头了。便只得争些财物。都说陈新是戚继光,本官看他想当个李成梁。李成梁当年在辽东八千家丁,他正兵不过三五千人,哪个家丁不是私兵,家家有地有房,李成梁的地是哪里来的?总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蒙古边贸亦全在李成梁之手,跟陈新如今干的事情有何不同。陈新不捞些本钱,下面的人凭何给他卖命去。他要些东西,也都由得他。得亏他做生意还有一套。要说陈新图谋不轨,那刘宇烈自己都不信的,陈新每遇建奴就打得伤筋动骨,在登州把缙绅士子得罪个遍,不收读书人之心,又与登莱本地土民打来打去无数回,这算图个哪门子的不轨。”

    “听大人这么一说,倒确实如此,下官也觉着陈总兵不是那种人。只是没有大人想得如此通透。”

    温体仁转头看看梁廷栋笑道:“本兵就要入阁,日后朝中事务繁杂,总归有些事情如此,管不到的便由他去。”

    梁廷栋在心中一想。其实温体仁话中颇有些为陈新开脱的意思,他知道温体仁也在陈新的商社有好处,温体仁还派了自己的家仆拿着名帖去了山东。给徐从治带了口信,暗示徐从治关照商社生意。总不会自己断自己的财路。当下不再问登州镇的事情。转而与温体仁谈些朝中时势。

    从温体仁的府邸出来后,梁廷栋又坐回马车。前面的仪仗先行净街,然后马车缓缓开动,里面比以前宽大的马车宽大得多,这种马车是四轮的,也来自陈新的馈赠,登州暂时也只有少量的四轮乘用车,军用的则没有减震的装置,货物运输效率却远高于两轮,四轮本身能承重,拉货的骡马不需要承受车辆的重量。

    明代也有四轮马车,但没有转向装置,只在南方特定地区使用,十六挂大车能运输五十石的货物(见《天工开物》)。西方在公元前一世纪就有前轮转向装置,但直到明末,这种并不复杂的装置却没有在东方广为应用。

    登州这种四轮车有一个前轮转向装置,通过旋转的枢轴与底盘连结,使得四轮马车能够比较灵活的转向。这种给官员的乘用车下面还有原始的簧片减震,比起原来的两轮马车舒服许多,更重要是外观不见奢华,内饰却非常精美。这点非常对京官的胃口,因为可以免于引起那些言官的注意。

    梁廷栋舒服的半躺在座椅中,摸着狐狸皮毛包裹的梨木扶手,这个扶手虽是个小设计,却能让手臂放松,靠背也如太师椅一样有弧度,躺下去十分贴合。座位上很温暖,因为座位下方有一个小的铜炉,是由仆人在外面加炭。

    香架上的香炉中飘出丝丝香味,喜好檀香的梁廷栋更感惬意,他对这个马车可说爱不释手,最近连轿子都没有坐,出门都坐这个马车,这东西现在是在京师花钱都没处买。陈新只给相熟的大员一人送了一架,外面的人要想仿制都找不到样车,因为这些官员都不会外借。

    这车还有个牌子,写在轿厢的下沿四边,叫做“东篱”,适合这些附庸风雅的官员,陈廷栋在兵部的几个心腹都在跟他打听哪里能买到这个车。

    “温大人说得在理,就算是那样,咱又有什么法子,管不到的就由他去。”梁廷栋抓过旁边的小方锦被搭在腿上,眯眼喃喃自语着。

    他和陈新现在关系已经十分密切,军功、武备、军马、辽饷回扣、商社、钱庄等等,陈新总能给梁廷栋所需要的东西,也总是能拿到兵部最好的武备,而梁廷栋每年从登州镇拿的银子超过七万两,还不算有些临时事务的仪金。更重要的是,两人还是政治上的盟友,陈新不可能事事去找温体仁,倒是兵部打交道的机会最多,梁廷栋需要登州的军功支撑,也需要登州压制辽镇和其他军头,陈新则需要梁廷栋在朝中说话。

    外面冰雪漫天,轿中暖意融融,梁廷栋闭起眼养神,“李成梁就李成梁吧,不是也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局不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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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先生,周延儒请辞了。”张大会匆匆来到宋闻贤的分院,挥退了旁边的丫鬟,低声跟宋闻贤说了今日的大事。

    宋闻贤没有丝毫惊讶,周延儒会倒台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他的任上并无大的漏子,但他得罪的人并不少。

    “陈于泰和吴伟业有没有给周延儒行贿,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陈于泰是他姻亲是没错的,吴伟业他爹是周延儒的旧识也是没错的,可笑吴伟业还不知低调,居然带妓女来京会试。他当年点这两人进一甲,就是留人说道。”宋闻贤抿了一口茶,“原本一向都是次辅任主考官,这周延儒一门心思要收门生,抢了温体仁的位置,按后来一甲的样子看来,不是同乡就是亲友,中间没有点猫腻也没人信,偏生最后陈于泰还中了状元,他这是自己找来的麻烦。要再说神一魁行贿,板上钉钉,周延儒连这个银子也敢收,真是不要命了。”

    张大会迟疑道:“但皇上会不会准许,眼下还说不明白,毕竟吴伟业和陈于泰都是两年前的事情,前两年弹劾的御史也不少,皇上也没有说什么。”

    “这次多半会准了。”宋闻贤淡淡说道,“己巳年建奴入寇,东林表现差劲,钱龙锡王洽正在其位,还有个不清不楚的袁崇焕,私下便定了毛文龙死罪,这是犯皇上大忌的事情。后来倒了钱龙锡,王洽送了菜市口,东林党在朝中势力由此大弱。皇上对东林党并不待见,你看看六部尚书内阁阁臣还有几个东林的人。皇上只是口中不说罢了。周延儒和温体仁为何一路高升,皆因两人都以不党孤臣自居。这就表明了皇上心中真实的想法,那便是重臣皆不党,言官却多用东林,使其大小相制,绝不让权柄与言官互相勾结。温体仁是看出了皇上用心,是以一贯与东林为敌,这周延儒这两年却私下与东林修好,吴伟业那一科还有个张溥,就是复社的头头。中的是进士,周延儒与东林党修好,正犯了皇上心中所忌,这次只怕是过不了关。”

    张大会哈哈笑道:“那就正好了,周延儒这两年总和咱们作对。宋先生这么一说,小弟也想起来,今日周延儒和朝中东林一派的推举何如宠出来,应当是要用何如宠的资历压着温体仁,一心不让温体仁当首辅。而让东林更得势,好让他的复出少些障碍。”

    宋闻贤摇头谈道:“周延儒少年得志,一朝大权在握,做事做人都操切了些。至今他穷途末路,若是要自救就该立刻与任何朝党划清关联,或许还有一线机会。但你看他还在与东林党一起对付温体仁。岂知温体仁正巴不得他如此。周延儒这人读书是厉害,但要说为官老辣。周延儒比起温体仁还是差得远,败给温体仁一点不冤。温体仁是真懂什么叫孤臣。当局而不迷,那周延儒却是似懂非懂,明明是个半桶水,偏偏小聪明又多,反而给皇上留个首鼠两端的观感。”

    宋闻贤说完摸出一盒文登金香,滤嘴上面用金箔包了一层,三百文一包,是京师富贵人家才买的。他给张大会发了一支,两人打起火折子点燃,宋闻贤吞云吐雾中对张大会道:“世事难料,当年周延儒与温体仁一党,翻脸也不过是转眼之间,孙元化刚来登莱的时候,对文登关照有加,最后还不是一样的死对头。虽然温相眼下对咱们不错,但你在京师也不要过于招摇,该布置的那什么房也要准备好,不可有轻视的心思。”

    “宋先生说的是安全房,小弟理会得,京师呆了这些年,朝中风云变幻也看多了,自己的小命总会顾着的,日后还要跟着陈大哥过好日子。”

    宋闻贤伸手点点张大会,笑着摇摇头。

    两人一根烟没有抽完,外面的一个手下进来,给张大会一张纸条。张大会看完挥挥手让手下退下。

    等那人带上门,张大会马上兴奋的站起来,然后递给宋闻贤,“宋先生,青州总兵定下来了,就是耿仲明,青州府也归属登莱巡抚治下,原以为还要等些时日,朝廷这次怎地就如此快了。”

    宋闻贤丢下烟头,看完那张纸上的情报笑道:“周延儒果然要下台了,耿仲明是刘宇烈提的,周延儒支持的,皇上是要在周延儒下台前安排好青州总兵,这看来是驳了登州的人选代正刚,皇上要让周延儒顶这个名,让陈大人不会对皇上心生不满,要怪就去怪周延儒去。”

    张大会哈哈大笑,“还得是陈大人料定得早,若是一力促成代正刚,恐怕最后竹篮打水,偏偏这个耿仲明就成了,就是不知陈大人如何吞下耿仲明到手的营伍。”

    宋闻贤和耿仲明打交道的时间多,当时杀王秉忠警告耿仲明的时候也在场,后来耿仲明的事情很多要通过外务司,所以耿仲明与宋闻贤最相熟,每年还要给宋闻贤一些孝敬。

    所以宋闻贤对耿仲明可谓十分了解,听了对张大会道:“耿仲明脑袋聪明着呢,不用你去为他操心,这事就算陈大人不去找他,他自己便会去寻陈大人。”

    “那倒是个趣人,想想也是,当时他们一起造反的,王子登、李应元死了,李九成孔有德去给建奴作了奴才,偏生这个耿仲明在活得好好的,在登州混得风生水起,比起尚可喜还混得好。”

    宋闻贤笑道:“尚可喜比耿仲明老实一些,不过看风头的火候还是有的,旅顺这边打完,东江的人都该能看明白了。”他收了笑,对张大会道:“青州总兵拿下来了,你下一步就要争不那么显眼的副总兵,最少最少把游兵营拿到手。今年青州这事总算办成了,后面事儿也还多。就明年来说,陈大人可能要对付东江镇中一些人。你在京师要留意,凡是跟东江镇相关的。都要记录下来送登莱。”

    “听宋先生宋先生你要走了?”

    “自然,外务司一堆子事情,虽说京师重要的,但那边也丢不得。”宋闻贤眯着眼睛,他知道不能离开登州的权力中枢太远,虽然杨云浓资历比自己差得远,但老是由他处理司中事务,在内部的权威感会超过自己。

    他又对张大会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走得慢。青州总兵的事情你还是先派快马去登莱告知陈大人。”

    。。。。。。

    京师的快马出来,一路上靠各地的商社换马,商社充当着登州驿站的作用。即便如此,陈新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八天。

    陈新在平度和青州视察了一圈,主要检查预备兵的训练情况。冬季土地冻得铁一般,屯堡没有任何农业活动,也没办法修路,正是训练预备军的时候。这些农户冬季也能捞到些补贴。

    陈新在旅顺战后加快了老兵替换的速度,一批有经验的士官退到动员司,充实到各个动员司令部,然后将新兵补充进常备兵。虽然看着战兵人数没变,但总人数实际增加了上千,潜在的动员能力就更强。有这些士官的充实,动员军的战力会增加一个台阶。

    登州的常备军是从各个屯堡抽调混编。这些预备军却依然依托于屯堡体系,依靠社区纽带打造动员部队的凝聚力。平日一起劳动的一起训练的人,当然比陌生人更有信任感。

    收到消息之后,陈新立即返回登州,在朝廷命令到达之前召见了耿仲明。

    耿仲明站在陈新的书房中有些手脚无措,平日间他在登州也是一号人物,手下控制的牙行不认什么关系户,除非是朝中大员和本地知县以上的,其他人的税一律照收,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连王廷试和吕直现在也不对他大呼小叫,偏偏每次见陈新都有种不自觉的紧张,即便明知道陈新不会对付他,也还是止不住那种恐惧。而且他现在还有了一个习惯,就是坐下之后都要看看背后有没有人,在家里吃饭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亲信就吃不下。

    “耿将军坐,先恭喜耿将军高升了。”陈新客气的请耿仲明坐下。

    “都是大人的恩典,小人心里明白着呢。”耿仲明说完坐了一个角,然后回头去看背后,转了一半想起这是陈新的书房,赶紧又转过来。陈新正在倒茶,也没有注意到耿仲明的动作。

    陈新书房中就两个亲卫,这也是他的习惯,不会单独见那些武力比较高的人。他自己端了一壶茶过来,给耿仲明倒上一杯,害得耿仲明又站起来。

    陈新坐好后道:“也是耿将军确有军功,旅顺虽是没有直接对阵,但耿将军在河南打仗的时候身先士卒,本官都是亲眼看着的。”

    耿仲明心中略微有些得意,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真实成绩,得到认可总会有些满足感,尤其是在这个精明的上级这里。

    陈新继续道:“这次你任总兵,京师还是要去一趟,沿途若是有什么不便的事情,到当地商社打个招呼便可,当地一般事情都能办得下来。到了京师的话,就不要去商社,自然有人会去找你,若是你要打听消息什么的,问他们便可,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耿仲明知道陈新在暗示自己,不要有任何坏念头,他的人到处都是。耿仲明连忙道:“下官省得,谢过大人关照。下官一向是个山野莽夫,京师很多事情不懂,若是京师有要紧事,只好托商社的人来请大人帮忙拿主意。”

    陈新听他表明了态度,便挥挥手道:“不会有多大事情,跟你上次面圣一样,当官的常例罢了,皇上也好部堂也好,有什么吩咐你就只管答应下来,真有为难的,就跟京师的张大会商量,他在京师路子多,也能帮你出处主意。”

    上次陈新说他助他当青州总兵之后,耿仲明私下想过这件事情,陈新肯定是看上了青州府的地盘,他也知道如何做,当然最要紧的是青州的三个营,正兵营肯定是青州总兵的,剩下一个奇兵营和一个游兵营就看后面会安排谁,估计至少会给登州镇一个,否则无法服众,因为登州的军功已经压了很多了。

    耿仲明打算不再绕圈子,直接对陈新道:“陈大人,下官这里有一不情之请,下官原本是五百家丁,青州总兵至少三千兵数,这已是也凑不齐,下官平日看到登州镇屯堡军户勇武善战,斗胆想请大人行个方便,让小人在屯堡中招兵。”

    陈新哈哈一笑,这个耿仲明果然还是聪明,自己就把梯子递了过来,省得大家在费口舌,便即答应道:“都是为国征战,自然是方便的,耿将军只管去京师面圣,兵员一事本官答应了,等你回来时候,自然有足额的雄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家事

    崇祯六年十月的登州,商业活动基本停止,外表一片平静。实际上有许多登州之外的事情在运转,最后都汇集到这里。

    耿仲明接到命令之后便上路去了京师,沿途每到一个地方就到商社去报个到,老实得如同一个屯堡的学生。王廷试则开始派员去济南,接收青州府的钱粮丁口文册。

    陈新在登州忙着崇祯七年的整训和作战计划,整天的呆在总兵府。

    民事系统正在调整中,刘民有利用冬季业务少的时候开始调整,在登莱和青州府划分了六个分区,分别是文登、登州、平度、胶州、青州、辽南,各设一个民事官,下设的机构对应民事部各司,莫怀文和吴有道两人斗争了半个月,划分了地方民事官和有司的权力,下设机构两头管理,地方官控制钱粮,有司管人事,事务由各司指导,日常事务归民事官管辖,民事官可在平时调动一千以下护屯队,紧急情况下向当地驻军申请援助,驻军可调动司以下编制支援,民事官官的等级按军队营官对照,与各司司长相同。

    民事官效果如何还需要试点后调整,试点的地区就是平度州,莫怀文是实际上的平度州民事官,在这方面经验最足,民政各司大员都进驻平度州,与莫怀文完善机构间的协调。

    刘民有除了民事部的事情,还有商社和钱庄的规划,每年冬季都是他腾出精力筹划的时候,今年也同样如此,这样一直忙到了十月底。几天都没联络的陈新突然让海狗子来找刘民有,叫他去总兵府商议事情。

    总兵府里面实际是军队的机构。陈新并没有书房,而是一个带小卧室的公事房。刘民有走进去的时候。陈新正在那里闷头苦思状。刘民有也不理会他,自己去找了杯子倒茶。

    等到坐好之后,陈新对海狗子挥挥手,海狗子指指自己鼻子,陈新不耐烦道:“出去出去,老子有事情要跟你刘哥商量。”海狗子赶紧缩了一下,转身出门去了。

    刘民有看海狗子出门,转头对陈新惊讶的问道:“海狗子跟你蛇鼠一窝,你连扬州嫖姐儿都带着的。有啥不能让他知道?”

    陈新从抽屉里面翻出一个报告,扔给刘民有,自己在炭盆里面点着烟抽起来。

    刘民有翻看了一下,是对陈一敬的审讯报告,前面的都是关于后金奸细传递情报的细节,刘民有忍着好奇翻到后面,看到有一页打了下划线的。

    “向徐元华行贿三百两,帮助万通商铺获取批发卷烟份额。”刘民有眉头皱起继续往下看,“因工商司大笔卷烟批发需要陈一敬副署。徐元华多次找到陈一敬,要求陈一敬给平度州阳兴商铺批准份额,后查明阳兴商社由阳谷人卢二屯经营,在其中入股的人包括卢传宗、徐元华、黄元等五人。不但销售卷烟,还从工商司调取江南购来之低价南货,今年得利超过二万两。。。”

    刘民有抬眼看着陈新。“阳谷这些人实在屡教不改,徐元华我不准备留了。好在行贿三百两不算多,我安排他去另外的地方。卢传宗你打算怎么处置。”

    “卢传宗算什么,你看看后面。”陈新继续埋头抽烟。

    刘民有疑惑的看看陈新,然后低头继续看下去,片刻后抬头惊讶的问道:“徐元华居然给你家里人行贿,让她给周来福打招呼要了一批卷烟份额?这人是谁?”

    陈新站起来冷冷道:“这是周世发一个人审的,文书上面没有写名字,家里就那么几个人,丈母娘不会理这些事情,菊香没有这资历,你说是谁。”

    “赵香?她还差这点银子?”

    陈新哼了一声,“她是不差,收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点首饰水粉,徐元华的小妾每日都在我府上行走,跟着赵香打马吊双陆,有时出街上香这些事情,她一开口赵香就答应了。你说这阳谷帮也与时俱进,徐元华以前占地占在明处,现在也会搞夫人外交了。”

    刘民有低头想了一下道,“赵香或许以为只是帮个忙,没有想得太多。”

    “你娘的,这么好的机会收拾阳谷帮,你说赵香去凑什么热闹。”陈新有点咬牙切齿,徐元华肯定要撤职,撤掉卢传宗也是情理之中,阳谷这些人都说不出什么来。陈新对阳谷最不满的,就是其全部来自一个村子,而且贯穿民事、商业和军队,互相又极为抱团,这次原本是个清理的机会,但现在涉及赵香,如何处理徐元华和卢传宗就有些为难。

    “要不。”刘民有低声道,“只处理徐元华。”

    “以什么理由?他们入股卢二屯的店子并没有实据证明。”

    刘民有想想道:“对徐元华好办,不管他怎么做,工商司的份额是留给那些能拓展商路的客商的,也就是说能给登莱运来需要的商品,以卷烟作为一种条件吸引他们,卢二屯搞的那个商铺显然没有这个资格,他这是违反工商司的工作规范。加上对陈一敬的事情也有连带责任,降级或调离都可以,就乘这次结构的调整调离重要位置,我打算弄一个科技司,暂时不安排事情,就让徐元华去那里呆着。”

    陈新点点头,“接替的人你想好没有?”

    “以前的副司长肖鹤龄,现在在管着纺织厂,抽调回来的话,纺织厂又要换一个人,现在正在扩张的时候,也有些难办。”

    陈新眼神不断变换,最后叹口气道:“那就只撤徐元华,卢传宗嘛。。。把他调去武学当校长。”

    “他会愿意么?这样处理甚至没有说什么理由。”

    “轮不到他愿不愿意,我把武学校长提到协级,他是升官了。也不需跟他讲道理,军队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让工商司查封二屯那家烟店。卢传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若是聪明。就不要再惹事。”

    刘民有对徐元华再次贪腐也颇为不满,他还是对陈新劝道:“卢传宗入股这事,也是没有证据,不宜搞得过于激烈,调去不重要的职位便好,无关的人不牵涉,也不是阳谷帮全部打倒,咱们不搞整风那套。”

    陈新点点头,“你干脆去视察一下运河和林县。那边离登莱这么远,别人去我不太放心,你带财政司和督查司的人去认真查一查,问题早查出来总是小问题,拖久了就是大问题。登州这边我来处理,老子叫她整日不务正业,菊香也生了个男孩,老子把赵香生那个改成她那个姓,反正也是当年说好的。看她还去帮人说道。”

    刘民有正站起来准备回去准备,到门口听到这话,连忙又回来道:“赵香那边你可要稳妥些,她应当不是为了收什么好处。别为了这事弄得鸡飞狗跳。”

    “我知道,”陈新不耐烦的挥挥手,“顺便帮我把副官叫进来。”

    刘民有摇摇头走出去。片刻后副官进来,陈新对他道:“通知留在登莱的千总以上军官来登州开会。五日后上午,就安排在总兵府。让范守业提前过来,另外通知王长福,后日开始近卫营取消外出,二级战备。。。”

    。。。

    夜色降临后,陈新慢悠悠回到家中,家里四处悬挂着灯笼,照着院中的雪景显得十分柔和,陈新照例回了书房,在那里休息养神,等会再看看书,自然有丫鬟去通知赵香。

    片刻后赵香就来了,看了陈新高兴道:“今日可回来得早,算这些时日最早的了,可是军中的事情都结了。”

    陈新看着赵香微笑着道:“军中的事情哪有完结之时,打完这个打那个,地球这么大,哪里打得完。”

    赵香过来挨在他椅子边站着,一边给他按额头一边轻轻道:“你说这地真的是个球?”

    “嗯,圆的。”陈新偏头看着她,“你怎地突然想起问这个?”

    赵香嘟着嘴,“我是听宋闻贤老婆说的,宋家那个小儿子最近在读文登大学堂,上次回来跟宋家嫂子说这地是圆的,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能走回原地,所以他明年选修了航海课,说有几个同学约好,以后要开船去围着地球走一圈来证明一下。宋家嫂子说他魔怔了,守着我哭哭啼啼了一下午,让我明日跟他一去庙里求个符,给他这个儿子带在身上驱魔。”

    陈新哈哈一笑,“驱个屁的魔,宋闻贤这小儿子有意思,比大儿子出息,下次回来你让他妈带过来我看看,我说你没事也看看文登的教材,别跟这些三姑六婆瞎混。”

    “什么瞎混呢,你又不在家中,不跟这些家的女人说话,也无聊得紧,跟她们一道有趣些。”

    陈新轻轻叹口气拍拍她手,“你倒是没有心思,不过那些女人家里面,有些人却带着心思来的。我现在是登州总兵,治下近百万人,人多了利益也多,你跟她们玩耍倒可以,但也要多些心眼。”

    赵香惊讶的问道:“怎地回事?谁带着心思来的?”

    陈新犹豫了一下,转眼看了赵香一会,最后温和笑道:“没事,你自己多想想就好,但以后凡是求你打招呼办事的,你都不要答应,家中的事情倒是没有关系,不要与我治下的官员打交道,包括商社。”

    赵香想想笑道:“那好吧,我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小人家,你帮我要你套文登大学堂的教材,听说这地球是刘先生写在什么地理教材里面的,说是当年的王徵那些书里也有,不过都是从红夷人那里传过来的东西,他们文登大学堂也没有定论。”

    “谁说没有定论。”陈新一骨碌做起来,一边磨墨一边得意的道:“你也该学学东西,老爷我今日得空,就给你科普一下。红夷人所居之地名为欧罗巴,一股红夷人自西往东而来,绕好望角进入印度洋,到了咱们中国的地方,另外一股往西而去,横越大西洋到了美洲,美洲又有大帆船继续往西,也到了中国的地方,方向不同却到了同一地方,自然是圆的。实际上早在一百年前,便有个叫麦哲伦的红夷人完成了宋家小儿子所说的环球航行,如今咱们也有宋家小儿子这样的年轻人,我们一样能征服海洋。。。”

    陈新滔滔不绝讲完抬头一看,赵香正在打哈欠,看到陈新停下来了,赵香才白了他一眼,“净说瞎话,宋家嫂子都急坏了,你还是不正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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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整肃(二更求月票)

    情报局的中间位置,这里有一个高墙围成的院子,里面却没有屋子,地上和墙上有一些暗红的痕迹,此时靠北墙一边站了十多个人,其中五人穿戴整齐,面前还摆了些酒肉,院子正中却是一群黑衣人。

    李永芳站在左首第一个位置,张东站到他面前,“李永芳,原大明抚顺游击,不思为国报效,投靠建奴原奴酋奴儿哈赤,十余年间屠戮辽东汉人无数,今日砍你脑袋你可服?”

    李永芳满面皱纹,头上长满了短短的白发,听完后躬身道:“罪人服罪,只请动手的兄弟看在老夫当年曾为复州汉人求情的份上,手脚利落些。”他说完就坐在地上,拿起小桌上的酒肉开怀大嚼。

    张东又站到排第二的陈一敬旁边,“陈一敬身为大明子民,投靠建奴十年,出卖大明机密无数,入我登州镇又不思改过,继续助纣为虐,罪无可赦,斩立决传首登莱,以儆效尤。”

    “陈大人答应过,抓住李永芳就留小人一条命。”陈一敬大声叫喊着,跪倒在地上。

    旁边的李永芳抹抹嘴巴哈哈大笑,“陈一敬你这狗才,你又不是自首,按打仗来说就叫阵获,你还想留下你那条狗命乎?咱兄弟几个一起上路吧,路上也好互相有个关照。”

    “李永芳这个建奴走狗,都是你害我。。。”陈一敬指着李永芳。

    “你若是不解气,就现在打死老夫,反正也是一死。老夫这份断头饭就给你了。”李永芳颇为光棍,说完低着头继续吃。陈一敬反而愣了一下,知道此时都是徒劳。停下来在原地发呆。

    张东抱着两手,饶有兴趣的看看两人,由得他们争吵,后面十多人听出今日就要斩首,有半数都哀嚎起来。

    张东对着李永芳等五个穿戴整齐的人道:“你们五人交代的东西不少,有些是有用的,陈大人开恩,让你们穿戴整齐受刑,你们的人头在登莱传首之后。封入棺木安葬,陈一敬提供线索确保抓获李永芳,陈大人特许不累及家人,家眷在文登指定地方居住,不得擅离。李永芳,你的人头要交给朝廷,陈大人没法给你安葬,不过你的身子会收殓,这次你交代的建奴据点部分查实。若是最后确认有用,你的没有恶行的子孙也可以留下一两个。。。”

    “罪人李永芳谢过陈大人开恩,陈大人日后一飞冲天,福禄万代。”李永芳大大方方的跪下磕头。“小人有个不情之请。想留下一封书信给子孙,若是日后方便,请张大人转交我几个犬子。教他们不与登州为敌,好保他们一条命。或许也能给陈大人尽一点绵薄之力。”

    张东满意的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书信本官是要看的。情报局有专门的文字排查员,若是想弄些藏头诗的无聊把戏,你就不用写了,那没有用处,浪费咱们情报局的纸张而已。”

    李永芳哈哈笑道:“小人无聊了半辈子,临走不会再干无聊事情,烦请大人给小人纸笔。”

    张东对后面点点头,一名队员径自去了取笔墨纸张,张东走到后面的位置,对剩下几个衣衫褴褛的人道:“你们几人冥顽不灵,所交代的事情颇多欺瞒,没有断头饭吃,今日送登莱各地公审后斩首,死后吊于各处示众,尸身不得安葬。”

    张东冷冷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那些人都低着头,有哭的有无神的,欣赏敌人末路的神态是张东最喜欢的事情。

    笔墨送来的时候,那几人已被五花大绑,三个队员押一个,一个个从这个院子里面带走,李永芳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见到李恳走过,李永芳大声道:“老夫先走一步,李恳你后面追快点,咱爷两还是要一道。”

    “奴才知道了,主子你也别走急了。”李恳说了两句,就被堵住了嘴巴,由那些人拖着走了。

    李永芳说完在桌子上开始写书信,陈一敬两眼无神的看着李永芳写字,旁边的侩子手已经在准备刀具,其他三人也不再无谓的哭闹,各自拿起桌子上的酒肉吃起来。

    陈一敬发了一会呆,突然哈哈大笑,慢慢变成大哭,最后哭得涕泪横流。张东静静看着陈一敬,像在欣赏一场戏剧表演。

    李永芳写好书信的时候,陈一敬才停下哭声对着张东道:“张大人,看在曾同在登州镇为官,能否让在下抽一根烟。”

    张东笑笑摸出怀中的文登香,抽出一根给陈一敬,亲手给他点燃,陈一敬吐出一口烟气,张东摇摇头叹道:“陈一敬,其实早晚是一刀,早走早解脱,多磨一刻折磨的是你自个。”

    “张大人说得好,老夫来走第一个。”李永芳哈哈一笑,掀翻面前的小桌子,把手中的信纸递给张东,“书信请大人过目,都是劝说他们襄助登州镇的。”

    张东转眼看看他,“你就不怕落到皇太极手上。”

    “皇太极会认为是下官被逼写的,不会为这个杀了犬子。”

    “果然是个老狐狸。”张东笑道,“抚顺驸马,你可知当年在十三山下,我便曾见过你。”

    李永芳愣了一下,“有此事?那在下确实眼拙了,没有认出张大人来。”

    张东摇摇头,看向李永芳的眼神中全是冷酷,“当年你领后金兵围困十三山,何曾正眼看过我等下山商谈的人,最后山上十万人饿死,你可曾想过山上人受了多少折磨,老奴哪次作恶又少的了你,今日已是便宜你了,若无陈大人下令,老子就要凌迟了你。”

    李永芳眯眯眼睛,长长叹一口气,走到那侩子手面前跪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

    十月底。刘民有带上督察局、屯务和财政等司的人一同上路,准备检查运河和林县的工作。这次会查得详细一些,审查的也包括商社。所以周来福也随行。一行人由总兵卫队和民事部保卫室人员护卫,一路往西而去。

    财政司是这次检查的主力,是王带喜亲自领着,而且大部分是娘子军,很多还是当年被孔有德掳掠的女子,其中有些曾是大家闺秀,识字算数都有基础,因兵乱家破人亡之后,却在登州意外的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们成了财务司的会计或审计员,审计处下面女子最多,因为女人的耐心和细心都远超男子,往往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线索。登州各司各屯堡都有不少银钱和物资往来,年底的审计是他们最怕的,一旦发现假账和贪墨,前途就没有了,而且这个王带喜一点情面都不讲,连张二会这个一起要过饭的发小也丝毫不放过。去年建设司克扣俘虏队伙食,被审计时候从账目中发现,别人都说包衣都不是好东西,扣了就扣了。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张二会被刘民有严处。

    所以登州镇内都怕王带喜,这个女人今年已经二十岁。居然还没有成亲,这在此时已经是个大龄剩女。不过这个剩女自得其乐。家中养了一群猫猫狗狗,院子里面种了各色花草。平日不上班的时候还是乐呵呵的,这次能公费出差,对她也是一件极度高兴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远门了。

    一群女子分别坐着四轮马车,在队列中间叽叽喳喳的看着沿途的风景,互相说些八卦新闻,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刘民有听了摇头失笑,有这些女子同行,旅途也显得更轻松,特别是这些女子带的东西齐备,时常能变出一点登州的零食。

    周来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看周围人都隔得远,偷眼看了看刘民有,这次民事部和军中都发生了一些事情。工商司平日与周来福打交道多,有竞争也有往来,这次却基本把主官都换完了,陈一敬是建奴细作的消息让周来福震惊,居然有人放着登州的官不做,跑去当汉奸。

    而徐元华调去了一个什么科技司,职责是发展技术,按理说工业、农业研究室总该归过去,工坊里面也能归过去一部分,结果任何下属机构都没有,地方上也没有对应的机构,意思就很清楚了。

    然后卢传宗突然被调去了武学任校长,范守业没有任何预兆的成为第一营副营官,暂代营官之职。

    当日总兵府会议上宣布完,陈新就留下了卢传宗,然后一一接见第一营把总和千总,对他们进行安抚。阳谷的那个千总被调去了动员司,也是立即上任,不得回原营伍,接任千总的是一名出身亲兵队的军令司参谋。

    近卫营当日看着似乎没有动静,实际上周来福发现他们全数戒备,营区禁止出入,这说明陈新有翻脸动手的准备。会议结束后侍从室、训导、兵务、军令各司派出了小组,分别赴第一营各部传达消息,并控制部队。

    周来福得知消息后马上回家把卢传宗和徐元华送的东西全数销毁,然后忐忑的等待对自己的处理,毕竟他确实给了阳兴一批烟。

    但是没有等到处罚,却等来刘民有让他一同出差的消息,这让周来福放心了许多。他今日还是打算跟刘民有解释一下。

    “来福,这里是青州府城地界了,让那些护卫小心一些。”

    周来福还没开口,刘民有就先说话了,周来福忙道:“大人放心,咱们插了登州镇的旗帜,他们知道是登州镇的马车,不敢过来动手的。等到耿仲明上任,这青州土匪就该挨剿了,咱们登州镇可不是山东的破军户。”

    “那就好,这青州土匪也闹腾了一年了,该收拾他们了。”刘民有说完又问道,“听说那个镖局现在归商社管着了,是从情报局转过来的?”

    周来福赶紧道:“这,是,不过小人不会乱用,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

    刘民有点点头,“该用的时候就用好了,这世道你不凶一点没人怕你,不过你不能滥杀无辜百姓,否则我不能轻饶你,王二丫在临清那样的就过头了一些。”

    周来福有些惊讶的看看刘民有,以前刘民有从来没说过不凶没人怕这样的话。

    “这次工商司的事情,也牵扯到商社,不过来福你不用惶恐,过程我和陈大人都清楚,不会把整肃扩大到商社,但商社本身要管严一些,日后棉布和棉纱做起来了,往来钱目更多,你本身也商社有份子,不要想着贪墨,好好经营商社,日后的好处比那些贪墨高得多,其实大家都靠着商社吃饭,若是人人都想着拿一块回家,商社迟早垮台,你们又去何处赚银子。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次要整肃一番。”

    “在下明白了,谢过大人明察。”周来福松了一口气,现在不像天津的衣店,那时候刘民有和陈新是老板,但做不好最多被扣钱或开除,现在若是有得罪了,被杀头也说不准,“属下记住了,这次一定严查账目,回来之后改进一番这个。。。流,流程。”

    。。。

    十一月十日,刘民有一行到达林县,这里没有什么账目,所以王带喜留在最重要的临清查账,刘民有则来屯堡检查物资和过冬准备。

    在林县东面,刘民有见到了祝代春,他带着骑兵在屯堡十里外迎接,刘民有看到他的时候,便发现祝代春面有焦虑之色。

    果然祝代春行礼之后便道:“大人,出大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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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