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晚明TXT下载晚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晚明全文阅读

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坚城

    两日后,第一批增援的人马到达,是正蓝旗和镶蓝旗的部分人马,共三千余人,皇太极的大军也从金州开拔,直往南关而来,他并没有任何犹豫,摆出了一副直攻旅顺的姿态,即使他没有获得任何关于旅顺防御的可靠情报。

    两蓝旗援军由莽古尔泰带领,他曾经攻克旅顺杀死张盘,对于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此时岳托正在通道旁边的山地与登州兵交战,双方互有杀伤,而那位巴克山还未回来。

    后金援兵出现后,他们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朱国斌放弃了第一道防线,同样在木场驿点了一把火,然后在第二道防线依托河流与后金兵对峙,河流从横山群峰中流出,横穿三里多的平野,向西注入辽海,登州军烧毁河上的桥梁,稳守两个渡口。

    后金兵用盾车掩护,推进到岸边,与登州军对射,双方的弓箭和火枪都没有什么杀伤力,龙骑兵的两门四磅炮却大占优势,连续击退后金数次进攻。莽古尔泰等人用重兵牵制河防,派出部分步甲往上游移动,试图从横山中渡河,这些猎人展现了不俗的山地作战能力,但登州镇同样派出了灵活的分遣队,跟着这些步甲一起往上游移动,阻止他们渡河的企图。

    双方的前哨战并不激烈,死伤都不多,但朱国斌利用几处有利地形和预设阵地,以两千多人马成功阻挡后金八千人马数日,消磨了他们的锐气,也成功阻止他们对旅顺的侦查。后金兵直到此时仍然不了解旅顺的具体防线情况。

    两蓝旗第二批增援人马到达后,朱国斌在渡口布下地雷炮。带着两千多骑兵撤退,这次直接退往了旅顺。

    后金兵迅速渡河追击。登州镇同样是骑兵,机动力不逊于他们,后金兵在渡河后又遭遇了地雷炮,这种看不这的威胁已经给后金兵造成精神阴影,只要地形平坦,他们宁愿离开官道行军,连哨骑追击的时候往往也不敢放马疾奔,骑手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在观察前方的道路。看那些路面上有没有颜色不同的部分。

    莽古尔泰牛脾气爆发,驱赶着人马赶路,跟在登州骑兵后面,终于在七月二十三日抵达旅顺北面。没想到朱国斌回头一个反击,莽古尔泰孤军急进,损失了数十人,退了五里遇到德格类的援军,这才稳住阵脚。登州骑兵交替掩护,消失在北山之后。莽古尔泰不敢继续追。他未等扎营便登上北山,急于看看旅顺的模样。

    曾来过旅顺的莽古尔泰立于北山,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认不出来,原来的旅顺北城几乎消失。那些石料全部被搬走,旅顺城外的平野上,无数沟渠纵横。最外围是弯弯拐拐的数道拦马沟,只有半人高。周围没有垒土,然后是一道大约宽一丈的深壕。挖出的土在背后堆成为土墙,土墙高一丈,是锯齿一样的形状,每隔百步左右还有一个堠台,高度超过土墙不少。

    那道土墙上插着许多旗帜,土垒顶部还有一道夯土的胸墙,隐约能看到有旗帜飘动,隔一段就有一个与地面齐平的缺口,缺口两侧用一人半高的竹筐装满土,中间摆着大大小小的火炮,只有炮口位置空着。第一道大型土墙和深壕之间,还有一层胸墙,不知是何用处。

    深壕外面是宽达数十步的拦马沟,拦马沟外百步则是密集的小坑洞,就如同复州娘娘宫的一样,用来阻止盾车快速靠近。

    这样的大型土墙有两道,两道之间看得到模糊的帐篷,具体的部署却看不清楚,几条通道从土墙正面延伸出来,走着之字行穿过哪些深深浅浅的壕沟坑洞,唯一能快速通过的,是两翼的两条路,这两条路顺着阵线斜指向两翼外侧,虽然是直的,但是会受到整面土墙的射击,同样无法用于进攻。

    第二道土墙之后是旅顺的城池,规模已经比原来大了很多,南城的西面多出一个外城,所有墙面都增加了方形的马面。南城之后的还有一个城堡,城周约一里多,已经贴近海边,在原来的港口位置。(注:旅顺南城位置见作品相关。)

    这样的壕沟阵地布满西官山(白玉山)和黄金山之间,山上也是同样景象,西官山的东坡防线从山腰开始,北坡的防线接近山顶,南坡方向则接近山脚,在靠海处与弧形的旅顺土墙有通道相连,如果后金兵要攻击西官山,就要穿着重甲爬很长一段坡,而且还无法推着盾车上山,上面的火枪手会轻易将他们射杀,即便他们攻克西官山,也无法直接突入旅顺土墙防线,依然要进攻土墙。

    黄金山控扼老虎尾水道,防守比白玉山更严密,一层层的壁垒依山而上,一些道路弯弯绕绕缠绕在山体上,连接着那些防御线,整座山都如同是一座兵营,可想而知他们是层层设防,每一层又自成体系。

    挖得面目全非的旅顺城内外,各色旌旗飞扬,远处军港内有扬帆的船只往来,城外的原野上有一些零散的游骑,整个旅顺散发着一种严整肃杀的气势。

    德格类看的连吐凉气,连话都说不出来,莽古尔泰看了一直在摇头,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打你娘的打,老子看老八怎么下台。”

    。。。

    两日后,浩浩荡荡的后金军布满旅顺北面的山野,各旗分部结营,旗帜营帐漫山遍野,无数包衣挥汗如雨,挖掘立营的壕沟。眼前部分已超过五万人,官道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赶来,顺着旅顺河的方向依次下营。

    皇太极的大氂出现在北山下,他望着眼前森严的壁垒久久无语,一众后金军事贵族都陪在他身边,他们挖坑围锦州的时候没想到过。自己有一日也需要面对这样的土墙,而且犹有过之。代善、济尔哈朗等人神情凝重。多铎、阿济格、豪格等人反而神情兴奋,有些跃跃欲试。

    那两道壕沟阵地不是城墙。但是作用与城墙无异,土墙高一丈五尺左右,但下面的深壕还有七八尺,这就两丈的城墙,过了这两道之后,才是旅顺城池,那里依然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就算旅顺南城都打下来了,港口还有一个新城。总共是四条防线,实际上还要算上那个黄金山,因为它也靠着海。虽然里面的详情还看不清楚,但眼前的防御线全然不同于他们的认识,他们在锦州也挖坑围城,防御的配置上却远远不及旅顺。

    皇太极沉声对岳托问道:“入港的地方是何情形?”

    “大汗,入港处还有一处庞大堠台,堠台前方亦有数层土墙,与黄金山一南一北。守住了老虎尾水道。老虎尾那处,地形狭窄,进攻需翻过铁山,从此处营地出发需绕过内港走二十里路。在老虎尾还会遭明军水师两面攻击。”

    皇太极倒是看到防御的重点,那就是旅顺的后勤线,但是听了岳托的话。知道明军在那里也有准备。岳托话中的意思,不太很看好进攻老虎尾。但皇太极还是想自己去看看。

    “大汗,这旅顺。。。奴才认为可在金州布重兵。卡住辽南地利,不让那陈新出来闹事便可。”

    众人转头望去,是刑部承政高鸿中,他一向是皇太极的智囊,己巳年入关就是他最先提出,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是汉官中拔尖的人。

    皇太极虽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依然显示了自己的气度,他并不呵斥高鸿中,而是解释道:“若不能拔出旅顺,金州势必守不住,我大金无法在金州保持那么多人马,若真是要退,便复州都不能守,要退到盖州方可,如此一来,则岫岩又孤立,势必亦要退缩,我大军如何再远征明国?”

    高鸿中低头沉思,最后躬身退下。

    莽古尔泰带着点冷笑,“按着这登州镇的德性,那些沟里面还不定有什么名堂,老子能数出来的就有鬼箭、铁蒺藜、陷马坑、尖木桩、地雷炮、地弩、火瓶、灰瓶。他们的火炮不架高,打开缺口平放,仅数道拦马沟便宽数十步,皆在其火炮射界内,盾车近不得,填壕就得死过千人。”

    多尔衮也道:“这陈新纯粹是一混账,连最肥沃的土地都挖了这些劳什子土墙,旅顺附近的庄稼也毁坏殆尽,咱们九月收不到半颗粮食,二十里内能烧的草树都烧了。”

    皇太极眼神变幻着,面前的旅顺防线犹如一只沉默的怪兽,正在磨灭他坚强的心志。他终于忍不住骂道:“这混蛋到底是从何处钻出来的,怎地如此阴险。”

    另外一个汉官鲍承先躬身道:“听闻是从辽东逃入关去的,似乎是铁岭人,可惜此人不为我大金所用,否则。。。”

    皇太极眼神渐渐凝聚,他已经到了旅顺,无论如何不能不战而走。后金全军都在这里,他们远涉数百里而来,此时调头回去,那么人人都知道是怕了那登州兵,登州兵的那种声威会根植在他们心中,这军心士气一跌落下去,以后再遇到登州兵,没有人会出力死战。皇太极宁可死些人,也要维持后金军的气势。

    他很快将那些颓丧的念头赶出脑海,指着眼前的旅顺道:“无论是面对和人,我大金从未有不战而走者,往年放过宁远锦州,不过是攻之无益罢了,今日旅顺为我大金必攻之地,传朕谕令与各部人丁,明日即制盾车,两日后攻旅顺,先登土墙者升两级,赏有丁编庄一个,银两百两布五匹,先登旅顺城墙者升三级,至总兵止,赏庄子两个,银五百两、马十匹。先登水城者,无论诸申蒙丁汉人皆抬旗升四级,至台吉止,得敕书免死三次,赏庄子五个,银千两。凡畏缩不前者,无论身为何职一律处斩,全家为奴。。。”

    “喳!”豪格多铎等人率先回应,其他人跟着也接令,至少表面上都要出力进攻。

    皇太极轻轻出口气,望着那道远处的旅顺城墙,口中喃喃道:“陈新。是否赶回了这城里,他又会在做些什么。”

    。。。。。。

    呼一声。眼前一群黑影晃过,陈新飞快的伸手一抓。手心里面一阵扑腾,传来痒痒的感觉,他微微用力,手中一声脆响,然后他摊开手,一只指头大的蝗虫已在弥留之际。

    周围的天空上到处飞舞着蝗虫,卫辉府所在的卫河流域也是蝗虫多发区,小冰河期的干旱环境,然河道时满时旱。那些裸露的河床是蝗虫繁殖的绝佳地方。

    “大人,这蝗灾算小的,往年间黄河蝗灾,那蝗虫是铺天盖地,遮天蔽日,落地铺满无数层,田地禾苗一日而尽。”旁边的耿仲明对陈新讨好的说着,他这次是自告奋勇,要跟陈新去旅顺打鞑子。

    “原来蝗灾如此厉害。”陈新应付了一句。他没见识过蝗灾,对耿仲明所说的没有什么直观感受。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后金大军出动,文登水师在南四卫等地已经确认,东江镇也连连告警。陈新得知已经放弃金州后,立即动身返回登州。除了他的卫队,还有近卫千总部。第五营抽调了一百人,他们是这次的表现突出者。回到登州后会安排到动员司,培训新兵和预备兵。

    第五营大部留守。但陈新给祝代春的命令,就是防守为主,吕直听说金州丢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天也呆不住,吕直这个直接的上官一走,祝代春就是真正的客兵,玄默要指挥他就更难了。耿仲明的标营也同时调回,耿仲明自告奋勇要先跟陈新去打鞑子,陈新领着卫队和一百骑兵先行,吕直带步兵在后面追。

    经过宋闻贤和玄默交易,俘获的那些流民就安置在林县,名义上的首领是那个出卖紫金梁的王福,给了王福一个千户的署职,作擒拿紫金梁大功当了把总,表面和登州没有任何关系。陈新给李二百请了功,申请把他留在登州镇,这种小事梁廷栋根本不为难。兵部也给了千户的署职,军职则是个百总。

    两人争功时候的矛盾已经埋下,又被拉到那些流民面前露过相,现在三十六营都知道是他们两个出卖了紫金梁,两人是绝对回不了流寇中去的。他们很清楚谁才能护住他们,对陈新言听计从。

    陈新私下给他们的具体职务也很奇特,王福在外务司,凶悍的李二百安排在情报局,这次陈新带走了李二百,王福就留在林县,负责和知县打交道,这人也有些小脑筋,每次找知县就是大吵大闹,一不满意就声称要带着林县屯户造反,让那知县担心逼反降兵的罪名,每次看到王福就头痛不已。他这个流寇头目的身份,也能威慑周围其他的本地势力。

    对于李二百的安排,陈新不打算让他入军中,此人流寇习气很重,在登州镇军营中还算老实,一出门就要作恶。陈新准备先让他在青州府和莱州对付当地缙绅,以后根据表现再调整地方,多半还是要安排回河南等地。

    陈新一边骑马,一边想着方方面面的事情,旁边的耿仲明知趣的不打扰他,只有陈新问话的时候他才接上两句。耿仲明对陈新在林县的安排心知肚明,这个上官的野心他能看出一些,对于耿仲明来说,陈新有野心不是坏事,反正他早就投靠了登州镇,陈新的利益越大,他耿仲明日后的好处也越多。

    耿仲明在商社还有五百两的份子,原来以为是陈新敲诈他的,没想到去年还真给他送了一份分红,另外他还在登州城中和各处税卡收税,去年大约收了三万两,陈新给他返了五千两,耿仲明自己还开了一个烟店,就在黄县县治,商社从来不断他的货。这三笔银子都是长期的收益,只要登州镇在,他就能拿这个好处。除此之外,他帮着陈新当打手,经常去对付登莱的缙绅,其中得到的好处也不少,跟着登州镇打仗,还能不停升官。所以他的利益现在和陈新捆在一起,陈新怎么说,他就怎么干,连王廷试这个上官,他也只是应付。

    陈新突然开口道,“耿将军,你写一份弹劾本官的奏章。”

    耿仲明正在畅想中,乍然听到这话两腿一软,要不是骑着马,当场就要给陈新跪下,他不知陈新怎么突然出这个妖蛾子,不知陈新是否对他不满,心中惶恐之下从马背上哧溜一声滑下来,对着陈新就磕头道:“小人对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唯有去年从牙行收了一千两银子,从未对大人不忠啊,小人马上把那一千两交出,日后再也不敢了。”

    陈新下马扶起耿仲明,“不知耿将军是否还想升一级?”

    耿仲明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小人只要跟着大人就好,就算大人让小人当个亲兵,小人亦是愿意的。”

    陈新摇头微笑道,“难得耿将军这份心意,不过你升官不是坏事,对耿将军和本官都如此。”

    耿仲明疑惑的抬起头,偷眼看看陈新表情,只见他还是那副职业微笑,连忙低头请教,“只要对大人有好处,小人愿意去做。”

    “那你就去弹劾本官。”

    耿仲明似乎有些明白,但他还是道:“那,可小人无法直接投递弹章,只能交给王大人,他对大人十分看重,未必愿意得罪大人。。。况且小人对大人敬仰万分,实在不知从何弹劾。”

    “那你就弹劾本官在河南勒索缙绅生员,恣意侵吞团练营兵饷,喝兵血,欺压登镇其余营头,嗯,还有这个,强占民女,夜夜笙歌。。。”(未完待续。。)

    ps:  大章,还更了作品相关的旅顺位置,就当把昨天补了啊~00~。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尝试

    “刘兄,王廷试那里我劝你答应下来,不就是加双筷子么,十四岁的萝莉,睡了不判你刑,我想还想不到呢。”

    陈新风尘仆仆赶到军营,刚走到刘民有公事房里面,就对埋头办公的的刘民有叫着。刘民有抬头看是陈新回来,露出些喜悦,听完陈新的话,又收起笑容摇摇头继续写自己的规划,他昨rì已经接到消息,知道陈新今rì到达,也没有什么惊喜的。

    “我总算可以把临时总司令这劳什子职务物归原主,旅顺你就cāo心吧。我这事儿不劳您cāo心了,这几rì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要娶自己娶,我是不会同意的。”

    陈新啧啧叹道:“你你老那么顾着李冉竹干啥,现在这时代不就是妻妾成群么,王廷试和你都是官,正好门当户对。你若是嫌她太小,可以缓一缓再圆房么。”

    刘民有停下笔看着陈新,“不是大小的问题,王廷试是朝廷的官,咱两是啥官?你迟早要造反,到时万一王廷试站在朝廷一边,你肯定让我跟他一家划清界线,到时有了感情,我可干不出来这事,你别劝我。”

    “这我可以跟你保证,等我扯旗那天,王廷试一准最先跟朝廷划清界线。他若是死脑经的人,就不会把巡抚中的sè让给吕直。他当官多年,这些事情早明白,这官那官都是官,我又不剃他头发,他犯不着拼命。”

    “旅顺都开打了,你还在这里小萝莉的事情,皇太极要掀你辽南的老窝了。”

    陈新满不在乎道:“我在旅顺有五个千总部的步兵,一个守备队,三个营炮队,野战炮二十多门。海陆红夷炮四十多门,弗朗机两百,还有两千多骑兵,四千多辅兵,五六里宽的复杂壕沟工事,堠台数十个,兵船上百艘,内线调动的防御优势,登州随时出发的预备队。我还能怕了他皇太极。”

    刘民有白他一眼,“人家皇太极可是十万大军,你有没有正事?有正事就,要是还萝莉,就赶快闭嘴旅顺。建奴这大军一来,你又不在登州,王廷试头发都急白了。”

    “有事,你写封奏章弹劾我,都交给王廷试。”

    “弹劾?!”刘民有差点被口水呛着,他连忙停下笔,“你没病吧?我没事弹劾你干啥?”

    “我也会弹劾你。咱们登州镇要在朝廷搞得热闹点。”

    “这是为啥?你不会是剿匪一趟,脑子剿坏了吧。”

    陈新切一声,“你脑子才剿坏了,我那rì在路上。想着青州的事情。。。”

    “青州啥事?”

    陈新忙改口道:“青州不是闹土匪么,听朝廷有意思让登州镇剿匪,能把青州纳入登莱最好,我想着。如今登莱一片和气,咱们登州镇乃第一强镇。击溃了流寇,如果这次能以一镇之力抵挡后金全军,那明我们的威力不在后金之下,朝廷总会不安心,青州这事儿多半搞不成,所以你得弹劾我,只要登州镇内部有矛盾,朝廷就会搞制衡的把戏,青州或许也会设一个登莱巡抚下属的总兵,我还找了耿仲明弹劾我,现在你再来一次,看朝廷如何安排,把握至少大了很多。

    “你要弄个青州总兵出来?”

    “有何不可,如今年年战乱,兵部乱安总兵,总兵越来越多,通州、昌平、保定都有总兵了,咱们为何不能弄个青州总兵,只要朝廷觉得能制约我,那成功的可能xìng很大,耿仲明这次立功,机会是最高的。王廷试也会如此考虑,他未必明白登州镇的体系,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拉拢你,嫁女儿会更加积极,和耿仲明一起制衡我,多出这个总兵会顺利得多。”

    “你那脑袋里面整天想这些yīn谋诡计累不累,那我弹劾你什么?”

    “跋扈!”

    “就个跋扈?”

    “对,你自己编造理由,把你心里对我的不满都可以写上,只要朝廷知道你对我不满就成。”

    “朝廷会信么?他们很容易知道我的经历。”

    “没那么容易查到,况且,现在是团练营在河南打了胜仗,你就自我膨胀,不甘军功被我占有,想要往上爬,有些人到了一定地位,是会有这个心思的,至少朝官们会自动采信这个理由,他们才会对登州镇放心。”

    “那你别,连我都信了。”

    陈新哈哈笑道:“凭空弄出一个青州总兵,还有一个副将一个参将。名声算个啥,耿仲明得了总兵,那兵额还是老子的,他已经请我派军官他营头,他只保留现在标营的一千一百兵数,我只需多给他五百人的兵饷,正兵营至少三千五,我还赚两千人兵饷,又多了兵,何乐而不为。这每月就是七百多两,他凭啥不干,另外这事还有一个好处,我也想试探一下朝廷的反应,还有温体仁是否靠得住。”

    刘民有摇头道:“你是不是权术用得太多了,我劝你别动这些脑子,咱们登州镇最重要的是团结,相比起来,皇帝怎么想还在其次,我这弹劾一交,王廷试是个心思花活的人,万一他把这事公开,登州镇内民政和军政会怎么看我,到时无论如何解释,终归是在人心里留了个疙瘩,得不偿失,所以耿仲明能弹劾你,我不能,别忘了你自己的,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陈新皱皱眉头,低头想了片刻,对刘民有竖起拇指,“民有得有道理,那这事作罢,我找尚可喜弹劾我,看看能不能把他弄上东江总兵。”

    “为何选他?”

    “他把家眷一百多人都送到登州了,我当然要选他。而且我也答应关照他的家眷,现在主要的几家都在经商了,这些人由外务司在照看,不影响商社规则的情况下,尽可能优惠些。”

    “交易无处不在。”

    “这事儿叫交换。咱们在石城岛的生意做得不错,银钱上也不损失,他的sè和兵饷都在商社上,甚至同意连兵饷都用饷票发,岛上兵丁开始用饷票在商社购物,有这几条,石城岛就是我登州镇的,是我打在东江镇的钉子,我自然要帮他。”

    陈新理所当然的完。站起来道:“我见见王廷试,问他要军火粮食,然后从水城直接旅顺。萝莉的事情我再想想,从旅顺回来再。”

    刘民有站起来送他,“快吧。旅顺已经开打了,自己注意安全,情报后金有二十余门红夷炮,盾车成百上千。”

    。。。。。。

    旅顺城北硝烟弥漫,西官山下兵甲如云,各种颜sè的后金兵铺满大地。

    后金阵线前方雷声阵阵,闪动着红sè的炮焰。二十三门各种口径的红夷炮不断发出怒吼,将六磅到十二磅的铁弹打向一里半以外的登州土墙。一颗颗铁弹呼啸着落入土墙前后,溅起片片黑sè的泥土。登州土墙则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还击。

    皇太极在战前军议。岳托建议攻击老虎尾的那个大型墩台,虽然死伤可能很重,但一旦攻克就能用红夷炮封闭唯一的水道,他坚持认为那是关键点。

    但众人铁山查看之后。发现难度很大,遭到两大贝勒的强烈反对。原因是那里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两翼都会遭到明军战船炮击。内港中明军战船二十余艘,港外战船也有数十,后金一调兵的话,西官山上就能发现,他们会从旅顺城池和黄金山运送援兵,比后金骑兵还要快捷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水师,在老虎尾那个长条形的狭小地方,根无法坚守。

    皇太极最后将攻击点放在中间地段,两翼的山体防线攻击难度很大,山体身的高度比土墙高得多,山上层层布防,同样挖有壕沟,盾车也无法使用,明军还可以从土城中调动兵力增援,尤其黄金山一侧,不但会被明军土墙上炮火打击,还会遭到港口和海上明军战船的炮击,他不希望一开始就攻打最困难的山体防线,所以他首先试试中间的土墙阵线。

    明军在西官山上的两门红夷炮在还击,这两门炮来自广东,是己巳年由弗朗机雇佣军带到京师的,然后又随着这些教官来了登州,由吕直调拨给了旅顺。发shè六磅铁弹,身管二十八倍径,比陈新的野战炮shè程远,炮兵把仰角调到最大,仗着居高临下,对山下连续发炮,shè程高达两里多,落地时候形成高抛物线,几乎无法形成跳弹,但炮弹落下的威力不小,凡被砸中的几乎尸骨无存,给西侧后金军造成不小的混乱。

    铁质红夷炮三发之后炮身滚烫,纷纷停下散热,后金大鼓敲响,震天动地,炮阵后面的两百余辆盾车开始前进。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试探xìng的攻击,鉴于攻击的难度,这次后金各旗出的人一样多,每旗一百弓,共一千人,一千名外藩蒙古兵,乌真超哈和天佑军各两百火枪,骑马巴牙喇三百人,合计两千七百战兵,外加一千多推动盾车的包衣。

    “推着走。”张忠旗大声嚎叫着,用木棍抽打下的三十多个包衣,他们推动着五辆盾车,他的身边两侧是整齐一线的两百辆盾车,排出了一里多的阵线,在上千名包衣的推动下隆隆而,整个阵线齐头并进,如同一道木质的海cháo。

    这种盾车高八尺,用榆槐木制成,形状如同一个轿厢,下面有四个木质小轮,前护板和顶板厚八寸(25厘米),能防御明军所有已知的火枪,高级一些的,还在顶上布三层牛皮,并铺上泥土和沁水棉被,几乎水火不侵。

    部分jīng良的盾车前护板并非固定死的,而是用活销固定,铅弹打在上面,护板会仰俯卸力,铅弹铁弹往往被折shè往另一方向,盾车后的人马丝毫无伤。(注1)

    粗糙的盾车前护板则固定死,这样制作起来更加容易,木板后面用粗木条为肋,防护力同样出sè,张忠旗的麾下,就有三辆这样的粗糙盾车。

    张忠旗的身后是一排弓和火枪,后面是督阵的巴牙喇。巴牙喇执强弓,中所用的箭却不是利箭,二十包了布头的轻箭,布头上全是红sè的染料,有任何敢迟疑不进者,巴牙喇就会用红箭shè击,战后查到身有红印者,一律处斩,这样每个巴牙喇就能控制更长的战线。

    张忠旗在盾车的间隙中看着前面的土墙。距离还有三百余步,但已经在对方火炮shè界内,前面黑sè的土墙一片寂静,除了那些缺口处的炮位之外,土墙上还能看到弗朗机和大将军的炮位。唯有一支支军旗迎风飘扬,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飞虎,前面的道路上布满坑洞和壕沟,还有一些大型的石块,上面用不同的油漆涂sè,是明军的shè击标记。

    虽然张忠旗面向凶恶,但他其实是盾车后面最害怕的一个。他早就见识过这支登州兵的厉害,身弥岛逃回一些人,各村都有很多传言,那支登州兵的战力无疑十分强悍。好在复州之战他不在。塔克潭回来后悄悄跟他起过,听他们白刃战击溃了整个镶白旗,那种恐惧每天都在张忠旗的心中加深,所以他离家时才会跟哑巴那么多话。

    除了试探之外。他们还要顺路清除掉那些标记石块,后金兵也同样用这种方法标记距离。所以他们很清楚石块的作用。

    三百步,对面红光一闪,喷出一团白烟。

    “嗖”一声响,一枚三斤重的四磅炮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划过低平的弹道,还未飞到盾车阵线就嘭地落地,在地面溅起一团烟尘,铁弹再次向前飞起,速度减缓了不少,它又在地上弹了一下,一头撞上张忠旗左翼一辆盾车。,

    嘭一声巨响,铁弹猛地撞击在前护板,已经减速的炮弹被厚木板抵挡住,盾车猛烈的一震,前半部往上一跳,护板背面爆shè出无数的碎木屑,如同雨点般洒向后方,大大小小飞shè木屑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扎满后面包衣身体和面门,后面推车的包衣同时尖叫,捂着脸庞和胸口大声惨叫。

    张忠旗早就知道这个下场,他在滦州见识过明军近百门红夷炮的威力,两个弓挥着顺刀往地上一阵乱砍,把那些惨嚎的包衣尽数砍死。

    后金兵到达三百步的标记物,前方炮声连响,土墙缺口纷纷shè击,在这一里多的战线上,共有登州炮位八个,野战炮和红夷炮八门。登州镇在此演习多次,所有炮规都预先标定角度,这些野战炮并不追求直接命中,而是用极低的弹道形成跳弹,标准的装药让jīng度大增,命中率高达五成。

    盾车之后木屑横飞,受伤的包衣在地上翻滚哀嚎,监督包衣的弓毫无怜悯,将所有嚎叫的包衣砍死。逼迫着剩余的包衣把那些shè击标记搬走,盾车主阵继续前进,他们还需要填平拦马沟之外的那些坑洞。

    随着他们的接近,明军的炮火更加准确,一辆辆盾车被命中后停顿下来,阵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片片惨叫声中,包衣数量伤亡迅速增加,惨厉的叫声连绵不断,身旁不断有jīng神崩溃的包衣尖叫逃走,被后面压阵的弓斩杀,盾车经过的地方满地尸体。

    “不许回头,往前走!”张忠旗已经丢了木棍,他挥着刀鞘拍打面前那个惊慌的黄善,“用护住面门,不要想跑!”

    张忠旗只关心那个黄善,他对哑巴到旅顺抓包衣,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群登州兵不把他抓当包衣就不错了,对他来,最宝贵的资产就是这个黄善,在人丁稀少的辽东,包衣比牛还重要。

    黄善转头看张忠旗,满脸的汗珠,嘴唇剧烈的抖动,眼中满是惶恐,震耳yù聋的炮声,呼啸的铁弹,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伤员,惨烈的呼叫,他平rì偷jiān耍滑,这样的场景在他最惊惧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过,黄善的jīng神已经在崩溃边缘。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枚八磅的铁弹带着呼啸将一辆盾车击得粉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包衣和弓倒满一地。

    黄善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转过身就要逃,张忠旗用刀鞘在他脚下一扫,把他放倒在地,旁边其他几个包衣扔下盾车乱窜,身后的弓弦连响,那几人被shè得如同刺猬一般。

    黄善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口中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大喊,两个同村的弓走过来,就要将黄善砍死,张忠旗不敢阻拦,绝望的看着这个将要消失的贵重的资产。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两名弓微微犹豫,张忠旗一个激灵,连忙把黄善拉起,对剩下的牛录包衣吼道:“跟着撤,不准乱跑!”

    后金兵纷纷转身往后退,步伐比来时快得多,队形依然整齐,少量弓看押着剩余的包衣,不让他们丢下盾车,因为登州军破坏生态,他们砍伐合格的木材要翻两道山。

    众包衣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明军的火炮追击了一轮,便停止发shè。张忠旗拖着黄善跟在最后,很快退出了三百步的危险距离,他终于保住了这个资产,也算救了一条人命。

    “该算是做了好事了吧。”张忠旗终于有空想了一句。

    PS:  注1:《山海纪闻》:(建奴)其攻城之具,则用槐榆木,厚八寸余高八尺,如轿形,下有四小轮,以人御之,其板俱用活销,每遇铅铁弹击之,似板而实活,以致铅弹遇之车往后番,铅弹子折而过车随复起,不能伤人马无所中,用之攻城推至城下即以铺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寨

    远处的铁山脚下烟雾弥漫,其中看得到飞舞的军旗,两艘二号福船正在用船头的红夷炮shè击,两艘文登水营的沙船正在发shè百虎齐奔箭,烟火一般的箭支飞舞着,试图将后金兵的队形打散。

    陈新在船头远眺,引路的鸟船打来旗号,表明铁山下面是后金兵,陈新用远镜张望,那里有镶黄旗和镶红旗的旗sè,看起来人数并不多。

    如果是一战的时期,陈新会防卫旅顺北面和东面的所有山头,用远程火力控扼周边所有地形,但以现在火炮的威力和shè程,他只能防守旅顺本身,确保港口的通行。

    黄金山和西官山上军旗飞扬,显示仍在登州镇的控制之下。旅顺北面传来一声声的炮响,清晰可闻,后金兵正在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他乘坐的开浪船调整船帆,两只长桨从两旁放下,划着水往老虎尾而去,后面的登州船队随在身后,上面装载了近卫第一司、刚刚完成集训的第三营八磅炮队、还有大批的本sè和火药。 . .

    陈新在王廷试那里要到了物资,朝廷的火药不能用作枪炮,但可以制作地雷炮和轰天雷,还有各种简易的万人敌。

    陈新的返回让王廷试如释重负,他很清楚丢失辽南的后果,尽全力调集物资,甚至想把亲信的刘泽清调往旅顺,但是被陈新坚决拒绝了,,刘泽清的两千兵额里面有一半空饷,也就是两三百家丁能作战,对防御没有意义。而刘泽清如果得了军功,可能会超越耿仲明的地位。使得陈新布局青州的计划受到影响。山东巡抚也收到了兵部的命令,要他们提供足够的本sè给登州。保证辽南战事,这成了徐从治考绩中最重要的一条。

    吴坚忠加强出击,趟地虎一度攻打到济南府的边缘,截断了济南往登莱的道路,徐从治终于忍不住,开始向朝廷叫苦,表示本sè运不过去不是他的问题,希望登莱出兵剿灭趟地虎。

    战场之外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现在就剩下战争本身。对陈新来说或许更简单,刘民有说的话提醒了他,一切的关键在登州镇,他似乎用了太多jīng力在其他方面。

    灵活的开浪船缓缓靠在水城外的码头,朱国斌和周世发等候在那里,陈新走下跳板,朱国斌迎上来敬礼道:“大人,刘破军在城墙指挥作战,代正刚在第一土墙防线。他们一时脱不开身,未能前来迎接。”

    陈新哪会在乎这些面子功夫,直接问道:“防御的部署。”

    “第三营的第一总在西官山,第二营一个司在黄金山。中间第一道防线有两个千总部和旅顺守备队,龙骑兵一千人担任预备队,另有辅兵三千人协防。第四营的步兵千总部在第二土墙防线待命,南城城墙有二营一个司和一千名辅兵。水城城墙五百辅兵,前两rì建奴有一次进攻。昨rì停了一天,今rì仍是进攻土墙,派出许多包衣填拦马沟外的坑洞。”

    “粮仓、火药库、防火、防潜入。”

    “粮食、火药皆分为五个库存储,库房坚固,属下调派总军法队的镇抚兵守卫,加上抽调各部辎重兵,防火防cháo皆有预案。”

    陈新听完微笑着拍拍朱国斌,“在金州打得不错,基本按预案打了,骑兵损失如何?”

    朱国斌边走边道:“骑兵损失一百七十人,龙骑兵损失二十一人,鞑子不敢进攻步兵阵地,其实木场驿还能多守几天,不过刘破军以军令司的名义传令,让属下撤往旅顺。”

    “不必介意是几天,木场驿虽设定五rì,但目的都是挫敌锐气,骑兵要保存力量,等皇太极撤走那天,咱们再撕下他一块肉,旅顺这地方,不是那么好来的。”

    陈新说完又转向跟着的周世发,“世发这边有什么情报。”

    “建奴总兵数约在仈jiǔ万之间,据水师侦查,复州金州沿途牛马车不断,运送来大批给养。另据宁远和山海关的情报,外藩蒙古共出兵一万上下,咱们的人跟着商队已经可以出入蒙古草原,从返回的消息看来,各部蒙古不愿参加这样的攻坚战,我们的人在各个部落散布谣言,希望动摇他们的军心。”

    “干得不错,旅顺这边呢?”

    “五rì前抓获了一个镶白旗的牛录额真,不过此人原来是镶白旗的巴牙喇氂额真,叫做巴克山,复州之战时他首先领军冲击我们的渡口,造成了阵型混乱。但回去后他被多尔衮拿来当了替罪羊,降为了牛录额真,人口还被削去三十户,这次被安排来哨探,手下在大孤山踩中了地雷,他的腿被崩飞的石块打断,被咱们的巡山队发现,追剿之下,其他巴牙喇只跑掉两个。”

    陈新眉头扬扬,“五rì前的事情,为何登州没有收到消息?情报局的汇总里面也没有这件事。”

    “大人,他愿意投降,属下担心这事被巡抚衙门知道的话,他会被抓去领功,所以没有把这事回报到登州,不过刘司长那里是报备了的。”

    陈新沉默着继续行走,周围有一群群的辅兵路过,他们jīng神振奋,正在往前线运送食物。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陈新停下脚步,“他说要投降,拿出了什么诚意?如何知道不是后金的计策?”

    “他供出了另外一组哨探的路线,让我们击杀了其他五名巴牙喇。此人在镶白旗失了地位,这次损失了这许多巴牙喇,又断了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他想投靠登州镇。”

    “这是个好开头。”陈新笑着道:“第一次有被俘的后金将领主动提出投靠,他在后金是有地位的人,他的妻女怎么办?。”

    “按照皇太极的做法。或许男丁会被处死,女子为奴。”

    “刘兴治当年叛逃。家眷只是被看押起来。”

    周世发跟在疾步快走的陈新身后,又不停在说话。稍稍有点气喘,“刘兴治逃到东江,手下有数百夷丁,但巴克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尤其是和刘兴治不同的是,他是真夷。”

    陈新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的想法是让后金知道他活着,还是暂时把他隐藏起来?”

    周世发躬身道:“让后金的人知道。皇太极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杀死巴克山的家眷,以儆效尤,这样也就断了巴克山回去的路,那样他才算真正是咱们的人,属下可以通过蒙古打听消息,确认是否真的如此处理,也可以确认巴克山是否是后金的圈套。”

    “别让他接触机密,暂时放在情报局效力。在旅顺期间不能关入南城,就在城外看押,凡出屋皆要蒙眼。多从他身上问些东西,这人曾经身为一旗的巴牙喇氂额真。知道不少白甲兵的战术,审问出来交给兵务司和军令司。”

    “明白了!”

    陈新顺着南城的城壕往北,一个个突出的马面让他觉得更加顺眼。这种马面能增加侧面火力,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减小。这种改进依托于旅顺南城的旧城墙,总体上仍是凸面的旧式防御。

    此时西方兴盛的棱堡是凹面外形。几乎没有死角,让守方取得很大优势。这种修筑方法也传到了中国,徐光启曾建议在京师和蓟镇修建三角三层的空心敌台,第一次有了锐角防线的概念,后来孙元化学习到的更详细,他写的《铳台图说》中,明确提出修建锐角防线(注1),他所形容的“形如长爪,以自相救”,就是多个锐角形成的棱堡外墙形状,虽然他被派到宁远,协助袁崇焕修建城防,但辽镇的腐朽风气让这些改进无法实现。

    孙元化的铳台也不是自行研究得来,都是来自欧洲传教士,而澳门雇佣军比传教士更加专业,他们在澳门修建的葡人炮台,是远东的第一批西法炮台,其中很多方法也传到中国。

    这些雇佣军在登州当教官的时候,并没有发挥这方面的作用,因为登州没有被攻城的急迫xìng,但登州之乱后,陈新接手了他们,开始有人请他们系统的教授这方面知识,多名弗朗机军官被派遣到旅顺,协助兵务司修建防线,土墙的体系中有他们不少功劳,陈新本人跟着学习了不少,他当然也提了不少建议。

    走过南城后,就是第二道土墙防线,土墙和城墙之间有五十步的平地,以及两丈宽的城壕,土墙后坐着第四营的步兵,他们一直在这里待命,那些炮位的缺口后面都空着。如果弃守第一道土墙,那些火炮会转移到这里。

    土墙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锐角的凸起,前面有一条宽两丈的壕沟,在这个时代来说,任何攻击最终都要面临这条壕沟,而第二道土墙不同于第一道,壕沟后面没有那道低低的胸墙,而是直接面临一丈二尺高的土墙。

    陈新从壕沟上架设的厚木板上走过,往两旁的壕沟中张望了一下,里面布满尖木桩,按照最初的预案,守军还会临时洒下成片的铁蒺藜。

    走过这道壕沟,前面就是第一道土墙,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雷鸣般的炮声就如同在身边炸响,四处响起一声声有力的口令,土墙上的弗朗机炮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在登州镇的训练下,这种弗朗机炮也极为有威力,旅顺的弗朗机炮多达三百门,cāo作他们的是武学炮兵科的学员,以及一些辅兵。

    两道土墙之间有数十步的平地,登州军的预备队和火炮能在土墙后迅速调动,土墙的内侧是平缓的角度,士兵可以很容易的从任何地方登上墙头作战。此时墙头的大部分是火枪兵,长矛兵则坐在土墙墙根的空地上待命,医护兵也同样如此。

    一切井井有条,无不显示着登州镇职业军队的风采,陈新此时感觉到一种激动,那种感觉与他以往上战场完全不同,似乎他已经习惯于此,而且深心中十分渴望。

    “又是一种战场综合症?”陈新摇摇头,刘破军的旗帜就在前方,一个锐角防线的根部。陈新顺着斜坡快速走上墙头。

    眼前硝烟弥漫,但仍能看到远处是汪洋般的后金军阵,土墙前方布满数百盾车,许多盾车被打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木头和尸体,盾车间无数包衣在填充坑洞,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盾车前方。

    “让西官山守军派出两个局,往东坡山脚运动,牵制建奴右翼,中堤出动三个分遣队,到拦马沟尽头处用火枪攻击……”刘破军正在发布命令,他发现陈新到达,转身正要敬礼,陈新挥手制止道:“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先看看敌情。”

    刘破军知道他脾气,继续给传令兵部署,此时侧前方一声炮响,后金盾车间喷出一股浓烟,陈新举起远镜,视野中出现了一门小炮,它跟随着盾车一起前进,用来压制登州镇的火力。

    “后金的野战炮。”陈新低低说了一句,“真有趣的山寨。”

    注1:孙元化《铳台图说》:锐角者,犹推敌于角外,以就我击,故锐无不到,而敌无得近也。”“角之锐也,外洋法也”“此非方角之城、空心之台所可御故,必用西洋台法。”“形如长爪,以自相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蝼蚁

    蚂蚁般密集的包衣推动着盾车前进,后面更多的包衣将那些小坑洞填满,他们已经填平了前面数十步的坑洞,但收兵的信号还没响起。

    双方的野战炮互相轰击,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啸将一个个盾车打得粉碎,无数包衣在炮击中血肉横飞,依然无法阻挡那些包衣的步步靠近,督战的后金兵逼迫他们向前,毫不手软的将退缩的包衣射杀。

    陈新带来的第三营炮队加强到这一段,炮兵推着炮上了胸墙,在胸墙的预留炮位上很快做好预备,四门八磅炮先后开始怒吼,其他防线增援的炮兵也从后面的宽阔通道赶来,这里的炮兵密度增加了一倍。滑膛炮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拥有不错的精度,坚固的槐木在一百步外的火炮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炮长们保持着大致每分钟两发的速度,持续的给与后金兵杀伤。

    第三营炮队集中对付后金的野战炮,连续数轮齐射之后,后金兵铜炮两侧的几辆盾车被打成了分解的木块,炮手在那些木块击打下伤亡殆尽,两门建奴野战炮都沉寂下来,其中一门还被一枚四磅炮弹挂到,炮身和轮子飞起老高,另外一门就那么孤零零的被从阵线分割出来。

    陈新仔细看了一下,有几分像登州的四磅炮,不过炮壁似乎厚得多,整个炮身却又很低矮,说是野战炮似乎不太像。

    后金盾车阵支离破碎,那些歪倒破烂的盾车后面是无数还在忙碌的包衣,开始沉默着的弗朗机开始欢叫。每分钟五六发的超高射速横扫没有掩护的包衣,几两到一斤之间的炮弹割裂人体。变成纷飞的一块块残肢,将后金的填坑变成一项代价昂贵的工作。

    刘破军在土墙上发令。让炮兵加快射速打击那些后面的弓手和包衣,火炮鸣响连绵不绝,土墙前面的胸墙红光连闪,防御的旅顺守备队将那些火箭纷纷打出,这些百虎齐奔和一窝蜂都是登州送来的,也是登州镇少有要从朝廷要的武器。

    一道道火箭远远抛射而去,烟雾弥漫之中也没有看清到底射中多少,这些火箭这次未经挑选,是连着容器一起运来的。也有不少粗制滥造的,仅仅飞二十多步就掉落的也有,飞出之后乱转弯的也有,有一支甚至直接调头,从陈新脑袋上嗖一声飞得没有了影子。

    陈新暗自摇头,明军的武备制作是在堪忧,以前登州镇在武库选火箭也十分费劲,要看重量看工艺看批次,有些批次的整体情况不错。就会多选一些,重量就是看是否偷工减连,这次王廷试着急上火,凡是觉得能用的都往旅顺运。这些东西运过来,刘破军就全部给了守备队,让他们统统打出去。

    陈新也能理解王廷试的心情。当年是陈新撺掇王廷试提出新三方策,登州地位日渐重要。今年军饷预算达到一百六十万,比去年也略有增加。王廷试每年吃回扣和走私分红数到手软,又有军功可拿,还不怕建奴围城,如今登莱巡抚是个肥缺,朝中盯着的人不少。如果这种情况下再把旅顺丢了,御史们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他担心那些乱飞的火箭可能引燃炮兵的火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下,旁边就有一个固定炮位,那个炮位在土墙上开了一个缺口,前面用一人多高的竹筐盛土,底下还码了半人高的土袋,炮位后面是个半圆形的空地,然后是一条之字形的坑道,炮位后面十步是一个加了木板的小弹药库,这个炮位的弹药都在那里,防护上没有问题。

    此时刘破军旗号挥动,左翼代正刚回了一个旗号,右翼的郑三虎也回了旗,一通鼓响之后,几处通道同时冲出几个分遣队,他们从通道跑到最外围的拦马沟处,然后跳入半人高的弯曲拦马沟中,用手中的刺刀燧发枪对那些失了掩护的后金兵射击。

    密集的排枪让那些后金兵再无暇填坑,纷纷往剩余的盾车后面躲藏,弓手在盾车间闪动着,与那些只露着头的登州兵对射。

    一群包衣被几个巴牙喇押着,冲到那辆孤单的野战炮旁边,他们吸引了登州兵的注意,对面的分遣队士兵一个齐射,密集的包衣中惨嚎连连,两门野战炮也朝那里射击,六斤的炮弹将人群打穿,血肉通道上没有一个包衣肢体完整,那门野战炮几乎被跌落的肢体包围。

    余下的包衣四散而逃,被后金的弓箭一一射死,跟着又一拨包衣被派来推那门炮,试图将炮搬走,周围堆积的尸体和木块已经码到了车轮过半,他们别说移动火炮,连自己行走都困难,这一拨包衣再次被双方共同消灭。

    包衣的生命在对阵双方纷飞的火力中显得如此的廉价,卑微到只价值一根崩飞出来的木屑。

    土墙上的登州炮兵加快了射速,盾车破裂后的碎片就如同一颗炸弹,比实心弹的威力还大。后金将领终于忍受不住伤亡,后阵鸣金两声,压阵的正红旗固山额真大旗回撤,前线的后金兵潮水般退去。

    登州镇土墙上一通号响,几名军官大声指挥着,那些分遣队跟着前面的士官跃出拦马沟,排队通过那些剩余的坑洞地带,呐喊着冲到盾车线的位置,用火枪追着那些撤退的建奴一通射击,然后用匕首杀死地上的伤兵。

    刘破军旗号又动,通道中随后涌出数百名辅兵,他们背着铲子锄头,手中提着腰刀,他们直接走通道冲到盾车位置,用腰刀拼命收割那些人头,不管活的死的,都是一刀斩了。一些哨骑奔出两翼的通道,在中间的战场上四处游动,顺路看下一下零散的脑袋。

    “火力为王,建奴在这个阵地前面,拼不过咱们。”陈新淡淡笑道。

    刘破军此时长长出一口气。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大的会战,心中的压力十分大。精神高度紧张,刚才陈新一到。刘破军就如同有了主心骨,那种紧张的心情减缓了不少。

    “大人,杀了已近千数,这还是第一次出去砍脑袋,前几日杀的,都被鞑子自己运走烧了。这几日都是炮战,我们的伤亡很少,就是今日这后金的小炮打中了几处胸墙,死伤还算多的。”

    “不用心痛脑袋。我们砍的鞑子脑袋够多了。”陈新指指前方的分遣队,“他们通过坑洞区域时候都列队行进,是否坑洞周围还埋有地雷?”

    “大人明鉴,以前预案中没有这条,属下后来在演习中发现可多设些陷阱,地雷炮埋在靠近拦马沟的四十步以内,沿线建奴还没有进来过,补充进了预案,不光坑洞区。拦马沟内也有不少的地雷,不知大人是否看到最新的防守方案。”

    陈新以前看过一次防御方案,当时很仔细,找各部军官一条条核对。后来就没有时间仔细看,这种细节自然发现不了。

    他也不回答刘破军,看着那些砍人头的辅兵笑道:“这些辅兵都是以前东江镇的。这一仗过后,他们也可以成为一支作战力量。只可惜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更多的兵,暂时还是只能种地。”

    刘破军拱手道:“属下觉得。他们不比一般的营兵差了,至少纪律上就胜过一筹。在旅顺这一年多也能吃饱饭,体力胜过大多营兵。”

    陈新笑笑转回正题,“这次的防卫作战,仍是你来直接指挥。”

    刘破军呆了一下,他还以为陈新来了会亲自指挥,陈新瞥见他的表情,对他点点头赞许的道:“旅顺防御作战的细节全部是你制定的,你亲自指挥是最好的,前面打得很好,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属下觉得,建奴尚未发力,如今几次攻击都是试探,或是想把坑洞填平。属下推断他们会有夜袭,后面的会有一次大的攻击,皇太极来一趟不认真打是交代不过去的。此人有些道行,打仗也少有败绩,这是第一次与他直接对阵,属下心中总是有种忧虑。”

    陈新在远镜中到处找了,没有看到皇太极的大氂。前方的辅兵已经砍完了脑袋,他们拿出铲子和锄头,又开始挖那些坑洞,有些人甚至把土也挑走了,免得再次被建奴利用,这就是控制了战场的好处,这一段始终在登州火力控制下。建奴只要一次攻不下,辅兵就会出来把坑挖开。这样建奴就是白死了数百人,一切都恢复原状 。

    陈新淡淡道:“不要把皇太极想得那么厉害,他的战绩都来自其他边军,在我登州镇面前无一胜绩,后金八旗各有利益,其中纠葛重重,远不如我登州镇万众一心。他毕竟只有一人,我们物资丰富,预案来自众多参谋和军官建议,该想到的基本都想到了,他皇太极又不是神仙,一个人的脑袋再厉害,能比咱们这许多军官和参谋厉害?何况皇太极在打仗这方面,经验比咱们多,但是要说资质,未必比得过你刘破军,扔下你心中对那些名声的忧虑,就如同咱们在固安城下,无人敢当建奴兵锋之时,咱们偏偏大败建奴,回过头来看,不过如此。”

    刘破军心头一松,他开初确实对后金大军有种畏惧,特别是皇太极领兵,那是奴酋,以前努尔哈赤的名字如同一个恶魔般存在刘破军的心中,始终影响着他,所以他确定后金大军到达金州后,连连要求朱国斌尽快放弃木场驿,减少了原来预案中的时间。

    此时听了陈新的话,他的心结似乎打开了,一个个吹成无敌战将的后金将领被杀死活捉,甚至有牛录额真要投降,真正的战场上,皇太极那点名声管得什么用。登州镇就像升起的朝阳,正在驱散辽东的阴云。

    陈新用远镜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后金炮兵都在撤离,他们没有固定是不能开火的,对旁边新提拔的侍从军官道:“把我的认旗竖起来。”

    总兵旗升起,一丈六尺的红旗在海风中猎猎飘扬,旅顺南城的士兵最先发现陈新的大旗,他们大声欢呼,这里是战线的中段,所有士兵都能看到,整个登州防线欢声雷动,气势如虹。

    陈新在大旗下享受这海潮般的欢呼,眼睛却看着远处的后金军阵,他眯眯眼睛,低声笑道:“皇太极,我告诉你我在这里,现在你总该拼命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策

    轰隆一声巨响,山下爆起一团红sè,闪耀的焰火中两个人影被抛上半空。土墙上炮焰闪动,还有一些零散的火枪,然后有人从拦马沟往外扔火把,映出身形的后金兵被拦马沟中的明军shè杀。

    幸纳在地上趴着不动,山上传来明军一阵叫喊,几支火把升起来,在空中翻着跟斗往山腰落下,数百名后金猎人们安静的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人说话。

    这里是西官山,实际上皇太极一直就在关注这个地方,但是他故意试探之后放过这里,希望让这山上的明军放松jǐng惕。西官山上的三门红夷炮每rì都对山下shè击,每门每rì发shè炮弹近百枚,山顶能用炮火打击方圆两里多的范围,使得后金兵不得不将营地往北延伸,如果能攻克西官山,皇太极就能在山顶就近观察明军的防御和调动,兵营也不用放得那么远。

    而白天要夺取这个山头几乎是不可能的,夜袭就放在这些能夜行的甲兵身上。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猎人。

    幸纳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坑洞,上面覆盖着一层树枝的伪装,里面有两个伏路军,如果不是有一人在低声咳嗽,幸纳根不会发现这里,现在一人变成了尸体,另外一人被他生擒,此时已经送往后方。

    他给后面一人传话,无论明军怎么折腾,让所有人不得动作,后面的人一层层往后面传话,山下打得十分热闹,幸纳乘着这个机会,弓着身子往上小跑一段,脚下突然一痛,幸纳知道是踩到了铁蒺藜。他忍住疼痛,将那个四尖的蒺藜拔出来,然后停下后听着周围的动静,这里离明军的第一道壕沟只有二十多步,确定没有伏路军之后,他开始摸索着排除地上的其他铁蒺藜。

    这时旁边突然一阵狗叫,幸纳心叫要糟,没想到明军连狗都用上了。

    山上立即升起几个火星,一个明军的声音大吼着。那些火星腾空而起,幸纳还以为是个火罐,马上趴在地上,谁知那火星在地上腾了一下,又弹起来。从幸纳身边往山下落去。

    “什么东西?”幸纳疑惑的想了一句。

    “轰”一声巨响,那个火星炸开成一团火光,在黑暗中把幸纳的眼睛晃得一片白亮,紧接着其他的火星也炸开来。

    上面一阵怒吼,一排火枪顿时鸣响,更多的火星扔下来。幸纳知道他们借着火光看到了,是否还要攻击完全不在他的权限内。指头后面一声喇叭响,后金兵齐声大喝,cháo水般往山上冲去,他们攻击的那个点。是一个锐角的顶端。

    “为何要冲!”幸纳在心中叫着,前面的三十步可能布满陷阱,是最危险的路段,他眼睛被晃花了。根看不清东西,此时往侧面滚开。好让后面的人通过,这一番滚动下,他又被几个没有排除的铁蒺藜刺中。

    密集的人群冲过幸纳的身边,山上连连丢下火把和那种火星,将后金兵的身影照亮,山顶响起明军的喇叭音,他们也开始召集援军,山下还有一种军号在回应。

    火枪一轮轮的鸣响,后金队列中连声惨叫,扔下的爆炸物接连爆响,密集的后金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人还在继续涌上,他们队形混乱,爆炸的火光同样让他们产生炫目,很多人辩不清方向。

    “不要冲!”幸纳终于忍不住,用满语大声叫喊,借着那些火把光,他终于能看到前面的后金兵身影,那人的身下突然爆开一团火光,将他抛向空中,后面的后金兵哗哗倒下一片。

    又是万弹地雷炮,进攻的喇叭声还在吹着,一群群甲兵踩着战友的尸体前进,短短时间他们损失过百人,但还不能阻止这些甲兵,因为后面有同样凶恶的巴牙喇,所有退后的人都会被杀死,又踩响两个地雷炮之后,甲兵们冲到了那道壕沟底部,先下去的很多被里面的铁蒺藜刺穿了脚,他们嚎叫着用力砍伐里面的尖木桩,随后到达的甲兵开始想办法攀爬。

    两侧也有火枪开始齐shè,后金兵的人群中随时都有人倒下,而且他们无法找到死角。一排排登城梯架起来,甲兵们冒着火枪网上冲击,上面不断扔下火罐灰罐,壕沟里面烟尘弥漫,不断闪动着爆炸的火光。

    山下的后金兵开始牵制作战,红夷炮也在对明军的土墙开火,旅顺爆发了最大的一次夜战。

    幸纳的前方杀声震天,一架架登城梯被掀翻,然后架起来,敏捷的后金兵拼命往上攀爬,后面的甲兵开始用弓箭掩护,往明军防线胡乱抛shè。第一批甲兵攀上山上的土墙,明军的长矛在上面伸缩,被刺中的后金兵惨叫着跌落下来。

    后续的甲兵源源而上,壕沟中的甲兵越来越多,他们拥挤在里面,上面却迟迟没有打开缺口,幸纳心中一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那道壕沟里面绝对不会只有尖木桩。他希望能找到指挥作战的济尔哈朗,劝说他扯下来。

    黑暗中他刚走了几步,壕沟处突然一连串的爆炸,将那一段壕沟全部淹没在火光中,无数石块和废铁片横扫壕沟,几乎所有的登城梯都被炸塌,翻到在壕沟里面,惨叫声冲天而起,壕沟中的士兵几乎无一幸免。

    明军的拉发雷,也是万弹地雷炮,他们用竹筒埋在土墙中,绳索穿过竹筒,竹筒也是火龙经中设置地雷的方法,从土墙后面就可以拉发壕沟中的万弹地雷炮,专门等着后金兵填满壕沟。

    幸纳沮丧的听着鸣金响起,此时已经损失了两三百的jīng锐甲兵,其中半数是在最后的一轮爆炸当中。面对那些壕沟后面的登州兵,幸纳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

    后金汗帐中灯火通明,里面围满了各旗旗主和固山,皇太极手中拿着一个竹篮一样的东西,就是明军从山上扔下来的东西,这个没有爆炸。里面的火药已经被掏出,桌上摆了一排小石子和铁蒺藜,都是从这个竹篮子里面找出来的。

    这是万人敌的一种,昌黎的明军曾经使用过,莱州的朱万年也曾经用过。登州镇收集到这些情报后,便开始试验,这种竹筐式的万人敌里面是火药和铁蒺藜,外满用布包裹一层,然后是一个竹筐。竹筐外面再用麻绳捆绑,扔出去后不易破碎,里面自带铁蒺藜碎片,比起石头万人敌的威力并不差。尤其适合在山上扔下,竹筐的弹xìng能让它跳出更远。登州镇实验后便采用了这种方式。这个万人敌可以在前线制作,后方运来篾条便可,火药也可以用朝廷提供的种类。

    登州镇的体制优点,就是可以不断学习和改进,这些都不是陈新提议采用的,而是兵务司根据情报或军队意见组织试验,把试验结果告之侍从室。最后是联席会议上确认后,就可以加入大纲,或是在前线推广。

    “大汗,奴才无能!请大汗责罚。”济尔哈朗跪在地上。他带领的五百多巴牙喇和甲兵损失过半,大部分连尸体都没有抢回。

    “你说他们壕沟前面还有狗?”皇太极沉声问道。

    “是,路上的伏路军都被悄悄杀死,镶白旗的幸纳已经摸到了壕沟二十步外。突然就传来狗叫,然后上面扔下火把和这种万人敌。”

    其他后金贵族都皱着眉头。平时守屋倒也罢了,他们没有想过狗还能拿来干这事,现在想来,如果真有狗守在壕沟上,那晚上摸营几乎不可能。

    岳托对皇太极道:“大汗,咱们能夜行的人不多,这一批损伤如此之重,还是白rì硬攻为宜。”

    “大汗,奴才请战,明rì攻打那西官山。”

    皇太极转眼看去,正是那个多铎,他似乎对登州兵没有任何惧怕,反倒十分想去试试。

    皇太极在心里否定了多铎领兵,打仗不是儿戏,那么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没办法,他多铎这个最小的贝勒如何能让他放心。多铎手上的牛录是努尔哈赤最强的牛录,最大的有五百多丁,远远超过其他旗,皇太极一直想削弱他,但不是这个法子,真满洲毕竟是后金的中流砥柱。

    “额尔克楚虎忠勇可嘉,若攻那西官山时候,定然让你领兵。”

    多尔衮听了,就知道皇太极放弃了攻打西官山的企图。

    皇太极看向阿巴泰,这个庶出的兄弟其实打仗更靠谱,算得上有勇有谋,不过他似乎也没没有什么好法子,闷在那里不出声。

    “阿巴泰!”

    “奴才在。”

    “你是工部尚书,如今旅顺尼堪修建的土墙难以攻克,你可想出了什么法子?”

    “奴才。。。没有。”头发花白的阿巴泰无奈的回道,他一听这个工部尚书就无比郁闷,他是努尔哈赤第七子,不过是正经的庶出,偏房生的,一向就不守努尔哈赤待见,好事没他的份,找李永芳当女婿这种事,就轮上他了。

    就算阿巴泰军功赫赫,还是只封了个贝勒,好不容易混了镶白旗的固山额真,结果皇太极即位,两白改成两黄,他的固山额真也丢了,爵位上比各个旗主的和硕贝勒也低了一个档次,其中的岳托、济尔哈朗都是晚辈。尤其是连多铎这个十三岁的都当了旗主,他年近四十,征战多年还比不上这个小弟弟,吃饭排座位都排在晚辈后面。

    而且他连表达一点异议都不行,皇太极刚刚即位不久的时候,连投靠的两个蒙古贝勒都排位在他之前,阿巴泰心头不爽,借口没有皮衣穿,不来参加宴会,被皇太极发动群众批斗了一番,后来不敢再违逆。最后皇太极给他安了一个工部尚书,阿巴泰根不知道这个尚书是干啥的,开始还去办事的地方坐坐,后来干脆去都不去,又被皇太极骂作不学无术,心头那种郁闷可想而知。

    皇太极神sè平静,语气平和的道:“阿巴泰你大胆说说,你觉得该如何打?”

    阿巴泰看皇太极没发火,想想说道:“大汗,咱们这样每rì打一个地方不成,尤其西官山到黄金山之间,尼堪有道路相连,我们调兵列阵慢,他们调兵却快,奴才仔细看了,他们土墙后面必有大道,片刻功夫就从他处调来火炮,我等调兵之时或许只有五六门炮,等到跟前,就是十多门炮,这如何打得下来。若是要打一处,便攻老虎尾那个堠台,无论死多少人,终究能断起退路。若是要全线打,咱们就拉开架势,一次摆出几万人,全线一起攻打,不要怕死伤,务必让他们腾不出手来。”

    一众人听了都犹豫起来,他们都知道旅顺不好打,现在的小规模进攻在可控范围内,伤亡不会太大,一旦全线进攻,可能会造成重大伤亡。

    皇太极看向岳托,“老虎尾的堠台,可好攻打?”

    岳托摇摇头,“明国的水师众多,尤其是那登水营,打起来特别准,老虎尾位置狭窄,人马尚未列阵,两边的明国水师就开炮发火箭,奴才两次尝试,尚未开始攻击便阵形混乱。”

    久未发言的代善开口道:“顿兵城下终是不妥,要打就宜早不宜迟,若是知攻不下,或撤兵或围困,也比如此要好。”

    皇太极微笑道:“二哥说的是,那咱们该当如何攻打,却要议一议。”

    多铎听了全线进攻,兴奋的跳起来道:“那便修葺盾车,一次便出动千余,总要推到那土墙下,然后便是挖塌那土墙。”

    莽古尔泰怒道:“到土墙下有何用,昨晚一通篮子扔下来,一下炸死上百,你正白旗人多,那你便去。”

    济尔哈朗也劝道:“小贝勒,攻到土墙下实际并无作用,登州兵不惜火药,那万人敌如下雨一般,人马堆在壕沟中,其壕墙两边埋设万弹地雷炮,一拉发之下,壕沟中石弹横飞,甲兵无一幸免。”

    多铎不满的道:“打仗怕死人怎行,那你们说怎么打,七哥你打仗厉害,你说。”

    阿巴泰沉默一下,对皇太极道:“大汗,若是要攻,咱们也要挖壕沟才成,实际也如大汗在大凌河所做一般。”

    皇太极眉头扬扬,“你细说一下。”

    “每rì我等攻那土墙,白rì填好坑,被打退之后他们又把坑挖出来,白rì一切皆成无用功,第二rì再来一趟,平白死些人手。皆因那登州兵火炮厉害,盾车抵挡不久,还是要在那里挖沟守住,土挖出来就是一道土墙,那炮弹再厉害,总把土墙打不穿,如此人马就能留在土墙后,省去第二rì又白挨一顿炮。”

    多铎疑惑道:“就这么一路挖过去?”

    “正是,咱们也学那登州镇,一路弯弯绕绕挖过去,他登州火炮便打不到沟里,晚间派包衣去拿壕沟里面,把那些地雷炮一一踩掉,拉发的,便把石子火药挖了,就算尼堪炸了,也不过死些包衣。”

    多铎问道:“你方才不是说到壕沟中无用,那咱们到了那壕沟里面,还是一样。”

    “小贝勒忘了一点,明军的土墙高不过一丈余,壕沟宽也只有一丈多,攻法自然与攻城不同,咱们不从沟底攻城,直接搭木板过壕沟,再架短的城梯便可,携带甚为方便。我大金的人数占优,自然要四处攻打,只要千百城梯竖起,他们的火器自然就不够用。”

    莽古尔泰大笑道:“这个主意好,那就请老七明rì领先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军歌嘹亮

    随后后金兵消停了两日,双方的散兵在夜间互相搞些骚扰,没有大的战斗发生。

    登州的哨骑说后金兵正在从各处砍伐树木,出动的包衣多达两三万,连余丁都派出制作土袋,军令司认为建奴将发动一次前所未有的进攻。

    陈新看皇太极动真格的,急调第一营第一千总部赴旅顺,第一营第一总和近卫营都在登州集结,随时准备填补损失。

    旅顺所有的人员都动员起来,包括在旅顺的所有文职人员,还有船上非要紧岗位的水兵。水师船上的那些弗朗机也搬上岸,由水兵操作,部署在第二道土墙上,五门登州最大的十二磅红夷炮搬上旅顺北墙,战斗工兵连和辅兵加班加点的布设陷阱和地雷炮。

    七月二十八日,陈新的援军还未到达,后金的攻势便开始了。在旅顺的八万后金军全体动员,天色未明就升火早饭。这样的进攻准备无法瞒过对手,一直在监视对方的登州镇随即通报各军,旅顺防线响起阵阵号角,辅兵和火兵也开始煮饭,以应付后金兵的攻势。

    陈新在旅顺的北门城楼住宿,得到警报后便立即起床,中军吹起唢呐,几个主官迅速来到城楼碰头,陈新将防线分为三段,安排刘破军在旅顺北门总制全局,直管近卫第一司,作为第一线的预备队,代正刚驻守左翼,下辖第二营两个千总部、一千辅兵,其中一个总驻守西官山,朱国斌镇守中路土墙。下辖第四营步兵千总部、旅顺守备队、战斗工兵连、一千辅兵,郑三虎守右翼。下辖第三营两个千总部,其中一个司驻守黄金山。龙骑兵驻守第二土墙防线。骑兵营归属陈新管辖,是总预备队。

    几人都知道今日必是大战,谈完后互相敬礼,匆匆赶往各自的防区。陈新将指挥权全部下放给几个营官,自己领着卫队向西官山走去。

    防线上所有人都在忙碌,一批批的万人敌和轰天雷从后方运来,辅兵再分发到各段土墙,用竹筐放在土墙的反斜面。吃完饭的士兵喊着号子前往阵线,各级军官在给到位的士兵训话。一些士官在安置防箭布帘,充满紧张的气氛。

    到山顶的时候天还未亮,旅顺北面后金营地灯火漫野,远远的延伸出去,犹如天上的繁星,其中不断传来阵阵的号角声,显示后金兵已经在集结军队。

    陈新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灯海,股股炊烟冒起来,飘散在空气中。给那片敌营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那里就是他最大的敌人,也是他最大的压力,虽然现在登州镇发展顺利,但实力还远远没有达到不可撼动。预知历史的那种优势。有时又是一种内心的惶恐,他不知道推背图上的预言是不是不可更改,如果不可更改。那么他就必然是失败的一方。

    未来始终在一种迷雾之中,就如同眼前炊烟中的敌营。总像能看到。却又看不清晰。这种压力他无法对人言,即便是刘民有。他也没有提起过,陈新的心中预想过无数结局,还有无数种可能的变数,最大的可能是他自己被一发不知何处来的炮弹打死,然后登州镇解体,变成各级官僚瓜分的蛋糕,最终烟消云散在大明的潜规则中,甚至变成一股乱军也很有可能。所以刘民有提醒他要保持登州镇团结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同意了,如果要让登州镇始终具有凝聚力,除了利益的捆绑之外,还需要一个能取得共识的接班人,在他有意外的时候能够继续保持主体的稳定,避免四分五裂的情况发生。

    陈新转向看向东边,海天交接处现出鱼肚白,朝阳即将升起。

    。。。

    薄薄的晨曦之中,远处的后金兵源源出营,一股股的人流汇入营外人群的海洋,数不清的盾车在包衣的推动下往前线而来,从山顶看下去,就如同无数移动的玩具,他们一改往日做法,成群的盾车顺着北方山脚往黄金山方向移动,后续梯队就直接在大小孤山的南坡列阵。

    后金兵在各色旗号指挥下,沿着旅顺的防线展开,西起西官山,东至黄金山,排出一个长长的阵形,密集的盾车如同一道移动的木墙,各部还排出了后续的梯队,从西官山上能看得十分清晰,可见他们会发动持续的进攻。

    “大人,他们确实是要全线攻击。”代正刚用远镜看完后静静说道。

    陈新吁一口气,虽然他早早做好准备,但真正面对如此多的后金兵,那种感觉依然很震撼,后金能组织起这样的攻势,也显现了他们征战体制的有效,虽然它很原始。

    “皇太极小心思还是多了些,你看看两黄旗的位置。”陈新指了一下方向。

    代正刚举起远镜看过去,正黄旗在西官山下,他们正往山脚而来,镶黄旗在黄金山方向,他们前面也摆着少量盾车,但显然不是强攻的姿态,经过前几日的夜袭,傻子也知道靠一旗打不下来西官山,更不用提黄金山,他们只是牵制两山的守军,不会爆发激烈的攻防,最惨烈的战斗只会在中路。

    代正刚受了陈新的提醒,仔细观察后金各旗的部署,两翼分别是两黄,从西依次是两白旗、黑旗、蒙古左右翼、两红旗、两蓝旗,满洲兵大多在后阵,前阵是衣衫各异的外藩蒙古和包衣,最奇怪的是,中间黑旗的部分还有一股镶黄的人马。

    “大人,中间有一股镶黄旗,会不会是豪格?”

    陈新看了半响摇摇头,他哪里猜得出来,他转头对后面的副官道:“把那个巴克山带来。”

    断了腿的巴克山关在水城外的营房,由情报局看守,几个卫队士兵很快就把他抬过来。陈新已经接见过他一次,安了他的心。巴克山现在见了陈新十分恭敬。

    陈新递过远镜,指着中间的镶黄旗问道:“那中间的镶黄旗会是谁?”

    巴克山小心翼翼的接了远镜。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好一会才习惯了这个神器,看了片刻就道:“约五六个牛录,必定是阿巴泰的。”

    巴克山细细的给两人解说,实际上那是阿巴泰自管牛录,阿巴泰最早在镶白旗,有六个自管牛录,皇太极一改旗色,他就成了镶黄旗。旗主是豪格,这次皇太极为了表示两黄并未躲避责任,便顺着莽古尔泰的话,把阿巴泰顶在了中间。

    阿巴泰也是有苦说不出,后金有三种牛录体制,分别是自管牛录、公中牛录,包衣牛录。自管牛录就是各个贵族自己管辖的,比如不是旗主的阿济格、萨哈廉、德格类、杜度等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牛录。各旗固山额真也是如此,连后金汗也不能随意剥夺,即便有错需要罚没,那也是在他们自己的传统亲友之间调整。莽古尔泰在大凌河被罚了两个牛录,就是交给他的本旗弟弟德格类,而不会直接被罚到皇太极的两黄旗去。这是后金一贯的规则,也是八旗制度的基础之一。

    牛录部分私有的体制下。皇太极不可能完全做到大公无私,其中的斗争十分激烈。就如同镶白旗的阿济格和多尔衮,多尔衮虽是旗主,但平时管不了阿济格的自管牛录,两人的实力其实不相上下,连莽古尔泰这样粗暴的,平时也拿正蓝旗有些牛录没法,旗中的德格类和固山额真,他们都有几个自管牛录。这种私有制如同明军的家丁。在对上更腐朽的明军时候,大家的伤亡都不大,好处却不少,耍心思的时候不多,很多时候还争着去打,以获取军功,现在对上强悍的登州镇,后金这种体制的弊端便开始显现出来,阿巴泰就是代两黄旗承受损失,而实际上,皇太极的核心力量并无损失,又可以封其他旗主的口。

    陈新和代征刚听完,心中对后金的原始部落体制都有些不屑,代征刚连连摇头,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明军会在这样的部落军队面前一败涂地。

    旁边的三门红夷炮开始怒吼,面对下面成片的目标,早已标定好炮规的红夷炮精度尚可,每次总能砸到几个人。

    这点伤亡对后金七万多的基数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皇太极的大氂出现在北山岗脚下,各部后金兵顶着山头上的炮火,进入各自攻击地域,一片片的后金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号子。

    陈新打发走巴克山,对身边的代正刚道:“建奴孤注一掷,我要回旅顺南城坐镇。正刚你要守稳土墙左翼,西官山在万不得已时,可以放弃,后金兵炮火不强,关键是旅顺城池和水道。”

    “属下明白。”

    陈新调头下山,沿途检查防御准备,陈新没有打旗号,那些士兵没有注意到他在经过。各部的训导官都在训话,士兵们不时激昂的欢呼,最激动的是那些辅兵。

    他们大多来自原来的东江镇,当初陈有时等人留下的,经过几次甄别后,兵油子都被清理出去,剩下的大多是寻常士兵,经过登州招募一批屯户后,总数有四千人,编成四个辅兵千总部,少量的训练主要针对纪律和守城。他们平时种田,农闲时候就开挖壕沟,除了管吃住外,只有五钱银子的工钱,登州来的那部分辅兵则在登莱优先分地,由家中人耕种。陈新给他们的承诺是,收复辽东后给每户分一百亩地,这是他们的希望所在。

    东江镇留下的那些人与建奴仇深似海,每日又有训导官的鼓动,维持着他们的仇恨。陈新虽然给得不多,却比以前没吃没穿要好,而且陈新还给了一个上升通道,他们可以通过表现优异进入战兵,有着现实的希望。

    他们也知道今天是大战,高声呐喊着,连陈新也受到他们的感染,感觉一阵阵的热血往头上涌。

    陈新顺着南坡的防线到了山脚,从靠海边的通道进入土墙,很快来到旅顺北墙,看到了忙碌的刘破军。

    陈新来到刘破军的地方,竖起自己的大旗,这一仗刘破军就是参谋长,刘破军在旅顺呆了一年,陈新相信他会比自己更专业。

    。。。。。。

    后金兵列阵完毕,旅顺城外号角连音旌旗如海,北山脚下皇太极的大氂下的大鼓敲响,后金全军爆发出海潮般的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声浪一**冲击着耳鼓,气势极为惊人。

    陈新对旁边的黄思德点点头,黄思德立即让旗手挥动他的总训导官认旗,分散在各部的训导官一起组织登州镇高唱登州军歌,歌声渐渐响起,从开初的凌乱变成万人的大合唱。

    “黄沙莽莽不见人,但闻战斗声,枪林弹雨天地惊,壮哉我军人嘘气乾坤暗,叱诧鬼神惊!拼将一倨英雄泪,洒向沙场见血痕。。。牺牲此驱壳,为吾国干城;人生万古皆有死,何如做征魂!身死名犹列,骨朽血犹磬!何惧箭如雨,浩气压征尘。”

    雄壮的军歌响起,集体爆发的力量感染着每个士兵,陈新微微点着头,激动的跟着士兵低声吟唱。整齐的组织压过了杂乱宏大的建奴吼叫,后金大阵中声嘶力竭的嚎叫了一会,却盖不过登州镇的整齐声音,登州的军歌在战场上清晰可闻,一万余人的雄壮气势将后金大军牢牢压制。最后建奴大阵声音渐渐低落,只剩登州军歌响彻战场。

    皇太极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屹立的旅顺防线,他见过顽强的小城昌黎,见过血战到最后一人的西平堡,见过浑河血战的川军,但从来没有见到过眼前这样的气势,虽然只是一首歌,但它传递的意志显得那样坚强,其中包含着许多背后的努力,他心里甚至怀疑,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攻下这座堡垒。

    “大汗。。。该进攻了。”旁边的岳托提醒声传来。

    皇太极闭了一下眼睛,他知道自己一直坚定的意志被一首歌动摇,虽然听来很离奇,但事实就是如此。当他重新睁开眼睛,那种坚定又出现在眼中。

    “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中有攻

    二十三门后金红夷炮轰鸣着,铁弹飞舞着窜向旅顺的土墙,砸起一团团的渣滓,三轮过后,潮水般的盾车往旅顺土墙而来,后金兵排出两行盾车,中间位置甚至有三层。

    刘破军在城楼上用远镜不断观察,发布着一项项命令,后金兵进入一里后,城头的十二磅红夷炮开始射击,沉重的铁弹将那些看似坚固的盾车变为飞散的木块,在后面的人群中跳动,双方一交战就十分激烈。

    登州镇的防御战术在前几日的实践后趋于熟练,三百步后全线野战炮和红夷炮开火,一辆辆盾车被打得粉碎,落在了后方。

    进入坑洞区后,盾车陆续停止,后面冲出包衣,将一个个土袋扔在坑洞中,比他们前几日的填土快了很多,他们一边填坑,一边清理着那些前几天遗留的盾车残骸,前进速度十分缓慢,后面的推车的包衣嘶声竭力的嚎叫,推着盾车拼命前进。

    登州的分遣队在拦马沟的顶端用火枪射击,清障的包衣死伤惨重,但背后的弓箭顶着他们,逼迫着成群的包衣继续在没有防护的前方清障填坑,坑洞一一被填满,盾车一点点前进,登州的炮火依然猛烈,他们保持着大约一分钟两发的射速,持续不断的摧毁那些盾车,墙头的红夷炮则轰击盾车后方的建奴梯队,将他们的阵形打散。

    后金兵顶着伤亡,终于前进到离土墙九十步,一声海螺号响,成千上万的轻箭升上天空。朝着土墙倾泻而下,明军土墙上的悬廉上响起密集的噗噗声音。防箭的棉被上如同顷刻长满杂草,土墙上的悬户掩护着士兵。斜射的弓箭大多被挡住,土墙后的待命士兵躲在草厂内,上面同样是木框带棉被,有效抵挡弓箭,防守方的优势尽显,那些必须往来的辅兵和传令兵,则开始有了伤亡,一些使用斑鸠铳和鲁密铳的守备队士兵在胸墙后还击,打击那些填坑的后金军。双方进入对射。

    旅顺北墙上井然有序,西官山的观察哨不断传信,在山腰用箭射下情报,山下的传令兵拿到后骑马赶往旅顺北墙,旅顺城头也架起木质的瞭望台,不断跟刘破军汇报军情。

    刘破军拿到西官山的情报后,对陈新道:“建奴中军有四门小铜炮,混在后排盾车中,属下准备调第一营炮队增援中路。摆在乙字十二号土墙段。。。”

    陈新打断道:“按你想的打,小规模调动不需要请示。”

    刘破军马上转身对塘马传令,不久后四辆四挂的马车拖着炮从土墙后的平地通过,运动到乙字十二号地域。上面的炮兵迅速下马,将炮车卸下后,沿着一道平缓的坡道上土墙。周围的辅兵纷纷上前协助,炮车很快到位。土墙上的临时炮位比其他土墙更宽,方便火炮退位。这也是来自弗朗机人的经验。

    陈新用远镜观察着敌方阵营,登州镇火力猛烈,野战炮在百步的精度十分高,阵线上接连不断的爆起盾车的碎片,地面上冒出一团团火光,万弹地雷炮将那些清障的包衣一片片掀翻,但后金的盾车不见减少,有被打中的停下后,后面又绕过一辆,补充到阵线中,包衣也是源源不绝,前面的刚倒下,盾车后又被驱赶出一批,渐渐的连蒙古人也被驱赶出来,他们分散在盾车前面十来步,用弓箭朝土墙直射。

    盾车停止在七十到八十步之间,无数的包衣在盾车前面亡命劳作,将前几天残留的盾车遗骸往新的盾车前面堆放,盾车后面成千上万满洲和蒙古弓手拉弓抛射,五六箭后就换上一轮,保持着体力,一**的箭雨犹如不会停息一般,即便登州镇有草厂和悬户,依然遭受了伤亡。

    盾车间闪动着满八旗的弓手,他们的射术精准,将拦马沟的分遣队压制,分遣队为了减少损失,依次往土墙撤来,爬上那些弯曲的通道退过壕沟,进入土墙前面的胸墙,依托胸墙继续射击那些包衣和蒙古人。这样土墙就有了两道火力,可以互不影响的同时射击。

    守备队的弗朗机炒豆子般鸣响,旅顺的弗朗机多达三百门,都是从登州武库中选出,数量与大凌河城相当,前几日的作战中,登州镇隐藏了一般的弗朗机,今日面对后金的总攻,所有弗朗机都开始爆响,后金兵进入百步立即遭遇了这些火炮的打击,弗朗机全部集中在土墙阵线,每炮配九个子铳,两千多发小铁弹暴雨般打向盾车线,盾车前后惨叫连连,被铁弹打中的后金兵无不肢体碎烂。

    登州镇上千的火器施放,枪炮口的白烟连续不断,海风将阵阵硝烟吹离战场,很快又有新的白烟喷出,旅顺数里长的土墙防线上炮声震天烟雾弥漫。

    陈新的视野中也有些朦胧,北墙的五门大红夷炮又是一轮齐射,斜向打击两翼的后金兵,城墙轻轻的颤抖着,闷雷般炮声震撼着耳膜,陈新微微张嘴,缓解自己的耳鸣。

    “大人,西官山来报,他们观察到盾车后面的包衣在往盾车中堆放土包。”刘破军接到西官山的最新情报后,对陈新说道。

    陈新朝正面观察,有两发四磅炮炮弹打中盾车后,前护板支离破碎,露出了里面的堆叠的土袋,“建奴这也是要修壕沟。”

    “属下也觉得是,他们用土袋堆在盾车后,这就是一道土墙,火炮无法击穿,他们有了这道掩护,便可以在墙后驻守,夜间不用退回。”

    “建奴想在旅顺学大凌河那一招?”陈新疑惑道:“可是旅顺有港口,如果他们要围困,那么应该主攻老虎尾或黄金山,但是瞭望哨没有发现他们往那两个方向增派兵力。”

    刘破军稍稍一想就道:“或许建奴是建好土墙,依靠土墙的掩护日夜挖掘壕沟或坑道。就近攻击我们的防线,也可能待土墙建成后。再抽调兵力强攻老虎尾。”

    “对付挖洞和挖沟,以前有没有预案?”

    “军令司现场推演曾有参谋提出过挖掘地道。试验后发觉难度颇大,我们有近一丈的壕沟阻拦,他们的地道要深入一丈多,旅顺地下潮湿,渗水甚多,地道极易垮塌,兵员移动也甚为不便。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每隔数十步埋设一个听音缸,应当无忧。另外便是在地面用壕沟接近。这种方法更有效一些,不过我们的土墙是成排的锐角状,他们只要是前进,总有一面墙能打到沟里,届时加强对应方向的火力。”

    陈新点点头,建奴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快,不过处于战争中的势力总是最能学习,他们遭遇红衣大炮守城后,便能在这个时代创造壕沟围城的战术。那么延伸出壕沟攻城战术也是情理之中。

    后金盾车阵全线停下,后面的包衣蚂蚁般往来,将那些预装的土袋尽数投到土墙上,还有前几日的那些盾车碎片。都成了这道盾车墙的材料。阿巴泰选的距离是离土墙七十步至八十步之间,这个距离上适合弓箭抛射,数量最多的弗朗机无法有效击穿盾车。也可见他们是动了一番脑筋。

    后金兵拼着损失大批的包衣,快速建筑好了一道不完整的土墙。但能有效掩护他的部队,尤其是能屏蔽威胁最大的登州野战炮。

    上万包衣在盾车后挖掘壕沟。挖出的泥土堆积到盾车后面,土墙一步步加固。登州的火炮逐渐停止射击,双方暂时都无法有效打击对方,激战后进入了对峙。

    陈新对刘破军问道:“我们下一步应对是什么。”

    “建奴为土墙阻挡,短时间内进攻无法持续,属下打算乘其土墙尚未稳固,调动两翼机动兵力,做出侧击的态势,吸引建奴聚集,我以火炮集中炮击之,杀伤其真夷精锐。尤其是西官山一侧,他们的盾车阵形过于平直,对侧翼掩护不足。”

    陈新赞同道:“甚好,他们的土墙还十分凌乱,两翼尤其缺乏掩护,必须拿人马出来抵挡,去执行吧,咱们要步骑混合。”

    刘破军派出塘马通知,两翼鼓号齐鸣,担任总预备队的骑兵临时出击,尤以西官山下的夹道为多,骑兵从靠海的土墙通道进入西官山和土墙间的夹道,这里是预留的出击阵地,在两两的火力夹击之下,后金兵如果不能夺取西官山,就无法攻击这里,但作为守军的反击集结地,却最为优良。

    黄金山下也有这样一个区域,比西官山下小一些,除了骑兵,还各有一个司的步兵,做出了出击的态势。

    因为西官山上的明军威胁,后金的盾车无法布满正面,两翼成为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似乎想布成一个弧形,但西侧的打击十分猛烈,造成他们的盾车损失严重,此时只够布满正面,对右翼的防护十分空虚,到发现登州镇的集结后,西侧后金兵在土墙后集结了两千多人马,都是两白旗的军队。

    西官山上的一个木台上连续打着旗号,利用优良的视角给山下的登州军传递信号,刘破军用远镜看着旗号,口中一字一字念道:“一千马甲,七号地域。”

    陈新也在看,但他看不懂,说起来这还是他的主要功劳,当年王徵到登州的时候,他那本《远西奇器图说》里面有西洋的字母和发音,陈新临时起意,让刘民有弄了个拼音表,然后有了现在这个标准的旗语,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但用于短令已经显现出极大的优势。

    防线上所有面对的地域都有编号,瞭望哨每日都要拿着一份标号的地图训练,在没有标定物的情况下准确判断敌人位置,各炮位也对不同地域有炮规表,并经过试射校准,登州镇的准备远远比皇太极想象的还要完备,早已在他的认知之外。

    各个炮位都在调整自己的装药、角度和炮规,战线上短暂的寂静,而后金兵以为有了土墙的掩护,并不害怕明军火炮的打击。

    各个炮位报备的炮长三角旗举起,陈新身边红底黄边的炮兵指挥旗磨旗一周,左右挥动。寂静的明军阵线突然爆发,所有够得到的炮位都在射击,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发射,达到每分钟三发的速度,上百发炮弹横扫列阵的两白旗外侧阵列,城墙上的红夷炮也对那个位置进行打击,两白旗的机动力量一片大乱,马甲步甲纷纷往土墙旁边躲避。

    刘破军对身旁的旗号手道:“给谭申传令,骑兵突击建奴右翼。”

    片刻后,七百多骑兵排着严整的队形,从登州左翼的出发地迅速进入战场,向着措手不及的两白旗人马冲击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为之牺牲

    夜幕降临,战场上的喊杀声逐渐停止,登州镇连续两次攻击侧翼,让后金兵的两翼土墙一度失守,原本看热闹的两黄旗不得不出兵牵制,也遭遇了火炮的打击,后金兵付出惨重代价,才稳定了战场态势,站稳脚跟的后金兵用土袋建起临时胸墙,呈弧形保护两翼。

    后金土墙后火光熊熊,成千上万的包衣身影在盾车墙后面忙碌,挖掘着夺炮的壕沟,并把那道土墙加高,监工的后金余丁动辄斩杀,不断有体力不支的包衣倒下,然后被余丁们斩首,脑袋被挑在高高的木杆上示众,逼迫这些疲惫不堪的包衣们不得停止。

    明军第一线的堠台居高临下,不时用弗朗机和火枪射击,攻击那些不慎暴露的后金兵。西官山上的红夷炮断断续续的发射,他们的额射程基本覆盖了西官山至旅顺南城的范围,自开战以来,这些铁炮各自发射了近两百发炮弹,达到使用寿命的三成。

    土墙内的登州军大多就地休息,络绎不绝的辅兵在运送补给,少量的小组在土墙外活动,提防后金兵夜袭。

    陈新和刘破军依然在北墙,面前建奴的土墙基本成形,他们暴虐的压迫产生很高的效率,土墙正在不断增高,他们的土墙也不完全封闭,留有很多的缺口,以方便军队出击。

    “大人,看样子他们想增加到比我们的土城还高。”

    陈新淡淡道:“但他们高不过堠台,只要堠台完备,他们就无法取得地利。”

    刘破军也道:“周围高点都在我们手上。西官山的威胁始终都在,无论他们如何修建土墙。也无法挡住西官山的炮击,驻守土墙的士兵无一刻不在威胁之下。属下已经抽调三门六磅红夷炮加强西官山。”

    “做得很好,西官山不必强调强度,保持持续的打击,让他们精神紧张。本官会继续向兵部要六磅炮,当年广东福建那一批近百门小红夷炮,应当还能调来不少。”

    刘破军答应了,他沉默了一会对陈新道:“属下想请大人在水城总制全局。。。”

    “你被建奴的决心吓住了?”

    “没有,属下不怕建奴,也不怕死。属下是辽东人,天启年辽东失陷,属下流落登州,被杨国栋抓去当劳役,后来是大人救了小人的命,小人今日能统领上万大军包围辽东最后一块土,死亦无憾,此次建奴决心坚定,登州可以没有属下。但不能没有大人。”

    刘破军说完就要跪下来,陈新一把扶住他,“军中无跪礼,我知道你担心建奴土墙高围。我军对射的伤亡会增加,不过我坚信他们打不下来旅顺,因为他们是不同于建奴的军队。他们是为自己作战,就如同你一样。”

    刘破军低着头不语。陈新知道他担心什么,实际上他自己心中也有些顾虑。后金以土墙对土墙,完全发挥了人力的优势,登州镇不可能跟他们比谁的土墙高。

    “破军你记住,无论他们土墙多高,建奴终归是要想打过来,那他们躲不过壕沟,你应该对你亲自督建的防线有信心,你现在要稳住心态完善防御,而不是担忧我的安危。比战术更重要的是意志,将为军胆,你以前一直做赞化的职务,要成为真正的将军,坚定的意志比灵光一闪更重要,你唯一比朱国斌、郑三虎他们差的,也就是这一点。”

    刘破军躬身道:“属下受教。”

    “夜间有什么其他安排?”

    “战斗工兵连突击中路。”

    “如何火力掩护?”

    “试制的飞彪铳(见作品相关)四门,归属战斗工兵连直辖,属下准备集中在一处,突击中路镶黄旗。”

    陈新转头看着刘破军,“详细点。”

    “午时末刻出击,全线炮击和佯攻牵制建奴,战斗工兵连三百五十人,配属三个分遣队,辅兵一百人,共四百五十人,预备投掷瓷蒺藜六百颗,小型震天雷一百颗。快打快走,由近卫营第一司负责接应。”

    “修改一点,增加三个分遣队,如果战斗工兵连的突袭效果不错,就扩大攻击范围,务必重创敌中路,尤其争取摧毁那几门小铜炮。建奴八旗体制各有归属,兵为将有,要打就要打痛一股,余者自然胆寒,其气势被夺,无论何法也难以战胜我登州镇。”

    。。。。。。

    战事稍平,陈新回到北墙下的驻地,代正刚、朱国斌、郑三虎都按时赶来报到,总结今日战况,并安排夜间和明日的主要行动。

    第一天的战果让他满意,后金大概付出了两千多包衣的代价,以后金的治疗能力,那些伤员是无法救活的,这些人力对后金也是极为重要的,除了这个最主要的损失,大概还有数百蒙古人和四百以上的真满洲,登州的火力优势十分明显。

    登州的人员伤亡三百余人,阵亡的只有一百,交换比达到了十比一,皇太极坚持不了多久,后面后金兵土墙成形后,将会有一个对峙期,作战的重心将转换为壕沟拉锯,从整个辽南战场来说,还有一场交通线的破袭战。

    陈新早已做好准备,沙船将会运载小分队登陆复州金州之间,这些分队由山地步兵试验连和特勤队组成,他们会在盖州至金州之间的广大地域活动。这数百人将牵制后金兵数千的兵力,会让皇太极握襟见肘。

    刘破军以军令司司长的角色部署了夜袭行动,陈新实际希望在各营增加参谋长的职位,第五营已经有了尝试。刘破军以前是他的副官,学习能力比那些元老强得多,忠诚也没有问题,是陈新重点培养的对象,这次旅顺之战也是乘机加强他的权威。让军令司的作用更强。

    刘破军布置完毕后,陈新叮嘱道:“后金兵修筑土墙是为了获得掩护。就近集结兵力,以后的战斗会随时爆发。每日任何时候都有危险,大家要调配好士兵的轮休,发挥防御优势养精蓄锐,各位自己也要注意利用时间休息,不会休息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

    子时过后,后金阵线依然没有消停,包衣们依然在忙碌,土墙上不时飞出一根根的火把,远远的落在坑洞区。观察是否有明军的夜袭。登州阵线则一片安静,偶尔有一声枪响,不等后金兵反击就消失不见。

    陈新根本没有睡着,虽然他也十分疲惫,但脑袋中时刻想着是否有什么遗漏,该如何跟朝廷叫苦,如何把青州得到手中,如何发展河南的基地,如何应付金州的丢失。如何保护朱国斌,如何扩展登州的土地。。。

    他要应付的远远不是眼前的后金,但后金无疑是最重要的,虽然陈新告诉刘破军要坚定心志。但他自己也有些担忧,如果后金真的拼命,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

    “等明日第一营的千总部到了。防守会更稳固。”陈新默默的想着。

    这时帐外海狗子在低声说话,“大人!”

    陈新躺着回道:“是不是夜袭时间要到了。”

    “是。大人是否要去城头督阵。”

    陈新立即坐起,疲惫不翼而飞。他是和衣睡觉,抓起帽子把鞓带一捆就到了帐门,然后从门口的木架上取了匕首和短铳,插进鞓带的对应位置就出门。

    海狗子一看陈新的样子忙道:“大人,铠甲还没穿。”

    陈新领头就往城头走,“穿什么铠甲,老子在旅顺城头,建奴弓箭火枪都射不过来,火炮又挡不住,就这样。”

    海狗子抓抓脑袋,想明白后跟在后面上了城墙。

    晚上正好多云,星月无光,城墙上没有点灯笼,借着其他各处的火光,陈新好不容易寻到刘破军的位置,那里聚集了中军的鼓号手,还有两门变令炮和两个放烟花的木具。

    陈新到刘破军旁边问道:“攻击的部队到位没有?”

    “还没有,先头工兵在拆除地雷引火器。”刘破军指了一下位置。

    陈新用远镜看过去,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

    “子时初刻就有先头工兵出发,都是当时在这个进攻区域埋设地雷炮的兵,他们要把那些燧发机取掉,刚刚才回报已经取完,现在离出发还有一刻钟。”

    陈新点点头,“集结位置在哪里?”

    “就在北门内,靠西侧一边。”

    陈新从城楼内侧探头去看,到西侧的集结点,那里原来是第四营步兵千总部的营房,现在的营房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站满人,他们正在整队。这批战斗工兵大多是登州的矿工,大多身材强壮,矿工在这个时代是一个独特的群体,颇为类似纤夫,有一定的组织度,又长期处于艰苦的劳动环境,他们的意志普遍十分坚强,正是最好的兵源之一。

    借着营房门口的灯光,陈新能看到他们胸前挂着的喇叭枪,这种粗短的火铳一次能发射八颗铅弹,从放射状的枪口射出,有效杀伤距离只有十五步,最适合用于夜战和巷战,在登城时也是利器,除了喇叭枪以外,战斗工兵每人带两个磁蒺藜,就是戚家军用过的原始手雷,背上背着一把厚背腰刀,其中的伍长还有一把普通短枪。

    他们的这副打扮让陈新想起抗战的大刀队,训导官给他们简短动员后,士兵们低声吼叫,然后军官领队从城门出发。

    陈新目送着他们出城,模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子时末刻,两枚红色的烟花从旅顺北墙升起,安静的旅顺土墙防线如同火山爆发,所有的火炮和弗朗机同时开始轰击,绚烂得如同节日的焰火。旅顺全线响起噼噼啪啪的火枪射击声,四处火光闪耀。

    攻击位置两翼的旅顺土墙后,从地面往斜上方爆出四团的宏大火焰,发出天崩地裂般的轰鸣,那是战斗工兵连直属的飞彪铳,原始的臼炮。由工坊按陈新买回的《兵录-西洋火攻神器说》仿制,空径高达两尺。炮身约八尺,发射打磨过的大型石弹。炮身半埋于土中,这种铁炮炮壁厚重铸造艰难,登州镇合计就这几门,是攻城利器,缺点是射速低下,精度同样低下,粗糙打磨的石弹飞行极不规则,刘破军担心他们会飞到突击队头上,也不敢用它直接支援。而是朝攻击位置的两翼发射,扰乱两翼敌军,让他们无暇增援。

    各处的后金军都在慌张的布防,突然爆发的轰鸣让他们无法判断登州镇的意图,黑暗更让他们不适应。

    攻击位置距离后金土墙三十步的地方,跃起成群的身影,身后亮起一串火把,陈新从远镜中看到战斗工兵迅速的突进,土墙上出现一批后金弓手。后金的土墙尚不完善,他们无法在斜坡上借力射箭,只能冒险站上坡顶,后方掩护的分遣队排枪齐射。将第一批弓手大部打翻。

    手执短火炬的工兵借着这一轮火枪掩护,冲到后金的土墙下,将手中的瓷蒺藜点燃。一排排的原始手雷抛入土墙后,里面一阵惊叫。顷刻后土墙后火光连片,全身如刺猬般的磁蒺藜分裂为大大小小的磁片。横扫土墙背面。

    明军的攻击位置有三个缺口,工兵朝那里扔出了密集的磁蒺藜,然后是一批火把,乘着爆炸后的混乱从通道一拥而入,喇叭枪的爆响连连响起,后面的工兵一路跟着进入,往后金兵密集处投放瓷蒺藜,然后是分遣队,中路镶黄旗的位置一片混战,喇叭枪在这种近距离的夜战中大展神威,迅猛的打击造成了土墙后后金兵和包衣的崩溃,工兵迅速顺着土墙朝两翼冲击,喇叭枪发射完就挥舞大刀,与抵抗的建奴血战厮杀,分遣队则朝土墙后的纵深推进,打击驻守那里的乌真超哈,他们攻击勇猛,射击完不装填弹药,直接用刺刀冲击乌真超哈,这些奴隶兵在夜战中不堪一击,他们猝不及防下连火绳都无法点燃,短短时间就被打散,黑夜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陈新在旅顺城头看着那边闪动的火光,耳中听着后金兵的惨叫,精神竟然放松下来,枪炮声竟然如此悦耳,战争在此刻似乎是一种享受。

    。。。

    夜袭持续了一刻钟,后金兵总算明确了方向,调动了人马反扑中路,战斗工兵连顺利摧毁了两门山寨野战炮,不等后金反扑到来,就和分遣队一起退出土墙,匆忙中还砍走近百颗脑袋,能找到的己方伤员也都带走。

    这次攻击如疾风暴雨一般,充分利用后金军土墙防御不完善的缺点,给与阿巴泰的镶黄旗人马致命一击,驻守的后金兵被惊扰了一夜,精神高度紧张,第二日都没有发动有效攻势。

    陈新看完攻击后,莫名的压力顿消,刘破军也突然感觉信心无比坚定,似乎连登州镇自己也是刚刚认清自己的战力。陈新连夜巡视负伤的士兵,一直兴奋到天亮,然后神态从容的接见了昨晚夜袭的战斗工兵和分遣队,这些淳朴的士兵满身血污泥土,但士气如虹。一次夜袭或许只杀伤了数百人,但带来的精神鼓舞远远超过那些杀伤。

    陈新折腾了半个上午才回帐休息,倒床上就入睡,待陈新被副官叫醒时,登州调来的第一营第一总已经到达,随队来的还有黄思德和聂洪。他红着眼睛起床,先叫来黄思德,布置旅顺战役的宣传。

    黄思德照例一通不着边际的马屁,然后递过来一份文书,“大人,这是训导司和宣教局的旅顺会战宣传方案,已在执行。”

    陈新疲倦的接过来,“思德你简要说说。”

    “这次宣传,在内用评书、演出队、宣教官鼓动,军报为辅,对外则军报为主,军报中加了不少演义小说连载,在各处颇受欢迎,属下在登莱各处免费派送,各处港口亦是,各个港口进货商家甚多,那些水手伙计不识字,却可免费领走,拿去各处却能售卖赚钱,如此传播很广,定能将我登州镇独抗建奴的功绩传遍大明,振奋天下百姓的军心民心,建立我登州镇无敌之形象。”

    “做得很好,这是另外一条战线,一点印刷费不会亏本,如今登州各地如何?”

    “群情激奋,职业校的学生都要求参军来旅顺效力,连那些屯堡识字班的人也是如此。唯有。。。唯有那文登大学堂,还有各种其他声音。”

    “哦,什么声音?”

    “有人说制器亦是为大军出力,不能人人去打仗,总要有人来做军备,这也算有些道理,偏生还有人说武夫便该打仗,除此别无它用。”

    陈新摇摇头,“哪个派别的?”

    “理学系的。”

    “陈廷栋说的?”

    “不是,陈廷栋还与那些人打起来,他说那些人是斯文败类。”

    陈新点点头,“所以学理学的人里面,不见得人人都糊涂,同一本书,能学出来百样人,除书本本身之外,如何解读那些模棱两可的文字,才是根本。”

    “属下觉得,应该把那些人驱逐出大学堂。”

    “不必,有点不同声音无妨,只要他们不上街撺掇百姓,在学堂中闹闹影响更小,那里面的学生都有知识,辨别能力远远超过百姓。”

    黄思德掏出一份军报,“大人,这是最新一期军报,内容尚不完整,属下这次来,也是要收集一些英勇事迹,另外便是,还缺一个头条。”

    此时外边的军歌唱响,陈新突然道:“我来写。”

    黄思德大喜过望,陈新很少自己动笔,因为他文采实在一般。

    陈新提着笔,眼前闪过一个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淳朴面孔,大概是他每次战后巡视军营时所见的士兵,陈新不记得他们的名字,见到他们之时,很多都在弥留之际,心中依然保留着某种最质朴的愿望。“陈大人一定会光复辽东。”是袁谷生说的。

    陈新脸上突然出现一点笑容,自己此刻,就该只是一个军人,不是政客,心中的那个结,似乎也解开了,他用毛笔飞快的写起来。

    “国土,祖宗留于我辈之土地,生民斯土。辽东沦陷十载,人民为建奴之奴婢,任之斩杀如猪狗,惨绝人寰。建奴犹觊觎于藩篱之外,怀狼子之心南望神州,至今辽东只存旅顺一块土,故奴酋虽十万之众,新不敢言退。我登州镇,以堂堂威武之师,守我祖宗之土,护我同胞之民,此天下煌煌正义,何敢惜命。山河破碎家国危亡之际,我辈军人不为之牺牲,谁为之牺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损人

    北山山脚,皇太极拿着手上的喇叭枪,脸色十分难看,他手中的这种枪是早上搜寻到的,来自一名被弓箭射死的登州兵,还抓获了几名登州伤员,可惜的是俘获并不算多。

    与戚家军的夜营规矩一样,后金的夜营要求各守信地,不得脱离防线,收到主帅明确命令才能出击。而昨晚的情况不同于平时,那道土墙在白日遭遇了明军突袭,各部耽搁时间较多,晚上并未形成稳固的防御,被明军抓住机会夜袭,明军顺着土墙内侧突进,给后金兵造成极大的混乱,周围人马也面临明军的佯攻,没有赶来救援,使得纵深的乌真超哈也遭受明军追击,他们的三门新制野战炮被击毁两门。

    中路的镶黄旗和乌真超哈都遭遇重创,阿巴泰五百多甲兵死伤一百五十人,蒙古人和包衣乱窜之下被敌我双方杀死三百多,那支刚刚补充完的乌真超哈四处逃散,很多士兵互相踩踏而造成死伤,甚至有部分在早上才找回来,最终损失两百余人。

    造成这种溃败的重要凶器,就是眼前这种粗短的喇叭枪,其长度只有两尺左右,从明军身上带的纸包弹看来,一次发射八颗小铅弹或四颗大铅弹,夜晚视线不清,大多都是近战,遭遇这种枪的攻击几乎无法逃脱,一枪打中两三个人也是可能的。

    皇太极不问可知,这是近战利器,他心中最担忧的,是登州还有多少秘密武器,昨日的夜袭让后金各部士气低落。皇太极知道严重性。一早连军议都没有开,先叫来阿巴泰了解情况。

    皇太极知道新败之后不宜逼迫。所以今日他没有召集议政大臣会议,而是将阿巴泰招来。仔细询问战况,陪同询问的还有索尼和高鸿中等人。

    “七贝勒,说说昨晚你的布置。”

    皇太极的语调听不出喜怒,阿巴泰却能感觉到那种漠视,他的嫡系损失惨重,以他的地位,然后的补充全要看皇太极的脸色,所以他的地位已经降低了。

    “回大汗,奴才在通道后方部下弓手一百人。着甲兵一百人,后方有乌真超哈马总兵所领汉兵五百人,奴才原以为万无一失,但那登州兵突然扔出那种瓷弹,其与震天雷又不相同,全身皆是粗瓷锐头,最远甚至到二十步凌空炸开,近处尚有那种竹篮万人敌,路口被敌投入尤多。阵中白烟蔽眼,人马一时慌乱,其后成群登州兵用此大枪冲阵,一枪可顶数箭之功。轮番施放之下便。。。”

    皇太极皱着眉头,阿巴泰也是打老仗的,部署不见错误。对付一般明军绝无问题,就算是见过的登州火枪。也足以对付,哪知道突然出来这么一伙全部拿短枪仍瓷弹的人。

    “他们的有种投石炮亦甚难对付。其大石弹高飞跌落,能击土墙之后,但凡被砸中,绝无存活,白日亦不时打上几炮。。。”

    他刚说到这里,旅顺那边就一阵闷雷般的炮声,皇太极转头看去,能见到几个小黑点从旅顺土墙后升起,然后重重砸在后金土墙周围,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其中一枚刚好打在土墙上,那段土墙土屑纷飞,几乎被打塌下去一截,另有两枚打在土墙后,引起周围后金兵四处逃窜。

    “带朕去看看抓获的登州兵。”皇太极站起来道。

    阿巴泰连忙引路,带着皇太极来到不远处的镶黄旗军营,这里靠着北面山地,西官山的火炮打不到他们,可以就近给阿巴泰自己的人马提供休整。

    皇太极在周围的戈什哈簇拥下进入营区,里面的空地上倒满包衣,他们没有帐篷,就这样露天睡觉,一些帐篷中传出这阵惨叫声,是些受伤的镶黄旗士兵。

    皇太极见惯杀戮,根本不为所动,跟着阿巴泰来到一个帐篷中,里面有三名士兵,都是昨晚被俘的,其中一人被弓箭射中了腿,另外两个则是躯干受伤,阿巴泰也没有给他们包扎,任他们自身自灭。

    戈什哈搬来一张椅子,皇太极坐下后,几名正黄旗的巴牙喇上去架起地上的伤兵,把他们的脑袋抓起来,仰脸面对着皇太极,那名腿受伤的士兵脸上明显露出了恐惧。

    “不要伤着他们。”皇太极温和的说道,“去搬几张椅子来,让他们坐着说话。”

    “狗鞑子!”其中一个负伤的登州兵摇晃着睁开眼,勉强抬起头吐了一口唾沫,唾沫才到半路就无力的落下。

    一个健壮的白甲兵抽刀就要砍杀,皇太极挥手止住他,不以为意的对那登州兵问道:“朕乃后金大汗,你等受那陈新蒙蔽,对我大金颇多造谣中伤,朕不责怪于你,日后你等自知大金如何,前些时日亦俘获有登州士卒,其中愿投我大金者亦不在少数。”

    “狗鞑子,原来你就是黄台吉,你在辽东杀死我们那许多汉民,你还抢了唐小小,杀了杨刚一家,还有好多好多人。”

    “唐小小?”黄台吉头上一堆问号,万没想到那士兵会说出这么一个名字来,他哪里知道是来自一台戏曲,但也没有在意,他杀过的汉人确实不少。

    “俺死也不能让你去登州,俺也不会投你,俺死了家中有陈大人养着,你别想,老子是矿工,陈大人说俺们是最凶的兵,老子确实比你们建奴的兵要凶。。。”

    那士兵唠唠叨叨,声音低沉,全是骂建奴的,皇太极看到他腹部的刀伤,对旁边的索尼点点头,索尼一声令下,几个凶悍的戈什哈冲过去用刀鞘猛劈那登州兵的四肢,将他的四肢骨骼尽数打断,那士兵摊在地上,发出低沉的哀嚎,隔一会又开始念念有词。

    那个强壮的白甲凑过去,听到他还在骂。怒喝一声挥刀将他脑袋砍掉,鲜血流满一地。皇太极转头看着另外两人,“愚顽不冥者。朕也不怕多杀几个,愿给朕做事的,朕立即给你等抬旗。。。”

    “俺抬你妈的旗,狗鞑子。” 另外那个腹部受伤的登州兵丝毫没有被吓住,他脸色潮红气息不匀的骂道“你一起砍了老子,老子有儿子报仇。”

    皇太极对那白甲一点头,第二个登州兵身首分离,然后他转向最后一个登州兵,那个士兵只是腿部负伤。他此时全身筛糠一般抖动着。

    “把这位壮士扶起来,客气些。”皇太极语气又变得温和。

    那登州兵偷眼看看周围的金兵,断断续续的说道,“谢,多谢这,大人。”

    “狗奴才,叫主子!”那白甲兵又怒喝着。

    皇太极低声喝住他,“鳌拜退下,这位壮士新来。不知这些规矩情有可原,不可让人误解我大金为蛮横之辈。”

    那登州兵额头沁出一颗颗的汗珠,等着皇太极的发问。

    皇太极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士兵不过十七八岁。皮肤黝黑,“这位小壮士是何姓名,在登州镇作的何职?”

    “小。小人何长久,是登州镇第三营的分遣队。昨日调到第四营防御夜袭,不慎伤了腿。冒,冒犯了大人,小人,小人没有杀人。”

    皇太极挥手道:“打仗就是来杀人的,各为其主而已,我不追究。你这个分遣队可是用那种带刺刀的自生火枪?”

    “是,我们登州。。。那登州镇称为燧发枪。”

    皇太极看看旁边的高鸿中,两人听到他称谓的改变,知道此人已经被吓住,要招降是很容易的。他们前面几次作战也俘获了一些登州兵,有哨骑有长矛兵,也有火枪手,其中有五六人投降,登州的基本编制他大致清楚,其中的分遣队他很有兴趣,从复州和身弥岛作战来看,这个分遣队运用灵活,这次活捉的这人十分及时。

    皇太极暂时也不表态,接过戈什哈手中的喇叭枪继续追问道:“这个枪你们叫做什么?”

    “喇叭枪,属下也是来旅顺才见到,只有战斗工兵用这种枪。”

    “哦,他们叫战斗工兵?都干些什么?”皇太极也是第一次听到工兵这个词,明代并无专业的工兵,实际上连陈新也没有,因为他暂时没有大范围的追击作战,不需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基本就是辅兵承担所有劳动。

    那个何长久也并不清楚,他迟疑着道:“小人也不懂,但他们里面有些人专管布设地雷炮,大部分人就是用这个枪和瓷作的小震天雷。”

    高鸿中低声对皇太极道:“大汗,看起来是专管破城的营伍。”

    皇太极微微点头,高鸿中继续道:“这登州镇最不同于寻常明国兵马之处,就是火器求精不求多,求简不求繁,往日明国兵马所用火器名目繁多,却无一堪用,这登州镇却就是那数种,使用起来极为便捷,即便旅顺新出两三种,总数亦不多,此中似乎颇有讲究,不过奴才一时也说不上来。”

    皇太极叹口气道:“这个讲究,其实你方才已经说了,他们不同用处的人马用不同的武备,所以分遣队的火枪带着刺刀,而长矛阵没有,这个战斗工兵就更是如此,不过其人数定然不多。”

    他说完后闭目沉思了一会,他通过最近获得的战场情报,能大致勾勒出陈新军队的构成,有鸳鸯阵、长矛、火炮、骑兵混合,这个战斗工兵是个少量编制的队伍,只用于破城、夜袭等特定作战。似乎这个火器、编制、训练中的道道很多,那些士兵只能反映出一个个片面,皇太极还无法把陈新的军事规划形成整体概念。

    那个何长久看这个鞑子不说话,更加的紧张起来,诚惶诚恐的等了半响,皇太极突然抬头问道:“那个唐小小是谁?朕至少听过三个登州士卒为她辱骂于朕,为何他们都识得此女子?”

    何长久呆呆回道:“是个宣传队表演的戏目,叫做<乱世鸳鸯>。”

    高鸿中奇怪的问道:“里面讲的是什么?”

    何长久犹豫了一番才道:“那唐小小是个辽东女子,临成亲被后金大汗。。。抢了,全家也被大汗杀了,他们找了一个人演大汗,是以人人皆以为大汗杀了唐小小。”

    高鸿中和皇太极都呆了一下,高鸿中怒道:“这陈新委实可恶。”

    皇太极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变成了哈哈大笑,好久才停住,他站起来对高鸿中耳语几句,然后往帐外走去,后面的高鸿中过去跟何长久说起来,“你若愿给大汗效力,大汗准你抬旗入正黄旗,赏牛三头包衣五人,女子由你挑选三人。。。”

    皇太极在帐外停下,对面的西官山上一声炮响,整个西侧土墙都在它的威胁下,很多士兵做出躲避动作,紧接着那些飞彪铳也齐射了一次,皇太极知道这是种骚扰战术,旅顺比大凌河难打得多,后金兵在土墙后也很难有安全感。

    “传令给各旗,今日只派包衣挖壕,另以弓手零散射箭,不必密集,但亦不得断绝。各旗要防备万全,土墙各通道一律挖断,上搭木板通行,夜间撤去木板。。。”

    巴牙喇奔赴各旗传令后,皇太极看着旅顺轻轻摇头,“这陈新到底是个啥人,这么损的招数都能想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鼹鼠

    “。。。我辈军人不为之牺牲,谁为之牺牲,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成功成仁,春秋写义。有我军人浩气长存,则中华气运不绝。。。”

    刘民有低声念完,看着面前的吴有道,“这个是陈大人写的?”

    “是,黄思德要求书坊尽快印出来,在登莱各处免费发放,还要求商社随货带往外地。”

    “会不会是找的枪手写的?”

    “大人明鉴,黄思德从来不找士兵写。”

    刘民有摆摆手,“我说的不是那种枪手。”

    吴有道好奇的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枪手。

    刘民有也懒得解释,自己低声道:“这家伙看样子真打算跟皇太极拼命。”

    吴有道听不清楚,对刘民有继续说道:“陈大人还要调兵,董渔过来要求按人数增加粮草补给基数。”

    “调近卫营?他旅顺巴掌大块地方,能装得下么这么多人马?”

    “谁说不是,不过好歹有两座城池,里面没有民户,土墙内亦能驻守人马,还是能装下的,比当年宁远好多了,五里城周装进去三四万人。除了近卫第二司运走,还要调即墨千总部赴登州待命。”

    刘民有拿着笔算了一下,他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计算,吴有道看得一头雾水,片刻后刘民有抬头道:“叫工商司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那些商人那里暂借一些。还要抽几条商社的船,最近商社的船队都抽光了,周来福来抱怨过没有?”

    “抱怨过。他意思似乎想把今年的考绩调低,如今船只都抽调了。以往承诺我们运输的,如今都得由客人自己找船来运。交货耽搁不少,运费也得从原来的货款里面出。”

    刘民有无奈的叹口气,他今年的财务计划又要收到战争影响,今年从福建那边购买了十多条船,还是补不上运送东江本色的缺口,陈新也想了些办法,连租用登州水营船只的事情都做了。

    他们自己在威海的船厂已经搬迁到靖海卫,现在能制造鸟船,但造船的木材还需要从南方贩来。外购的渠道主要是福建和清江船厂,清江的船主要是漕船和平底沙船,福建则是福船样式,左昌昊还曾经帮忙从广东找了几个船匠,广船用来做战船也是比较优良的,但他们的板材要求则更高。

    刘民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以现在这个运力,以前只运烟草还行,如果要运棉布。那就差太远了,抬头对吴有道说道:“在军报上加一条广告。”

    “广告?”

    “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就说四海商社运力不足,欢迎外地船商来承运。另外你给屯务司和工商司发通告,商人或是沿海屯堡愿意办船厂的,写申请上来。从中挑选三个地方建船厂,我们派人去帮忙指导。只要船只质量合格,咱们一律都收。船厂由我们负责安全。”

    吴有道连忙记下,他迟疑道:“这船厂说难也不难,要是简陋点的,沙滩上挖个坑都能造,未必要那些商人搀和进来。”

    “这事让他们试试,全靠自己来做,路子也未必多,只要我们答应采购,那些商人自己会想法子,总归是在登莱地盘上就好。以后摊子大了,别想着所有钱都自己赚,特别是纺织起来,后面的染色、裁剪、制衣、运输之类,咱们都要放手给民间商人来做,条件合适的屯堡可以自己合资组织小型商社,专精其中某一项便可。咱们自己只要控制住纺纱织布、机械制造两个大项。”

    吴有道一时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是赚钱的都由自己来做。刘民有也不跟他多说,问了几句就打发他离开,片刻后就有助理来通报,说是徐元华过来拜见。

    徐元华还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子,刘民有也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名字,徐元华坐了之后对刘民有介绍道:“大人,以前的肖鹤龄去了纺织厂,这位是新来的商业处副处长陈敬丹,他是平度人,后来在登州做些生意,被孔有德乱兵祸害后,他就投到咱们登州镇,一向做事稳妥,是这次补上来的。”

    陈敬丹按登州礼节拱手,看着比较沉稳,负责商业的人都是特意选的有过经商经历的人,处事上都比其他各个司的显得从容些。工商司也是人员经常变动的,文登识字班出来的人很少有这方面经验,徐元华为了把事情做好,经常会招收一些商铺学徒或小商人。

    刘民有想起自己曾批过这个人事任命,客气的跟他点点头,勉励了他两句,然后徐元华就让陈敬丹开始汇报,陈敬丹翻开自己的册子,对刘民有道:“大人上次让工商司了解染坊情形,徐大人特意派遣小人随船去了一趟南直隶,商社的路子里面,有三户大商家经营着染料生意,属下大致了解一下,成本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

    半个时辰后,徐元华带着陈敬丹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对陈敬丹道:“老陈你方才说得有条有理,刘大人最后告诉我说对你的报告满意,你要多加把力,如今商社到处活动,要把棉纺弄到商社去,全靠刘大人顶着,咱们做得好才能把棉纺留在工商司,你以前做过船运、商铺,商业上十分精通,多用些脑筋,把这事做起来,日后你的前景也更好些。”

    陈敬丹头发花白,皮肤却不差,脸色也比较红润,看得出他以前生活不错,如今进了工商司,里面的经商老手不多,靠着多年经验爬升很快,工资也很高。

    “属下明白,多谢徐大人关照。”陈敬丹恭敬的回应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他们的住宅都在城外,此时接近午饭时间,他们也不回公事房,一路往家回去。

    在路口别过后,陈敬丹埋头回家,他的屋子在东门外,不带花园的三进大员,也是登州变乱时候空出来的,他在门口减缓了脚步,似乎回家也并不轻松。门子看到他回来,连忙来迎接他,陈敬丹摇摇手,自己进了三进,却没有去正屋吃饭,而是去了旁边的厢房,那间厢房的窗户上挂着一挂竹帘。

    他在门口犹豫一下,然后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子声音。

    陈敬丹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光线阴暗,外边明亮的光线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个影子。

    陈敬丹缓缓走入,然后掩上了门。

    里面阴暗处走出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他走到陈敬丹面前抬起头,赫然便是那抚顺驸马李永芳。

    “今日那登州镇有何要事?”

    “那团练总兵刘民有,要买些染料。。。”

    “陈一敬,你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耍这些花样,当年你跟武长春做的那些事,足够你凌迟几次,若是还想首鼠两端,你自己想明白后果没有?”

    陈敬丹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李永芳,他就是当年和武长春一起向辽东传递情报的平度商人陈一敬,不过他见机不妙跑得快,免了那凌迟之苦,躲避于登州多年,隐姓埋名的做一些小生意,躲过了风头之后,他以为应该可以平静的渡过余生。

    谁知道李永芳会亲自来登州,李永芳在牛庄和海州多次亲自接收情报,对陈一敬十分熟悉,在登州竟然认出了陈一敬,得知他现在身份后,便亲自上门要挟,已经从他这里套走不少情报,而且胃口越来越大,甚至要求他去军令司偷窃文件。

    陈敬丹心中闪动着无数念头,眼前这个李永芳早已年迈,还有一些毛病,体力十分虚弱,但这么一个虚弱老头,现在却让自己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真实身份一旦泄露,朝廷会凌迟他,登州镇也会对付他,甚至可能建奴也会对付他。这些都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尤其是登州镇的情报局,陈一敬是在工商司上班,地位也不低,情报局和商社的事情多少都有听说过,那些人的手段只会比朝廷更凶狠。

    陈一敬摸着袖子中的匕首柄,他当年敢做这些事情,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要杀死李永芳问题不大,但李永芳这样地位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登州。

    李永芳感觉也很敏锐,他冷冷对视着这个高大的陈一敬,“本官既然敢一个人寻到你家来,也有其他后手对付你,你也别想着能逃,我已在你附近布下眼线,除非你舍得丢下你全家老小,那老夫真要赞你一声豪杰。”

    陈一敬在袖中松开匕首柄,拱手对李永芳道:“李大人言重了,小人这条命当年就是卖给大人的,如今多活了这些年,也是赚了。小人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李大人来登州这许久,难道看不出来,只要过得数年,天下没人是登州镇的对手,李大人就没想过换个台子唱戏?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永芳微微一笑,“无论这登州镇强不强,跟老夫都不相干,本官当年降于老汗,就已是断了退路。老夫老了,最多不过数年光阴,就当给儿孙争点前途,否则何需来这登州虎狼之穴。”

    陈一敬摇摇头,“李大人原来也想得明白。”

    李永芳知道陈一敬还是怕了他,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对陈一敬道:“想明白了就好,现在告诉老夫那些我想知道的。”

    “民事部今日来函,要求工商司帮忙征调商船,要多运输一批粮草去旅顺,正兵营第三千总部已调往校场,就是说第一总剩下一个司会马上调走,另外有一批从江南运来的粮食,存在威海卫的仓库,准备用来收买东江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巢穴

    李永芳从陈一敬的侧门离开,陈一敬并未来送他,一个不了解任何底细的仆人来关门,李永芳在头上戴好一顶瓜拉帽,边缘拉得很低,把耳鬓的头发遮住。

    他外面穿着一件常见的道袍样式外套,来到大街后弓着身子,把头稍稍埋低,打起一个算命的幌子,活脱脱一个游方道士,这样的人进出人家之时,也不易被外人怀疑。

    这一片现在是登州城外的高档生活区,很多登州镇的官吏住在这边,徐元华、吴有道这种级别的,则在北边一条街,大部分登州民政的官员也在那里。

    李永芳混在人流中,往北边那条街瞥了一眼,街口有民政的保卫队站岗,小摊贩和游方道士都进不去,据陈一敬所说,这些住宅大多是登州之乱时被孔有德灭了门的,登州镇来了之后占下来,只给蓬莱县衙交了很少一点税,然后就变成登州镇的资产了。

    按照李永芳来这里半年的打探,陈新对于属下不太干涉私生活,在物质方面比较优待,但仅限于银钱房屋,从来没有人能用士兵当奴仆,登州镇允许官员雇佣仆人,却绝对不许蓄养家奴,陈一敬现在府上也只是雇佣着两个仆人和两个丫鬟。

    李永芳在街口看到了接应的人,一个装作担郎,一个装作茶客,李永芳从他们面前经过,确定他们看到自己后,往进城的大道而去。

    担郎最先起身,跟在李永芳身后,茶客观察了片刻。看到没有可疑人员后,才随在后面。三人前后走着。从春生门入城,在密分桥之前往南转。这里巷道密集,在登州之乱的时候损失比较小,民居颇为完整。

    李永芳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径自钻入一条小巷,这个巷子平日少有人过,担郎就停在巷口,刚好挡住道路,李永芳在拐弯处换好衣服后,咳嗽一声通知那担郎。然后从另外一边的巷口走出。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个模样,头上戴着方帽,身上穿着青衿,看着就是个缙绅模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城内很多,不是商人就是生员,并不惹眼。

    他在南城东拐西拐,来到了南门附近的朝天门大街附近,从后面的巷子来到一个两进的院子的后门。

    院子前面是一个卖炭的店铺。就在朝天门大街上,后面则是这个两进的院子,李永芳在门上有节奏的敲着,门里没有任何耽搁。几乎是立刻就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凶悍的面孔。是李永芳多年的家丁,李永芳走进院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每次出去都有风险,因为他的头发还没有长起来。而他不能长期装和尚,再等一个月天气冷些之后,戴帽子就更常见,或许会安全些。

    他没有去门市,直接进了二进的正屋,那家丁头子跟着走进来,给他倒了茶,对李永芳低声道:“主子一去就去了两日,奴才心里焦急得很。”

    李永芳顾不得茶水还烫,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然后才抬头道:“李恳你是怎地回事,都说了不要叫主子,也不要说奴才,日后记着了,不要因这些小事丢了性命。”

    那家丁头子应了,这时从店铺过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也对那家丁李恳道:“李东家提醒得好,这登州镇不比其他地方,他们的情报局比东厂和锦衣卫强,连京师也有他们的人,去年京师就被端了两处地方,便是那些人还用老法子,在各处茶楼酒肆散播些谣言,归途就被人盯上,两个地方隔天就被人端了,十多个人只逃出了两人,听他们说袭击的人中大部分是山东口音,没准就是这登州镇情报局的,如今咱们到了他们的老窝,更要时时小心。”

    李永芳躺在椅子上,眯着眼说道:“老蒋还是明事理,李恳你刚来此处不久,要多听老蒋的。”

    李永芳口中的老蒋原本是驻京师的,李永芳刚来的时候派他来打前站,一手创立了这个据点,此人从天启年间就在京师活动,换了无数个名字,现在的假名姓蒋,李永芳也就称呼他老蒋。

    接着李永芳就把自己这边获得的情报说了一番,然后对两人道:“你们都说说,看看咱们有没有能下手的?”

    老蒋躬身道:“小人先说说,小人安排了两人进入登州镇,一人是京师带来的袁老头,他在民事部那边找了个清扫大街的事情,小人让他每日收集登州镇扔掉的垃圾纸张,带回来拼凑之后能看出不少东西。另外让两人去投了屯堡,两人都在昌邑,昨日送信回来,写了些屯兵操练的事情。方才李东家所说,登州镇又要往旅顺派兵,大概是一个千总的人马,加上前几日调走的右协一个总,那就是两个千总两千多人,此时还需要尽快通知大汗,以防他错估登州军力。”

    李永芳想起这个传信,也觉得十分头痛,如今文登和登州水师查得严,私下贸易还有,但门槛提高了很多,不是有大背景的人,一旦被抓住就船货两空,人还得被抓到巡抚衙门审问。而这些有背景的人里面,愿意传信的根本没有,李永芳也不敢暴露身份。

    上次是靠着老蒋买了三条小船,派自己的人在夜间偷渡,三个人只到了一个,总算把陈新去剿匪的情报及时送到。

    老蒋看李永芳表情,知道他担心此事,低声对李永芳道:“东家,小人觉得可以另外找一条传信的路,宁远的商家经常往来于登州,主要买些卷烟和南货,若是能帮小人弄到些卷烟的货源,那往宁远的路就通了。这次却不需如此,因大汗就在旅顺,我们买些渔船,还是派两三人去送信,直接在旅顺西边上岸便可。”

    李永芳叮嘱道:“跟宁远的商家。银钱要讲讲价,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不在乎。从而因此起疑,另外千万不要用咱们在宁远的的坐桩。他们待的年生久了,辽镇的人实际都知道,不要用他们,免得被人顺着查到咱们头上。”

    老蒋答应道:“属下记着了,派去的人直接走喀喇沁,进了朵颜就有熟识的部落,取到马去沈阳只要三四日。”

    李恳冷冷问道:“文登香销路甚好,登州本地小烟贩都经常拿不到货,你到何处能拿到如此多货给宁远?”

    “那还是得着落在陈一敬身上。他是工商司的人,文登香的烟厂就在他们管辖中。”

    李永芳点点头,“这事下一次才能说,暂时不要对陈一敬逼迫过甚,让他一步步越走越深才是正道,到时不但要他的货源,还要让他想法找到文登香的方子,听说登州今年还通过皮岛收购朝鲜烟草,另外靖海还有直航朝鲜的货船。大宗里面也有烟草,只要我大金得了这方子,蒙古那边的货路定能抢过来,比这登州方便得多。用烟就能换马,何乐而不为。”

    李恳佩服的道:“还是东家想得远,小人只懂砍杀。方才说威海有粮食,要不要小人去一趟。烧了那些粮食?”

    李永芳和老蒋同时摇头,其中的老蒋道:“千万不要去文登。文登如今几乎都是军户屯堡,保甲严密,各个路口反复盘查,除了海路去威海和靖海之外,其他地方极难活动,威海防卫尤其严密,以前的老屯户大多搬迁去了文登和登州,如今其已改为军港,你一个外乡口音走过去,别说烧仓库,连港都进不了。”

    李恳呆呆道:“那小人做些什么?既然登州防备甚严,小人可去登莱其他地方破坏。”

    李永芳直起身子,“登莱这边,最松的反而就是这总兵驻地登州,连莱州也比不得,因此地商贸频繁,往来人等自然复杂,且此地朝廷官衙众多,登州镇无法一手遮天,那些平度州的乡间地方,你这样的一去,没准就有人来审问你,一个应付不好,便得把你自己搭进去。”

    “小人不会出卖东家的!”

    李永芳挥挥手,“知道知道,不过有句话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咱们这事的更是如此,想想武长春的下场,你们当知小心无大错,咱们在登州一定要低调,以前在京师、关宁用的那些下三滥的法子,都不要在这里用了,无甚用处还易暴露自己。咱们首要的,是把登州的情形报给大汗参详,然后才是破坏,这事得确保万全才能做,李恳你暂时就留在登州,负责往来联络便可,尤其是这处地方附近,要布好逃离的线路,还有掩护此处的地方。”

    老蒋低声道:“东家,此事都安排好了,此处往东南,已购下一处院子,也是两进的,中间隔着街道,小人用脚大致丈量一下,隔着约二十步,小人会从此处的正房打地道往那处,在那边备好更换衣物。一旦此处有事,我等可以从正屋撤走,另外铺子斜对面,往北三十步租了一个小的廊房,用来监视街道有无异常人等,那里摆的是书画摊。”

    “安排甚为妥当,但老夫还是有些担忧,这个地方地势狭小,周围巷子就两个口,一堵上就出不去,咱们还得另外寻地方,最好是买下来,省得那些麻烦。。。”

    “东家。”老蒋轻轻打断他,“附近房价涨得厉害,三层门市的临街院子都在三百两以上了。”

    “这么贵?”李永芳惊了一下,京师的寻常铺子也没有这么贵。

    老蒋轻轻点头,李永芳喃喃道:“那你这次回去,还得请大汗多给些银钱。”

    这时侧门上传来敲门声,李永芳呼地站起,直到听清楚了节奏,才松一口气道:“李恳去开门。”

    开始掩护的那个担郎很快进来,他拿着一份军报,“大人,这是登州最新出的军报,刚刚售卖第一批,小人去抢到一份,据上面说,他们在旅顺一天杀死两三千大金的人马,还活捉了镶白旗的巴克山。”

    “巴克山?”李永芳惊道,他连忙拿过军报看起来,上面还有巴克山的简单介绍,以及王廷试对此人的职务安排,是在正兵营当一个把总。显然陈新已经跟王廷试沟通好了,将这人作为一面招牌,就如同李永芳对后金的效果,同时也要断巴克山的退路。

    “你们谁见过巴克山?”李永芳对周围的人问道。

    李恳指指自己,李永芳自然也是见过的,但单单一个巴克山其实不算什么。主要是他作为后金的牌子,经常去招降之类的,所以露面的时间很多,刘兴祚手下有很多就认识他,而这些人有不少投靠了陈新,这才是他感觉在登州不安全的原因。

    “老蒋。”李永芳看完后才沉声道:“去找新的地方,无论大小,但必须满足我说过的条件,以后传递消息,只安排在此处,新买的地方,只能这里这几人知道。大伙出门时候,带上毒药在身边,死了就死了,省得受那登州情报局的折磨。”

    老蒋低声应了,屋中其他人都等着李永芳说些军报上的消息,李永芳顺着军报一路看,首页是陈新的那篇文章,对李永芳这种人当然没有任何感觉,然后是一串胜利,人头多少缴获多少,杀伤多少,都是对后金军不利的战况。

    李永芳想起陈一敬说过的话,听说最近那个刘民有主要精力都在棉花上面,李永芳实在不知棉花有啥搞头,但越是搞不懂越是觉得不对劲。如今登州镇就如同一头不断膨胀的怪兽,给李永芳的震撼很像当年突然崛起的后金军,再过得几年真的很难说。军报上虽然可能有吹牛的成分,但旅顺肯定不会好打。

    “李恳,你把军报一并送往牛庄,你亲自去,看大汗要求咱们在登州如何襄助,尽快赶回来。”

    “明白了。”李恳收了军报其他的情报,由老蒋带着去了外面安排。

    “但愿大汗能攻克旅顺,也不知今日打得如何了。”李永芳在心中祈祷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攻心战

    几声沉闷的落地声传来,黄善从壕沟里面探头去看了看,然后把锄头靠在壕沟壁上,坐下呼呼的喘气。他所在的位置是在敌对双方土墙的中间,他们正在用壕沟往登州镇接近。

    他们挖了几天的壕沟,损失也是很大的,他们开始也不懂如何挖掘,结果直直的对过去,白天就被登州兵的火枪打得呆不住人,于是他们不停改进,晚间又横着挖,渐渐找到点方法,就是晚间直进,白天横向,马上就要接近拦马沟。

    不过进度并不快,如果一旦觉得快了,牛录额真反而要让他们停下,免得成了登州镇重点打击的部分。这几日登州镇继续进行零散的破袭,反击都集中在镶黄旗的位置,那种投石弹不定时发射,阿巴泰已经损失过半,但其他位置如果太过接近,也会遭到对方的猛烈打击,所以他们这个牛录也找到了诀窍,就是不要当出头鸟。

    黄善对旁边监工的张忠旗道:“主子,再往前面挖的话,登州兵在拦马沟里面就能扔瓷雷过来了。”

    “老子知道。”张忠旗朝着后面看了一眼,那里的主土墙已经高达一丈五尺,超过了对面登州镇的土墙,不过对射起来的时候,他们在七十步只能抛射,而对方能直射,打起来没有什么优势。而对方的炮兵十分活跃,他们对面就有一个对方的堠台,上面有几门弗朗机,只要有谁不小心露了身形,对面就要打上几炮。被几两的铁弹打中也是很恐怖的,张忠旗亲眼看过一个本村的人被打掉半个身子。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弗朗机如此可怕。上一次遇到张春那个车阵的时候,也没觉得弗朗机的叫声这么恐怖。

    “脑袋放机灵点。”张忠旗对黄善道。“要是攻破这旅顺,额真大人没准给你抬旗啥的,你主子我就是这样来的。”

    “谢主子抬举,小人一定努力。”黄善殷勤的给张忠旗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又摸出葫芦给张忠旗喝水。

    对面登州战线突然响起一个叫喊声,一听就是个大嗓门,说的是汉语,虽然听着有些闷,但声音却传得远。

    “挖壕沟的汉人兄弟们。别给鞑子卖命了,再往前挖一段,就往拦马沟里面跑,看到有树白旗的地方就趴在地上,等着咱们的汉人士兵来接收,过来了堂堂正正做人,有吃有穿,到了登州能分地,日后光复辽东。每家还有一百亩。。。”

    “黄善,别听他们瞎话,咱们这脑袋剃过的,一个就管五十两。过去了一准被他们砍了脑袋,这登州镇没一个好东西。”

    外面的声音继续喊着,“登州镇陈大人公告。只要主动投降的,登州镇绝不砍头。这里有复州之战俘获的几个汉人兄弟,他们如今在旅顺当辅兵。这次表现优异,日后前景大好,我让他们来给大伙说说。”

    张忠旗呲道:“假的,不要信。。。”

    一个大嗓门响起,“各位包衣兄弟,兄弟我是正蓝旗的白有屋,前日才逃到登州镇的,这边有白面蒸饼,还有文登香抽着,兵爷都好得没话说,想想你们在建奴那里过的啥日子,就是猪狗不如,要是能杀个建奴的脑袋过来,一次奖励一百两,在登州立马分地。。。”

    张忠旗顿时语塞,这个白有屋就是他们牛录的包衣,前几日早上点人,突然不见了,还以为是被炮打没了,结果是逃去了那边。张忠旗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打仗,虽然壕沟里面包衣都不说话,但张忠旗能敏锐的感觉到他们心态上的变化,尤其是杀建奴人头奖励一百两银子,立即就让壕沟中监工的弓手紧张起来,他们的手全都在顺刀的刀柄上。

    对面喊话的人一个接一个,有复州之战被俘的,也有金州之战被俘的,全部都是包衣,一个个有名有姓,张忠旗大部分不认识,但最开始那个白有屋是绝没有假的,张忠旗听到那声音确实是他。这些人对后金兵破口大骂,把他们亲友妻儿的悲惨遭遇都说了一遍,大多是真实的,这些人到后来边哭边骂,连张忠旗也想起不少往事。

    最后上来的更让张忠旗几乎掉了下巴,镶白旗的巴克山,曾经的镶白旗巴牙喇氂额真,那是张忠旗无限仰望的存在,居然也投降了登州。他用夷语和蒙语反复叫喊,张忠旗只能听懂少许,大概是撺掇当年被建州征服的叶赫等部落的夷丁,把当年建州本部屠杀这些部落的事情又翻出来说。

    后金阵线静悄悄的,只有些拨什库、巴牙喇在喝骂,不过骂得很没有营养,壕沟里面监工的另外几个弓手凶狠的环视着包衣,那些包衣神态各异。张忠旗也有些害怕,那些有妻儿在辽东的包衣还好,最怕就是黄善这种,光棍一个无牵无挂,万一真是发个狠,难保不作出铤而走险的事情来。他想到这里,往弓手那边靠了靠。

    “呸,狗东西不要脸,大汗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去投了尼堪。”黄善对着那边骂道,“主子,奴才恨不得去把他全家斩杀了。”

    张忠旗狠狠道:“何需你去,过得两日大汗就会派人斩杀他全家。”

    黄善义愤填膺,“主子,奴才觉得该把他全家都抓来旅顺,当着那巴克山的面杀了。也好警告那些墙头草。”

    张忠旗赞许的拍拍黄善,“好好干,就算旅顺打不破,日后去关内总是能立功的,抬旗了也能过好日子,不要信那登州镇的瞎话。”

    “奴才绝对不信,奴才只听主子您的。”黄善坚定的道。

    他刚说完,中路又是一声炮响,黄善抬眼望去,一枚石弹腾空而起,往镶黄旗的阵地落去。

    。。。。。。

    噗一声。一个镶黄旗的余丁被两尺直径的石弹重重压入土中,上半身完全被石弹遮盖。下面流出浆糊状的红色混合物。

    周围的包衣一片惊叫哭喊,其中一个包衣突然跳起来。发疯一般跑上土墙顶端,直立着向对面大喊大叫,对面一通排枪声音,包衣全身一抖,仰天倒在土墙上,对面兀自不停,周围的弗朗机乒乒乓乓朝那士兵的尸身连放,尸体周围土屑乱飞,火枪兵也打了两轮。直到那包衣再没有动静才停止。

    “主子,打不得了,这登州镇咬着咱们不放,全线就数咱们这里打得最狠,奴才的牛录只剩三十个甲兵了,昨晚跑了两个包衣,临走砍了一个余丁的脑袋,今日还在那边土墙炫耀,那余丁的哥哥连杀三个包衣。这。。。如此下去,不用打就死光了,那登州镇歹毒啊。”

    一个牛录额真守着阿巴泰哭诉,阿巴泰脸色铁青。他营伍的镶黄旗旗色就像吸铁石,那登州镇盯着不放,每日最强的反击都在这里。却放着旁边的两白旗不理会。他的六个牛录五百多甲兵余丁,现在只剩下两百多。牛录额真都被打死两个,手下各个牛录都叫苦连天。而周围的其他牛录似乎也吓怕了,挖沟的进度绝不超过镶黄旗,阿巴泰感觉自己完全是在和登州镇单挑。

    他丢下那个牛录额真,回到自己的掩护所,这里贴近土墙,就在壕沟里面扩建的,上面用拆解的盾车粗木加固了两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战的防炮掩体。这股后金兵在对方射石弹和夜间贴近扔瓷雷的威胁下,发明出了千奇百怪的掩体,连壕沟侧面的防炮洞都出来了,可以蹲下两个人。要是陈新站在这里,必定要感叹一声人民群众的创造力。

    “这他妈打什么仗。”阿巴泰将桌上的瓷碗狠狠扔在地上,皇太极既不给他补充人力,也不把他撤下去,要是再顶个几天,自己的六个牛录就剩不下多少兵了。

    头顶上传来一通火枪声,然后就是一片杂乱的脚步,那是乌真超哈乘着炮火停止上去打枪,旁边的另一牛录额真额尔登布移过来,他也是忧愁满面,“主子,刚刚才挖到拦马沟,咱们的人去了一半,包衣也少了一半多,这今年回去可如何过。”

    阿巴泰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额尔登布把其他人赶走,然后打着火折子,给阿巴泰点上一支文登香。阿巴泰吸着烟,脑袋中一阵晕晕的感觉,似乎压力暂时减小了不少。这种文登香是朝鲜走私来的,在后金折算下来是四十文一包,皇太极多次斥责这些大臣,说他们玩物丧志,但民间销量依然很大,特别是到了战场,士兵精神压力极大,能搞到一支烟都不容易,负责运送粮草的各旗余丁都在私下贩卖,每次运粮过来都要夹带一些,价格高到了两钱银子一包。

    阿巴泰知道这玩意就是对面产的,不知道他们的价格是多少,听说连投降的包衣都能抽到,就隔着这么一条壕沟,价格天差地别。他有时甚至想跑到土墙上朝对面问一句。

    “你当老子想顶着,今日还去找老八来着,他还是不准退下,只说是各旗都没退,两黄旗先退会授人以柄。”

    “咱们这两黄旗当得。。。”额尔登布摇着头,“入口、大凌河、察哈尔三战,咱们各旗也损失了不少,大汗几时给咱们补过,他反倒是不停建新的牛录,旧的两白旗不过三十一个牛录,改成两黄旗到现在,已是六十一个牛录,他说是各旗要均等,不停给他心腹建牛录,二三十户也是一牛录,然后再往里面补丁口,咱们这六个牛录是只出不进,奴才听说鄂尔赛几人,如今都不听主子的,只听那豪格的。。。”

    “别说了。”阿巴泰打断他道,“不打点东西出来,大汗不会放咱们走。这事拖不得,你火药要到没有,祝世胤怎么说,他到底给不给火药?”

    “他说是火药催办不易,要大汗点头才行。”

    阿巴泰呼地站起,嘭一掌拍在小桌上,面前的简陋桌面被拍得几乎散架,“一个汉狗都敢跟老子推三阻四,他在哪里?”

    “就在后面不远,他让他的包衣挖了专门的坑洞躲炮。”

    “带路!”阿巴泰压着怒火,两人带着戈什哈直往乌真超哈的位置过去,门口又两个乌真超哈站岗,看到额尔登布就要来拦着,额尔登布上去两脚蹬翻,阿巴泰径自走进那个阴暗的坑道。

    里面烟雾弥漫,也是在抽文登香,祝世胤一看是阿巴泰,笑眯眯的站起来,抽出一支烟正要递过去,呛一声刀鞘响,一把顺刀就架在了他颈子上。

    “七,七贝勒,这,这是怎么说的。。。”

    “给不给火药?”

    祝世胤苦着脸道:“给,奴才马上就给。”

    “让人搬到老子土墙那里。”

    “奴才这就叫人去搬。” 祝世胤吓得两脚发抖,“七贝勒还要什么?”

    “给老子调两百个汉兵,把你们的鸟铳铅字装一万颗,每袋装二十颗,每袋混上五两火药。每袋再给老子配一根火绳。”

    “七贝勒你要做火雷弹?但那火绳用不得鸟铳的,鸟铳火绳是唯恐其快,火雷弹是唯恐其慢,全然不同的。”

    阿巴泰把刀锋抬起,轻轻拍拍祝世胤的脸,“老子不管你怎么做,今日晚间我就要合用的火雷弹,不然就先砍了你脑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骂战

    “你来骂,你先骂黄台吉跟阿巴亥有染,然后被老奴发现,他便铤而走险下毒害死了努尔哈赤。”

    “大人,有染是啥意思?”

    “就是睡觉。”黄思德不耐烦的道。

    那发问的是个吴坚忠带来的夷丁,以前是叶赫人,在后金灭叶赫的时候部落被斩杀惨重,后来成了刘兴祚的心腹。他会说夷语,一向在莱州训练基地的蓝队,帮助新兵熟悉后金战术,为了保证效果,他被要求连外貌和打扮都没改,辫子也留着,寻常没有战友一起是不敢出门的。这次被黄思德抽调来旅顺,搞这个莫名其妙的宣传战。

    他抓抓脑袋上的头盔,“黄大人,跟阿巴亥睡觉的是代善。”

    “少废话,让你说黄台吉就是黄台吉。”黄思德不由分说,他原来就从情报局得到过不少后金资料,吴坚忠是刘兴祚的心腹,后金那些龌龊事情大多都听说过,这次投降的巴克山也算是高层,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说,黄思德就连夜赶制了一个骂战的大纲,用来分化后金真夷,至少也让他们士气低落。

    “害死老奴之后,黄台吉又看上阿敏家的小妾。。。”

    “那叫福晋。”

    “爱啥啥,反正就是阿敏的小老婆,所以把阿敏借故幽闭了,然后下一个会看上阿巴泰的福晋,这次把阿巴泰顶在前面,就是这样来的。。。咦?”

    黄思德嘴巴张着,那夷丁也好奇的看着他,“看上啥?”

    “后面这个就是骂多尔衮的。”黄思德干咳了一声。他昨晚把大纲给陈新审批,原以为陈新不会写意见。结果刚刚看到陈新修改了一下,竟然写着多尔衮看上皇太极的小老婆。准备学黄台吉的法子,害死黄台吉之后占下这个小妾,连名字都写了,叫做布木布泰,黄思德可从来不记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字,他不知陈新如何记得。

    “嗯,黄台吉娶的博尔济吉特女人里面,一个姑姑,两个侄女。都是科尔沁来的,天命十年嫁过来那个,就叫布木布泰。多尔衮就是看上她,骂完多尔衮,你再骂豪格,嗯,是多尔衮看上豪格的大妃,也是科尔沁的,啧啧。这个莽古思该叫豪格啥好呢。。。”

    黄思德絮絮叨叨半天,连他自己也没完全弄明白,还好那个蓝队的夷丁多少知道,不停的自己脑补。等到终于弄明白后,他举起一个木头喇叭,马上开始骂起来。这一番骂起来,东拉西扯的给后金贵族乱扯关系。

    他用夷语骂完又用蒙语骂。然后是汉语,他就是这点最厉害。叶赫人大多都说蒙语,而他对夷语和汉语也很熟,属于复合型人才。

    那夷丁用汉语开骂,到后面脱开稿子大骂,从代善骂起,一直骂到多尔衮,只有最小的多铎没有材料,后金那边是镶黄旗阵线,里面怒吼连连,飞出无数轻箭,夷丁和黄思德都躲在土城的胸墙后面,上面有悬户遮挡,两边卫兵又加了两块防盾,从胸墙的缺口伸出喇叭继续大骂。

    登州镇土墙后阵阵哄笑,那夷丁越骂越起劲,一边添油加醋,黄思德在旁边眉飞色舞,感觉效果比他想象的还好。

    土墙上站起十多个后金兵,他们怒吼着往登州阵线冲来,土墙上下两重火枪手排枪连放,弗朗机也加入进来,十多个后金兵被密集的枪弹打倒,最后一个后金兵冲入拦马沟尾端,脚下突然冒出一团火光,两腿被一枚地雷炮炸断,倒在地上大声惨叫,壕沟对面的火枪兵一乱乱射,那后金兵全身布满弹孔,挣扎片刻后死了,而登州镇并不停止,旁边一门四磅炮对着那些前面倒下的后金兵一枚散弹,将那些哼哼的声音全部中断。

    就在后金兵冲击的过程中,那夷丁还在滔滔不绝,等到夷丁骂完,登州土墙后一片叫好喝彩,那夷丁团团作揖,然后取下自己的椰瓢就要喝水,黄思德一把拉着他下了土墙,进到后面的草厂后哈哈大笑,“干得不错,嗯,走。”

    那夷丁惊奇道:“走哪里去?”

    “这里是镶黄旗,骂完了咱们去骂镶白旗,对,就骂多尔衮,这个稿子要改一改,改成多尔衮和阿巴亥。。。”

    “黄大人,阿巴亥是多尔衮亲妈,这过了吧。”

    “哦,那就不提这个,就骂他看上布木布泰,这里要多骂一会,刚才骂短了。”

    夷丁方才骂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子,喝了一口水道:“还要骂几个旗?”

    “全骂啊,咱们从西边正白旗骂起,一直骂到镶蓝旗结束。。”

    夷丁:“。。。”

    。。。

    “多尔衮三兄弟,手握两百旗人马,对黄台吉阳奉阴违,尤其是多尔衮,在旗中欺压哥哥阿济格,又看上布木布泰,每次黄台吉出猎,多尔衮就跟在其旁偷窥,心怀不轨。。。”

    镶白旗的土墙后面,不断传来对面的叫骂声,多铎正好也在多尔衮这里,他听得两眼冒火,猛地站起道:“十四哥,我带兵冲出去,定要把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多尔衮连忙拉住他,脸色平和的继续听,过了片刻终于笑出来。

    多铎怒道:“十四哥,你还笑得出来。”

    多尔衮摇摇头,“这陈新真有趣,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他是要引咱们去冲呢,刚才你的旗不就被引出去七八个,你真要带兵冲,那就中了他的计了。”

    “难不成咱们就让他们这么胡说?”

    “咱们也骂,找几个嗓门大的来。”

    。。。

    “陈新铁岭人,在铁岭一贯作恶多端为祸乡里,我大金得铁岭后,陈新卖身投靠佟额附。依然恶习不改,打着额附名头奸淫女子。乡人激愤,额附正要逮拿。其伙同另一恶棍刘民有逃窜,凡登州镇汉兵,将此二人逮拿送我大金者,奖猪一头、狗三只、铜板一枚。。。”

    十多个会汉语的余丁一起大喊,多铎听得眉花眼笑,“十四哥,这才叫还击。”

    多尔衮哼哼一笑,他们对陈新身份收集到的信息就这么多,知道是辽东铁岭逃进关的。他们既无法核实也也没人去怀疑,不然为何陈新每次跟后金打仗就像打了鸡血。所以编的谣言也就以此为依据。

    多尔衮笑道:“你别整天想着还击,你看阿巴泰被打得那样,如今大军损失数千人,才刚刚到拦马沟,打下土墙得多少人?土墙后面还有土墙,又是多少人?”

    “十四哥你说的我都知道,反正我就跟你一道,阿济格整天嚷着要打。就让他打去。”

    多尔衮眯着眼道:“阿济格嚷着打,你看他几时打了,每日晚间搞得锣鼓喧天,派的兵不到一百人。还有一半是包衣,上去踩几个雷就退了,回去到老八那里邀功罢了。今日你的粮草送到没有?”

    “到了,都是自己人送的。路上碰到几个雷炮,打烂几辆车而已。登州镇那些留在复州的游兵也是无力了。”

    “下面牛录就没叫苦?”

    “怎地不叫,都是村里面征来的,大军一出处处要粮,各户都要征,私下粮价都到五两一石了,再打还要涨。”

    多尔衮沉默片刻,眼下这样打法就是消耗,去年大凌河大家就吃过亏,打下来后只得了一群包衣,物资上补贴很少,好在后来打察哈尔赚了,各旗才缓过来一口气。辽南这个地方鸟不拉屎,复州过来百里无人烟,旅顺周围连草都没有,只有各个山头有些没烧完的树,做盾车还得从山上砍来,辛辛苦苦运到山下做好,累死的包衣都好几百,纯粹是亏本买卖。

    多铎在一边叹道:“你说,要是二哥那时候别把复州剿这么干净,咱们总还能打到些吃食,如今全部得从辽中运,二哥也真是。”

    “不剿干净也不会留给咱们,陈新一来还不早拉走了,现在我们这么顿兵城下,我是担心粮道有个好歹,大军在此不宜久留,不知那边东江镇出来没有?”

    “刚才索尼过来,听他说黄龙没动,皮岛的东江兵到了铁山,石城、长山、鹿岛的倒是上岸了,尚可喜和毛承禄折腾得最起劲,跟我们黄骨岛堡的人打了一仗,被我们砍了一百个人。”

    “我们的死了多少?”

    多铎象是得意一般,“镶蓝旗死了二十多,都是甲兵,尚可喜和毛承禄比原来长进了,听说刀枪盔甲都有个样子,不像原来。”

    多尔衮皱着眉头,“东江兵这么起劲,是不是那陈新承诺他们什么好处?孔有德不是说他能联络两人,让他们不出兵吗?”

    “那汉狗的话不可靠,就会拍老八和岳托的马屁,这次乌真超哈都顶上去,天佑军反而缩在后面。”

    多铎突然压低声音,“我一直派人在铁山盯着海上,下午回报说,登州今日来了一批船,看着像又运兵了,如今土墙重重,也不知旅顺到底多少兵。”

    “别猜了,咱们守稳侧翼,不要让登州镇偷袭就好,看老八的样子,一时不打算撤军,阿巴泰那样的坑洞,咱们也得挖两个。”

    。。。。。。

    “布木布泰。。。咳咳”

    入夜后,战线变得漆黑,双方依然不时扔出火把,拦马沟内偶尔有人影晃动,双方斥候在靠近各自防线的地方活动,警惕对方的夜袭。

    那夷丁已经从清亮嗓音变成公鹅嗓子,黄思德带着他从正白旗又骂回了镶黄旗,黄思德也想换人,但除了他没人会后金的语言,巴克山还属于监控对象,不能经常去调动,还是只有逼着这夷丁继续。

    “也看上多尔衮,准备等着黄台吉一死,就和多尔衮一起对付豪格,然后把她那个小娃娃福临弄成大汗,拜多尔衮为父。。。”

    正说到这里,外边呯一声枪响,无数喊杀声突然响起。黄思德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滚下了土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手雷战

    “夜袭!”夷丁马上一把抽出腰刀,跟旁边的黄思德往土墙下面滚,登州镇的土墙上马上点起十多支火把,往喊杀的方向远远抛出,防线上的一门四磅炮首先开火,七十多枚散弹暴雨般撒向前方,借着炮口的火光,前方显出分散的后金兵身影。

    他们并不点火,而是用重箭不停shè击土墙,登州第一轮火器shè击完,后面的通道和土墙上涌出大批的身影,他们拿着火把,嚎叫着冲向登州防线。

    土墙后的军官连声喝令,成排的长矛兵站起,担任夜间预备队的分遣队从西侧赶来,准备填补阵线,第二重土墙后升起一道红sè烟火,向中段的指挥朱国斌标明位置。

    登州的火枪兵早有经验,他们并未全体齐shè,而是轮流开火,黄思德没有夜战经验,对着那些火枪看,片刻后眼前就全被残留的亮斑覆盖。头上噗噗乱响,嗖嗖的落下密集的轻箭如雨点一般,黄思德躲在草厂中呼呼喘气,他参加过很多战役,但每次都是躲在后面看热闹,直接处于前线还是第一次,那夷丁对黄思德道:“大人你往后躲躲。”

    “不,不。”黄思德声音打战,“,官就在这里看我登,登州镇勇士。。。”

    他还未完,旁边四门飞彪铳先后shè击,半埋的炮声带动着地面隆隆震动,黄思德脑袋一阵眩晕,口干舌燥的不下。

    “轰”一声爆响,土墙前方一团耀眼的火光,接着就是接连几声爆响,冲在前面的后金兵踏响了地雷,一片鬼哭狼嚎,登州兵不断发布口令。后金土墙上鸟铳声不绝,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原在土墙下面待命的辅兵也冲上土墙,用戴着厚厚皮套抓起腰带中的铁蒺藜往外面乱扔,另外一些则往外不停扔火把,堆在拦马沟中的两堆柴火被引燃,火光中后金兵的身影看得稍稍清楚些。

    拦马沟中人影晃动,前面的后金兵有如无头苍蝇,在拦马沟中乱窜,不时被引发的地雷炮炸上天。后面的后金兵却十分灵活,他们拿着火把,利用拦马沟的弧度往前接近,利用前面那些慌乱的士兵躲避shè击。

    拦马沟中惨叫连天,火把光四处晃动着。在黑sè的夜幕中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痕迹,前面乱跑的后金兵们几乎将地雷炮全部踩完,后面的后金兵紧跟在后,中扔出冒着火星的袋子。

    嘭嘭几团闪光在旅顺土墙上爆响,周围的登州兵惨叫着倒下,黄思德脑袋中被轰得嗡嗡直响,他感觉臂上一麻。头脑一片空白,两两脚都抖得厉害,连站立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前方呼的一声响。一个雷弹掉在草厂中,上面的火星还在闪动,黄思德指着那雷弹喊不出来,只能不停的“啊!啊!”。旁边的夷丁大喝一声冲过,把那雷弹提起就往土墙外面扔回。外面跟着又扔回来,那雷弹居然还没炸,夷丁也不懂踩熄引线,就是按照惯xìng思维,又把它扔出,终于在墙外轰一声炸了。

    旅顺守备队的士兵也开始用瓷雷还击,受过训练的投弹兵臂力发达,瓷雷如同下雨一般,带着火星的雷弹往来穿梭,在土墙上下爆炸,登州兵占据优势,周围的弗朗机和火枪也同时提供火力支援,那些后金兵不断被打翻在地,点燃的雷弹落在面前爆炸,这些临时赶制的引线极度不可靠,有些燃烧极快,还没扔就炸了。

    有些则慢得让心心焦,在土墙上飞几个来回都没炸,双方如同在玩击鼓传花的死亡游戏,瓷雷和后金土雷连连炸开,最多的时候有五六个爆响,声震整个旅顺,双方的士兵都赶紧起来,远远的观望这场中间位置的盛大烟火。

    黄思德还在这场前所未有的雷大战的战线,他打仗一贯躲在后面,却无意间参加了明金之间第一次雷战,而且正好连卫兵都正好不在。

    这样的对抗中,登州镇同样损失不小,土墙上已经倒满受伤的火枪兵,土墙后面待命的长矛兵也有不少损失,他们队形密集,只要有火雷扔到合适位置,基就能炸到人。

    增援的分遣队赶到土墙,对前方连续齐shè,守备队投shè瓷雷,战斗工兵进入土墙下面的胸墙,用喇叭枪shè击所有移动的人影,后金的雷很多无法扔出,反而炸到周围的自己人,这些后金兵还遭受周围堠台和野战炮的夹击,他们的士气终于崩溃,往自己的防线落荒而逃。

    黄思德此时才缓过气,他拍拍前面那个背影,那夷丁方才一直用身体护着他,让黄思德颇为感动,那夷丁连忙转过来扶着黄思德,“总训导官大人,小人扶您回城内歇息。”

    “不,不,训导官此时就是要安抚士兵,让他们这个,不要慌乱。”黄思德此时突然昂首挺胸,亢奋的站起来到处走动,用最高的音量赞扬那些士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

    只过了片刻后,朱国斌就匆匆赶到,他带着一群参谋和军官,驻守这一段的连长拿着一个缴获的火雷,几人围着在一起商议,黄思德也凑过。

    只听那连长正着,“属下方才看了,里面约有十多颗鸟铳子,还有几两火药,引绳做得不太好。”

    朱国斌问道:“伤亡多不多?”

    “大多是受伤,有十几个被铅子打中脑袋的死了,后金兵扔雷十分混乱,开始一批准一些,后面的有大半炸到了自己。”

    朱国斌狠狠道:“建奴偷袭失利,镶黄旗损失必定不少,战斗工兵派一百人,另外配属两个分遣队,马上展开反击。”

    “朱大人安排得好,刚才官一直都在,看到那建奴确实损失惨重,反击正是时候。”黄思德大喊一声,内容没有什么营养,不过让这些军官都知道自己在场。

    朱国斌对他淡淡点头,几个军官立即离开组织,旅顺土墙后的火堆点起,辅兵和救护兵往来搬运着伤员,战斗工兵的几个小队在壕沟上搭上木板,进入了黑沉沉的拦马沟,反击随时开始。

    黄思德也达到了目的,以前代正刚、朱国斌总他胆子小,认为他是溜须拍马之辈,一打仗就躲后面,这次总归叫他们看到自己在前线,他准备马上回城里休息,他今晚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需要回搞一下心理修复。

    他在第二道土墙前面遇到了陈新,陈新听到密集的爆炸声,半夜赶来视察战场,黄思德顾不得回,连忙迎过来,添油加醋的讲述方才的激战。

    陈新听了勉励的拍拍黄思德左臂,突然感觉不对,拿到眼前借着火光一看,“思德,你是不是负伤了?”

    “负伤?”黄思德在左臂上一摸,啊呀一声大叫后晕了过。

    。。。

    一刻钟后,对面的镶黄旗土墙又爆发一轮夜战,这两轮作战使用了大量爆炸物,成千上万的士兵被惊醒,双方的军官都督促着士兵加强jǐng戒,镶黄旗那里火光连闪,显得战斗十分激烈。

    登州战斗工兵的攻击只持续了半刻钟,他们也没有越过后金壕沟,简单攻击一番后撤了回。

    阿巴泰在土墙后面三十步,旁边一个火把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这个距离在喇叭枪shè程外,又在弓箭直shè之内,而且土墙能很好的遮蔽对面土墙的火力,是后金兵总结出来最适合活动的区域。

    额尔登布看着阿巴泰低声道:“主子,这一战动静颇大,怕是全旅顺的人都听到了。”

    “不然我用火药干啥,光凭咱们这六个牛录,无论如何打不进,不过动静足够的话,我也就好跟老八开口,明天总该让咱们撤下,孔有德那狗才一直未动,各旗都有怨言,顶下咱们是应有之意。”

    额尔登布叹口气,“听到都奇怪,咱们居然也有如此一天,要靠这种法子保命。”

    阿巴泰淡淡道:“今晚进攻也非一无所获,咱们开始的那一轮,扔进不少火雷,登州兵反击猛烈,后面的人惊慌之下才乱了套路,能够扔出的都不多,看起来这个什么战斗工兵不好练,用咱们的甲兵太过浪费丁口。”

    “可以用余丁,扔火雷比shè箭强,特别是大凌河和旅顺这种地方。”

    阿巴泰低声道:“今晚打了之后,咱们这六个牛录不用想火雷还是shè箭,能保住自己的牛录不被人吞下就不错了。”

    额尔登布知道这个主子的难处,其他贝勒互相有矛盾,但是他们面对阿巴泰的时候却似乎是一个阵营,就是因为阿巴泰是庶出,大伙天然的就小看他,把他当成贝勒中的二等公民,这次打仗也是如此,最凶恶的仗都在阿巴泰这里,周围无一人施以援。

    阿巴泰长长叹口气,额尔登布小心的劝道:“主子不要忧心,奴才一辈子跟着主子走,咱们六个牛录抱成团,别人吞不下。”

    阿巴泰低声道:“眼前这登州镇,已成我大金大敌,不要看他们的喇叭枪、自生火、火炮这些东西,只要看其号令统一,调动迅速策应有力,显然各部军令畅通,将士绝无私心,全军是为一体,光凭这一点就不是我等能比。现在老子就敢,旅顺绝对打不下来,能否对付这陈新,就看老八那个离间计是否管用了。”

    jīng彩推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后方

    “兵部报旅顺战况激烈,建奴的大军仅在旅顺便多达十余万人,南四卫尚有驻守人马上万,运粮辅兵数万,总数已逾十五万,围攻旅顺已十余rì,土城高逾城墙,据王廷试回报,建奴红夷炮多达四五十门,尚有小铜炮、大将军、弗朗机等各项数百,旅顺箭雨横空炮子如雨,登州镇战意昂扬不畏强敌,杀死杀伤建奴数千,但登州正兵营、左右协亦损失严重,太子少傅登州总兵陈新请增拨红夷炮、铠甲、弗朗机等合计三千二百件,军饷、粮草、火药、火箭、铁料、硝磺若干,另请调辽镇和天津水师过三岔攻袭牛庄、海州,牵制建奴人马。”

    紫禁城的平台上,皇帝正在和内阁议事,今rì来的有周延儒、温体仁、闵洪学、徐光启、梁廷栋等人,还是温体仁一派占多数。

    干瘦的温体仁低声道:“皇上,陈新已誓死保卫旅顺,声言宁死也绝不弃守辽东最后一片土,只要守住旅顺,我大明人心大振,臣请皇上征调边军入援,一战扭转辽东之局。”

    梁廷栋完后,递上一份登州的军报,崇祯好奇的接过,看完陈新写的那个头条,稍有些激动的连连点头,他看完对梁廷栋道:“陈少傅前几rì上的奏疏,亦是如此写的,誓与旅顺共存亡,其实朕。。。”

    崇祯突然停住,各位议事的大臣都静静等着,看皇帝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其实朕不愿陈总兵非要与建奴鱼死网破,但旅顺亦不能不守。”崇祯闭闭眼睛,睁开后盯着梁廷栋道:“此事要着急办理,户部、工部皆要通力协作,若有人推诿拖延,梁爱卿可随时来宫中面陈。朕绝不轻饶。陈新才在河南生擒紫金梁,斩杀流寇过万,献俘阙下都来不及,转眼就又回旅顺抵抗建奴,连喘气亦不得,总不能天下的仗都让陈新打,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梁廷栋道:“臣明白,也知陈总兵的难处,物资会尽量筹措。但这边军。。。实在是无处抽调,陕西三边和固原要防备虎墩兔和套寇,路程也太远了一些,曹诏等部在山西东南围困流寇,宣大三镇的人马亦是如此。这些个兵马都无法抽调,否则流寇便可能逃出。蓟镇人马需护卫京师,也不宜抽调,唯有一个辽镇,辽东巡抚方一藻近几rì却连连上疏,称数万建奴在锦州附近出没,祖大寿连番求救。请朝廷发边军援辽。”

    崇祯一听祖大寿这个名字,脸sè不自觉的yīn沉了一下,不过只有短短瞬间,他很快恢复常态。宁远和锦州都是化外之地,成国中之国并不为过。大凌河之战对祖大寿是一个重大的转折,这次战役似乎击破了他守城的信心,加上脱困时候杀死何可纲。虽有他自己的理由,但在法理上全然不合。所以他干脆摆出了军阀的全部做派。对朝廷传他进京的圣旨不予理会。

    后金对祖大寿改用政治攻势,祖可法、祖润泽等人与锦州有私下联络的渠道,皇太极jīng明,这些人也不赖,他们知道目前的状态对关宁军最为有利,在明金之间得利,只要祖大寿在锦州屹立不倒,他们在后金也能得到优待。祖家军便维持着这样不攻不守的态势,祖大寿自然也不会轻易投降,他好好的锦州王做着,不会因为皇太极几句忽悠就投靠过,无论皇太极得多动听,也改变不了高级包衣的质。而且无论后金如何吹嘘自己,他们现在也没有达到一个政权的形态,更像一个庞大的原始部落。

    方一藻上任后也上过两次密奏,他选择xìng的挑了一些情形上报,都是些皮毛,实质xìng的东西不敢涉及,但崇祯是能猜到的,他调祖大寿进京就是一个最好的试探。不过就算知道了,他还不敢短缺祖大寿一分银子,以防那个天平转向后金,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庞大军镇在京师三百里之外,蓟镇和登莱就显得尤为要紧。

    曹衡在蓟镇搞了两年,基把防线建起来了,这里的人马寻常是不调的。登莱则可以同时牵制建奴和辽镇,崇祯对旅顺的战略地位不甚清楚,他觉得旅顺比不过金州,因为金州是一个卫城,而旅顺只是一个千户所。虽然如此,但他对辽南的作用很清楚,就是同时牵制对京师威胁最大的两股力量。

    几个阁老都知道祖大寿是军阀,不过这个军阀在京中还是讲规矩,该孝敬的并不短少,加上现在朝廷也对付不了,所以几人都知趣的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崇祯对梁廷栋沉声问道:“旅顺已有十万建奴,方一藻有数万建奴在锦州,兵部可有远行侦防,这数万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臣已派人赴辽镇查探,一有军情回来,臣立即回报。”梁廷栋顺就一招拖延战术,他其实断定祖大寿是乱报军情,建奴攻旅顺必定是倾尽全力,绝不会派出数万人对付不敢出城的辽镇,只不过大家都不会在皇帝面前。

    崇祯接受了梁廷栋这个法,毕竟梁廷栋今年表现十分不错,他也没有当场给梁廷栋难堪。

    “既是如此,就让方一藻也侦防清楚些,rì后不要写些建奴数万的迷糊之语,让他当这个辽东巡抚,不是当个锦州的传声筒,建奴来了多少,他得自己探查明白,否则要他何用,内阁给他票拟时,将朕的这些话一并写进。”

    梁廷栋马上应了,他又道:“九边都调不出来人马,旅顺暂时只得登州镇,不过臣已命天津水师、东江镇策应旅顺。”

    闵洪学这时站出来道:“禀皇上,老臣有一事上奏,眼下烽火处处,登州镇东征西调,实在不堪使用。河南巡抚玄默上疏,要求登州镇留驻河南,前有徐从治报沂山匪患猖獗。亦是请调登州镇助剿。登州镇东征西讨损失惨重,光在河南便损失上千之多,而一镇之jīng兵实在家丁,据老臣所闻,登州镇所强者,便在于以戚少保之法所练家丁,此类家丁多为登州山民渔民,便如义务东阳矿工一般,仅登莱青三地最为淳朴敢战。几番下来已是不敷征调。如今旅顺连番血战,老臣只怕明年登镇便不堪战。”

    崇祯轻声问道:“那闵爱卿的意思如何”

    “臣请在登莱新建一营伍,专征当地山民渔民入行伍,另派武官领兵,归于登莱巡抚治下。如此一来,亦可让陈总兵稍有喘息之机。”

    崇祯顿时有些迟疑,陈新目前十分听话,但登州超强的战力却让他颇有顾虑,目前的规模是他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了,他在担心辽镇的同时,也在防备着再出现一个辽镇。

    皇帝这一犹豫。就表明他有顾虑,周延儒恰到好处的道:“王廷试转来登州抚标中营加衔副总兵耿仲明弹劾陈新奏疏,弹劾陈新在河南欺压标营,强占标营人头军功。甚或纵兵劫掠当地缙绅等事,臣以为,为陈总兵计,还是应当查个明白。”

    崇祯示意王承恩拿来。默默看完后也没有话。他一直用登莱牵制建奴和辽镇,但谁来牵制登州镇。他却没有想好,王廷试一团和气,崇祯也不相信他能在镇内搞好平衡。

    温体仁等人都不出声,梁廷栋咳嗽一声站出来,对崇祯恭敬的道:“皇上,枢辅大人忘记了一事,陈总兵亦上疏弹劾耿仲明,他在河南之时不听调遣,半道只顾抢掠流寇军资,而致大军行踪走漏,使得原该生擒的高迎祥、八大王等人逃脱,因而遭陈总兵多次斥责,他因此怀恨在心亦是可能的。”

    崇祯微微笑了一下,轻轻叹气道:“这个耿仲明啊,登州的时候便跟着那李九成作乱,好在最后迷途知返,上次来京我也是见了,虽是雄壮,也能看出有股蛮劲,这两人弹劾中,朕觉得怕是陈总兵的可靠些。不过耿仲明的战功也是有的,兵部还是要做些和的事情,不要让这些意气之争影响大局,登州镇眼下为天下重镇,丝毫乱不得。”

    周延儒抢先道:“臣亦是如此认为,况且如今两人皆在旅顺,战事如此激烈,亦不宜让他们上疏自辩,老臣建议,此事待战后再,不过该分明的,还是应当请二人明,尤其是陈大人,该还他一个清白,登州镇雄兵数万,左右二协皆大多出自登,若是大将不和,乱将起来恐比李九成之辈危害更大。”

    听到周延儒含沙shè影,温体仁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道:“周老先生一片好意,不过这言辞上还是略有不妥,陈大人一心为国,几次三番出生入死,不知枢辅大人是否看过兵部转来的生擒紫金梁塘报,,想那紫金梁为祸山陕多年,终在登州镇面前败亡。陈新亲率三千步卒夜行百里,深入十万流寇之中,一战生擒紫金梁,身负刀伤三处,士卒折损过千人。陈新早已位极武职,若无忠君之心,岂甘冒如此大险,此乃圣天子在位,天降良将于大明,但听老先生一番话,仅仅因两人互相弹劾,便无端怀疑这等忠君敦厚之人作乱。”

    周延儒从容的道:“温老先生此话差矣,官亦认为陈大人忠君敦厚,其多年来勇挫建奴,实为我大明难得之忠勇之士,其不逊戚少保,亦是有的,这是大节。然其在乡间一贯与乡人多有冲突,据官所记得的,自崇祯二年来便未断过,前些时rì阳和兵备道朱万年还上疏弹劾陈新私下练兵。。。”

    梁廷栋笑眯眯的打断:“兵部已然查实,其所练之兵为登军户,如今已大部转归团练总兵,卫所练兵原就在情理之中,此乃太祖时便有定制的,枢辅大人总不能因它处不练,便以为天下皆不该练?”

    “练兵自然该练,然兵部既然查实,则登莱正兵几何、团练兵几何可有定数?登莱各地屯堡林立,共有屯堡多少,每堡中有民勇多少,兵部可又查实?”

    梁廷栋淡淡回道:“兵部自有册存档,首辅大人大可来查看,下官也想请问首辅大人,河南、山西同样寨堡林立,兵部是否也要查实?登州遭孔有德兵乱以来。民间人心惶惶,结寨自保者不计其数,大部分都不是登州镇的,首辅大人不问因果不问主持者为谁,一来就往陈总兵头上扣帽子,非宰辅的胸襟。”

    梁廷栋当着皇帝顶撞周延儒,这让温体仁对他很满意,这会显得周延儒在内阁威信不足。这几句顶得也十分不错,陈新对付孙元化的事情举朝皆知。后来牵扯出来孙元化贿赂周延儒的事情,这事不但害得周延儒损失一员大将,还使得他威信大跌,因此和陈新结仇是肯定的。

    崇祯对两人轻轻挥,劝两人道:“两位爱卿不要争执。首辅没有给陈新强加罪名的意思,梁爱卿也无错,只是这登州已有左右协,正奇援游齐备,登莱土地贫瘠,人马驻扎过多,供养也是个难事。”

    周延儒便停下不再言语。开始提议的闵洪学则道:“皇上,自有新三方策,则辽南重要凸显,臣议请在青州再设一总兵。归属登莱巡抚属下,设正兵、奇兵、游兵三营。该部募集青州山民渔民为兵,当不逊于登州镇,可在危急时候增援辽南、东江。以免如此次一般,仅靠数营兵马应对建奴全师。即便不援助辽南。亦可征调往剿灭流寇,平rì间则剿灭青州匪患,此乃一举三得。”

    崇祯听了略微心动,不过他还是无法下决心,因为他知道这些大臣往往的是一回事,背后的真正意图很难猜,他今天就猜不出来,当下对下面几个大臣道:“青州划归登莱,此乃大事,其中牵涉甚多,不要急于一时,待朕想清楚再,今rì若无他事,便各自散,登州的粮草武备都要抓紧些,谁敢拖延的,决不轻饶。”

    皇帝完就要起身,晃眼间看到徐光启,见到徐光启脸sè不佳,皇帝关切的问道:“徐爱卿主持历书编制,此乃国家大事,但爱卿上了年纪,也要顾及自己身子。”

    徐光启吃力的躬躬身子,谢过皇帝的关心。对他来,一切功利的心思早已远,特别是孙元化的结局,徐光启费尽心思,仍无法救出这个最看重的后辈和教友,这几乎打垮了他的jīng神世界。如今他已少有关注朝局,而是一心放在崇祯历书的编写上。

    崇祯勉励道:“还是以前的那句话,修历书不拘于历书,泰西也好民间也好,要广集众长,虚心采听,西洋方法不妨兼收,各家不同看法务求综合。”

    徐光启心中对皇帝的支持充满感激。明末学习西学是一种士人的时尚,并不是个别人的行为,而是一种东西方互动的交流,崇祯对西洋的科学也表现出极大的包容,除了武备之外,连历书这样重大的国家大事,也是采取了兼容并包的做法,绝不排斥西方。所谓把西方科学当作奇yín技巧的看法,那是我大清的特产,而不是中国一贯如此。

    他跪下磕头道:“臣谢过皇上,老臣鞠躬尽瘁,定要在百年之前制出历书。”

    崇祯点点头,疲倦的揉揉太阳穴,然后站起来让大臣散,在王承恩的扶持下回了乾清宫。

    周延儒和徐光启一起离开,梁廷栋等则跟温体仁一道,两群人互相不话,梁廷栋今rì和周延儒撕破脸皮,连表面的功夫都省了,温体仁对他态度十分温和,让他走在身边,一路低声交谈。

    出了宫门后各官都乘了轿子回家,梁廷栋回到官邸后,门房来报宋先生到了,梁廷栋点点头,让他把宋闻贤领进来,这个人是陈新在京师的代理人,梁廷栋和陈新之间的利益纠葛不少,最直接的是辽饷提成,然后梁廷栋在天津有两个商铺,专门进登州的货物,别的地方缺登香,他那里从来不缺,每年的利润十分可观,相比于其他贪墨和份子钱,这是正当的来路,没有什么政治风险,当然梁廷栋现在不太缺钱,他更看重进入内阁的机会,也就是成为温派铁杆的机会。

    这次宋闻贤要办的事情,是把青州府纳入登莱治下,并在青州建一个青州总兵,属于不挂印的普通总兵官,青州共设一个正兵营,一个奇兵营和一个游兵营,总兵额六千多。

    他看不明白到底是王廷试要办,还是陈新要办,或是是耿仲明要办,不过里面的好处,宋闻贤是一早明过的。这些好处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他还有一件事情要问问宋闻贤。

    穿着富贵的宋闻贤刚到书房坐下,梁廷栋就赶走下人低声问道:“道石,你前两rì温大人上有对付周延儒的利器,可查探清楚了?”

    宋闻贤笑眯眯的喝一口茶,淡淡道:“大致查清了,一个叫做陈于泰,一个叫神一魁,都是利器,或许梁大人还可以加上一个。不过这事最后还得大人您自己决断,以小人看来,周延儒过不了这一关,梁大人若是想痛打落水狗,不妨就可以开始了,温大人那里的地位定是不同。不过小人这里,还是等着那青州的回话。”

    梁廷栋突然停住,盯着宋闻贤片刻后才问道:“道石,这青州府和青州总兵,到底是谁要的,你老实告诉官。”

    jīng彩推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60/ 第一时间欣赏晚明最新章节! 作者:柯山梦所写的《晚明》为转载作品,晚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晚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晚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晚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