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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杀人放火

    rì头炎炎,山西各地今年开chūn后只下了一场雨,连续的干旱下,太行山的群峰也失去了绿sè,一副烤焦了的枯黄sè彩。年复一年的天灾**,让一幕幕人间惨剧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度rì复一rì的上演。

    潞安府平顺县城中,烟头四起,无数流寇在街巷间涌动,城中遍地死伤的百姓,到处一片哭喊。东门城头上,一名身穿文官服的人跪在地上,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他官服破烂,头上乌纱帽被人摘下,扔在一旁地上,上面还留有几个泥土组成的脚印。

    官员头发凌乱,垂头看着地面,他面前地上一双黑鞑靴,顺着这双鞋往上,这双鞋的现主人正站在他面前,这个中年人膀阔腰圆,身穿一身jīng良的山文甲,身后一件发黑的红披风,泛黄的脸上长满杂草一般的络腮胡,眼中一股暴虐之sè,令人不敢直视,此时他正叉手而立,身后一圈侍卫。

    “徐大人,你当rì所谓一死报国就是如此这般?”黄脸人脸上堆出一副别扭的笑容,露出几个发黄的板牙,他蹲下来,把头凑近那官员,眯眼说道,“你在城墙辱骂老子之时,可知如今下场?”. .

    官员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落在眼前,满是血污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毅然,他便是平顺知县徐明杨,直视着面前的黄脸,“为国杀贼乃我辈本分,只恨我一介文人,无力杀贼,今rì既落入你手,无需多言。唯一死而已!呸!”随即一口唾液吐到那黄脸上。

    “大胆!!”旁边数名侍卫喝骂一声,就要冲上去踢打。

    黄脸人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也不去擦拭脸上唾液。又堆出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官员,似乎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唯一死而已?那大人便选一死如何,我这里为徐大人准备了几种死法,俗人粗陋,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他说着,伸出左手,扳开指头如数家珍,“有五马分尸、活剥人皮、大煮活人、凌迟……”说到这里他又好心的补充道:“凌迟三千刀,没到三千死了。我就杀刀手给大人您陪葬如何。”

    徐知县身上开始颤抖,口中兀自骂不绝口“张献忠,你丧尽天良,荼毒百姓,今rì我虽死,然你rì后必遭天谴。”

    “天谴?”张献忠一愣,呆了半响猛地站起,抬脚对官员猛踢,力道凶猛。不几下,知县已口吐血沫瘫倒地上。

    “天谴!天谴!”张献忠边骂边踢,势如疯虎。待十余下后,他突然停住。猛地转头目不转睛看着身后几个侍卫,眼中血红,一片杀气。几名侍卫同时退后一步。战战兢兢看着他,不敢言语。

    半响。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哈哈大笑。“人来,给咱老子拉门炮来。”

    立即有人屁滚尿流跑去传令,一会功夫,几名流寇押着几名明军炮手拉着一门小炮过来。

    张献忠大喝道:“把炮架起,今rì咱老子就先把天谴了。”

    几名明军手忙脚乱找来几块木板,把前面垫高,炮口朝天,装入铁弹,他们知道不妙,没敢装满药。张献忠亲自点火,连发三炮。城头上白烟弥漫,也不知炮弹打去了哪里,三炮发过,张献忠在烟雾中哈哈大笑,仰首向天道:“咱老子打了你三炮,额数十声,你若放个雷,额今rì便饶这狗官不死。”

    他伸出指头数完十个数,突然又脸上堆笑,高兴起来“天都不保你,这不是额八大王要你死,是天谴你也。”

    徐明杨吐出两口血沫,咳嗽了几声,没有说出来话,八大王得意的道:“你这样的狗官,咱老子看得多了,披一身狗屁尽干缺德事,说起话来来头头是道,驴球子,还不是一样给老子跪着,你家中女眷也尽数给老子的儿郎享用。”

    他说完后,突然转头抓住一个小喽啰,脸上笑容顷刻间变成了冷酷,那喽啰全身发抖,张献忠过了片刻,缓缓抓住小兵的头巾,把脸上的唾沫擦去,那小喽罗偏着头,生怕八大王不方便。

    八大王擦完后咧嘴笑了一下,对面前的喽罗道:“去找一个大夫来给这狗官治伤,治好了明天凌迟,要是这狗官今晚死了,就杀大夫全家。”

    “大王,那,那,城中人都杀了大半了,那万一没有找到大夫呢?”

    八大王笑眯眯的道:“那咱老子就杀你。”,然后猛地一把丢开那吓得脸sè发白的小兵。

    “夜夜都是新郎官,抢完山西抢河南,杀人放火受招安啦!”张献忠仰天吼完,大笑着下城而去……

    穿灰衣的龅牙在一棵大树后嚼着草根,眼睛盯着山下。周围的灌木草丛中还隐伏着几名队员,他们新换的土黄sè军装与附近颜sè类似,再插上一些掩护的枯草,从远处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条小溪从他身边流过,山西河南的干旱十分严重,今年只下过一次雨,连山上的山泉都有些干涸,水量远远不如以前,露出了大部分溪道,涓涓细流无jīng打采的汇入了山下一条小河,小河中河水也很少,往北注入了一个池塘,这里就是附近唯一的水源,它的旁边是一个村子,村中的草屋早已尽数被烧毁,只剩下一些搭墙的石块。

    哗一声,池塘中水花四溅,有人大声的尖叫起来,听声音是个女子,龅牙在树后举起远镜,仔细观察着那边,远镜中能看到一个女子呗仍进池塘中,那女子衣着不错,应该是富裕之家的小姐夫人之类。

    十多名赤膊的jīng壮男子在池塘边大声嚎叫,远远的听不清口音,其中几人跳入水中,开始拔水中那女子的衣服。女子衣服被扯得稀烂,露出白花花的颜sè。她吓得发出连声尖叫,惹起周围群寇更热烈的嬉笑。

    “队头。给俺看看成不?”

    龅牙转头看去,是一张jīng瘦黝黑的脸,眼睛中满是渴望。

    “你想看啥,这个远镜全是从广东采买来的,有多贵你知道不。是给你看那玩意的?”

    龅牙骂完并不给他,继续观察官道。这次有一个特勤旗队随行,共四个小队,龅牙是其中一个小队长。他是从山西镇来的,对附近的地形比较清楚。特勤队这次抽调人手剿寇的时候专门选了龅牙。

    这里是武安境内靠近太行山的地方,太行山的起伏在这里变得温柔,形成连绵的小山和丘陵,山间有数条干枯的河道可以通行,山地之间一片枯黄的颜sè,山间或有小块平野之地,此时却无人耕作,完全荒芜了。

    西北方向有一条蜿蜒的大路,顺着干枯的河道在小村处转弯。往东而去。西边就是涉县,涉县全境都在太行山脉中,穿过涉县便是山西潞安府的黎城,那里涌入了不少流寇。涉县与武安之间有吾而峪口。道路可供通行山西,现在成了贼寇流动的通道。

    大道上有骑马者呼啸往来,大多穿着红衣(注1)。有些还用红布包头。面前这股流寇是今rì才出现的,他们也没有旗号。这些跑在前面的看着都是jīng锐,全部有马。骑手大多jīng壮。他们的马上大多放着各种大包小包,偶尔还有怀抱女子的。

    龅牙把远镜转向西北面,大道人头涌动,铺满各种sè彩的人影,无数流寇正在往武安而来。待他们接近之后,看得更加清晰,人群中老老少少都有,不少还是拖儿带女,几乎人人衣衫褴褛,其中的男子一般都拿着一些棍棒锄头等物,很多人身上背着被褥锅碗,如同丐帮的游行。

    “记下来,胁从流民两千上下,jīng壮马兵两百。看看后面来那些人,这他妈就是流寇?流民还差不多。”龅牙低声对旁边那队员说着。

    “龅牙队长,咱们救不救那女子?看着怪可怜。”那jīng瘦队员记完后又开口道。

    “满处的流寇,你有能耐一个人把这股流寇剿了,那你就去。”龅牙懒得回头,一边看一边说道,“咱们一路过来,没一个村子还有人,遭兵灾的百姓成千上万,谁救得过来。”

    那女子此时被拖回岸上,一群流贼就在光天化rì之下行禽兽之事,旁边多出一些小喽啰,一起大声鼓噪。

    龅牙轻轻摇头,他以前当夜不收的时候,看过不少这样的事,无论是匪还是兵,都干得不少,但从他在己巳勤王时被招入文登营后,经常会听到一些训导官的宣传,让他们要善待百姓,虽然他当时觉得十分无聊,但听久思想上真的还有些改变,特别在登州感受了那种百姓的拥戴之后,至少他认为这些事都是很不妥的。

    龅牙默默观察着官道,随口对那队员问道:“张威,你是莱阳人,以前有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

    他身边这个jīng瘦的队员便叫做张威,是登州栖霞的山民出身,也算老队员了,前年从栖霞跑去投靠了文登营,复州之战前选入特勤队,边战边训,参加了复州的渡口争夺战,杀死鱼皮鞑子一人,还砍伤一个真夷。龅牙私下觉得张威可能比自己更有前景,因为张威认字比他行,最基本的两百字考试早过了,现在到了四百多字,下一次就可以参加五百字的考试,如果通过的话,以后提升军官机会便大得多。

    张威舔舔舌头,“俺没出过远门,去复州就是走得最远了,哪知道这次一下就上千里地,俺心里老嘀咕,俺们这次还回得去不呢。”

    “呸,老子问你,你别说俺们俺们的,老子可是要回去的。”龅牙骂了又道,“又记录,步行青壮带官造兵器者,约五百上下。”

    张威赶紧低头用炭笔写着,龅牙低声骂道,“狗rì连个旗号都没有,记了半天也不知道是那支流寇。”

    “没准还在后面吧,龅牙哥,这远镜看久了眼睛酸得慌,俺帮你看看。”

    龅牙又张望一会之后,终于把远镜递给了张威,自己又扯了两根草根嚼起来。

    张威拿到就赶紧对准池塘边,只看到围着一群赤膊男子,其他啥都看不到,他看了好一会想起正事,只得转向大路观察,那拨流民正在山下通过。

    远镜中的流民几乎都是瘦骨嶙峋,很多人走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张威缓缓移动着视角,转到村口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流民倒下,张威停了一下。

    然后发生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那个流民刚倒地,周围就有人围过来,那流民似乎年纪大了点,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一个流寇大喊一声,周围围着的人一拥而上,将那倒下的流民围在正中,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人群里飞出一串串的血珠肉块。

    张威不由自主的把头抬高,张大着嘴巴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人群中不断有人离开,手中拿着一截截断肢或肉块,兴高采烈的招呼着各自亲友架锅,许多人兴奋的提起锅碗就去池塘边打水,对池塘旁边还在惨叫的女子视而不见,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还有一些人则去收集柴火。

    他们要煮什么吃很明显,张威也算是见过阵仗的了,杀鞑子尸山血海也没有手软,但此时手居然有些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世间有这样的景象,即便训导官曾给他们讲过山西陕西的情况,但那也只是传闻罢了,眼前却是真正的吃活人。

    “还想不想看?”龅牙咧咧嘴。

    张威把头低下,将远镜还给龅牙,“俺不想看了。”

    “教你们看看也好,这流寇啊……”龅牙摇头笑了一下,不知如何形容,其实他知道不止流寇,就是那些真的流民饥民里面,吃人的也比比皆是。

    “龅牙哥,你说这些流寇以前都是做啥的?”张威突然问道。

    “能做啥,还不是些农户佃户,要么就是囚犯、逃兵。”

    张威追问道:“那他们咋就变得吃人了呢,要是俺,打死俺也不吃。”

    “那你是还没饿够。”龅牙说完收起远镜,“准备。”

    张威呆了一下,“准备啥?”

    “捉生来审问,不然他妈连是哪股流寇都不知道。”龅牙指指前方,张威眯眼看去,许多流民在村子周围寻找柴火,其中两个流民正往这边山脚走来,沿途在灌木中乱转,似乎是在找山上的野果,离路近的地方已经被前面的流寇抢完,他们离村子的大股流寇越来越远。

    “他们都没兵器,咱两空手过去抓人。”龅牙说完发出一声鸟叫,两侧各自有人回应了一声,他们也看到有人接近,知道龅牙要干什么,张威解下腰刀,和龅牙一起借着草树的掩护,慢慢往前面移动过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注1:闯将、紫金梁,戴金穿红,群贼效之,遂皆以红衣为号。

第八十九章 彰德

    两个流民一口的山西口音,显然是在山西才入伙的,其中一人边走边在灌木中采集野果,每发现一个便兴高采烈,前面的一个则在地上到处看,观察是否有鼠洞、蛇洞,这两样都是可以吃的。

    走到山脚下时,前面那个大喊了两声,发现一个鼠洞,招呼另外一个人来一起动手,两人都蹲到地上,全神贯注的挖着鼠洞,刨了一会之后,里面猛地窜出一个黑影,一个流民敏捷的一扑,将那黑影死死压在身下,然后右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会,拿出来的时候抓着一只张牙舞爪吱吱乱叫的田鼠。

    那流民将田鼠举到眼前,笑容满面,“哈哈哈,看你跑,被老子抓住了吧,你叫,你求饶也没用,啊呀……”……

    “大爷饶命啊!”

    一片灌木丛中,两个流民口中的布团刚被取下,马上便对着面前两个不知来路的凶汉齐声求饶。方才他们正高兴之时,被人猛地扑倒,然后被布团塞住嘴巴,又被一种活套的绳套捆了双手,一路拖入了这片灌木中。抓鼠那个流寇手上居然还牢牢抓着那只田鼠,不过方才受了惊吓,紧张之下把田鼠握得太紧,田鼠已经一命呜呼了。..

    张威把玩着自己的匕首,他还以为要威逼一番,结果这两人丝毫没有顽固的意思。

    龅牙对张威打个眼sè,张威将那个采果子的抓起,拖到了另外一边。然后龅牙换成山西口音,对抓老鼠的流民道:“不想死就赶紧说。你们的匪首叫什么。”

    “俺家大王叫蝎子块,是从陕西来的。我们都是被他抓来的,我们可没作恶啊。我两都是胁从,那些陕西贼逼着咱们走的……”

    龅牙一耳光打在那流贼脸上,一颗牙齿飞出去,他满口吐血,哭丧着脸望着龅牙。

    龅牙冷冷道:“爷爷问你啥,你就说啥。你们有多少马兵?”

    “三五百,或许七八百也有的。”

    “啪”又一个耳光,那流民呜呜的哭着,看到龅牙从包里摸出一个夹子。

    “想好了再说。再说些废话,老子把你满口牙拔光。马兵多少?青壮多少?从哪里来?要去打哪里?”

    “大爷饶命,我劝说,俺们大王叫蝎子块,马兵五百不到,刚刚从黎城过来的,青壮……后面还有那许多人,青壮我也没数过啊,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大爷饶命……”

    “你们随身带有多少粮食?”

    “我,真不知道。”流寇说完,恐惧的看着龅牙。

    “为啥往河南跑?”

    “大小曹追过来了,大伙都怕。黎城那边也抢光了,到处都找不到吃的,大王就带我们过来了。”

    龅牙上下打量一下眼前的流贼。这人是最低级的流寇,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没准连蝎子块自己都不知道,不然就不叫流寇了。

    眼看问不出更多的东西。龅牙停下不再审问,等到张威回来,两人低声核对了一下,答案相差不多,龅牙转头对那流贼道:“算你老实,现在放你走,但是不准回流寇里面,自己回山西去。”

    那流贼喜出望外,没想到就这样就能走了,他此时已经猜到这两人是官军的夜不收之类,已在想着回去告发,要是大当家一高兴,没准就进了步兵队了,马上对着龅牙磕头,连声答应道:“谢大爷,小人绝不回去,小人这就回乡,以后打死也不出来了。”

    龅牙一指他后面,“带着你这伴当一起走。”

    “哎。”流贼转头往回看去,还不等他看到什么,龅牙猛地伸出双手,就着他转头的方向用力一扳,颈骨咔嚓一声响,那流贼立时断气,嘭一声扑倒在地上。

    张威叹口气,对着那尸体道:“兄弟,痛痛快快走,总比不人不鬼的活着强。你过去了那边别怨龅牙哥,龅牙哥已经免了你受罪了,谁叫你是贼咱们是兵呢。”

    “跟个死人有啥好说的,进队那天队长就告诉你了,敌后抓的活口就地审问,事后必须杀了,不然他们回去一告发,咱们没准就交代在他们手上。万一再猜测出我大军意图,咱们那才叫罪过。”龅牙拍拍手,“咱们走,先回临漳回话。”

    龅牙说完便弓着身子往后走去,张威蹲下看看那流贼,他还睁着眼,眼仁往上面翻着,手上还逮着那支死田鼠。

    “兄弟,死在这里没人吃你,留个全尸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临漳县,这里是漳德府与大名府交界的地方,县城就在边界上,登州镇大军已经从大名府行军赶到此地,在城外安下营帐。

    商社从临清采购了一批粮食,制作成干米后,经卫河运到大名府,补充了登州镇的行军消耗。这次长途内线行军过程中,食品采购十分方便,营养补充全面,沿途也没有疫病区,登州镇的非战斗减员只有五十余人,伤病都留在各地商社,大大减小了登州镇的行军压力。

    相比起来,骑兵的状态差得多,因为路途遥远,加之河南没有密集的商社据点,陈新为了减小后勤压力,没有带多少骑兵,就是抽调的两个骑兵局和骑兵科速成班的一百多人,加上特勤队、中军侦骑、各部哨骑共两百余名,战马总共是五百多。其他炮兵、军官坐骑、辎重、重武器旗队的杂马加起来也有几百。

    尽管一路都在喂黑豆等jīng饲料,这上千里路走下来,战马杂马都掉了一层膘,有一百多匹生病或体力不支,陈新只得一路买些好点的杂马替换。

    花了不少银子后,这五千人的大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进入大名府后土地抛荒十分严重,灌溉不便的田地中满是龟裂的痕迹。官道上逃难的百姓剧增。大多往临清的方向而去。随军的宣教官乘机宣传,让他们去登莱投屯堡。

    临漳县是先头部队的集结点。到达这里之后,前期进入河南的侦骑和特勤队源源发回情报。陈新等人正在大帐中军议,看看找哪一股开刀。

    “根据特勤队捉生获得的情报,武安境内目前有大的流寇三股,分别为丫头子、蝎子块、过天星,小股应有数十。川兵和卢象升主守武安东北面,防止他们进入北直隶真定、广平、大名各府。”

    王码夫:“陕西三边和宣大各部在山西三面围堵,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地由阳和改至平阳,就近总制山西各路人马,以太原为中心。逐步推进压缩流寇活动地区,山西巡抚到了阳城附近,负责堵截流寇往西逃奔陕西的通路。北路秦军中,曹文诏部进速最快,目前从平定州一路赶到了潞安府边界,沿途击破数股大小流寇。曹文诏、艾万年所部是作战最勇猛的秦军,各股流贼都很惧怕他们,如此便逼得黎城、涉县等地流寇加速逃往河南。流寇方面,目前最大的紫金梁、闯王、闯将、闯塌天均在泽州。八大王、扫地王在平顺,攻破平顺的各股流寇正在往涉县、林县、泽州等地流窜。左良玉领昌平兵往南进入林县,不过左部屡次受挫,似乎损失颇大。我们的特勤和侦骑有两次捉生,原本以为是流贼,结果捉到的是昌平军中的逃兵。”

    陈新听了摸摸鼻子。左良玉不是应该打流寇很厉害么,怎么被流寇连连暴打。也不知是否因为在长山一战丢了不少jīng锐。

    “其难处在于,涉县、平顺、林县和武安山水相连。各处皆有山路通行,却缺乏险要阻截之处,流寇于其中往来不定,往往发现踪迹时,他们又已跑到他处,其马兵行动迅速,武安发现的蝎子块和过天星,便多次被官军打得大败,但其马兵jīng锐次次逃脱,不久便又胁裹出上万流民。”

    在座的军官都有些担心,倒不是怕打不过,但这次登州的骑兵不多,未必能追上那些马兵。

    陈新轻轻敲着桌子,“派去联络玄默的人回来没有?”

    玄默就是河南的现任巡抚,以前的河南巡抚是樊尚燝,因为没有守住山西的边界,不久前被免职,玄默是刚刚换上来的。

    “还未回来,大名府的卢道台联络上了,三rì前,他们正在武安西面堵截过天星。”

    按照此时的形势,流寇流窜范围局限于陕西山西,还没有后来的那种几省总督。唯一跨省的,便是曹文诏了,崇祯让他总制秦晋兵马,但实际上只是个名义,既不管钱粮也不管人。从cāo作xìng上来说,这个总制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曹文诏每rì都在追敌,驻地随时都在改变,友军找不到他,他也找不到友军,根本没有办法指挥如此广大的战场,所以还是各地的文官在指挥。

    助剿的客兵到某地,便听当地领兵的文官指挥,武安属于河南,陈新应该先找河南巡抚报到,按说他应该在开封附近坐镇,但中间的林县、彰德又流寇肆虐,塘马需要绕道去,一时半会哪里有消息回来。现在两省边界打成一锅粥,巡抚也未必还在开封。

    旁边倒是有个卢象升是文官,不过他是大名兵备道,在武安也属于客军,听他指挥不合兵制,陈新也不打算去投到别人麾下。所以也不在大名府停留,一直过了漳德府的边界才停下来,免得被算作大名府的客军。

    “继续联络河南巡抚,没收到命令之前,咱们自己打。三十六营眼下名气最大的有哪些?”

    “分别为紫金梁、闯王、闯将、老回回、八大王、闯塌天、扫地王。十rì前,紫金梁、闯王、老回回仍在山西泽州附近,目前的位置不清楚。”

    祝代chūn插话问道:“那谁离咱们最近?”

    王码夫记心超好,没有看他的情报记录就回答道:“八大王和扫地王,八大王攻克平顺后行踪不明,倒是有消息说,扫地王可能正前往林县,这两股大的流寇都不在我们哨骑直接查探范围内,皆是审问出的消息,难以确信,目前恐无法对其追踪。小一些的流寇中,最近的是蝎子块和丫头子,丫头子刚被卢象升击败,昨rì侦骑发现他们在往南移动,似乎准备逃去磁县或林县,距离临漳只百里上下,人数约四千。”

    陈新笑着拍拍桌案,“那就这个丫头子了,走了上千里路了,先打一仗再说,咱们看看流寇到底是个什么货sè。”(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九十章 开价

    “钟试副营官,记住听号令行事,别自作主张。陈大人开会下来专门叮嘱我,你要是再犯,就只能调回登州武学去教书了。”

    “啊?行了行了。”钟老四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现在赵宣可不光是他这个千总部的训导官,他还是第五营的训导官。钟老四听祝代chūn所过,陈大人专门安排赵宣以营级官兼了这个千总训导官,就是让赵宣更好管理他这个刺头。

    官道上满是晃动的长矛,登州镇出动了第五营的第一总和第二总,还有两个骑兵局和五十人的中军侦骑,这支队伍作为前锋,领兵的就是钟老四这个副营官,随同的训导官是赵宣,他们从临漳出来行军两rì到了磁县,磁县附近早有流寇光顾过,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路上人烟稀少,路旁遗留着许多的白骨,连衣服都没有剩下。路上凡是遇到的百姓,都被勒令向东,以防止走漏消息。

    过了磁县后侦骑回报,说丫头子正在西北数十里外,沿着山区的边界行军,一路上随处抢掠,速度并不快。 ..

    “我说训导官大人,你原来在白莲教的时候,看过这等景象没有?”

    赵宣皱着眉头不满道:“俺早说过,不要再提那些邪教。”

    钟老四嘿嘿笑道:“我就是好奇,你就没糟蹋几个信教的百姓家中闺女?”

    赵宣不理会这个疯颠颠的副营官,把头扭过去看路边,沿途不绝的白骨却又毫无美感。他只得又转过来,盯着面前的马头。

    “不说话。那肯定糟蹋过,没准还是人家小媳妇。”钟老四得意洋洋。

    他一路调侃赵宣。直到一匹哨马从前面赶来。

    “报副营官大人,前方十里陈家铺出现丫头子马兵,已经与我侦骑交战。”

    “总算来了。”钟老四大喝一声,叫过后面随军的营部参谋商量几句后,从旗牌那边拿过一支小的三角令旗对塘马道,“去告诉黄元,让他领第一千总部第一司、第二骑兵局加速前进,接应侦骑队,击退敌马兵后控制陈家铺。第一总第二司展开jǐng戒队形。往西南面行军,阻击流寇往南逃窜。”

    塘马复述一遍无误后,转身正要跑,钟老四突然叫住他道:“算了,俺自己去通知他。”

    “钟副营官!”赵宣探身过来一把抓住他马缰大声道,“你的位置在副营官认旗下,此处已近敌区,身负一军之重,岂能随便乱跑。这传令原本就是塘马的事情。那就该塘马去做。”

    钟老四眼睛转转道:“训导官大人,你看俺这不是还有些事要和黄元说么,俺怕塘马说不清楚。”

    赵宣怒道:“怕塘马说不清楚?塘马每rì都要练习传令,短令皆要求一字不误。你路上不要求他们加练,如今倒说担心他们说不清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钟老四有点心虚的道:“俺能有什么小九九。”

    赵宣转头看看周围士兵,夹马走近一点狠狠的低声道:“你就是想在黄元面前摆摆架子。好让黄元难受一下。”

    钟老四张张口,好半响才嘿嘿笑道:“赵训导官你真是俺的知己。”

    赵宣哼了一声。钟老四原来就是黄元的手下,因为打滦州的事情。钟老四回去后张着嘴到处抱怨,黄元一怒之下将他报给中军部,推荐去了农兵连。

    谁知道农兵连很快改成战兵,钟老四得以连连参战,战登州、金州、复州都有他,又得了陈新的看重,靠着军功一路升到了副营官。黄元则一直留在卢传宗的千总部,后来又去了新编的第三营,身弥岛之后只打了登州之战,作用也不明显,现在整编第五营当千总,钟老四反而成了他的上级。

    所以钟老四十分得意,赵宣和钟老四长期共事,在金州就听他多次说过这事,所以赵宣打定主意绝不准钟老四借题发挥,以保证军令不受个人情绪的影响,这正是他这个训导官该管的事情。

    “你去传令给黄千总。”赵宣直接对那塘马道。

    不一会后,第一总第一司变令炮响,千总旗领着第一司加快速度离开……

    “……真当sāo,真当sāo,你不锁门我一天来两三遭,老太爷不回额不跑。”

    一个头上用红绳捆着两个小发角的赤膊大汉高坐马上,唱得摇头摆尾,他面前还抱着一个仅穿肚兜的女子,帮他端着一碗酒。他前后走着一群裹着红头巾的马兵,有些甚至一人双马,再后面是大队的流民,很多人推着独轮或者双轮小车。

    大汉唱完闭着眼,一双粗大的手在女子雪白的大腿上使劲揉搓,表情颇为享受,然后大声道:“喂。”

    女子赶紧把酒碗递到红绳大汉的嘴边,在摇摇晃晃的马上小心的端稳,免得洒出来。红绳大汉便是三十六营之一的丫头子,这个名字在三十六营这群土寇里面也属于最土气的,不过他自己不觉得。有人说他是丫头生的,也有人说他是当年偷了丫头后杀了东家,所以落草的时候被人叫了这个号,后来就一直没改。

    “大当家唱得好啊!可是大哥,那个真当sāo要是锁了门咋办哩?”

    丫头子一口吞了酒又唱道:“半夜来把后门敲,扯上一把鸡尾毛,娘儿说黄鼠狼来偷鸡了,穿个单裙赶野猫,出来额就把她抱。”

    周围马兵一片狂笑,一个马贼腆着脸道:“大哥你偷婆姨,被人家逮到没有?”

    丫头子把手从那女子的肚兜下面伸进去,在那女子胸前一阵乱摸,女子满脸通红,却丝毫不敢反抗,连不悦的表情都不能有。脸上挤出别扭的笑。她也只能如此,因为她亲眼看过不少女子稍有违逆。便被他们给流民煮着吃了。

    旁边那马贼把脑袋埋下去,身子挂在马上。从女子肚兜下面张望,嘴里一边怪叫着,“咦咦咦,额也看见了。”

    丫头子哈哈大笑,“怎地没有被逮到,那老爷想打死额,额就把那家的老爷打死了,跑去上了山。”

    “大哥威武!”一群流寇齐声称赞。

    “咦。”丫头子脸sè一变,往前头张望着。前面打头的几个马兵正在亡命跑来。群寇看了开始散开,他们都是老油子,整天的和官军打来打去,开始还是十分惧怕,后来慢慢的发现,官军也不过如此,如今他们流窜已经是一种生活习惯。这些流寇虽然个人技艺都不错,但作战并不顽强,唯有侦查搞得很不错。一些新投奔的流民还主动给他们提供官军的动向,所以他们往往都能伏击到官军。

    前锋的头子跑回来,有点惶急的道:“大当家的,前面不知哪里来一股子明军。也没个旗号,上来话也不搭就开打,那些家丁凶得紧。上树鸡带着人还在跟他们乱斗。”

    丫头子听完脸上一寒,猛地一用力将怀中的女子甩到地上。几个步行的流寇马上上来抓住,拖到一边乘机揩油。丫头子也不理会,嘴巴歪歪道:“多少人?从啥方向来的?”

    “该是磁县过来的,遇到的有二三十,看样子都是家丁,穿一种没见过的短衣服,也是不是鸳鸯服,外面套着锁子甲,还有一种短火枪。”

    越怪就越让人怕,丫头子这下有些迟疑道:“那怕是南兵?难道是戚爷爷的浙兵来了?你们说咋办?”

    他手下两个头目呆呆看着老大,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戚继光在北疆威名远播,流贼中有不少是逃兵,所以戚家军的名声很多人都听过。

    老二匪号叫做个唐小山,这名字算是斯文的,他抓抓脑袋道:“前锋二三十家丁,也不算是多,我估摸着他们也就是千把人,家丁不过百余。咱们跑倒是轻松,可好不容易搜罗这些人,真要撒腿跑,全得丢下了,眼下大伙都在往河南走,大哥你看这路上都被人抢过,林县据说也差不离,咱们一时哪去找那许多人。”

    丫头子一拍大腿,“说的是这个理,你多带些弟兄,再给咱老子去探探,瞅瞅他们有多少。咱老子整顿一下人马,跟着就来。”

    老二在心里后悔不迭,没想刚提议就被安排一个危险工作,早知如此还不如提议逃走。不过老大说了话,他也不敢违背,带了自己的二十多个马兵往前面呼啸而去。

    等到他们走远,丫头子到处看了一下,西南面是山地,正南边远处是陈家铺,他对着老三道:“带人去点兵,手上有家伙的,都他娘的抓出来,在陈家铺列阵。”……

    半个时辰后,二当家带着马兵逃窜回来,后面追着几十个明军哨骑,明军哨骑后还有百余的骑兵,他们分成两股,排着密集的队形,在哨骑后面缓缓跟进。更远的地方似乎是一些步兵。

    丫头子终于看到了那支明军,骑兵确实都是红sè短衣,看着十分jīng神,密集的那些骑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丫头子自己练不出来,但打仗打多了,军队强不强一眼就知道,同样的明军,曹文诏的人马和左良玉的就截然不同。

    明军哨骑在一里之外止步,那些哨骑拉得很开,最远的已经跑出流寇的两翼,从外侧绕过想观察后阵。

    丫头子手下的流民和步兵列了一个乱糟糟的阵形,前排是流民中的强壮者,他们有些用兵器,有些用农具,后面就是用官造兵器的步兵,最后才是马贼,马贼才是丫头子不可缺少的jīng锐,其他皆是可以放弃的。流民中的老弱不认得强军不强军,在阵后敲着锅碗瓢盆大声鼓噪,给自己这边壮胆。

    “狗东西,这哪才止一百多家丁,前锋这里就一百多,后面将官身边肯定还有几百家丁,营兵算上得有两千差不多了。”丫头子很快根据他对明军的常识得出了结论。

    双方就这样对峙,丫头子一直没列好阵,只得派出了马兵在两翼压阵,中间的一些头目不停打骂,让那些流民赶快到位。

    陈家铺后面官道上鼓点声声,一队步兵出现在视野中,他们排出的是一个菱形排列的四队人,中间是前后两队,两翼各有一队,每队约在白人上下。

    行进中不断响起喇叭声,步兵的阵形连续展开,从行军的纵队变成接敌的横队,两翼还各有五六十人拉开,接着还有几匹马拖着一门小炮跑到前面。

    老三赶紧凑过来道:“大哥,打不得。”

    丫头子哼了一声,“老子还能不知道?找人过去,问问他们的价,谈好了各走各路。”

    老三有点担心的道:“就怕他们开价开多了,越能打就越贵。”

    “那怕啥,到河南了抢回来就是,干额们这事啊,得想得明白,那官军也是明白滴,谁不喜欢那白花花的银子。不怕他们要得多,最怕的是……”

    丫头子还没嘀咕完,对面轰一声炮响,丫头子眼睛一鼓,呆呆的补充道:“最怕的是不开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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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暗器

    丫头子一把抓住三当家,“马上敲鼓!”

    鼓声一起,上千的流民男子齐声嚎叫:“杀官军!”

    流民们嚎叫着蜂拥而去,中途遭到多次炮击,他们混乱而拥挤的队形遭受惨重损失,但疯狂亢奋的情绪支配着这些入,他们需要靠作战变成步兵,以后变成马兵,获得更多的食物分配,养活自己和家入。

    明军前排站满火枪手,在喊杀声中肃立不动。直到流民冲进五十步,才发出一次猛烈的齐shè,两百多支燧发枪击发八成多,密集的火焰和白烟瞬间将流民亢奋的情绪击破。

    这样猛烈的齐shè,连建奴的jīng锐都无法招架,所以他们通常都要派出散兵袭扰,眼前这个丫头子cāo作不了这个动作,更重要是他根本不想打。

    流民群中一片惨叫,他们再没有阵型,混乱的入群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明军近战兵来到前排快速推进,两翼的抄兵和骑兵同时开始包抄。

    “快跑!”丫头子一声大喝,马贼们熟练的掉头便撤,他们取的方向是往西进入山地,那边是林县的方向。

    这边厢一开跑,后面那些鼓噪的家眷也顿时炸窝,妇孺老弱的哭喊震夭而起,有去找自家青壮男子的,有四处乱跑的,锅碗瓢盆被褥家什扔了一地,很多入被踩翻在地上哀嚎哭叫。

    明军步兵如同铁锤一般将前面的流寇砸得分奔离析,右翼骑兵排队冲入流寇入丛中,将流寇砍翻踩死无数,那些游骑则更加凶猛,呼啸着追杀逃窜的流寇。号称三十六营之一的这股流贼连一招都没过,转眼就被打得大败。

    丫头子策马狂奔,手上还牵了一匹马,周围的马贼也都一起逃命,他们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最要紧的财物都在放在马背上。

    明军左翼的骑兵绕过崩溃流寇的边缘急速向丫头子奔来,他们入数不多,但队形十分密集,周围跑着十多个零散的哨骑掩护。其他的明军都被混乱的流民挡在了后面,起到了掩护作用。

    “扔!扔女入!扔缎子!”丫头子眼看明军追得紧,对着后面的流贼大声吼道。

    后面的流贼纷纷把马上的女子缎子绸子往地上扔,他们以往就是这么千的,一般明军就会去抢夺,追杀也就不那么紧了。先扔这些东西也可以减少马匹负重,更容易逃脱。他们这股马兵三百多入,远远多于明军骑兵,但明军还有成群的强悍步兵,被骑兵缠住就是死路一条,丫头子当然不会去和这些明军硬拼。

    丫头子跑过一段,转头一看,那些明军理都不理地上的东西,还在后面紧追不放,“你娘的胃口不小,扔银子。”丫头子以身作则,从马鞍两边的褡裢中抓出银锭往地上乱甩,这个乱甩也是有技巧的,得扔得散一些,这样捡起来麻烦,抢夺也更激烈,千万不能一包包的扔,不然都被一入抢了,其他入抢不到就还得追。

    白花花的银子到处飞舞,顺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扔了一路,丫头子得意的往后一看,眼睛瞪得溜圆,那些明军对满地银子视而不见,还在一杆旗枪指引下追来。

    丫头子朝他们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腰千啥?想坏规矩是不是!老子不怕你……”

    他一边嘴硬,一边继续逃窜,现在败势已成,入入都想逃命,夭王老子来也顶不住,这是他在多年的革命斗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他现在真是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对方马兵拼掉一点。

    有些骑骡子的流寇已经逃跑不及,慌乱下丢下骡子往两边跑开,一些骑杂马的被明军追上杀死。丫头子身边最jīng锐的马贼经验丰富,平rì也注意节省马力,现在跑起来比那些新来的马贼便容易得多。

    明军的骑兵到后面也不复严整,他们马力有别,全力追击下拉成了一条长线,终于一声竹哨声响,他们放慢速度整队,只有那些哨骑还在继续追杀。

    丫头子松一口气,再回头看战场那边,只见成片的流民跪在地上高声求饶。

    “你娘的,比卢阎王还凶。这么多入,咱老子看你敢不敢杀了。”丫头子在马股上狠狠一鞭,顺着山口的道路往林县方向而去……

    “狗rì到底要千啥,还跟着额们。”磁县龙背沟,周围都是丘陵,丫头子一口气跑出五十多里,中途换着马跑,他的jīng锐也丢了有五十多入,让他一顿心痛,后面的明军也被拖得够呛,只剩下七八个哨骑。不过这几个明军跟着顽固,他几次派入撵都没撵走,跑开一会又回来了。

    老三从前面过来,“大当家,前面有一处能过河,额们走不?”

    “走,唐小山,你带着你的入把后面那些狗兵撵走,额不喜欢有入跟着。”

    唐小山愁眉苦脸的道:“大当家,要是他们不走远呢?”

    “那你就守在渡口这哒。”丫头子指着北边道:“这里西边是山,东边是河,中间这哒就巴掌大点地头,他们莫有转圈圈的地方,把他们撵远点。”

    丫头子说完迫不及待的上马,径自往渡口而去,唐小山只得领兵往回冲去,那些明军果然只得退后,唐小山赶了一会,回头看丫头子已经没有影子,连忙又往南去追,过了渡口又是一片低低的丘陵,他顺着地上的马蹄印迹折向西面。

    几个明军哨骑又追了过来,跟着唐小山的尾巴赶去,过河后分成两股,一股往南一股往西,往西的三入才转过第一个小丘,两侧山上突然一声喇叭响,弓弦震动声中,数十支箭支密密麻麻的shè来,将前面两入shè得如同刺猬一样。

    两个骑手当即倒在地上没了动静,马的生命力强一些,在地上挣扎着,最后一个明军只中了两箭,马也受伤不重,他拼命调转马头,往来路逃去。

    丫头子等入大摇大摆从右侧路边跳下来,十多个流寇策马去追剩下的几个明军,另外有二十来入则围到路边,开始翻那两个士兵的东西。

    丫头子洋洋得意,今rì他是一败涂地,现在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这种伏击对他来说犹如吃饭一般熟练,这几个明军训练有素,也被胜利弄得大意了,丫头子开始只顾逃窜,并未使用伏击这招,直到他发现了这个不错的地方,待唐小山带兵把明军赶跑一段,他脱离了明军的监控,便有了时间安排埋伏。打了这几个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两个明军每入被近距离shè中七八箭,早断了气,此时已经被拔得jīng光。

    “额要这个。”唐小山一把抢过一个背包,把包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里面有些银子等个入物品,其他一堆全是铁蒺藜、鬼箭、套马索之类整入的东西,对唐小山用处不大,他自己只留下了那个包,这个包做工结实,唐小山一翻,里面还有小包,用扣子扣了,能放好多种东西,他顿时爱不释手,这种行军背包对他这种流寇特别好用。

    老三贪婪的看着手上拿到的一把戚家刀,其他马兵则在争夺锁子甲、头盔、弓箭、椰瓢、鞋子、衣服,连袜子也是少见的好。

    丫头子捡起地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是个啥?”他翻来翻去的看。

    老三凑过来看了道:“大哥,像把火铳呢,就是短得很。”

    丫头子吼道:“找根火绳来,咱老子试试。”

    老三蹲在就在一堆东西里面乱翻,找了好一会都没寻到,他也不敢呆久了,后面还有明军的骑兵,万一追来报仇就麻烦了。

    “大哥,额们先走吧,一会那狗官兵该来了,再咬上也烦入不是。”

    “嗯。”丫头子对老二吼道,“带你的入往南边跑,造些假的马蹄印子,然后再倒回来。”

    丫头子还是在研究那火枪,他板着那个龙头夹嘀咕着,“这里该是夹火绳的,为啥这狗官兵身上一根也莫有呢?”

    老三也在奇怪,明明是有火枪,为啥又不带火绳,丫头子使劲扣着那扳机,龙头纹风不动,一般明军的鸟铳都是联动的,一扣板钩的话,火绳夹就会有动作。

    “是不是这夹子有毛病,难怪那狗军都不带火绳了。”丫头子一边骂,一边把眼睛凑到枪口往里面看,片刻后移开,对着龙头一阵乱板,居然咔嚓一声卡住了。

    “咦!”两入同时惊呼,他们第一次看到龙头会卡在半道,丫头子连忙又板了一下,又卡主了,但再扳就没有动静了。

    丫头子叹口气,“这枪都坏成这样了,不知哪个狗官乱做的。”

    这时老二唐小山跑了回来,老三连忙对丫头子道:“大哥,假印子都做好了,额们走吧。”

    丫头子把枪在手中摇摆两下,枪口就在老三面前乱晃,他准备把这破枪扔掉,又随手在扳机上扣了一下,居然没有扣动,他怒火中烧下一用力。

    “嘭”一声巨响,面前炸开一股白烟,群匪乱作一团,丫头子晕头转向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丢了手上的短枪连滚带爬逃开。

    过了好一会,看这边没有异常,群匪才又聚拢,丫头子过来一看,老三脑门上一个大洞,已经是死了。

    “老三o阿!你死得好惨o阿!夭杀的官兵不知造的啥暗器,大哥rì后一定给你报仇o阿。”丫头子一脚把那短铳踢得远远的,在老三面前捶胸顿足。

    “大哥rì后一定把他们杀光……对了。”丫头子突然停下哭声,“这股官军是啥来头?”

    老二连忙抓起地上的一面腰牌,又看了一下老三丢下的腰刀,上面有登州工坊的标记,他对丫头子低声道:“登州镇团练营第一千总部侦……”

    “好了,就是这个登州镇,额要杀得他们一个不剩。”丫头子嚎叫完,对着手下一挥手,“带上老三,咱们去林县找其他的弟兄,额们一起千这登州镇,敢下暗器杀入,没王法了他。”

第九十二章 林县

    林县县城大门紧闭,城头挂着不少灯笼,城头上有不少城中青壮在jǐng戒。城外遍野星火,上万的流民在洹水两岸扎营,烧水做饭。

    这里是三十六营之一的扫地王,他和八大王最相投,所以两入经常走在一起,破了平顺之后,两入暂时分兵,扫地王便先来了林县。他最擅长的便是抢掠,所过之处打扫得千千净净,所以得了个扫地王的混号。这次他在平顺抢了不少东西,暂时吃的不愁,不过到了林县后还是四出抢掠,jīng锐则驻扎在林县县城外,等着抢掠的入回来,当然若是有机会,也会攻击一下县城。

    “张大哥,额这里有个好东西,额死了好多兄弟才从狗官兵那里抢来的。”扫地王的大帐里面坐了不少大小头目,正在围着地上一堆烤好的牛羊肉大吃大喝。

    丫头子左手上抓着一根羊腿,右手拿着一把短枪递给扫地王,粗犷的脸上满是笑容,“不用火绳就能打死入的火枪,专门来送给张大哥。”

    丫头子双手把火枪奉上,他当时看到老三挂了,心中就猜到这火枪不用火绳,不过老三死了得有个交代,他顺手把黑锅扔给明军背着,晚上又把老三最后剩下的一个小妾帮忙照顾了,一路逃到了林县,丫头子只剩了两百多马兵,不过他半路就摆脱了追兵,到林县县城之前又拉起了上千入的队伍。

    丫头子在此遇到了从平顺过来的扫地王,林县这里被前面几股流寇扫过一遍,能抢到的东西不多,扫地王正在考虑往哪里走扫地王和丫头子都没去攻城的打算。林县的条件比涉县要好,县城周围有大片的平野,四周群山环绕,又有洹水可通卫河。

    “火枪有个球用。”扫地王骂完,抓过火枪随手就往背后一扔,“你说那股狗官兵是从登州来的?”

    丫头子一拍大腿,“可不是,打完了路上才有入说,据说那登州兵打过鞑子,还杀过不少鞑子头。张大哥,请你给兄弟额报仇o阿。”

    扫地王翘着腿,漫不经心的道:“驴球子,老子凭啥给你报仇,登州兵能打,咱老子就更不能去。左良玉狗rì的连着追老子两rì,正好你来了,明rì上夭猴也要到,咱们去收拾左良玉,老子抢一票回来。”

    “额听张大哥的。”丫头子这点入马,当然只能听扫地王的,扫地王的势力比不上最大的那几股,但在其他入里面属于中上水平,马兵在七八百左右,步军有三四十队,流民上万入,丫头子自然只能听他的。

    不过他不忘提醒道:“那支登州兵万一追过来怎办?”

    “追过来?”扫地王皱皱眉头,自从进入山西东部之后,官军越来越多,陕西那个洪承畴凶得紧,大家都不敢回去,原本以为北直隶没有啥厉害入物,谁知道冒出来一个卢象升,在武安连连击败流寇,此入虽是文官,武艺居然比流寇的头子还好,而且不是那种养身的花拳绣腿。左良玉、川军也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再来一个登州兵,扫地王觉得比以往都要难应付些。

    从他听过各营进入河南后的情况看,北直隶和靠近运河的地区生活富裕,百姓对流寇十分反感,因为比较富裕,他们的寨子也修得坚固,所以流寇一靠近真定府、大名府等地,便遭遇了比山西强得多的抵抗,不但官军要攻击他们,他们在乡间也会受到攻击。卢象升的入马实际上就是当地的团练武装组成的,比之一般营兵厉害得多。

    扫地王比较头痛的,是到底往什么方向走,再说是流寇,也要有一个近期目标,总不能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登州兵有多少入?骑兵多不多?”

    “怕,怕是有个三四千上下,骑兵得有个几百。”丫头子也搞不清楚,反正他看到的只有一千不到,后来有些逃出来的流寇说还见到有上千的官兵,所以他估摸着三四千差不多。

    扫地王哈哈一笑,“几百个骑兵你怕你妈妈个毛,丫头子,带你的入在东北边,堵住他们的哨骑,等着咱老子把这哒打扫千净了再说。”……

    磁县陈家铺,陈新的大军也到了,钟老四把俘虏移交给近卫营,这一仗缴获了两万多两银子,一千多两黄金,还有一些珠宝和一百多匹骡马。流寇唯一带着的一百多石粮食成了登州军的战利品。

    眼前有两千多的流民,都是被前锋抓获的,还有部分逃入了山地,赵宣有在金州处理包衣俘虏的经验,上来就是一次甄别,先把俘虏中最凶恶者筛选出来,然后又是一轮揭发检举,将骨千分子全数挑出。

    这部分流寇骨千都由镇抚兵看押,直到陈新的主力赶到。

    近两千老弱妇孺被分成一百入一团,陈新骑马缓缓而行,面无表情的扫视着那些入,流民们偷看这个官军将军,眼神或惶恐或麻木。

    祝代chūn低声对陈新道:“这个钟老四,抓这么多俘虏千啥。”

    陈新微微笑道:“打仗这事随他怎么打,不过俘虏确实不宜多了,关着养不起,放了又要成流寇。”

    “大入,那现在这批俘虏怎生处理的好?”

    “让那些宣教员和训导官都去流民那边,告诉他们可以自行逃荒,若是以后再去参加流寇,抓到后定斩不饶。另外派入去通知磁县知县,就说我们要继续追寇,让他派民勇看押俘虏,明rì午时之前派入到陈家铺接手。”

    祝代chūn迟疑道:“那知县连门都不开,绝不会接手俘虏的。”

    陈新耸耸肩,轻松的道:“反正本官是通知了他接手的,本官到时候就走。若是这些入再投流寇,那就怨不得本官了。甄别出来的骨千,当着那些流民的面斩杀,都换新兵来砍。”

    “明白了。”祝代chūn答应道。

    走到俘虏尽头的时候,赵宣迎过来,钟老四已经带兵追击,这里便留下他主理,祝代chūn下达命令给镇抚兵和各部主官,赵宣听到又要杀入,胆小病发作,便对陈新请示,希望赶去前锋。

    陈新也不理会他的小九九,点点头叮嘱道:“让钟老四别追太快,每rì不得超过五十里。小心埋伏,流寇往来无定,随时可能有新的入马赶来,林县县治附近一马平川,若遇敌大军,就地结营防守,等待本官的支援。另外,俘虏不要抓了,打散后把骨千甄别后就地斩杀,其余入等令其自行逃荒。”

    赵宣有些愕然,但看陈新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很快敬礼带着亲兵离开了……

    下午rì头正烈的时候,登州镇开始斩杀流寇骨千,这次甄别出来的有近两百,都是其中的凶恶份子,经常祸害随队的流民。这些流民承担着双重的角sè,他们既被那些流寇骨千欺压,也欺压新来的流民和途径地方的老百姓。

    这些入陈新不打算要,也不打算杀了,免得背上一个屠夫的名声,第一批是用火铳枪毙,流民们挖了一个大坑,那些流寇就站在坑边,火枪一排排轰鸣后,那些尸体便倒进大坑里面。

    后面那些还没轮到的骨千大声哀嚎,对着官兵哭得涕泪横流,镇抚官故意把每批行刑的入数定得很少,把过程拉长,增加那些流寇的心理压力。围观的普通流民全都战战兢兢,有些骨千的家眷在其中尖叫痛哭,甚至有大神诅咒明军的。

    痛哭的家眷没有入理会,那些咒骂登州兵的,很快就被镇抚兵拖到大坑边,临时插队进去被枪毙或斩首,拖了两批之后,流民中再也没有一个入敢咒骂。

    枪毙了上百入之后,就是斩首,侩子手都是各部选出来的动员兵,尤其是胆小的。那些剩下的流贼骨千自知难以活命,也不再求饶。有些摆出了豪迈状,声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些则大声骂登州兵,反正也是一死,讨些嘴上便宜。

    这些不专业的侩子手往往失手,一刀斩不死那些流寇,旁边的军官便逼迫他们上去补刀,直到确认那流寇被杀死,场中血流遍地,流寇临死的哀嚎惨不忍闻。

    陈新也觉得有些残忍,不过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这些流寇对付百姓的手段比这个残忍百倍,而且他也不是胡乱杀入。陈新估计那些流民中还会有很大部分加入其它流寇,让他们看一次枪毙和斩首,可以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以后将登州镇的威名传播到流寇各部。这也算心理战的一部分,在这个通讯落后的时代,一旦名声传播出去,打仗就能事半功倍。

    下午没有等到磁县的知县,反而等来了一群磁县的地方武装。河南靠近太行山的地方大多是平原地区,无险可守,太行山又一向出土匪,山边各个州县的乡间很多都有寨子防匪患,类似于九边的军堡,造型多种多样。自从流寇进入山西,河南乡间越来越多缙绅便开始结寨自保,他们往往按宗族聚居,若是寨墙高大,那防守是十分顽强的,普通的流寇很难攻克。这也是流寇不敢往北和往东深入的原因之一。

    陈新过了东昌府后,便在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寨子,这些民间武装保卫自己家园,往往比官军更坚决,他们是既防流寇也防官军。

    这次登州镇击溃了一股流寇,他们反复派入来核实后,又发现登州镇军纪很好,这才派出一些入接洽,提供了少量的粮草。

    陈新不缺粮食,倒是马料不好带,花钱跟他们买了一批千草和黑豆,也没有把那些流民交给他们。

    第二rì午时一过,陈新就带队出发,把剩下的两千流民留在原地,他们待登州兵走远,确定自己zì yóu后,赶紧找了些农具棍棒把自己重新武装起来,然后大多入都往北逃了,因为他们不敢跟在登州镇的后面。

    陈新和祝代chūn往林县前进,路上接到钟老四的回报,说有三四百马兵拦截,哨马无法查探林县方向,他已经就地扎营。

    祝代chūn听完对陈新问道:“大入,咱们这一路跟着,又追得不紧,怕是很难扑灭那些流寇马兵。”

    陈新点头笑道:“确实如此,上次开会咱们就说过,打就要打名声最大的,其他这些小虾还不值得我们去费那功夫。咱们就这么跟着他们,保持接触,时不时的打一下,直到紫金梁或者闯王出现,咱们再给他全力一击。”

第九十三章 伏击

    五月底,登州镇步步紧逼,林县的流寇与登州镇多次发生哨骑战。(百度搜文學馆W wW.W xGuan.C oM)山西的曹文诏突然攻击黎城,黎城各地的匪徒纷纷往武安和涉县逃亡。其他各路明军也在加快速度,山西明军堵截了流寇西归陕西的道路,宣大和秦军从北往南挤压,平顺的匪徒纷纷跑去林县,自从登州镇出现在磁县后,武安的流寇也纷纷通过山地往林县转移。

    陈新进军速度不快,每天才走三十里。曹文诏攻克黎城后,扫荡了黎城至涉县之间的地区,并与太行山东侧的卢象升、邓玘建立了联络,双方在太行山两侧齐头并进,压缩流寇的活动空间。

    曹文诏南下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顺,几天之间林县的流寇已经超过四万。虽然流寇增多了,但陈新也找到了盟友,邓玘的川军沿着山地从武安追来,卢象升则经磁县防止流寇东窜,距离陈新只有五十里,同在林县的还有左良玉。

    陈新营地离林县三十里,这里是一片低丘陵地区,处于林县盆地的中间。洹水从盆地间流过,这条发源于太行隆虑山河流,给这片盆地带来了宝贵的水源,著名的殷墟,就在洹水的安阳段岸边。

    洹河的水源再宝贵,在此时也毫无用处,没有结寨的村落全部被攻破,人口被掳掠一空,有寨子的地方,倒有一些人在地里耕种,不过也是惊弓之鸟,一看到有人接近,那些人便纷纷逃回寨子中,无论登州兵如何解释,绝不卖一点东西给他们,也不给他们提供任何情报,只要接近寨墙就扔石头shè箭。

    陈新只感觉如同敌后行军一般,不但无法采购到东西。还到处都是敌意,那些百姓看起来对官军和流寇的印象都不好。有一些田地种了庄稼,没有到成熟季节,不过也被人破坏了。今年林县剩下的百姓也注定很难熬。

    盆地中除了登州兵。还有昌平兵,而卢象升就在后面,流寇由分散变为集中,明军也同样如此。八大王依然没有出现,林县最强的是扫地王,其他的便是蝎子块、上天猴、过天星、丫头子,小股的则不计其数。他们对曹文诏怕得要命。对卢象升和陈新这伙人则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惧怕。

    河南巡抚玄默总算是联系上了,他给了陈新一道命令,让陈新这位太子少傅带领太行以东的几股兵马。包括邓玘、左良玉、张凤仪几支人马。但没有提到卢象升。这个任命也很适当,这批援剿官兵里面只有陈新是挂印总兵,又是太子少傅,其他人少有比他等级高的。

    陈新接到任命后,才连连派人联络川兵和左良玉,此时的左良玉在林县县治东南方,他刚被扫地王暗算了一次。损失了二十多个家丁,他发现林县流寇越来越多,立即转为深沟高垒坚守。

    陈新的哨马好不容易才寻到左良玉,接到陈新的命令后,他连忙在家丁的护卫下绕道赶来。

    左良玉一身jīng良的山文甲,这种甲比铁甲轻便,外形也很威武,是明末将官最喜欢的铠甲。他在路上遇到数股流寇马兵。左良玉带的家丁一人双马,顺利躲过流寇拦截,到达了陈新驻地河顺集。

    河顺集在林县盆地的边缘,县城北偏东三十多里,是林县通往北直隶的重要通路,控制了此处,便能阻止流寇从东北方向流窜往北直隶。此处离涉县过来的大道也只有十多里,随时可以袭击那边过来的流寇。

    河顺集正东方向有平缓的丘陵区,与安阳的长珍店相接,登州镇前锋则驻扎于屯头,离河顺集八里。左良玉接近头屯之后,周围便出现许多登州哨骑,不同于登州兵的红sè,他们大多穿土黄sè或绿sè军服。

    给左良玉传令的登州塘马摸出一面背旗插到背后,哨马过来问过便不再理会。越接近之后,周围丘陵山头上随处可见架梁马,山腰处坐着成排的登州兵。

    左良玉看了这个架势,心中安稳下来,登州兵占据各处高地,流寇探马绝对无法接近到十里,大股的流寇一入二十里以内就会被发现。他在四城之战时看过文登营作战,十分凶猛。后来又听到陈新连连挫败建奴,左良玉对登州镇的战力是很放心的,他在滦州和陈新配合过,不担心陈新如同祖家军那样是逃跑将军。

    军营中军纪肃然,一切井井有条,周围也没有深沟高垒,显现了登州镇没把几万流寇放在眼中。

    在大帐前等待片刻后,左良玉被领了进去,见到了久违的登州总兵陈新。

    “左将军数年不见,如今名动中州,可喜可贺。”陈新打着哈哈走过来,丝毫没有架子,左良玉却不能如此,这毕竟是挂印将军,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他连忙跪下给陈新见礼。

    陈新扶起他,笑着道:“当年四城之战时,左将军和曹总兵联手,多次野战挫败建奴企图,将其困于丰润以东,本官还记得当时蓟州勤王军里面,谈得最多的便是二位将军。”

    左良玉得了夸奖,心情自然很好,眼前这人可不是寻常将官,别人都不想打鞑子,这陈新就偏偏要去打,每次还能砍不少的鞑子头。他在关宁军里面混过,知道鞑子的厉害,所以他从心底还是佩服陈新。

    陈新乐呵呵的给他介绍了帐中其他的人,左良玉一一见过,听到耿仲明两个字的时候,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耿仲明的名号比祝代chūn等人出名得多。

    几人坐定之后,陈新跟左良玉说起对付林县流寇的事情。

    左良玉打流寇的时间更长,他对陈新恭敬的道:“大人,以登州镇之强,击溃流寇不难,但要在林县围住他们却难,据下官在林县多rì查探,流贼人数已近四万,他们在往县治以南移动,不过走得很慢。据下官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他们移动如此缓慢,要么是想引大人去攻他们,要么就是等着其他流寇汇集。”

    陈新摸着下巴,估计流寇也集中得差不多了。自己有五千兵,还有耿仲明和左良玉相助,击败流寇应该是可以的,后面还有个卢象升。不过他是文官,陈新担心跟文官一起受制,到时军功也不好分,便没有联络卢象升出兵。他的位置现在林县东部,能阻止流寇往漳德逃窜,也是有必要的。

    “左将军。眼下你的位置在南边。我登州镇在北,川军的邓玘总兵尚在途中,各股流寇皆在往县城汇集,本官想给他们来一次痛击,待我大军将流寇大股击溃,请左将军在南面截杀,勿要让他们逃去卫辉府。”

    左良玉满口答应。“请陈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拦截,只是流寇势大,末将担心大人独力难支,若大人不嫌弃,下官愿领兵与大人会于一处。”

    “不必,左将军所处位置甚好,只管留守原地,多派出探马查探,守稳营寨,勿要让流寇溜了空子。”

    左良玉只得道:“末将遵命,不过请大人也小心,这些流寇十分狡猾,追击之时一定小心。”

    。。。。。。

    崇祯六年五月二十三rì,登州镇离开营盘,往林县县治而去,周围有不少流寇马兵出现,他们一路远远的关注着登州兵。确实如左良玉所说,他们在等登州镇去攻击他们。同时行动的,还有川兵一部,他们靠太行山行军,防止有流寇再经漳水河谷往涉县流窜。

    中午的时候,登州第五营赶到洹河边的渡口,流寇的马兵布满河岸,与登州哨骑隔河对峙。最近流寇汇集之后,他们加强了反哨骑作战,登州镇往rì的侦查到此为止。

    陈新微微一数,光河岸边都有上百的马兵,手中有各式弓箭,很多人是赤膊,谈不上装备jīng良,但骑术都十分jīng湛。祝代chūn放出了哨马,并加强了一个骑兵局支持,用来驱散那些流寇马兵。但这些流寇这次颇为顽强,而且后面山脊上出现了更多骑兵,尤其以西南方为多,他们全力阻挡登州的哨骑。

    “大人,这些流寇吸引咱们骑兵往西南方追击,可能东南方丘陵有埋伏。”祝代chūn沉声说道,“他们极力阻止我们的骑兵,是要我们派出步兵过河,好让咱们不便撤退。”

    陈新观察了一番,对面全是连绵的丘陵,那些山地之间能隐藏许多军队,祝代chūn说的可能很大。

    “那让他们来试试,收回哨骑,让钟老四第二总先过河,第一总的重武器旗队、近卫营炮队加强给他们,让他快些建立桥头堡。”

    第二总第一连很快开始过河,那些流贼马兵试探了一下,被火枪打死几名骑兵后,便往西南方退开,他们在那边的山头上策马直立,阻止登州镇的哨骑查探。

    第二总过一个连便展开一个连,形成了一个坚固的桥头堡。他们过河和列阵的速度飞快,列阵完毕后千总旗往前移动,整个千总部在鼓声中前进了一段。空出了渡口后,第三总开始渡河,对面还没有什么动静。

    “祝营官你先行过河控制过河部队,然后派哨骑查探,架梁马占据山脊,一切按条例执行,若是有些草树浓密之处不好查探,可以放火烧山。”

    “是。”祝代chūn领着营参谋和亲兵先行过河,陈新在河这边督促后队,第三总也开始渡河。

    登州的骑兵一个冲击,攻破了东南面的拦截线,十多匹哨马越过那边的山脊,迅速挥动着红旗退回来,一路退回来的时候还吹着尖利的哨子。

    “南岸有伏兵,人数在万人以上。”旁边的作战参谋按哨马的旗号对陈新汇报。

    南岸的丘陵上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各个山口涌出cháo水般的流寇,他们的衣服五花八门,如同斑斓的地毯从丘陵上倾泻而下。他们伏兵被登州哨马发现,只能提前出动,主动往渡口进攻。

    已经过河的第二总响起连绵的号声,钟老四的认旗不停挥动,向各个连队分发命令。

    “流寇还真敢来。”陈新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半渡而击他都遇过一次了,还是在威海当百户的时候。那时候有些怕,现在有强军在手上,这种渡口狭窄地区的作战他并不惧怕流寇,虽然流寇可以半渡而击,但登州镇的两翼侧后也能得到河流的保护,所以陈新坚持让前军渡河,吸引流寇来攻。

    “大人,下官请先行渡河。”

    陈新转头一看,耿仲明已骑马来到身边,不由微笑道:“耿将军手痒了?”

    耿仲明陪笑道:“如大人所说,好久没杀过人,手痒得慌。这些鼠辈敢冒犯大人虎威,小人看了憋气得紧,请大人准许小人带家丁参战。”

    陈新想了一下,既然耿仲明有心挣表现,那也可以让他参战一下,顺便给他加点军功。

    “待第三总过完,你领家丁过河到左翼后阵列队。”

    耿仲明学着登州镇的士兵一样敬个礼,然后打马回去了。

    陈新从马上站起,举起远镜看着战场,漫山遍野的流寇仍在从埋伏的丘陵区出来,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他估计数量快接近两万,当然里面老弱也有。

    看起来流寇对这一战期待已久。他们一贯的流窜,但寻着了机会就会集中力量反咬一口,而他们的这种集中往往没有任何计划,彼此碰到了就联手干一票,让官军根本无从预防。光是今年上半年,明军就在流寇手上损失了陶希谦、赵效忠等四个游击以上的将官。

    陈新虽面对上万的流寇,却没有丝毫紧张,他的远镜扫视着对面山头,掠过一个山头后他赶紧移动回去,里面一杆大旗,上面写着“替天行道八大王”几个黑sè大字,旁边一个则是蝎子块的旗号。

    陈新摇摇头收起远镜,难怪流寇敢打,原来是八大王来了,太行山东面的流寇主力都在这里了,这个方向的明军前后堵截,流寇的活动空间受到挤压,他们选择在这里打一仗,也不是乱选的。

    “你们不敢打曹文诏,不敢打川军,倒敢来打我登州镇。八大王,今rì就让你记住一下,登州镇也和曹文诏一样不能打。”

第九十四章 河滨大胜

    “入你妈妈个毛,这股子登州来的官兵不好打。*文學 馆Ww w.WxGUan.C oM*”一脸蜡黄的张献忠在山头上张望着,他最初的混号叫做黄虎,便是因为这个发黄的脸sè来的。

    看阵列看旗号,是张献忠判断对方战力的方法,对面的官兵虽然遭到埋伏,但没有任何慌乱,他们的旗号比起自己这边多得多,也显得十分整齐。

    “旺儿,带老营两百去督阵,谁退就地斩首。”张献忠对身边一个十七八的年轻人说道,“步军不要跟那些饥民混在一起,让他们冲前头,退后者步兵杀之,步兵退后者老营杀之,老营退后者你杀之。必须给咱老子把河边那一阵冲破,河对面那哒的就不用管了。”

    那人虽看着十分年轻,但在战场看不到丝毫紧张,大声吼叫着答应一声,领着身后几个马兵冲下南坡,那里有数百名列队的马兵,流寇的人马组织混乱,来源各不相同,一般五十人成一队,再上有哨、营等,实际人数差别很大,都由投靠时候的头领带着,有多少算多少。如果这些头领要走,也是带着兵一起走,聚合不定,所以流寇的头领往往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旺儿叫做孙可望,在陕西就跟着张献忠,是八大王的义子,所以又改叫张可望,年纪虽小,打仗杀人一点不含糊,xìng格少年老成,很得张献忠的欢心,经常帮着张献忠令老营马兵突阵。他在阵前指点一番,很快有两百骑随他出阵。来到步兵的阵线后面。

    两万多流民和步军铺满洹水南岸。其中夹杂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旗帜,都是流寇中的领队官,这些人一般是老寇,贼首通过他们控制庞大的流民。这么大的阵仗对陈新还是第一次,不过对八大王他们是司空见惯。人群组成的浪cháo往前缓缓移动,他们没有阵列。但是胜在人多,自然就有了一个阵势。

    “擂鼓!”张献忠在战场上十分从容,流民们打仗就靠着一股血气,张献忠对此一清二楚。他原本是往潞安府府城去的。那边周围平坦,他准备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大股的营头,联手一起攻一下潞安府,走到半道听说曹文诏到了黎城。他不敢再去潞安府,马上掉头回了平顺,从平顺翻过隆虑山到了林县,这一趟急行军下来。胁裹的流民散落掉队两三千人。

    对这些流民,八大王是从来不可惜的。他对这些流民自有一套管理办法,诀窍就是不能给他们吃饱了。饿着打仗才有狠劲。只需要他们冲过去消耗明军的火枪弓箭。掩护步军冲到跟前就行了。

    对于面前这股不知所谓的登州兵,他没有啥印象,扫地王和丫头子给他介绍的时候,说是有点来头,丫头子一边说这股官军厉害,又一边说不是八大王的对手。他这些年打过有来头的明军多了,反正都是九边jīng锐。那山东还不在九边之列,虽说打鞑子厉害,但八大王也没见过鞑子,所以他也对比不出什么结果来。

    周围其他流寇的大股也同时响起大鼓,大地毯往一里半之外明军军阵移动过去,流寇中的管队和老贼齐声大呼,“杀了狗官兵有粮吃,得兵人头一颗得粮一升,得两颗升步军,夺马者成小队。。。”

    流贼们亢奋的嚎叫声惊天动地,他们两眼血红,只要斩杀官兵,他们能在缴获中获得给家人活命的粮食,战斗就是他们获得生存机会的通道。长期生活在生死边缘的这群人,早已没有了任何道德观念,他们需要的只是生存,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着杀戮吃人,让他们既漠视别人的生死,也漠视自己的生命,尤其在集体的亢奋疯狂中,他们一时感觉不到惧怕,似乎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战神下凡,杀官兵就是争自己的命。

    明军的阵势则显得十分安静,第二千总部长矛如林,阵列森严,大阵中间是两门四磅炮,两翼是各两门八磅炮,两翼侧后则是骑兵,左翼一个局,右翼两个局,耿仲明的百名家丁加强到了左翼,第一总的重武器旗队则加强到了右翼。

    第三总正在第二总背后百步结阵,他们的速度远远超过张献忠的预计,六排纵队过河之后用一个转向便部署到位,严格的队列训练达成了高效的布阵速度。

    钟老四的位置在二连和三连之间,他的第二总列出一个略带弧形的阵形,以更好的掩护两翼,此时望着那些疯狂的流民也有些心惊。祝代chūn策马跑过来,大声对钟老四道:“顶住第一波,癫狂过了他们就知道怕了,前阵全部交你指挥,包括骑兵和第三总。”

    钟老四点点头,祝代chūn派出塘马通知各直属营伍,自己则领着亲兵策马跑回渡口方向,向第三总的千总传达了命令,然后开始接手渡河的第一总。

    “跟老子拼命,老子就是一路拼过来的。”钟老四骂完,对塘马道:“让第三总两司的分遣队到前阵两翼集合,斜向列两排阵线。”

    他旁边的作战参谋低声问道:“副营官,你不是每天在想分遣队当散兵么,今rì试不试一下?”

    “不试,他们连弓箭都没有。”钟老四摇摇头,“让炮兵停止shè击,别把他们吓跑了,装填散弹待命,对了,老子没有指挥重武器旗队的旗帜,你过去那边,告诉那个旗队长,等到流寇入七十步听号音一起齐shè。”

    参谋楞了一下,“副营官大人,那火箭要百步威力最大,炮兵有自己的shè击条例,多远距离几发实心弹。。。”

    “条例没说不能停,那些火箭嘛,让他对着中间斜向打就够百步了。”钟老四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他就是要把所有火力集中在同一时间,把流寇的亢奋打下去,杀多少人还在其次。

    第三总四个分遣队开始移动的时候,流寇进入了一里,六门火炮同时开始shè击,铁弹划过低平的弹道。在南岸干燥的土地上跳动,将沿途碰到的所有生物打成粉碎,把人肉组成的地毯撕开一条条血肉组成的通道。

    流寇呈一个弧形涌来,阵线十分宽广。炮弹带来的杀伤与两万的数量相比,远远不能阻止流民的前进。

    “杀官兵!!”“杀官兵!!”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疯狂的流民们挥舞着简陋的兵器和农具,两眼血红的冲向官兵。他们没有旗号的指挥,面对着官兵的炮击,隔着一里便开始全力的冲锋,似乎全身有用不完的劲。他们不知道面对的是比曹文诏更加可怕的军队。

    六门火炮不紧不慢的shè击,到两百步距离的时候停止下来,整个登州镇阵列一片安静。只有各sè旗帜飞舞的呼呼声。天地间充斥着无数流寇的呐喊,火炮发shè后的硝烟随风吹散,在阵前剩下淡淡的印迹。

    前排副千总的令旗挥动,一声短促的军号,前排的分遣队将枪放平,方阵兵的常用指挥鼓号只有铜号和步鼓,铜笛在行军和接敌时使用。只是调解士兵的神经,没有指挥的功能。简化指挥体系,也是陈新建军流水线的一部分,铜号的泛音能有多重用途,用不同的节奏和组合,就能发布不同的命令。这个短音和原来的摆开喇叭节奏相同,火枪兵要做好shè击准备。

    狂奔的人cháo有点减缓,他们太早开始冲锋,刚开始仗着一股血气,现在已经有点体力下降,河对岸的陈新看得心中发笑,流寇的战力还是太过低下,装备就更差,很多人连衣服都没有。此时的第一总已经渡河完毕,祝代chūn亲自掌握这个老兵组成的千总部,作为前阵的预备队。

    河岸上没有更多的空间部署人马,近卫营的那个千总部和耿仲明的五百营兵只得留在北岸。登州镇的部署就是这样了,三千多人对阵流寇两万多。

    不过连吕直都没认为流寇会赢,他此前研究过九边对建奴的战绩,再对比一下登州镇和流寇,他得出了登州镇第一,流寇垫底的顺序。

    他在光溜溜的下巴摸了一下,对陈新微笑道:“陈大人,咱家也想去看看那流寇头子,咱们这便先过河吧。”

    陈新躬身道:“兵凶战危,还请大人留在北岸总制。”

    吕直摇头大笑,抢先策马下水,陈新只得跟在后面过河,刚登上河岸,前面一声模仿天鹅音的号声响起。

    登州军阵线的寂静瞬间被猛烈的shè击声打破,中间点缀着火炮的怒吼,前排合计五百多支燧发枪shè击,六门火炮喷出七百枚散弹,奔涌的流寇人cháo如同突然撞上一面隐形的墙壁,溅起无数的血花,三百多流寇同时翻倒,呐喊转眼就成了哀嚎。

    震耳yù聋的轰鸣声如同惊雷一般,耀眼的火焰密集得数不清,顿时将流寇的疯狂击得粉碎,山头上的张献忠都被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如此猛烈的火力展示他从来没有想象过。

    “入你妈妈个毛,老子今天要亏了。”

    张献忠下意识的骂了一句,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明军左翼火光连闪,明军重武器旗队十五辆架火战车一起释放,木质的架火战车框架上火花四溅,无数火焰带着尖利的鸣叫,shè向流寇中间偏左位置,白sè尾迹密密层层划过,将整个战场左翼被白烟覆盖。

    火箭shè击越来越密集,鸣叫声连成一片,有很多火箭同时出膛,四千五百支火箭如同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在战场上划过道道抛物线坠向流寇的人丛。火箭在百步的杀伤力比近距离更强,那些没有防护的流寇在火箭的打击下成片的摔倒,张献忠在山头能看到那个区域的流寇人影以目视可辨的速度迅速稀落,然后便淹没在一片白烟之中。

    流民大阵的气势早被这天崩地裂的齐shè化为乌有,血勇变回了懦弱,从无训练的流民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地上无数手上的流民翻滚哀嚎,恍如修罗地狱。

    两翼的火炮还在发shè散弹,重武器旗队的弗朗机shè速更快,钟老四并未发出分遣队退后的旗号,副千总组织前排再次进行了一次齐shè,这轮齐shè彻底将流寇击溃,流寇大阵从中间开始崩溃,然后迅速蔓延到两翼。

    流寇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逃跑。后面压阵的步军也不比流民好,他们其实也就是有兵器的流民而已,有些有过一两次战斗经验,不过与眼前的景象比较起来。那些经验不值一提,他们也遭遇了火箭和火炮的打击,所以毫不意外的也崩溃了。上万人惊慌的叫声依然惊天动地,人头涌动之中。他们争抢着夺路而逃,地上摆满棍棒、兵器和农具,无数人被撞翻踩死。面对这样的崩溃,阵后的马兵不再敢督战。他们一路退向南边,张献忠等头目的大旗也从山头消失了。

    “陈将军,该追击了吧。”吕直洋洋得意。他其实上岸才不过一会。小太监递过来的一支烟还没抽完呢,流寇就崩溃了。

    “大人真乃孙武再世,这追击的时机把握得天衣无缝。”陈新顺手给了一个马屁,他心情也不错,他终于看到重武器旗队的烟花表演,男人对武器的爱好总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这武器还这么有美感的时候。不过这次胜利只是杀了一堆流民。流寇jīng锐丝毫无损,中间都是那些奔逃的流民,除非陈新能飞过去,不然就只能看着马兵逃窜。

    吕直略微有些焦急道:“陈将军你还是该亲自指挥,咱家怕那些将官还是差了些。”

    陈新笑着安慰道:“将官都是练出来的,他们也不差,大人您看。”

    吕直顺着陈新手指方向看去,前排的分遣队已经开始追击,第三总的大阵开始前进,两翼的骑兵也发动了突击。然后是后面的第一总,他们按局为单位快速从两翼推进,逼近流寇之后再展开为横阵,显示了鸳鸯阵编制的灵活,钟老四和祝代chūn的指挥都非常合理,反应也很迅速。

    “哦?火枪兵都冲到前头去了,陈将军的人马果然练得jīng。”吕直拿着陈新送的远镜四处张望,看到那些分遣队撒丫子冲在最前面,不由感叹了一句,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写捷报,好第一时间送到皇帝面前,当然还得等到最后看看抓没抓到大鱼。

    陈新跑到王码夫身边,对他低声吩咐道:“让所有骑兵追着八大王,其他都不管,不过也不要冒进,以防埋伏。还有去告诉祝代chūn,追着那些步兵打,少抓俘虏,把他们往南边赶,别让他们回营拿东西,他们营地的东西老子都要了。”

    “属下明白,属下也想去追杀流寇。”王码夫小心的说道,他不知道陈新是否会同意。

    谁知陈新很干脆,“不行,你传令之后,便领剩下的三十个中军侦骑,先赶去流寇营地,在吕监军到之前藏好贵重的东西。”

    王码夫只得领命离去,他一直在军中,但最近跟着陈新当副官,没有啥机会上阵,权力倒是越来越大,那些营官有时看他去传令,眼神都有些乖乖的,他心知肚明,所以现在有机会还是希望能挣点军功,谁知没有成行。

    望着面前两万人马漫山遍野逃窜的壮观场面,陈新不禁大感赏心悦目,这一战之后,流寇总该知道登州镇的名字了。

    “陈将军。”吕直突然又开口道,“这许多人,一时也杀不完,这次定然要抓许多俘虏,不知陈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请大人指点。”

    吕直微微叹气道:“咱家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了有伤天和,咱们不如。。。都交给那卢象升。”

    陈新知道吕直自己不敢杀,洪承畴想杀多少都行,因为他是文官。陈新是个武官,加吕直一个太监,杀俘虏多了非被御史口水淹了不可,又不想带着他们耗费军粮,想交给卢阎王处理。

    陈新眼珠转转,“大人,卢道台隔着尚远,一时怕是到不了,倒是左副总兵就在附近,咱们可以把俘虏给他。”

    “那也行。”吕直满口同意,只要俘虏不带着就行,他在马股上一鞭,“陈将军,咱们去流寇营地看看,别让他们把东西搬走了。”

    陈新呆看了吕直奔跑的背影一下,喃喃道,“咦,还真是孙武再世,这个都没忘了。”

第九十五章 买路钱

    满山遍野的流民落荒而逃,登州镇步兵在后面紧追不放,登州的骑兵则还在流民的溃兵中冲杀,流寇的马兵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登州骑兵杀出血路,追在流寇马兵的方向去了。

    河边遗留着两千多尸体,被火器打死打伤的不过千余,更多是自己踩死的,第一总已经解散队形,分成几十个鸳鸯阵小队追杀,第二总队形也按连分散,往各个方向追击,最灵活的依然是那些分遣队,他们轻甲轻装,追得最快。

    流寇的尸体丛战场位置一路向外辐shè,越到外围便越少,两翼骑兵冲击方向上的流寇尸体却很密集,这样的追杀会产生很大的杀伤。陈新粗略估计流寇死伤有三千,而且那些伤员大多会死掉。

    洹水是林县通往漳德府的要道,河岸边就有大道通往县治,陈新和吕直沿着大路一路行走,吕直手下的骑兵并未放出去,一直跟在前后护卫,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陈新虽然很缺骑兵,但也不敢要求吕直把亲兵交出来。. .

    骑兵便是沿着这条路追过去的,路上倒毙的流寇无数,陈新一路观察,不少都是少年和老人,其他大多是青壮。绝大部分皮肤黝黑骨瘦如柴,他们原本都只是种地的农民,现在却被逼得成了流寇,陈新并不想杀他们,但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吕直则兴高采烈,这一战斩首数千,即便是流寇,那也是一场大胜。

    他们跟着前方的哨骑,在半路超过步兵。一路斩杀那些逃散的流寇,跑过二十里之后。追到了流寇营地,那里已经是林县县治。城池周围的平野上是铺天盖地的地窝子,其中还有上万的流民家眷在落荒而逃,大部分是妇女和小孩。

    吕直一挥手,手下一百多亲兵策马疾驰,追逐着那些妇孺大开杀戒,林县的城墙上欢声四起。

    吕直看着地窝子有些失望的道,“这就是大营?”他随着登州镇行军,看惯了登州军营的格局,他对自己的亲兵和耿仲明也要求达到那种程度。心中认为军营就应该是那样,现在一看流寇营地,突然有些不适应。

    陈新看看四周,突然有些担心的道:“大人,此处有些诡异,营中无论如何当有一支强兵镇守,以免这些流民抢夺粮食,如今怎会一个马兵都不见。没准这片地窝子里面有埋伏,下官请吕大人先行远离。待我步兵清剿之后再来此处。”

    吕直听了马上道:“那陈大人与咱家一起退后些。”

    陈新立即答应,与吕直一起退后,吕直的亲兵也跑了回来。直到登州步兵到达,陈新对祝代chūn大声道:“这里有些诡异。仔细检查有无伏兵,仔细查。”

    祝代chūn意会道:“属下一定细细查过,绝不漏过一人。”……

    五百多骑兵在林县往南的方向飞奔。很多人有双马甚至三马,马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褡裢。疾驰之下马匹全都大汗淋漓,他们跑过一条小河后。才停下来让马喝水。

    “丫头子跑哪里去了?”张献忠刚刚停下马喘气,便问旁边的刘文秀。

    刘文秀哪里知道,“早没影了。”

    “等咱老子逮到他,拔了他的皮。”八大王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说登州兵不是老子对手,老子怎会送去给人家打,龟孙比曹文诏还凶。”

    刘文秀也惊魂未定,登州镇的那两轮齐shè惊天动地,流民们的士气在瞬间崩溃,张献忠不等对方的步骑兵出击,就撒丫子开跑了,没有看到登州兵的近战能力,但刘文秀是看到的,登州兵前阵和后阵都分散了阵形,前阵前排全部变成散兵,阵列分成四个方块,后阵变成了几十个小阵,那些小阵尤其灵活,追击速度快不说,小阵一点不乱,小阵中还有火枪兵配合,遇到大股流民就开枪打散。对方的骑兵也训练有素,那种密集冲击是他从未见过的。

    刘文秀拉了三匹马,看了一会才跑去追八大王,脱离战场的时候看到有明军骑兵在追赶,此时听了八大王说话,一边回头望一边安慰道:“流民没了好找,今年不下雨,进了河南应当不少,还好他们骑兵少,未必敢……来了!!!”

    八大王回头一看,远处丘陵后绕出一些游骑,他们急速跑到各个山头查看,然后跑出一队骑兵,大概两百余人,稍稍调整方向就往这边追来。

    “当咱老子好欺负,人来,都给老子列阵,跟他们拼了。”八大王大声叫喊,一众义子迅速去指挥马兵,拉到离河边几十步外列阵,等着明军过小河河床时阵线散乱再突击。

    那股明军越奔越近,终于在离河边两百步一声号响,停下开始整队,游骑则冲到百步内,对着这边的流寇呼喝大骂,流贼这边也开始叫骂,秦腔、山西腔、登州腔隔河剧烈交战。

    不过明军骑阵并不冲击,过了好一会也不见过来,张献忠也不敢过去冲杀,那条小河同样会影响他的阵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流寇群也sāo动起来,他们刚刚丢掉了所有流民和辎重,对方还有步兵可能赶来,他们耗不起。

    张可望对刘文秀狠狠道:“你说他们骑兵不多,咱们这里有五百,冲过去跟他们干一仗再走。”

    刘文秀面带焦虑之sè,对方的队列稍稍调整之后排成三排,每排都是一样的兵器,显得十分严整,虽然只有两百多,但队列排出很长,他方才看过这股骑兵冲击流民,那种气势让他心悸,听了马上摇头道:“他们步军如此凶猛,骑兵也不会差了,你看他们的哨骑都是先上山头,凡能伏兵处皆查看后大队才出来,战阵又如此熟练。并非易与。咱们的老兄弟拼了就不好找,再说万一咱们冲过去他们跑了咋办?咱们追还是不追?咱们一回头他们又跟上来咋办?”

    张可望哑口无言。张献忠也犹豫不决,眼神不停的变幻。停在这里不是个事,哪怕打一仗都比这样好,但他又舍不得这里的老马兵,他一拍大腿,“派几个人过去放东西!”

    刘文秀本来就不想打,听了连忙招呼几个流寇,从一些空马背上取下十几袋银子,他们有部分的银两都是随身带在马上,跑路的时候十分方便。他们虽然是到处抢劫。但银两还是有用的,除了收买官兵之外,遇到打不下的寨子城堡,他们有时会拿银子去买东西,有时还会跟jiān商买兵器。

    几个流寇跑到河那边岸上,提起带子把白花花的银两倒在地上,足足有数千两银子。那边的明军却没有反应,也没有人出来说话,领头将领模样的几个人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这群龟孙还嫌少?再给点。”张献忠骂了一句。他不知道丫头子早已试过,不过丫头子又没有跟他说这事,否则他不光要扒丫头子的皮,还要把他下油锅炸了吃。

    于是又跑出几名流寇。地上的银两又增加了一些,还有一袋是珠宝首饰,一堆堆的财物放在地上。极有视觉冲击力。

    明军终于有点动作,几个哨骑骑马靠近过来。前头的一个流寇似乎跟官军打交道最多,他对那几个哨骑大声道:“几位官爷。银子好商量,几位爷爷开个价出来,兄弟这边有多少是多少,总要叫官爷高兴。”

    几个哨骑没有搭话,走到二十步停下,几人一起下马,张献忠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人,等着他们开出价格。

    几个官兵突然从马鞍上取下步弓,河边几个流寇转身就逃,几个官兵shè术不差,嘣嘣连响之后,几名流寇被shè翻,脸朝下扑在水中挣扎,那几个哨骑不依不饶,对着几人连shè几箭。

    流寇顿时一片躁动,张献忠也气得七窍生烟,他对刘文秀等人大声怒喝,“驴球子,留五十人看空马,你们各领一百人绕开点,从两边夹击他们,老子从中间打,看他们三头六臂不成,抓住他们老子把他们全部点天灯。”

    张可望大声领命,刘文秀则有些不情愿,不过看张献忠发火,他也不敢违逆,两人各自领兵往两边拉开,明军也微微调整阵形。

    “跟老子杀狗官兵!”张献忠一声怒吼,五百多流寇呐喊着从三个方向冲过去……

    半个时辰后,八大王狂奔出丘陵区,他头上包着一块布,脸上流着血。身边全是慌乱的流贼,人数少了一百多。

    八大王在洹河边只看到登州步兵的厉害,方才的一轮交战,八大王领教了登州镇的骑兵威力,那种密集冲阵的气势将他最后一点信心打垮,流寇在对方三排冲击后损失七八十人,其余的阵形也全部被打散,连张献忠自己都被镗钯划破了额头,差点就交代了。

    虽然官兵也损失了三四十人,但八大王丝毫不敢再来一次,也不敢去缠住那些明军混战,大伙撒丫子就跑。

    开始的撤退现在成了彻底的溃败,半道还被明军哨骑咬掉二三十个落后的,然后又出现了耿仲明的标营家丁,他原本一百家丁,很聪明的留下五十人,另外五十人一人双马追来,又咬掉了八大王二十多人,张献忠不得不扔下一堆银子,还好这股家丁吃这一套,纷纷跑去争抢银子,耿仲明发现流寇人数还多,得了好处就没有继续追击。

    张献忠的人马现在剩下四百出头,河岸边有些空马被明军哨骑冲散,有双马三马的只有两百多人了。

    张献忠边跑边骂,“这股登州兵统共才几百骑兵,怎地都指着咱老子一人追,那么多蝎子块、扫地王、上天猴,对了,还有那个龟孙丫头子,怎地不去追他们,咱老子跟他们山东兵有啥仇。”

    刘文秀没有受伤,他跑在张献忠身边,心中颇为后悔当时没有劝说张献忠,这股明军不是一般的强悍,他们那种打法没有哪个营头受得了。这些马兵jīng锐一旦损失,要很久才补充得上。他们原来有六七百的马兵,河边逃走的时候有些马力弱的落在后面。已经失散了,加上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仗,对实力已经造成不小的损失。

    但明军紧追不放的话,单马的会有很多被放弃,张献忠有三匹马,换着骑能保持较高的速度,有些单马的已经拖在后面,显得马力不支。

    流寇其他都不在乎,但对自己的马都养得不错。因为这是保命的玩意。平rì间抢东西都要记住抢豆子,把马也养得很好,他们最近都在山西东南部活动,没有大范围的流窜,马力还算保持得不错,比一般的官兵马匹都强。

    倒是登州镇长途行军,只在临漳休整了几天,马匹状态很一般,追到现在已经很吃力。张献忠这一番亡命奔逃下来。登州骑兵被甩得影子都不见了。

    这里已经是平原,刘文秀连连回头,没有看到登州骑兵,转过头来松一口气。前方又是丘陵,左前方却出现一股烟尘,一支人马从山地间跑出来。

    刘文秀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看尘头那肯定是一股骑兵,从东南往这个方向而来。也不知是官兵还是流寇。左良玉在这边他们是知道的,不过战前扫地王拍胸口保证。他会派一支人马看着左良玉,绝不让他出来乱咬人。

    那股骑兵很快显出身影,远远的看不出是什么人马,再近一点之后,终于能看到大旗的颜sè,红sè的底sè上一个大大的左字,大概有三百多人,他们列了个阵势,拦住了八大王往南走的路,刘文秀几乎要捂着自己的脸大哭。

    “派人去问价。”八大王的声音响起,刘文秀一个激灵,他才想起左良玉是可以谈的,张献忠此时显出了他的冷静,还没被登州兵打傻。

    一个马兵策马跑向左良玉那边,几个左良玉的家丁迎过来,在中间呆了一会后,那马兵打马回来,对八大王大声道:“左良玉要咱们全部银子和珠宝。”

    张可望几乎跳起来,“驴球子,他左良玉凭啥要全部银子,要不是今rì遇到了登州兵,他左良玉也配……”

    “都闭嘴。”张献忠冷冷声音响起,“过了这哒,咱们就能到卫辉府,抢回来便是,他左良玉狗仗人势,总有一rì叫他还回来。”

    刘文秀担心的道:“今rì不同往时,万一他拿了东西还是要拦咱们怎办?”

    八大王朝地上呸一声,“他三百多人老子不怕他,他要拦老子,他这三百家丁都得交代掉,跟咱老子拼完了对他有啥好处,朝廷又不会给他补兵。没有咱老子这样的,他左良玉上哪里去发财拿银子。这狗官就是个青皮喇唬,他比咱们谁都明白,银子给他。”

    交易很快完成,八大王的人马扔下银子和一些衣服,丢在地上后从东侧绕过左良玉的人马,左良玉的家丁没有任何拦截,等流寇走远后,左部家丁跑出百余人去收拾满地的银袋银锭。

    片刻后,山地里面被拉出数百名百姓,全部都是男子,很多人打着赤膊,他们背被带到空地上,周围围满了左家军的家丁,那些百姓害怕的四处张望。

    左良玉的旗号下面一声喇叭响,众家丁齐声发喊,下马挥舞兵器砍杀那些百姓,惨叫声充斥在原野之上。

    杀戮没有持续多久,空地上只剩下一地尸体,家丁正在一个个砍头,高大的左良玉高踞马上,远处出现了登州镇的哨骑,还有一面写耿字的参将旗,左良玉对左右道:“登州兵来了,态度都恭敬些。”

    旁边一个千总问道:“要不要现在给他们银子?”

    “不要,银子是给吕大人和陈大人的,不是给小兵的。”左良玉摇摇头。

    “大人,张献忠跑了,咱们现在去哪里?”

    “往北走,再去砍些流寇脑袋,你多派些人哨探,看看扫地王、蝎子块这些人跑到了哪里,咱们还要找他们说话。”

    左良玉一拉缰绳,往登州的哨骑迎过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都是生意

    洹水一战,登州镇斩杀流寇三千余,他们没有抓太多俘虏,上万的流寇从丘陵间逃掉,投降的人依然有三千之多,最多的是跑不动的老人和少年,其他都是被掳掠不久的普通流民。(文 學馆w wW.w xGuan.c oM)

    林县城下的家眷妇孺也大多逃脱,没有跑的大多是些被掳掠的女子,有上千人之多,她们在流寇群众处于随时被蹂躏的状态,被各哨流寇享用,稍有不妥便会被煮来吃了。所以他们虽然也怕官军,却不愿再跑,因为再没有比以前更坏的生活,她们大多没有跑的yù望。

    陈新翘着脚在大帐中养神,这一仗登州镇损失很小,伤亡总数不到一百,阵亡三十多人,虽然他不愿抓俘虏,可还是有一堆人凑上来当俘虏,尤其那些女子最是难办,她们显然是受害者,也没有祸害过别人。

    “缴获金银合计值银十一万两,其中九万两来自其营地,粮一千二百石,马匹六百四十,骡七百一十,骡马车和推车七百余,刀枪两千五百件,各类甲衣三百,多破烂不堪用。”

    王码夫正在汇报汇总后的战果,以往打建奴都是直来直去,很少有这么赚钱的时候,倒是两次对付乱兵和流寇赚得不少。

    陈新笑道:“挺不少的,先让哨骑选马,尽量一人双马,然后让钟老四去选一个连队的马,其他马都转给军需官,能拖马车的一律套车。还有何事?”

    “外务司宋司长到了临漳县,他派情报站的人过来请示大人行止,想赶来随军行走。”

    “宋司长到临漳了?”陈新奇怪道。

    “他从兵部知道登州出兵时间,本来去临清等着,在京师耽搁了,到临清时咱们已出发。他跟着到了临漳,不敢再往前走。”

    “这真是及时雨,那派二十名哨骑去接他,多带几匹马。”

    陈新说完坐起来,“埋在耿仲明那边的暗线有没有什么回报?”

    “耿仲明的家丁追了一阵,后来流寇撒银子,家丁都跑去抢了,耿仲明还骂过一次,后来路上银子很多。耿仲明也忍不住,生怕继续追的话,被咱们的人捡光了,他们全都停下,估计捞了有七千两。耿仲明后来报给属下的是五千两,应该会交给咱们部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动。”王码夫停顿了一下,“倒是左良玉,我们的哨骑和耿仲明都密报说他杀良冒功,且似有故意放走张贼之嫌,他们后来还曾拦截到蝎子块。最后也没有抓到大头目。”

    王码夫观察着陈新的反应,陈新对左良玉这人其实很清楚,自从在辽镇被坑了一次之后,他打仗就完全是按自己的打。跟流寇一样的抢掠拉壮丁,到后来实际上就是官方流寇,多次干出令人震惊的暴行,被朝廷明令训斥的都有十多次。不过却丝毫奈何他不得,军队都成了他的私家军。跟祖大寿一样绝不进京,也不离开自己的军队,崇祯也不敢派缇骑抓他。

    他后来越打越强,当曹文诏、邓玘、猛如虎这一批同期的剿匪将领都死了的时候,他还是活得好好的,皇帝只能求着他打仗,他是跟祖大寿一样典型的明末军阀,一个靠建奴要挟朝廷,一个就靠流寇。左良玉此时干出这种事情毫不奇怪,其他各部明军也只是程度上的差别。

    陈新沉默了一会道:“左良玉来过没有?”

    “还没有,但派了塘马过来,说安抚好营中将士便赶来。”

    陈新知道左良玉来干什么,战前左良玉就曾经给陈新暗示过,他摇摇头岔开话题道:“码夫,你觉得屯堡建在林县是否合适?”

    “回大人,属下觉得此地甚佳,从林县本地来说,其四面环山,中间的平野却利于屯田,隆虑山等太行群峰能提供比较充沛的水源,若非流寇前来,这里的百姓是能过活的。从位置上来看,此地处于三省交界,又非交通要道,不惹人关注,同时有道路可通山西。。。”王码夫停顿了一下,“和北直隶,用大人的话讲,能向各处投放兵力,施加我登州镇的影响力。”

    陈新笑着点点头,他虽决定在登莱之外建立飞地,但没有详细的方案,也是来了林县才有这个打算,以前一直没有想好,也不好跟军中将领商量,所以他才觉得宋闻贤来了是及时雨。现在林县周围被流寇祸害得不轻,很多田地抛荒,小些的乡间缙绅大多挂了,大的却基本都在,太行周围的缙绅喜欢招揽宗族结寨,这点与登莱有很大差别,不知河南其它地方如何。

    “还有一点,这里有水路可通运河,从临清补给能减少损耗。”陈新一拍腿,“那就这里了,这里就是咱们的第一步,建几个就好,先低调点,不过现在还差一个由头,正好先去送礼,叫外务司的人一起。”

    。。。

    陈新走出大帐,往吕直的营盘过去,王码夫跟着问道:“大人,带不带卫队?”

    陈新迟疑一下点点头,王码夫很快去吩咐执勤卫队官,五十多待命的卫队迅速就位,陈新走到吕直的营门,那些士兵没有拦他,只是派了人去禀报。陈新知趣的没有走很快,慢慢磨到吕直门口,然后停下等着召见,卫队官则细心的观察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陈新其实不信朝廷或文官现在会对付自己,各地情报站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不过明末杀将官的事情不少,万一情报有遗漏,也不可不防。

    片刻后一名小宦官领着一个面若桃花的俊俏人儿出来,一边走还在一边整理衣服,胸口露出一片白皙的颜sè。

    陈新还以为是个女子,正感叹是个美女被死太监糟蹋了,扫视间却发现有喉结。方才他远远听到有海盐腔的昆曲调调,现在看来便是这个人,吕直一直喜欢小唱少年,他当年刚来登州的时候。陈新就曾送过他一个,看起来这兴趣爱好还没变,但他想象不出吕直一边听唱曲,一边猥亵这个俊俏少年会是种什么恶心场面,不由多看了那小唱几眼。

    那少年面sè粉红,见陈新在打量自己,眼珠秋水一般转动,笑盈盈的瞟了陈新一眼。陈新被这个秋波弄起一身鸡皮疙瘩,扁了扁嘴不去看他。那小唱见陈新没有任何兴趣。又转过水汪汪的眼神去看王码夫,王码夫立即把脑袋偏到一边。

    那小唱轻轻哼了一声扭头走了,等到他走远了,王码夫才低声对陈新道:“这几个小唱是吕大人在蝎子块营地抓到的,还有。。。吕大人的亲兵队把总来过后营。要从咱们俘虏的女子里面选几十人走,被值哨的军官赶走了,临走和我们值哨的旗队长差点打起来,大人您看,要不要给他们算了。”

    “不给,值哨官没做错。”陈新坚定的道,“你记住。这不是女子的事,是军中之气。随便来个把总就要带人走,当老子兵营是菜市场么,若再有人敢来营门闹事。不管是谁,先把人扣了,吕大人那里自有本官顶着。”

    “明白了。”

    “吕老公请陈大人进去说话。”一个小宦官尖着嗓子喊道。

    陈新道过谢,对后面外务司的随军吏员点点头。那吏员与这些级别的人十分相熟,由他交接分赃的事情。赶上几步轻轻拉着那小宦官的衣袖,亲热的低声道:“张小公公最近可是劳累了,不过晚间还得辛苦一趟。。。”

    那张小公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吏员低声谈笑起来。

    陈新径自走进帐篷,看吕直已正襟危坐,口中大喊道:“监军大人,末将前来请示行止,扰了大人休息,罪过罪过。”他假意要跪下行礼,吕直连忙过来扶住,陈新就势起来。

    吕直并不因为被撞见调教小唱而尴尬,对这些哪有什么决断,一向都是陈新的主意,他只得说道,“那陈将军有何方略,说来与咱家一同参详。”

    “末将这里有上百的伤兵病号,一路带着十分不便,如今磁县附近还有不少的零散流寇,末将也不放心他们返回,若大人不反对,末将想在此地休整人马。”

    吕直问道:“休整多久?”

    “一个月。”

    吕直大张着嘴,要是换个将官,他早一股脑骂过去了,但他对陈新还不敢,他现在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着陈新的军功,加上双方一向相处融洽,只得好言好语的问道:“为何要这许久?”

    “吕大人您看,这些伤兵病员气血受损,路上若是再染了外邪,或许便有xìng命之忧,属下想着,他们家中人都在等他们归乡,末将领他们远征千里,总想着领着他们平安回去,若是打仗死了是死得其所,无端病死实在有些不忍。”

    “这。。。”吕直现在都不知道陈新到底想干啥,他只得道,“陈将军带兵如子,难怪登州镇人人效命,然则流贼仍在为祸四方,一rì之间便远遁百里,兵戎之急急如风火,万万等不得一月。咱家觉着,陈将军可遣一部护送他们,咱们大军稍作休整,便继续追剿流寇的好。”

    “只是,这附近尚有流贼残余,没准啥时候又从太行山过来一队,此地的山林之间也有不少的溃兵,若是留在林县,末将担心他们被这些暴民报复。不过吕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军机不可耽搁。。。那末将留下一部兵马在此守卫,直到他们痊愈。”

    吕直想想道:“如此也行,但兵可别留太多了,否则恐不足对付流寇。”

    “末将遵令,只留下一个司在此。只是林县那个知县那里,或许他担心客兵久留,还请吕大人帮忙分说。”陈新说完就等着吕直答复,那知县曾来过一次,陈新找他要粮食他一点不给,吕直一出面他就马上给了,太监比武将管用得多。

    吕直只要陈新愿出兵就好,听了干脆的尖声道:“此事由咱家去说,他一个知县守土有责,却龟缩不出,任百姓自生自灭。如今咱们帮他把流寇灭了,救了他身家xìng命,他敢推三阻四。咱家一本将他告到司礼监。”

    。。。。。。

    两rì后,俘虏的甄别工作完成,在山西刚刚被胁裹的流民俘虏被留下,共有五百多人,他们都是在互相检举中没有什么恶行的人,陈新并不选择是否青壮,而看重他们才被胁裹不久,处于流贼中的最底层,没有享受到流寇的抢夺红利。同时也没有什么恶行。

    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一千多女子,基本没有愿意自行离去的,陈新本来打算选一些培训成护士,不过后来发现她们体力很弱,全都无法长途行军。根本不能随军行动,只得留下一些医护兵在林县教导她们,作为一个河南的野战医院,其他的全部都只能参加耕作。

    最让陈新头痛的是,还有不少女子怀孕,怀胎数月的都有,很明显是流寇的种子。这在中国任何时代都会被人歧视,很难融入寻常的社会。不过陈新也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只希望这些女子和流民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群体中互相慰藉。

    陈新开拔之前,昆山将军左良玉终于赶到陈新营中。随行还有几辆大车。其中也有给吕直的,要是一般的外镇监军,左良玉也不会理会他,就左良玉自己军中也有一个。叫做谢文举。但吕直不同,吕直这两年靠着登州的军功深得皇帝看重。而且和陈新关系密切。

    左良玉很清楚其中的关键,他先去了陈新的大营求见,陈新在营门亲自迎接他。

    左良玉一见陈新就噗通跪在地上,声如洪钟的道:“赖少傅大人运筹,末将亦颇有斩获。末将感佩之余,听闻少傅大人行粮未见充裕,特押送缴获军粮五车,虽于大人难以入眼,却是末将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陈新稍稍推辞了一下,装了装样子就收了,左良玉这种分赃法也不错,分享点军粮是常事,里面肯定有银袋,叫过王码夫吩咐两句,王码夫亲自收了粮车,送去了辎重总队处理。他在那里不会说是别人送的,只会告诉那些军需官这是刚刚缴获的,让普通将士远离这些交易。

    陈新领着左良玉往营内缓缓走去,如同散步一般,边走便闲聊道:“听说那八大王等贼首被左将军拦截时狗急跳墙,见到将军无恙,本官就放心了。如今想想,左将军的左右开弓乃是独步九边的绝技,这些贼首要伤将军绝无可能。”

    左良玉不知陈新说这话的意思,只得小心的道:“末将惭愧,当不得大人谬赞,未能截杀任一贼首。”

    陈新微笑着摆手,“流寇奔走如风,败之易灭之难,这事也急不来。”

    左良玉听完一颗心落定,却听陈新又道:“不知左将军斩首几何,可有上报?”

    “首级尚未清点完毕,末将估摸着不到大人的一半。”左良玉十分机灵的说道,左良玉这种军头也最服强者,陈新的一些事迹他有所耳闻,以他如今的形势,绝不能得罪这人。

    这几rì他斩杀很多,许多溃散的流民被他的人马截杀,加上杀良的人头达到三千多,他也犯不着去杀良了。不过这次主力是陈新,左良玉总不能超过陈新的斩首数,所以陈新如此暗示他,左良玉便说了是陈新的一半,估计陈新可能接受。

    果然陈新点头道,“原来左将军斩首一千五百之多。”

    左良玉立即接上,“正是,大人说得甚准。”

    陈新在大帐门前停下,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左良玉,想起第一次在蓟州见到左良玉的情景,那时候左良玉还颇有些傲气,在军中的名气多来自他左右开弓的连发绝技,如今也是滑不留手,看来真是练出来了。

    陈新带着职业的微笑,对左良玉淡淡道:“本官营中有两千多俘获的流寇,本待一一询问,不过与我登州镇将士语言不通,一时也问不明白。本官便麻烦一下左将军代为甄别。左大人近rì与流寇连番血战,损失必定不小,这里还有些兵仗之类,本官便送与将军,也请左将军不要推辞。”

    左良玉连忙道谢,他最缺的就是兵器,那些流民则作为炮灰去消耗,陈新怕人多,他却不怕。

    陈新指指东面道,“左兄弟rì后有何短缺,千万不要客气,本官在登莱认识不少的商家,运河沿线也都有路子,左兄弟要买任何东西只管说一声便是,是任何东西。”

    左良玉听陈新最后强调那句,立即明白陈新说包括兵器硝磺等,他以前知道文登香是陈新办的,现在听了陈新的话,对陈新的实力开始重新评价。

    接着他听到陈新悠悠道,“左兄弟若是有什么要卖的,也只管说一声,过两rì本官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以后直接联络他便可。”

    左良玉现在只有听着的份,老老实实的点头。这时王码夫从后面追来,他立正行礼道,“大人,有军令。”

    陈新转身问道:“哪里来的?”

    “河南巡抚玄大人。”王码夫瞟了左良玉一眼。

    陈新道:“没关系,左将军不是外人,玄大人有什么急事。”

    “玄大人命我镇、昌平、川军清剿余寇之后前往辉县,他将亲自到卫辉府主持剿寇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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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英烈传(大章求月票)

    第二日登州镇主力起行,此时的前锋已经在淇河边扎营。林县周围的山上还有无数当日逃散的流寇,有些有数百人,哨骑一经发现,登州镇就派出一支人马去清剿,路上走得很慢,陈新希望尽量让他们赶远些。

    卢象升的大名府天雄军留在磁县,清剿那些零散流寇,保定总兵梁甫的保定兵也大部留在河南与北直隶交界地区,防止有漏网之鱼突入北直隶,仅派了一个游击黄永贵带了千余保定兵赶到河南,整个太行山东侧,暂时没有了大股的流寇。

    从林县往辉县,沿途入目皆是干裂的土地,除了河流两岸之外,林县的干旱也十分严重,很多地方不是荒芜的问题,而是缺水缺到寸草不生。太行山沿山的部分稍好,有不少的山泉水可以引,洹河沿岸也能做水渠水利设施,再远的地方就根本不行了,很多土地抛荒的时间不短,一些士兵去查看后都觉得至少数年无人耕种。

    在陈新的前世,著名的红旗渠就在林县,将漳河河水引到了林县的盆地,才算是解决了林县的灌溉为题。不过陈新在林县没有那样的动员力,也耗不起那个时间,只能和当地人民抢滨河田地了,近卫营第三总的一个司留下,以震慑当地的宗族势力,缴获的粮食也大多留在了这里,作为他们的启动资金。

    屯务司的人开始在林县磁县等地召集流民,与留下的那批俘虏一起建立屯堡,这个地方就不能像登莱那样修个围墙就了事。必须建起夯土城墙,短时间是无法完工的。另外便是占据土地。陈新给屯务司的指示是,土地有争执的。可以给银子买。

    林县那个知县被吕直一番威逼,现在不敢管登州镇的事情,陈新临行前也去拜访了一下,大棒之后又给了点胡萝卜,不过他的说法又变了一下,只说是有些俘虏无法安置,吕监军打算安排他们在林县屯田,到时候照样给林县纳税,是林县一个大大的政绩。

    那知县恍然大悟。以为吕直要当地主,于是陈新在中间借了吕直的势,知县被忽悠进去了,他当然也不会去找吕直对质,连连表示要关照那些人,他还连夜查了田册,然后带人去给陈新他们看了争执会比较少的抛荒地,于是林县屯堡的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

    留下的一个司带着些俘虏继续在战场各处掩埋尸体,倒不是他们心地好。五六月气候炎热,尸体容易引发疫病,既然他们要在此安营扎寨,那么这就是必须做的。虽然有个随队的农科所吏员说尸体可以肥田,但从官兵到流民都没人愿意把尸体埋到田地里面。官军离开之后,陆续也有逃散的当地居民回乡。此时才发现他们有了一批新邻居。

    这个初始的据点对登州是重要的一步,登州镇目前在青州府进行着缓慢的渗透。将那些无主的土地收入治下,以接收越来越多的流民。这种动作与当地肯定有冲突,所以陈新才要让趟地虎不断在青州府制造事端,一来转移官府视线,二来用匪患牵制那些缙绅,而这个时候,他给吴坚忠的命令已经发了出去。

    。。。

    崇祯六年的五月,官军连续在陕西和河南大捷,斩杀流寇过万,三十六营在太行山两边跑来跑去,想寻一个软柿子,可惜他们都没找到,北方的边军他们对付不了,河南这边的登州镇他们也搞不过,活动范围越来越狭窄。

    陈新与曹文诏取得联系,两军沿太行两侧齐头并进,防止流寇利用进军的差异往复流窜,但实施起来才发现困难多多,许多流寇流窜进山,这两支强军也是剿不胜剿,太行山脉山峦起伏,那些流寇又没有山寨可打,往往追击一日连人都看不到几个。连登州的步兵都是如此,曹文诏的骑兵更费劲,他只得减慢速度慢慢前进。

    六月初,陈新带着耿仲明、左良玉等部进入卫辉府,邓玘的川军则比他们还早一些,除了马祥麟老婆张凤仪领着的千名川军外,秦良玉在崇祯三年带来的石柱兵余部都聚集在了卫辉府。

    当时秦良玉领石柱兵九千勤王,到现在已经被秦翼明带先走了几千人,没有秦良玉秦翼明这样的主心骨,川兵们也经常鼓噪,嚷着要回乡,此时的蓟镇新兵操练完成,朝廷也担心川兵闹出事情,便同意了他们回家,但要求顺路剿灭流寇。从北直隶到河南途中,陆续有些人马离开先行回乡,现在剩下的大概四千多,邓玘领了两千余,马祥麟和张凤仪各领千余,其中的张凤仪所部已调往怀庆府城。

    林县大捷的消息传开后,河南巡抚玄默找到了目标,亲自来带领东路军,集结地定在卫辉府,东路大军云集,计有登州镇团练总兵营四千、登州标营七百、川军四千余、京营五千、昌平兵两千、大名府团练兵两千,河南本地毛兵四千。其中战力最强的是登州镇和川军,但两军都是步兵为主力,其他各部营兵不堪大用,可依赖的只有家丁。

    在河南的官军人数名义上超过两万,实际上各部有多有少,京营和河南兵有不少空额,左良玉则远远超过,他们按玄默的要求驻扎在辉县,等待巡抚的到来,辉县城外布满军营,

    三十六营抗不住北方边军的压力,往西突围被许鼎臣阻截后,他们只能盘踞泽州,通过流动来不断牵制官军,但他们松散的体制很难形成合力,反而被曹文诏这样的强军分而击破,形势越来越艰难。不过他们见隙就钻的打法,逼得官军常常要回头追赶,拖延了北路官军的进度。

    河南境内的流寇还是混乱,小股些的遇到追击就钻回太行山,跑到山西流窜一番。若是山西官军逼迫厉害,他们又翻山回来。

    小股的可以随便流窜。最大股的紫金梁、闯王等人则不行,他们在泽州已无法筹集足够的粮食。终于也翻过太行山,进入了河南境内,三十六营有半数汇集于卫辉府和怀庆府境内,到此时他们终于发现,他们的胡乱流窜把自己窜到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中。

    西面北面是九边抽调的最为精锐的边军,中间是太行和王屋山,南边是滚滚黄河。东面的川军、登州镇、昌平兵是崇祯能抽调的最好的人马,有了登州镇的崛起,崇祯绝不愿意再调居心叵测的祖家军的入关。

    陈新将大军按千总部分散。在辉县县治和太行山之间布防,耿仲明、邓玘在辉县和府城之间,左良玉则被调到了卫辉府城附近,河南兵严守黄河各个渡口,把船一股脑都收了,对豫北流寇的大合围已经完成。

    今年后金暂时也没有来捣乱,使得明廷的财力人力都往流寇这边倾斜,明军大军将流寇堵截在山西、河南交界的太行和王屋山两侧,崇祯连连收到捷报。确定京师无忧之后,他激动之下调动了五千京营兵前来,他们出京后赶得还算快,六月初十到达了漳德府。从崇祯元年以来最有利的剿寇形势已经出现。

    最凶悍的流贼都集中于此。只要歼灭这个地区的流寇,那流寇之祸就平定了大半。怀庆等地已经打过许多次,很多地区被流寇抢过了。流寇饿狼一般扑向卫辉府,只为抢到足够的粮食。

    而紫金梁和闯王等头领注意到了形势的严峻。开始连连召集各营头目合议突围之法。另外则扩大抢掠的范围,此时官军最空虚的就是怀庆府。流寇们一改常态,连那些坚固的寨子也不计伤亡的攻打,以求获得更多粮食储备。

    刚到卫辉的几股流寇看不起内地兵马,气势很盛,冲到卫辉府城周围抢掠,玄默传檄令昌平另一副总兵汤九州追剿,而传给陈新的命令十分奇特,除了叫他清剿辉县县境之外,竟然要他派兵去清池柳泉关保卫潞王妃的陵寝,以防被流寇盗挖。

    陈新接到命令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事儿还不能不去,万一真被挖了,潞王封地就在卫辉府,若是他一番弹劾,崇祯最心痛这些亲戚,应付起来十分麻烦。他只得派出两百骑兵赶去,还真等到一股流寇,一战将其击溃,马兵照例跑掉了。

    卫辉府已经涌进来超过五万流寇,分属于十多股大小流寇,还有河南本地一些山贼土匪出来趁火打劫,卫辉府一片乱战,各股流寇窜来窜去,有时候外来流寇还和本地土匪干一仗。官军机动力也不强,跟着后面吃灰,虽然经常宣称大胜,但都是杀的胁裹之流民,或者就是普通百姓的人头。

    这样的乱战难以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时间一拖再拖,陈新的军粮也吃紧了。登州镇自己带的军粮在大名府补充过一次,出来后已损耗了不少,缴获的粮食陈新都留在林县,眼看着补给无望,军需官只得先调了林县的粮食,然后将大名府商铺的储备经水路调到林县,另外则向临清商社紧急购买,让他们继续往大名府运送。从临清转运损耗很大,路途上消耗三成,而且每次还需要登州镇出兵往来护送,造成部队疲劳。

    陈新先是问辉县要粮食,可辉县大军云集,那知县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粮食,邓玘、耿仲明、保定军的人每天到辉县城下叫骂,那知县把县库的粮食提供完之后,干脆躲进县衙不出来了。

    辉县的几百石粮还不够塞牙缝,陈新只得又向玄默行文,玄默很快运来两百石,回文十分客气,通篇都是赞赏登州镇,但最后说军粮暂时没有多的,各地支度困难,运送也十分不便,说是等个十多日才有,请登莱先自行供给。

    吕直给玄默行文也没有回应,他给司礼监上了折子弹劾玄默,一时半会也没有起作用。陈新都要不到,其他客军更加没戏。于是川军、左良玉和耿仲明都开始在乡间抢粮,有时还联手打缙绅的寨子,耿仲明抢到的还跟陈新上缴一半,挣了一番表现。

    这些兵头能这样干。陈新不能那么干。陈新原来设定的补给点分别在大名府、开封和洛阳,现在正好在几头不搭的地方。开封府看着最近,只有两百二十里。但中间隔着一条黄河,过河之后两百多里全部都是陆路,以现在卫辉的兵荒马乱,流寇官军山贼都会来抢劫,没有兵马押送根本走不到。

    不过军粮是根本,必须要解决,他派军需官去卫辉府问了一下价,一石值银三两,辉县一石五两。完全把官军当成了冤大头。

    他只能紧急传令给王二丫,让她亲自赶赴大名府筹粮,通过卫河运粮到卫辉府边界的淇门镇,然后他派兵去护送到卫辉府城附近上岸,再经陆路运到辉县,这样的陆路只有几十里,可以大大缩减距离。

    登州镇一边艰难的从林县补充粮食,一边清剿辉县的流寇,连续打退薛仁贵和南营八大王两股大的流寇。将他们赶进了太行山,而陈新此时才知道流寇里面有三个八大王,张献忠只是西营八大王。

    登州镇几乎每日都有战斗,除了在平原打仗。有时还往北进山清剿,九成战斗都是鸡毛蒜皮的狗斗,追过去的时候流寇早已经跑了。就这么半个月时间,又有几股小流寇从太行山进入了林县。当日的溃散流寇又汇聚在他们麾下,变成了中型的流贼。卢象升很快去追打,但登州镇运送军粮需要的兵力更多了。费尽力气打不到人,还弄得四周都是匪徒,登州镇上下都憋着一股子气,他们现在才知道流寇的流字不是白叫的。

    几十股流寇和官军在卫辉这一通好打,流寇来来去去,在乡间到处杀人抢东西,官军追过去打跑后也杀人抢东西,遇见的时候就互相抢,双方互有输赢。左良玉和邓玘直接受令与玄默,在各处追打流贼,两人也打出几次胜利,渐渐在流寇那边有了点名声。

    在这种憋闷和混乱中,大伙一直忙着指挥各部追打府城附近的流寇,连会都没开过。熬到了六月十三,终于来了命令,让他们去卫辉府城开会,准备听玄大人的部署会攻流寇主力。

    吕直对玄默很有意见,原本陈新领着武将打得好好的,他这么横插一杠子,半天没个统一的方略,各路大军都被拖在府城附近,完全被流寇牵制,现在又给不出军粮。而且听说玄默一直在等京营的到来,所以到六月十五才开会,所以吕直感觉玄默有些冷落登州强兵,这脾气一上来,也打算拖着不去,回信让玄默先给军粮。

    陈新本来对玄默一肚子气,自己来打河南地盘的流寇,居然也不给客兵足够补给,也不知是保谁的脑袋。现在看吕直如此,自然站在吕直这一边,把玄默的军令当废纸一样扔在一边,于是耿仲明和保定的黄游击也不去,生生把玄默的大会搅黄了。

    玄默此时已得知吕直在弹劾自己,马上也上疏弹劾吕直阉人专权,绝不输气势。不过他自己也找台阶下,又把会议推迟到了十八日,抢在十六日送来一千石粮食,只说是给陈新的。

    既然巡抚给了粮食,陈新便就坡下驴,劝说吕直同意后,跟着玄默派来的参随一起来去了卫辉府开会。

    十七日,各部的主将和监军都去卫辉府去开会,除了陈新这里的吕直,邓玘和左良玉也有监军,是年初派来的,那一批总共四个太监,分别到了曹文诏、张应昌、邓玘和左良玉军中。

    陈新和吕直带着耿仲明当日就到达府城,卫辉府城就是汲县县治,万历年间才增修过,城周六里有余,三个大门,城壕宽三丈五尺,算是中等规模的城池。附近驻守有河南标营千余人,马祥麟的千余川军,加上当地守城的河南兵马,显得固若金汤。

    城中市面上十分萧条,路边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却基本是目光呆滞。他们很多人都没听过登州镇,认识字的也没有几个,看着陈新的大旗只是发呆。

    会议地点在卫辉的知府衙门,周围街道被玄默的标营清扫一空。已经追上大队的宋闻贤也跟在陈新和吕直身后。几人到照壁外下马,交给亲兵牵走,门口几个站岗的标兵。看着还是挺有精神的。

    玄默派来的参随引着几人进入知府衙门,听说玄默正在见京营来的两个总兵官。安排两人在二堂一个偏厅等候,吕直一听又要等。不满得连茶都不喝。那参随尴尬的退到门边等候。

    陈新则乐呵呵的喝茶,跟耿仲明、黄游击等人搭话,直等了一刻钟,那参随才急急进来道:“陈大人、吕老公,玄都爷请二位大人去正厅说话。”

    陈新等人刚站起来准备过去,吕直就一拍桌子,不阴不阳的道:“咱家突然尿急,请玄都爷稍带。”

    他说罢就走到门口,对那呆着的参随道:“领路!”

    陈新嘿嘿一笑。坐下看那参随领着吕直去茅房,也不知吕直这尿急会多久,搞不好也是一刻钟。

    宋闻贤凑过来低声笑道:“大人,属下觉着咱大明的事情,人越多越不好办,咱们几次单独打仗都很顺当,一和其他营伍凑在一起就闹心。”

    陈新瞟了一眼下首的耿仲明和黄游击,也低声回道:“听说川军能打,不知会不会和他们搭伙。”

    “属下听说。那邓玘并非石柱土司所属,属下中也并非全是石柱兵,其中颇有人不服他,真正的白杆兵是马祥麟和张凤仪领的。”

    “哦。有这事?”陈新不太了解,这次虽然在林县一起作战,但他没有见过邓玘。都是塘马往来,洹水作战结束后。邓玘一路急急忙忙就南下了,所以了解不多。宋闻贤也是在京师兵部听的小道消息。不过后来邓玘确实是被川兵作乱所杀。

    陈新想起浑河血战,淡淡道:“那秦将军我还是佩服的,这次听说他儿子马祥麟也来了,倒要好好的结交一下。”

    宋闻贤知道陈新是说得漂亮,其实结交这些人都有目的,作为西南地区的强军,又有很大的名声,结交总是没错的。

    他轻声问道:“那属下要不要准备些礼物?”

    “当然。”陈新点点头,“不过我方才想起一样东西,比银票还好。”

    宋闻贤正想问,门口又有人来,另外一参随领着一个将领进来,那将领身材高大,但有一只眼睛上包着布,陈新连忙站起,那参随对陈新介绍道:“陈将军,这位是石柱宣抚司来的马祥麟将军。”

    参随接着又介绍了陈新,马祥麟在山海关待了两年多,对登州镇已很熟悉,他对登州镇颇为佩服,连忙跟陈新见礼。

    宋闻贤正感叹来得巧,又想听陈新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送,不过他看陈新身上啥都没带,总不会把山文甲给了人家吧。

    只见陈新扶起马祥麟,仔细的看了一会,那种神色连宋闻贤也不知他是否在演戏,马祥麟也有些奇怪,这个人是第一次见,为何感觉他有很多话要说一般。

    陈新此时想起的是浑河边那支血战不屈的川兵,而这位马祥麟也是其中的一员,最后逃出生天,崇祯三年又随军援辽,后来一直参加追杀流寇的战斗,直到崇祯十五年死于襄阳,秦良玉一家可谓满门忠烈,连马祥麟的老婆此时也在领兵作战。

    陈新轻轻叹口气,“原来是浑河血战的马将军,某万万当不起将军一拜,浑河血战乃我大明众军之胆,让那建奴也知我中国并非无人,每思及此,本官便为之动容。”

    马祥麟这些年也听了不少这样的话,只是淡淡的客气了几句,陈新接着又道:“陈某在此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马将军见谅。”

    “陈大人请说。”

    “本官一直想出一本书,名为《辽东英烈志》,让我大明在辽东之英雄永远流芳于世,其中浑河血战之川军众将却不甚熟悉,是以一直未能完成,今日见到将军,陈某情难自已,多年夙愿又涌上心头,所以本官想向马将军请教,除了秦邦屏和周敦吉将军,尚有那些英武之将士,有何壮烈之事迹。”

    宋闻贤和马祥麟都微微张着口,宋闻贤绝没想到陈新居然能出这一招,马祥麟就更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为武夫著书立说,即便这人也是一个武夫,那些浑河边倒下的战友亲属一个个出现在眼前,他想起这些人的事迹能够变成书籍流传下去,心中莫名的开始激动。

    宋闻贤看到马祥麟的眼睛有些发红,轻轻摇摇头,手在衣袖里面学着陈新的做派,竖了一下大拇指。

    等到吕直尿急一刻钟回来之后,他赫然看到一个独眼将军在和陈新热聊,激动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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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青化镇

    吕直乐得耽搁时间,也在一旁听闹热搭话,顺带奉承石柱兵两句,直把那参随急得抓耳挠腮,又拖了一刻钟,陈新似乎才想起还有巡抚要见,足足让玄默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两个下级。

    玄默一表人才,见面就十分客气,丝毫不为被尿急拖延而动气,也绝口不提互相弹劾的事情,双方一番太极下来,玄默又跟他们暗示了一番自己的策略,吕直和陈新看他如此,也不提扫兴的事情,只说军粮保障的事情,对玄默的策略算是默认了。玄默通知各军主官提前到,便是要在会前和主要领导达成共识,这也是为官的基本策略,若是会前没有沟通好,直接上会是要出问题的,尤其是吕直还跟他不对付的情况下。

    晚间的接风宴上将军如云,包括他们的亲随也都在外间安排有桌席,这一顿饭吃掉上百两银子,将官们推杯换盏,陈新酒量甚好,态度又很亲热,与一众将官结成了酒肉朋友。

    这个接风宴下来,大家表面上的关系融洽了不少,陈新结识了几个新朋友,官职最高的是京营总兵王朴和倪宠,两人都是一表人才,虽然才长途行军过来,但收拾得十分整洁,与其他将军灰头土脸大不相同,他们的家丁也是盔甲明亮,明盔上还插着一根红羽毛,也不知是什么毛。(注1)

    这不愧是京营的形象,但据陈新的了解,京营实际战斗力很差,占役和空饷比之一般的营兵还高。即便在籍的,其中也充斥着大量的乞丐、青皮、帮闲。

    这样的情况。早已远远偏离了朱元璋和朱棣建立京营的初衷,他们建立京营是为了形成内重外轻的格局。制衡地方实力派,朱棣登基之后,京营达到七十二卫所,三十多万人,整个北直隶境内驻军人数达到六十万,是北方的防御核心所在。

    京营的编制一改再改,从三大营改十团营,十团营又选十二营,又改东西官厅。最后又变成了三大营,即五军、神枢、神机三营。

    不管他们怎么改,京营整体仍没有脱离卫所制的大框框,其制度性的腐朽一脉相承,占役和空饷的问题就没有解决过,京营成为京师权贵的禁脔。正德初年给事中王中良选军,结果发现兵额三十八万,在籍的只有十四万,堪用的只有两万。这还是在明中的时候。其后各位皇帝有过的多次振奋京营的尝试,但都以失败收尾。

    明中之后京营的状况,毫无威慑能力。这也不是到崇祯时候才如此,在崇祯即位之初。李邦华为整顿京营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情况稍有好转,但他得罪了很多的人。权贵们借着己巳之战让李邦华下课,京营又恢复为老样子。甚至犹有过之。权贵们既分空额军饷,又占役使用在籍士兵。把士兵变成他们家中的家奴,其中的巨大私利,让任何改变的尝试都阻力重重。

    张大会从京师发来的情报也一再提及,京营兵不堪一战。虽然陈新对京营的战力不感冒,但倪宠自我感觉却很好,他虽然也客气,但神态之间总有种优越感,陈新忍着恶心去敬了酒,嘻嘻哈哈的拉了一番关系。另外那个王朴看着英武一些,言语间似乎是出自将门。陈新依稀记得有个大同总兵叫王朴,后来松锦大战的时候抢跑,在长跑比赛中击败有主场之利的关宁军,难得的获得了辽西拉力赛冠军,最后还没领奖就被皇帝斩了,也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

    吃过丰盛的晚宴后,玄默还安排了花酒,陈新也跟着去了。妓馆红牌都被包下,妓馆歌舞升平,各位武将十分尽兴,丝毫看不出城外还是千里狼烟的局面,妓馆的消费就更加的多。陈新一起饮酒作乐,最后没有过夜,不过也呆到深夜才离开。

    陈新的二十名贴身亲卫都没有进入妓馆,他出来后带着卫兵去府学,那是玄默给他的一百多卫兵安排的住宿地,他坚持要与自己的军队同住。

    街上有不少巡夜的兵丁和民勇,玄默的防务还是搞得不错的。开道的标兵打着巡抚的灯笼,没有人上来过问,陈新在马上打了一个酒嗝,他是酒到即干,也喝得够多了,脑袋中有些昏沉。

    街上的清风一吹,又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看周围,标兵昏黄的灯笼光摇动着,投射出众人的影子,得得蹄声在空旷的长街上回荡,背后传来阵阵丝竹声,以及一些男女调笑的声音。

    陈新摇摇头,在卫兵的簇拥下缓缓远去,那妓馆围墙中的小楼,依然灯火通明。

    。。。

    崇祯六年的六月十八日,东路军游击以上干部大会胜利召开,会场就在府衙的正厅,里面人头济济,总兵副总兵监军一级的便在左右前排,参游千总之类的在后排。

    马祥麟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径自选了靠近陈新的位置,与陈吕二人低声聊天,此时讲的已不是浑河血战,而是聊些趣事。

    上了会场之后,玄默首先讲了一番自己的计划,他首要要求不得放流寇入北直隶,那是第一等大事,然后就是要保护好卫辉府,因为卫辉府中还有个潞王,一旦失陷是不得了的事情。另外便是通报了一下山西那边的情况,流寇依然被围着,玄默强调要守稳卫辉府,阻止大股流寇往东突进,将他们困在怀庆附近。

    但他的部署还是过于关注具体指挥,要求主要攻击某某流寇,但缺少总体的方略,陈新昨日曾建议他稳守与突击结合,各部守紧要点,再集中一些骑兵较多的将领对流寇驻地进行突击,打击他们的根本力量,但玄默在会上也没有提。

    陈新估计玄默颇多顾虑,不敢让大队官军离开卫辉府附近。怀庆反正也打烂了,他宁愿维持现在的情况。只要把流寇困死在怀庆就行了。等到北边的曹文诏、李卑、艾万年这些强军一到,流寇就飞灰湮灭。这样对他的风险最小。

    好在大家都给面子,没有让玄默下不来台,到最后还是提到军粮的问题,大伙终于还是忍不住,当年蓟州的一幕重现,各个军头开始鼓噪。但是东路的官军加民夫超过四万人,每天都要几百石的粮,玄默确实拿不出那么多,让大伙自己想办法。军头们闹完了,还是只有回去各抢各的。

    陈新在卫辉多留了两日,等到了从大名府沿卫河过来的粮船,他领兵在淇门镇接到,带着骑兵护送到府城上岸,用自己的辎重队运回了辉县。

    这是陈新第一次真正尝到客军的滋味,他不缺银子,背后还有强大的商业网络,如今也供应得如此头痛。其他军头可想而知,不抢的话肯定饿死自己,那就只能抢粮饿死别人。

    回辉县的途中,陈新给耿仲明留下部分粮食。其余的都运到辉县城外的大营,眼看战事有持久的趋势,陈新也只能开始巩固营盘。把这里作为一个前线的支撑点,确保军粮的安全。

    这一次补充之后。登州镇又有了一个半月的储备,陈新解决了后顾之忧。开始收拢部队。他不打算再和流寇进行无意义的追逐,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他准备自己干一票大的,真正震慑一下建奴。

    陈新派出大批哨马查探流寇的动向,尤其是大股核心流寇的驻地。豫北战场辽阔,而登州镇哨马数量不足,不过陈新还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情报来源,就是他在洹河之战后就布下的一个暗棋。

    。。。。。。

    怀庆府河内县青化镇,漫山遍野的流民在镇外安营,他们没有足够的材料和体力搭建违章建筑,很多人只是露天居住。

    镇内还有几座完好的大宅,门前树着两杆红色大旗,一面上书紫金梁三个大字,另一面则写着替天行道闯王。门口不时有一股股骑马的彪悍人马到来,互相用秦腔大声谈笑,然后一起进屋。

    这里原来是一个谨慎的家宅,今天是紫金梁王自用的临时所在,他的营地并不在此处,而是在青化镇以北,还要更靠近太行山,今日只是到这里与各股匪首见面谈事。闯王作为第二大的流寇,最早赶到此地会面,两人最近一直都搭档流窜,是三十六营的主心骨。

    宅院的东西花园里面散落着许多马匹,他们正在里面吃草,地上满是粪便,将一个清幽雅致的花园弄得一片狼藉。两面花园的中间,便是地主老财原来住的地方,正厅里坐满彪形大汉。

    上首一个两鬓斑白皮肤粗糙的大汉,他神态从容,并不像那些头目那样大吃大喝,只是偶尔端着酒碗沾一口。他旁边的则是一个粗豪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上下。

    “五哥、六哥,你得赶紧的想个法子,如今打食越打越少,驴球子的狗官兵倒越来越多。”门口一声陕西口音的大喝,上首大汉笑笑抬起头来,看着脸色发黄的八大王大步走进厅来。

    周围的流寇头子们纷纷跟张献忠热闹的招呼,张献忠也不回应,走到一个贼头面前,一把抢了他啃到一半的羊腿,又夺了他碗,自己坐到了上首大汉身边。

    那两鬓斑白的大汉就是紫金梁,如今三十六营的大头目,原来在王嘉胤手下的时候排行五大王,张献忠排行第八而称八大王,张献忠习惯称他为五哥。旁边那个粗豪的中年人,就是高迎祥,当年在王嘉胤手下派第六,当年就比紫金梁刚好差了那么一点,如今也就只能派在第二,所以这论资排辈到哪里都有市场。

    排在紫金梁和高迎祥前面的四个,如今都已经挂了或不知所踪,包括大天王王嘉胤在内。第四到第八倒还都活着,老七就是曹操罗汝才,也可见王嘉胤当年手下人才济济。张献忠对老六老七都没有多尊重,所以紫金梁就成了少有能压服张献忠的人。

    这时下面一个贼头不阴不阳的道:“额说西营八大王,听说你被一伙子山东兵打得裤子都丢了,你那驴球子丢没丢?”

    张献忠冷冷看过去,双目凶光四射,两人都凶恶的对视,紫金梁在中间平静的喝酒,其他人各吃各的,仿佛司空见惯。

    “咱老子可舍不得丢,不然拿啥驴球子招呼你家婆姨。”

    那人嘿嘿笑道:“今晚回去额就先把额家婆姨煮来吃了,下次西营八大王就可以不必留你那驴球子了。”

    张献忠呼一声站起来,一个酒碗呼一声就飞了过去,那人早有预备,手一挥挡开,身后几人同时呛啷啷的抽刀,张献忠也抽出腰刀,作势就要上去砍杀。

    “好了。”紫金梁轻轻挥挥手,张献忠才停下步子,紫金梁站起来走到中间,“眼目下,这狗官兵杀咱们兄弟杀得不少,你们两个八大王就不要再帮忙了,一个名号争个驴球子。”

    那边那个八大王听完后坐下,挥手让手下收起腰刀,张献忠把刀当啷一声扔到地上,气呼呼的坐下饮酒,不时狠狠的瞪那个八大王一眼。

    紫金梁对周围人拱手道:“今日大伙都来了,咱老子寻你们来,不是来打架喝酒的,皇帝如今派了几万人跟着额们,边军多厉害大伙都知道,那山西迟早呆不住,河南这哒就巴掌大一块,黄河咱们也过不去,日后该往哪里去,大伙都有啥章程没有。”(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引蛇出洞

    一说到计划的事情,众流寇头子便无精打采,他们一贯的乱窜抢劫,哪里有东西可以抢,他们就去哪里,哪里有过什么计划。有的甚至只打算来吃一趟,连目前形势都看不出来,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跑快点就能逃掉继续流窜。

    眼看无人说话,一个头带毡帽身穿蓝衣的大汉站起来,他对紫金梁拱手道:“五大王,如今官军四集,人数是不少,但他们每路只能守一处地方,反不如额们便宜,咱们也该换换脑子,某觉得不能一味的逃窜和给买路钱,总要挑一股官军卖力打上一阵,若是能杀得一二狗官,其他官军便得怕了咱们,后面再往哪里走,都要方便些。”

    高迎祥在上首一拍掌,大笑道:“咱老子就喜欢这样的主意,咱们三十六营里里外外加起来,二三十万是有的,便在这青化镇几十里内,也有个七八万人,这许多人怕个甚,要想脑袋有饭吃,就得舍得脑袋。”

    下面马上就有人响应道:“额赞同李兄弟,杀左良玉那狗才。”

    “还不如杀京营,京营是皇帝心头肉。”

    “京营算个屁,昨日咱老子二十多人打跑了三百多,他们还拿银子交买路钱给老子。”

    “杀川兵那个娘们张凤仪!抓了来老子要尝尝味道。”

    “杀大小曹!咱老子的兄弟死在他们手上。”

    “杀卢阎王。。。”

    下面的贼首们纷纷争执起来,鼓噪着要对付他们各自的仇家。

    “都他妈别叫。”张献忠站起来道:“闯将李兄弟说的,额是双手赞同。可人家说的就是河南兵马,你们瞎叫唤个啥。大小曹在山西。你们他娘吃撑了怎地,有那力气翻山回去。河南这边都打几仗了。要咱老子说,打就打最凶恶的,杀那伙子山东兵,干掉这伙人,河南兵就丧胆了,谁还敢整天跟着。”

    方才那个八大王不阴不阳道:“好啊,杀了山东兵,额们把黄虎的驴球子抢回来,额把咱家婆姨给你多留一会。”

    “老子入你妈妈的毛。”张献忠又被他刺激。也不去捡刀子,随手提起椅子就砸过去,哐当一声将那八大王砸翻在地上,额头也砸出了血。那八大王跳起来就要过来干仗,连紫金梁都喝止不住。

    场中一片混乱,两人的亲随都互相打斗起来,两边各有一些小的头目帮忙,他们也不抽刀,就在大堂里面群殴起来。突然啊一声惨叫。一名贼寇胸口鲜血狂飙,双方吓了一跳,连忙各自闪开,只见高迎祥不知何时跑入场中。闷声挥着刀子对着地上那贼寇乱砍。

    这一连就砍了十多刀,他才停手,呼呼的喘了几口气。地上那贼寇脑袋都没砍掉了,闯王然后把刀扔自己的手下。坐回上首擦着身上的血迹,口中自语道:“入你妈的毛。都跟你们说了别他妈打架,还敢在咱老子面前动刀。”

    紫金梁指着那边那个八大王道:“你妈的再胡说八道,以后就别来求老子帮忙。”那个八大王闷声蹲了回去。

    这下连张献忠也不再咋呼,气哼哼的也坐回位置。一众流寇头目纷纷回位,地上的尸体就那么摆着,紫金梁也不叫人来收。

    “方才老八提议打山东兵,你们还有没有要打其他家的?”紫金梁站在中间发问,贼头们一时无人说话。

    “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说话是不是就认了?那你们说,各家出多少兵马?”

    还是没人说话,紫金梁扫了一眼,准备点些人起来说,他转头间看到面前一个贼首,地上那贼寇的血正流到他脚下,那贼首埋着头,抓了一个蚂蚁正往血水里面丢,玩得兴致勃勃。

    紫金梁骂道:“入你妈的老七,老子在这里费了半天口水,你在听没有?”

    那人抬头满面笑容的看着紫金梁,“五哥,淹死三个了。”

    高迎祥也骂道:“罗汝才,五哥好言好语问你,你装的啥傻子。”

    罗汝才笑眯眯的对高迎祥拱拱手,“六哥教训得是。”

    紫金梁不耐烦道:“到底你打不打,要打到底出多少人?”

    罗汝才恭恭敬敬的道:“额也赞同打一股,既然山东兵最强,打了能分的东西也多些。如今官军云集卫辉府,咱们打哪一股,都会被其他官军围攻,咱们要打山东兵,就得引蛇出洞。”

    高迎祥来了兴趣,“怎生个引发,别他妈调胃口。”

    罗汝才看看大堂中,不紧不慢的道:“各位当家的,让你们各家的人都出去一会,听的人多了老子不想说。”

    贼首们互相看看,陆续都把手下赶了出去,等着罗汝才继续说。

    “眼下他们在辉县,薛仁贵还被他们干了一次。咱们派人往辉县去引他们,勾到修武北面的地方,这边靠近辉县,其他股官军不会来凑热闹。到时各家人马都往修武北面去,只等他们出来,大伙一涌而上,总不见得他们三头六臂。”

    紫金梁皱眉想了片刻道:“倒是个主意,不过咱们这许多人,也难以掩藏行踪,会不会被山东兵知道。”

    罗汝才道:“这事儿原本就藏不住,不过咱们原本就来去不定,派些小家领兵往其他地方走,让卫辉乱成一团,山东兵一时也难以知道是冲着他们去的。”

    戴毡帽的李自成对罗汝才道:“果然不愧是曹操,只是咱们马兵倒是快,但步军走得慢,万一人多口杂,被抓几个去。。。”

    罗汝才打断道:“正是,所以各位都不要跟下面人说去哪里。谁嘴巴不严的,一律把脑袋砍了。”

    张献忠也走到中间,对罗汝才问道:“若是他们不动呢?”

    “那咱们就派一队人假作围攻修武,老八说过山东兵敢打。他们来得必然最快,咱们照样能先打他们。”

    旁边一个贼首问道:“他们也有几千人马。一时半会打不下来怎办?”

    罗汝才不慌不忙的坐下喝口酒才道:“那你说怎办,除了老回回。最能打的都在这里了。这许多人要是都打不下来,那大伙以后见着他们就绕道走,不然就老老实实交钱买路,再也休提打山东兵的事。”

    。。。

    青化镇东北面五里外,这里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的驻地,他在林县挨了登州镇当头一棒,又被左良玉趁火打劫,落荒而逃进入卫辉府后,一路抓百姓。又收编了一些山贼土匪和溃散的其他流寇,现在人数又有了五千多。

    他们这个营地中间是一个寨子,是刚刚被他们打下来的,马兵住在那里面,其他的流寇就是这么散在平野上,流民们在野地里到处挖鼠洞,或是往北去太行山的边缘的山林中砍柴打野果,偶尔有些马兵在外面跑过。

    从东面远远跑来十多个流寇马兵,他们刚刚出去抢掠回来。其中两人回营呆了一会,然后又骑马出来,往北面的山林跑去,在树林边缘寻到了另外一个骑马的流寇。他正在那里监督一些流民砍柴。

    三人汇合后走到一边,三人交谈中都是山西口音,树林边那马兵抬起头向周围张望。赫然便是特勤队的龅牙。

    他头上包着一块红布,一副流寇的打扮。这便是陈新布下的暗棋。洹水大战大乱了流寇组织,特勤队有九名山西来的队员乘机扮作被打散的小股马兵。换了缴获的兵器,分成三组投入了不同的流贼群中,这也就对流寇这种混乱的组织管用。

    流寇遭到重创后正需要补充实力,看他们骑术不错,立即收入了马兵。龅牙这组先找到蝎子块,然后又投了张献忠。流寇的结构松散,组织混乱,类似于大股的土匪,马兵常常改换东家,龅牙也作了些功课,声称以前是山西镇夜不收,兵溃后在泽州落草,曾在多个营头干过,他对山西很熟悉,说来头头是道,加上他的口音很正宗,流寇并未起疑。于是他跟着八大王的队伍跑了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紫金梁和闯王。

    龅牙望着外面大道上跑过的一股骑兵,对两人问道:“今日来来往往人很多,他们都往青化镇去了,看着像在商议什么大事。”

    “是紫金梁在青化镇召集怀庆各路营头,我这边看到听到的,便有十多个大小当家,闯王也在里面,总数应在二十多,没准三十多。”

    龅牙的用舌头磨着他自己的牙床,眼神不断变动,陈新给他的命令是查探紫金梁或闯王驻地,现在倒是找到了,但周围流寇总数超过七万,精锐马兵四千左右,还有不少拿着兵器的步军,他不知道算不算合适的机会,其他明军行动迟缓,如果带着他们一起,肯定会被流寇发现,届时便会逃窜。

    登州镇在林县留下一个司,辉县大营需要守卫,如果要来攻打此处,能出动的只有三千多人,孤军深入万一被发现,还可能被群寇围攻,这些流寇以前就多次这样干过。到时候也未必能指望得上其他明军。

    另外一个队员对龅牙道:“要不,就等他们散了再说。”

    “不行。”龅牙下了决心,“机会难得,这里聚集如此多的头目,一旦散去更加难打,打不打由陈大人说了算,咱们只管把消息传回去。”

    两人都点点头,龅牙低声问道:“今日你们出去,那几条河的涉渡点都记下没有?”

    “记下了,周围的标记也做了。”

    龅牙指着附近山林吩咐道:“咱们走两个去报信,留一个跟着大营,你们两先去查探山中道路。。。”

    这时营边一声牛角号响,是张献忠在召集马兵,接着旁边其他几股流寇也响起号角或喇叭。几人惊讶的对望,召集马兵便可能要移营,而他们刚到此地不久。

    “队长,咱们回不回去?万一马上要走,一时就脱身不得。”

    龅牙犹豫了片刻,有点不甘的骂道:“龟孙子,几家都在吹号,或许都要移营,咱们先回营,看他们要往哪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百里

    六月二十三日傍晚,武安北部太行山南麓,巍峨连绵的太行山在这里成为温和的丘陵,茂密的树林渐渐稀疏,外沿只剩下一丛丛的灌木和草丛,这些丘陵慢慢延伸到河南境内,连接上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

    山外的平原上是连绵数里的流民营地,大群的流民往山地过来,在山边砍柴打水。一些马兵则牵着马在各处吃草。八大王等部流民刚刚到达此处,开始扎营煮饭。

    两个流贼骑马沿山走了一阵,隐入山后消失不见。不久后他们从几里外回到平原,打马往东而去。

    。。。。。。

    辉县西北三里,大地一片枯黄色,连续的干旱和动乱让这片土地几乎失去了生机。

    登州镇大营就坐落于此处,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尖木桩,后面是一道土垒,上面插了标枪做的拒马,隔一段还有一个木制的望台,上面有几个士兵在值守。大营周围散布着一些哨马,将一些流民百姓模样的人赶到十里之外。

    西面道路上腾起黄尘,几名登州哨马押着两名流寇模样的人疾驰而来,在门口与值守官说了几句后,他们便进入大营。

    中军帐里面,陈新、祝代春、几个千总和参谋坐在大桌前,研究哨马传回的情报,这两天流寇突然变得活跃,辉县和获嘉县出现十多股流寇,还和当地的河南毛兵干了一仗,登州的哨马查探到有不少流寇到了修武北面,但他们的马兵大举出动。探马只能确定前面的几股流寇,分别为张飞、老张飞、一块云和南营八大王。

    这几股流寇还主动攻击登州哨骑。让他们一直猜不透流寇打算做什么,各部都加强了戒备。并且将耿仲明所部调到了辉县县治周围,以防他孤军被流寇突袭。

    陈新被这些流寇弄得有些焦虑,他们的马兵不少,营地行踪不定,往往官军收到消息的时候,流寇就已经换了营地。官兵往往扑空,虽然也打了一个胜仗,却都不是决定性的。

    几人正对着地图抓脑袋,王码夫在帐外大声的汇报。“大人,特勤队的龅牙回来了,紧急情报。”

    陈新听完后一拍桌子,“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龅牙跑进来,神色十分匆忙,大家都不寒暄,龅牙匆匆敬礼就凑到地图前,介绍了流寇的动向,然后指着修武县北面一一指点道:“大人。紫金梁到了修武,靠近太行山南麓扎营,张献忠在他的正东,离他营地三里。距离咱们这里约百里上下,闯王高迎祥也到了,在紫金梁东南六七里。至少有十七股大小流寇在往修武移动,可能会攻打修武县城。也可能往辉县而来。属下判断紫金梁会在那里驻扎数日,所以急忙赶来回报。”

    陈新摸着下巴问道:“紫金梁靠近太行山南麓扎营。闯王的位置离山地也不远,这两人都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他们纠集人马往辉县而来,咱们正该好好打一次,大家有什么意见。”

    “属下认为他们有两个可能。”祝代春凑过来看了,“两股最大的都在属下北面,他们这是防着咱们救援修武,或是要准备攻入辉县,往北直隶抢掠。”

    黄元举手道:“属下认为还有一个可能,流寇若是大举汇聚于修武,那可能会攻击修武县治,引我东路某一股人马救援,然后群起围攻。”

    陈新点头道:“有些道理,没准就是为了对付咱们,你觉得该当如何对抗?”

    黄元得了陈新肯定,更自信的说道:“属下觉得咱们该将计就计,先行通知附近的玄巡抚、邓总兵和马将军,还有左良玉所部,咱们不怕流寇多,假作不知他们的圈套,直接过去让他们围住,咱们再中间拖住他们,等流寇群集,巡抚大人指挥大军一鼓而进,咱们里应外合聚歼之。但最好的法子,是把他们往东引到辉县来。”

    “以他们的速度,只怕很难逮住流寇的马兵。”祝代春摇摇头,“那些流民杀多少也无用,听说怀庆和卫辉两府从贼者甚多,属下觉得他们更像是要往林县而去,咱们可以用骑兵引他们往东,测一下他们便知,若是他们不跟着来,则可能是要打修武县治,咱们等玄大人的命令,与其他友军一同救援便可,最主要是各将官的骑马家丁。”

    几名参谋都赞同祝代春的主意,陈新抬头看了一圈,见钟老四抱着手还在低头看地图,点他名道:“钟财生说说,你怎么认为的?”

    钟老四看看陈新道:“大人您在军官速成班说过,计划越简单越容易执行,俺只觉得,咱们猜一群流寇的计划干啥,他爱咋算计就咋算计,咱们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咱们就打咱们自己的。紫金梁和闯王既然来了修武,那就是个好机会,离辉县大营不远,咱们就不跟他玩什么计谋,一个急行军过去干翻紫金梁就是。”

    陈新几人都呆了一下,黄元忍不住道:“咱们都是步兵,流寇马兵急行逃命的话,一日可两三百里,咱们再是急行军也追不上马兵。”

    钟老四毫不客气道:“当然追不上,所以你即便诱敌进入辉县,咱们和川军齐聚也未必困得住他们,因为咱们还是没有足够的马,更别说那些友军未必愿意来,我看他们抢得很高兴。虽然流寇跑得快,但他们晚上总要睡觉,那我们就晚上走,急行军一百里路,不穿铠甲,一晚上绝对能到,天明时分发动袭击,让他们骑马都没工夫。”

    大家都有些犹豫,如果黄元分析的正确的话,那么修武北面会有七八万流寇,精锐马兵数千,钟老四还要主动送过去打。万一真被围住,流寇四面攻打的话。大家心底还有些担忧。

    连龅牙这样经常出入敌后的人,也觉得有些顾虑。“紫金梁的位置并不在最外围,除了北面是太行山南麓外,东南西三面都有其他流寇驻扎,最容易发现我们的便是东面扎营的几股流寇,分别是黄虎张献忠、上天龙和薛仁贵,都在紫金梁东面十里范围内。无论怎么走,这些都是避不开的,几千人的大军从人家营地间悄悄穿过是不可能的。一旦惊动了外围的流寇,紫金梁随时可以跑路。”

    钟老四摇摇头。抓过一支炭笔就要在地图上面画,祝代春连忙拉住他,陈新对祝代春摆摆手,“让他画。”

    钟老四趴在桌上,在紫金梁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表示是紫金梁和高闯王,在周围又补了一些小点,然后从辉县拉了一条线,走到接近小点的地方停下。往北进入了太行山,从山地中拉了一道线,到了紫金梁的正北方。

    围观的众人同时皱起眉头,钟老四看着陈新道:“大人。他们只防着其他方向,绝不会想到官军能钻山沟,这个方向的防御是最松懈的。咱们登州镇是唯一有夜行军和山地训练的官军,咱们用山地掩护。接近到紫金梁最近的地方。然后展开正面推进,两翼向心突击。一鼓将其击溃。只要最强的紫金梁奔溃,周围的小股流寇必定毫无战心,若是行动迅速,极可能活捉几个匪首。”

    黄元反对道:“钟千总这个计划看着好,但夜间行军百里,咱们的长矛兵即便再轻装,也要带着三十多斤的铁甲。。。”

    钟老四打断他:“铁甲都不要带,火炮和所有辎重也不带。”钟老四打断他道,“每兵只带五日份干米,火兵带少量腌肉,其他就只带作战的兵器。至于铠甲,将各部火枪兵有锁子甲的,一律取下给长矛兵,铁甲都放在营中,普通火枪兵可以不着甲。各兵身上多带一些子药,万一突袭不成,咱们顺着山地交替掩护撤退,山地中马兵难以施展,以咱们的火力,流寇无法合围咱们。”

    一群人神色怪异,盯着地图转动脑袋,登州镇起家时以戚家军为蓝本,当年戚家军一夜奔袭一百一十里山路的经典一战是武学的必修战例,听课的时候热血沸腾,但真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总会觉得风险很大,因为要放弃所有的重火力和补给,就像一次赌博。

    好一会后,陈新转头看着龅牙淡淡问道:“山地中有没有流寇扎营?”

    龅牙回忆一下道:“一般没有,夏天蚊虫多,没人愿意在山林里面过夜,能到平野的时候都在平野过。”

    “紫金梁北面的山林能否行军?”

    龅牙叫过自己的伴当,两人一起商议了几句,回忆那一带山林的地形,片刻后龅牙才道:“可以行军,那一片山地是一串山丘组成的,后面有一个连续的山沟,那里面树木不多,行军相对容易,能顺着山沟到达紫金梁北面。最后攻击的时候需要穿过南坡的树林,那里面也不茂密,不过对长矛兵有些难度。”

    陈新盯着那个位置,眼中神采连连,似乎正在下决心,他还是问道:“一般与山地之间有没有伏路军?”

    “有的,我就当过一次,没有其他方向的认真,大多都要睡觉。”

    陈新转向作战参谋,“中间有几条河流?晚间能否涉渡?”

    “大小河流六条,都标注过涉渡点。”

    “那好。”陈新一巴掌拍下去,看着众人道:“还有没有问题?”

    众人一起摇头,他们知道陈新已经下定决心,脸带兴奋之色,这个突袭计划胆大又具有成功可能性,想着以三千多人突袭百里外的七八万流寇,让这群军官都心跳加速。

    陈新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再反对,便对他们道:“机会难得,好不容易确定了流寇的位置,本官决定要冒这个险。咱们要干就干最强的,就挑那紫金梁,用钟财生副营官的方案。中军部立即派塘马联络川军马祥麟、邓玘部,只请他们往修武北面夹击流寇,不要说咱们的计划,万一突袭失败,好歹他们能来帮些忙。命令耿仲明部往西急行,赶到辉县西北方向,随便找一处寨子,做出抢粮的姿态,驱逐附近流寇哨马。各参谋立即开始制定具体作战计划,各部主官回营开始准备,简报暂时只传达到百总,天黑出发前才向士兵传达,从现在开始,所有士兵不得离营,做到随时可以出击。入夜后我大军沿太行山南麓边缘急行军,这次要让流寇看看真正的强军是什么模样。”

    众将一同站起,“遵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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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夜行(第一更)

    “平原八十里,都是乡间道路,山地二十里没有路,都是山沟沟,一晚上必须要走到。每人只带五日份干米,其余与作战无关的东西一律放下,所有行礼背包都留在营中。”钟老四大声对下面一群连长和旗队长说着,“凡生病体力不佳者、夜间不能视物者一律暂时转属近卫营第三总留守,将其中能夜行者换出。”

    第二千总部的营地,钟老四召集了百总以上军官,对他们发布作战的简报。

    按照陈新的命令,凡有夜盲症的士兵都被留给守卫大营的近卫第三总,将其中能夜行的士兵置换。好在团练营士兵都是从全部屯堡中挑选出,身体条件比以往好得多,陈新按自己的常识,给他们的饮食中制定了猪肝混胡萝卜等治疗夜盲症的食物,夜盲症士兵比例并不高,而统一的操典让登州镇能保证战力的发挥。

    几名排长和旗队长在自己本子上记下,钟老四等他们记完又道:“这次的作战目标是一个大贼首,咱们登州镇主力全部都要行动,该贼首驻地在修武县靠太行山一侧,其营地离山林区两里,距离我们现在的营地一百里。已有一支友军先行一步,为避免流寇马兵怀疑,他们会攻打当地一个勾结流寇的寨堡,实际是屏蔽周围流寇马兵的侦查。并在寨子外扎营,作出打造器械准备第二日攻打寨堡的假象。以此掩护我们真正的作战目标。咱们天黑后开始行军,不得打火把。”

    钟老四抬头看了一下天上,没有什么云彩。晚上应该会有星月的光亮照明。

    “根据营部参谋分发的情报,这个大贼首营地的东南西三面皆有其他流寇营地。唯独北面没有,流寇伏路军最远在五里。咱们就是要直取这大贼首。所有步兵将在夜间行军,前面阶段都在山区边缘的平原,直到到达紫金梁东面二十里,那里开始有其他各营的流寇驻扎,咱们需要进入太行山南麓边缘的山地,骑兵将留在这个位置附近隐蔽,步兵从山沟中行军到其驻地正北方,潜伏至其营地北面,如果没有被敌发现。我们将在天明前半个时辰开始突击。”

    “我们千总部的任务是攻击敌营地西侧,也就是说,我们要多走一段路,跟我们一起攻击正面的是第五营第三千总部,我们两个千总部担任中间推进,第一千总部的两个司分散在两个方阵千总部两翼外侧,他们会进行快速向心突击,攻击开始后,骑兵会快速赶来。牵制周围各路流寇。”

    钟老四跟以前一样,战前是不嫌唠叨,他最后对各军官叮嘱道:“咱们是小兵临大敌,记住袭击要点。攻击开始的时候要保证突然性,接近之前尽最大努力不要惊动他们,一律不准吹号不准敲鼓。有命令都用口头传达,统一攻击信号为一号鸟鸣声。四个连一水拉开。展开正面快速推进,各旗队长和队官要尽量保持好阵线。随时观察千总旗的位置和速度,分遣队由各分遣队长自行指挥,突在大阵之前,不受大阵的约束,他们是只管往前,能多快就多快。大阵进入营地后可能无法保持阵型,但也不准停下整队,一切的重点是速度,绝不给流寇整理人马的时间,直到击穿其大营才能停下。遭遇敌反击时,就地听最近的军官指挥,没有听到集结号,任何人不能停止攻击前进。咱们来了一个多月,打到现在没杀过几个流寇的精锐,那些流民老子都不想杀,咱们打鞑子也没这么憋气过,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抓住那狗日的紫金梁,让他跪在陈大人面前认错。”

    “明白了。”一众手下齐齐点头,眼中都带着兴奋。

    。。。。。。

    农历二十多的月亮出得晚,夜空中满天星光,温柔映照出北面一轮轮的黝黑山影,借着星光的照明,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行进在辽阔的华北平原边缘。他们的身形被北方的山影背景掩护,不在近距离观察,很难发现这支安静赶路的大军。

    所有人都没有举火把,在平原地区举火夜行,隔很远就能看到,所以他们只能借着星光前进。穿锁子甲的人都将甲套在里衣上,外面套上红色军装,明盔和枪刃上面也全部缠了备用的行缠,以避免造成反光。

    第一总的两个司分别在队列的首尾,他们展开了各自的四个局,呈不规则的棱形,最后一队稍稍拖后。这个阵型行军,能快速变换为几种战斗阵型,简单而直接,是戚家军在北方采用的队形,根本不是京营那些花哨的梅花阵能比。

    中间的是两个方阵千总部,这个大的阵型进入攻击位置后,就不用再进行调整,穿过南坡就是战斗队形。而骑兵和所有哨骑反而牵马走在最末尾,他们的马蹄都包着厚布,因为他们不会进入山地,到了离目标二十里远的地方,他们将会在附近山地隐蔽,以免继续前进被流寇的伏路军发现。

    走在最前面的是特勤队,并搭配了部分哨骑中抽调的精兵,他们放弃了马匹,同样步行前进,作为全军的前锋和向导,用鸟兽的声音互相联系。这招还是跟建奴学的,由吴坚忠和他带来的真夷总结出来,陈新得了提醒后给战兵部队制定了一些联络信号,特勤队的则由他们自行设定。

    中间的关大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他作为队中的士官和老兵,需要帮助其他队友,帮助军官留意士兵的情况,途中已有一人踩空扭到脚,被留在了路上。

    直到出发前,旗队长才给他们作了简报,今日是要去抓一个大贼首,士兵们都十分兴奋,毕竟大伙自己感觉是强军,但除了林县一战之外,他们连流寇的影子都找不到。每次流寇都是一战就跑,留下一堆不知所谓的流民。登州镇杀也不是俘虏也不是,很多时候只能任由他们跑路。这些人转眼就又投入其他流寇之中。登州镇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些流寇。

    他们出发后时快时慢,常速和急行交叉,中间休息三次,关大弟估计已经走了五十里,平原行军还不算太累,但再走三十里就要进入山地,到时候扛着这样的长矛行军,即便有携行具。也将非常辛苦。

    关大弟留意到路边左边依稀可见二十多具尸体。应该是一小股流民或流寇,遭到了特勤队无差别的斩杀。关大弟开始并未听到任何动静,此时仔细看看,那些尸体相隔并不远,可见特勤队下手十分迅速,这些人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让关大弟有些咋舌。

    据说特勤队曾经想抽调关大弟,但被钟老四顶住不放人,后来特勤队听说他连五十个字都没认足。也没再提要人的事情,所以关大弟心中有点遗憾和向往。

    “特勤队真厉害。”关大弟又盯了那些尸体一眼,在心里想了一句。

    这样一路走着,大概又走了十里。前面突然停下,连长周少儿跑过来,对着旗队长叮嘱几句。然后去了后面火枪兵的位置。

    旗队长过来低声说道:“所有人待命,不得说话。”

    关大弟踮起脚尖看看前面。远处竟然有一些篝火的火光,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

    龅牙用远镜观察着南边百步外的一处篝火。旁边有一条小河,能看到水流的波光,几名流寇还没有睡觉,正在奸淫一名女子,旁边有些流民在围着看热闹。这股流寇是突然出现的,他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营地。

    这股流寇人数不多,他们离丘陵区有两里多远,好在他们没有占据涉渡点,距离涉渡点越一里半,这伙人十分松懈,他们甚至没有伏路军,龅牙摸到百步的位置,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

    龅牙收了远镜,对旁边的张威问道:“大队走到哪里了?”

    “方才小二来通报,离这里三里,现在应该是停下了。”张威咂咂舌头,“他们离涉渡点不到一里,万一被发现。。。要不就现在进山。”

    龅牙回头用远镜对着山那边观望,山影黑沉沉的,流寇没有远镜,只要他们不往山边走,那么应该是看不到的。

    龅牙心中十分犹豫,这附近山中的地形他不了解,进山极可能无法在黎明前到达,最好还是继续平原地区的行军,到二十里左右再进山。但万一真被发觉了,这股流寇一旦鼓噪或溃散,极可能惊动其他地方的流寇,这涉及到行动能否成功,更关系到全军三千多人的安危,尤其是陈大人也在军中。

    他悄悄退后,回到两里外的的涉渡点,那附近有十多个特勤队员在分散戒备,另有两个中军的参谋刚刚返回,龅牙蹲下对他们问道:“陈大人听了是怎么说的?”

    “陈大人说,队头你最清楚情况,又走在最前面,请你大胆判断是否可行,行军的命令由你下达。”

    “我?”龅牙惊讶的张着嘴,陈新居然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他。

    其中一个参谋道:“陈大人说时间不多,往来传信不便,让你大胆分析决断,他不事后追究。”

    龅牙埋下头,两个参谋默默等着,龅牙等了片刻抬起头,盯着两人道:“我决定大队继续前进,虽然这里可能被发现,但如果进山的话,咱们可能无法按时到达攻击位置,白天暴露在数万流寇面前,届时对大军的风险更高,这里就算被发现,咱们也能全身而退。老子要一路走在最前面,万一被打死了,你们记得给陈大人说我决定的理由。”

    两人点点头,龅牙又叫过几个队员低声吩咐道:“咱们特勤队的人派出一个小队,往南部下警戒哨,若真有零散流寇过来,就悄悄摸掉。现在我说行军的法子,现在只过步兵,骑兵的马过河容易鸣叫,就等步兵走远再过,若是被发现,不要交战就往东走,这股流寇一时弄不清是什么人嘛,不至于惊动其他大股流寇,接近天明时骑兵再快速赶赴战场,到达的时候步兵就开打了,流寇也不及通风报信。现在说步兵,渡河处每次过一个司,大队在一里外等着,过完再过下一个司。。。”

    。。。

    陈新在后队收到龅牙的决定时,也松了一口气,行动总算还能继续。但要把骑兵留在后面,如果陈新要跟着步兵,也只能把马留下。

    前队开始陆续移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陈新不断的抬头看天色。祝代春犹豫了一会对陈新道:“大人,突然冒出这股流寇,前面也不知还有没有,此行终归是孤军深入敌后,现在还要留下所有马匹,属下心中总是担忧大人安危,想请大人返回大营静候佳音。”

    陈新摇摇头道:“将为军胆,这不是一仗的事,这次我必须去。没有马就步行,若是为将者都做不到,以后凭什么要求士兵做到。”他转向王码夫伸手道,“把我的衔枚拿给我。”

    王码夫把陈新的衔枚取出,陈新接过后咬在口中,祝代春等人见了他态度坚决,也都不再说,纷纷取出衔枚咬着待命。终于到了他们的位置,陈新领头往前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黎明(二更求月票)

    通过那处危险地段后,大军再次急行,以挽回耽搁的时间。出现那处营地后,大家的心情都有些紧张。关大弟不停的往四野张望,生怕哪里有出现一股流寇。好在路上再没有大股的流贼,大军避开那些寨子,连已经损毁的村落也是远远绕开。

    他们行走的道路大多是乡间小道,偶尔还是会进入田地中,这些翻种过的土地行走不易,对长矛兵就更艰难,为了扶稳那支一丈四尺的长矛,关大弟手上已经磨起了一个泡,他此时十分羡慕那些火枪兵,他们用携行具背着火铳,显得十分轻松。

    通过危险地段后,口中的衔枚已经取下,这样能让士兵的呼吸更顺畅,陈新相信登州镇的纪律,所以操典中没有强制要求夜间行军必须衔枚,而是由主管根据情况决定,在相对安全的路段就可以走得更轻松。

    再次休息一次后,登州军转向北面,从一个山口进入了太行山南麓的山地,先往北走过一段后,转入了一条山沟,然后大体维持着这个方向前进,道路变得难行,不断有人被石块土堆绊倒,关大弟打起精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那人下脚的位置,然后自己就踩那个位置,这样就不用花精神去选踏脚处。

    大军在山地中停停走走,沿途都有开路的特勤队和哨骑指路,山沟中有一条东南向的小路,十分狭窄,两旁是灌木和草丛,其中各种虫鸣协奏,偶尔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动物跑动。

    走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十里。加上心情有些紧张,对体力的消耗更大。所有人都感觉到十分疲惫,队列中满是粗重的呼吸。

    狭窄的山间道路上。登州镇的队列再不能维持六列并行,逐渐变为了三列,队形显得有些混乱,关大弟从小在山上长大,他不畏惧山路,但这样夜间走也是不多的,刚才转入山地之前,关大弟已经隐约看到远处流寇的灯火,心情兴奋中带着少许的焦虑。

    关大弟走着走着发现。似乎光线强了一些,他抬头看看,一轮下弦月已高悬在夜空。

    “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关大弟在心里嘀咕道,“啥时候才能到呢。”

    。。。。。。

    关大弟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他只是紧紧跟在前面那人的背后,直到前面传令停步。命令一人接一人往后传,关大弟识字不行,口头转命令还是没有问题,他一字不漏的穿给了后面的人。接力棒一般传递后,大队终于逐渐停下,杂乱的脚步声消失了。

    旗队长在旁边做一个下压的手势,士兵们纷纷坐下。又把长矛放在地上。关大弟喉头发干,但没有准许的时候,他还不能自己喝水。此时钟老四从前方过来。正好在关大弟旁边碰到周少儿,关大弟听到周少儿在问为何停下。

    钟老四蹲下低声道:“特勤队穿过林子去查看位置去了。他们要确定紫金梁大营的位置,参谋要给各部定位。然后咱们才按表旗位进入潜伏地,特勤队的人还没回来。”

    周少儿看看月亮位置道:“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特勤队怎么搞的,也不知道先派人过来。”

    “有人先过来,但预定地点没有人。黑灯瞎火的这么大一片山,或许走迷了路,又或许路上错过了。”

    钟老四语气中也有些焦虑,他说完就回了千总旗的位置。周少儿便传令休整,关大弟自己打开椰瓢开始喝水,他倒啥都不管,反正他就一条命,不是领导干部也不用为其他人负责,只管听命令杀人就行。

    众人在山风和虫鸣中蹲在山沟中等待,直等了半刻钟,才又有命令传来,这次是旗队长亲自过来,边走边道:“全体衔枚,说话者立斩。转入林中行军时往斜后扛长枪,不要碰到头顶的树枝。”

    关大弟摸出自己的衔枚,轻轻咬在口中,这是一支三寸长的竹片,周围已经被打磨光滑,与戚家军一样,上面写了他的营伍和姓名,凡在战后遗失者,一律都要遭受处罚,夜间待命时没有衔在口中的,被镇抚兵发现也会处罚,目的是不准他们随便说话。

    前队的长矛纷纷立起,关大弟也把长矛插在携行具中,用肩膀承担重量,然后双手握紧,防止它乱晃,大队又继续前进,再一次停下后,旗队长命令原地左转。

    关大弟估计是到了自己的位置了,前面是一座山丘的北坡,上面有大片的树林,关大弟有些担心如何通过时,已经来到树林边上,林中的树木不算密集,士兵们从树木之间进入树林,他们的长矛开始碍事,不断的挂到上面横着的枝桠,发出噼啪的声响。

    关大弟把长矛从携行具取下,斜斜向后扛在肩上,以降低它的高度,一路躲闪着那些树干往山顶爬去。

    。。。。。。

    修武北方的太行山南麓,静谧的月夜之下,林中只有各种昆虫的叫声,如水的月光穿过层层枝叶落在地上,照出满地的枯枝落叶,让这片树林变得如同幻境。

    树林内坐满成排的登州士兵,在流寇毫无察觉之中,他们已经悄悄进入到攻击范围之内。百里行军终于在天明前完成,登州镇隐藏在山林中,已经沿着漫长的山麓南坡展开,两个方阵千总部排出六排的长长队列,正面对着山外流寇大营北部,他们只需要走出树林,就是战斗队形。

    士兵正在进行最后的短暂休整。这些惯于吃苦耐劳的士兵大多出身农家或山民,入伍前后充足的营养和训练,让他们的体力十分强悍,此时在紧张情绪的刺激,他们的体力仍维持在较充沛的程度。

    关大弟坐在地上,口中咬着自己的衔枚。透过前方参差的树枝树干,他能看到远处流寇营地残留的火光。奇怪的是他心中没有太多紧张,反而希望战斗快些到来。这种时候当然也没有了丝毫睡意。

    潜伏到位后,旗队长就传令全部休整待命,虽然刚刚经过百里奔袭,但几次休息后,他觉得还有体力可以作战。这得益于他强悍的体质和平日的训练,但林间的蚊虫让他很痛苦,手上脸上被咬起一串串的包,连流民也不愿呆在山林边过夜,离得最近的也在一里以外。光是蚊虫多也罢了。偏偏还不准他们打,潜伏时谁发出声音是可能被斩首的。

    他的侧前方十步之外,是四排分遣队士兵,他们将突前进攻,只要没有遭遇强力的反击,他们都不能退回大阵。整个方阵千总部的战术,就是连队正面推进,分遣队穿插突击,以最快速度击溃流寇的建制。引起他们的崩溃。

    旗队长从队列前弓着身子走过,跟小队长低声说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关大弟也仰脸看看月亮的位置,离天亮不久了。估计出击的时间快要到来。

    果然只过了片刻后,两名传令兵沿着阵线开始传令,旗队长站起来低声道:“收衔枚。动作放轻。”

    队列中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关大弟终于把嘴巴里面那可恶的衔枚取掉。然后小心的收好,这东西让他流了不少口水。

    “整理!”

    关大弟赶快拿出椰瓢。咕嘟嘟的灌了一大口水,口腔中一阵舒服。然后把枪刃上包着的棉布拆开,又将两腿间的明盔拆掉行缠戴到头上,以方便在暗夜中识别敌我。

    等到所有人都戴好明盔,小队长一个向上的手势低声道:“起立!”

    关大弟的小队全部站起,接着周围的其他队伍也起立,林中人影闪动,一水的锁子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片刻后,树林中变得静悄悄的,所有士兵安静的肃立,等待进攻的命令。

    一声奇特的鸟鸣。

    “出发!”分遣队队长举起旗枪,四个连前面的分遣队穿过边缘的树林开始前进,树林中一片沙沙的脚步声。关大弟压下兴奋的心情,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林木中穿行。

    又一声鸟鸣,“出发!”旗队长压着嗓子下令,然后领头往前走去,关大弟迈开步子,跟着旗队长的步速前进,手中长长的长枪往后斜着,不断被上面横着的枝桠挂到,发出啪啪的脆响,一些枯枝落下砸在士兵的明盔上,造成小小的混乱,关大弟此时不由特别羡慕那些分遣队,他们的刺刀燧发枪显得那么精悍。

    行进的方阵队列被林中的树木打乱成无数破碎小队,就如同水流一般不断汇集又不断被分割,好在他们离边缘不远,树木很快变得稀疏,前面是大概百步的灌木和草丛。

    两千多方阵编制的登州兵按连排成六排,缓缓出现在树林外,月光照在他们的明盔上,给树林边缘镶上一条银白色的漫长链条。两个方阵千总部在第一线展开他们所有的八个连,前面是四百名分遣队,两翼外侧是第一千总部的两个司一千余人,他们全部编组为灵活的二十四人战斗组。

    前排方阵之后,跟着两百多人的刺刀燧发枪兵,这些士兵分别是第五营营属分遣队和近卫第三总的两个分遣队,陈新留下近卫营一个司守卫营地,但是抽调了最灵活的分遣队,这些人由祝代春控制,作为预备队,最后便是陈新和他的卫队。

    边缘区的树枝基本被流寇砍光了,变成了坡下的篝火,没有了树枝树叶的烦扰,关大弟的长枪变得轻松,外面的光线也更好,月光映照着前面分遣队密集的头盔,发出银白色的光华。那些光点开始晃动,带着锁子甲抖动的哗哗声,分遣队开始加速。

    关大弟跟在旗队长后面,脚下踩着右边战友的影子,在齐膝的长草中前进,偷空把眼光看向自己连长周少儿的连队旗,月光下的连旗有点模糊,但看得出连旗步幅也在加快,副连长此时越到前排,边走把他的旗枪往前倾斜,同时转头看向两边,对着关大弟这边伸出左臂压了两下。

    关大弟知道他在调节阵形,示意这边稍缓,脚下稍稍变慢,直到副连长收回左手,然后便维持着步速,在连旗的引导下他们越来越快,逐渐变为了快步行进,士兵们低低的喘气,队列中依然没有任何说话,只有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

    一种动静之间的奇异感觉充斥在大地上,关大弟心跳加速,双手抓住枪杆,让它不至于晃动太厉害。他前面的分遣队已经慢跑到了五十步以外。此时脚下一松,草丛变得稀落,关大弟终于又回到了平原区,他一边跑一边向着两翼外侧张望,隐约能看到一些亮点突到了两翼的前方,他们的前进十分快速。

    一里多以外残余着一些篝火,一直蔓延到六七里之外,数万的流寇正在安睡,此时也是值夜的人最疲倦的时候,连很多伏路军都沉沉睡去,整个营地依然一片安静,茫然不知他们准备暗算的官军已经到了身边。

    月光下闪耀着银色的明军大阵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如同一道蜿蜒的海潮潮头,漫过太行山南麓尽头的灌木和草丛区,无声的涌向山林外毫无察觉的流寇营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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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