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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招远城北,罗山山脉群峰起伏,季夏时节,林木葱翠,风动林涛清爽宜人。山中各处奇松异石林壑清幽,清泉穿林过石,汇流入山下一条河流,河流清澈见底,在山中欢快的蜿蜒流淌。

    河道转过一道弯后,清脆的哗哗声突然被阵阵喧嚣打破,河边出现了成片肩挑背扛的人,他们用簸箕盛着无数破碎的石块,用水流不断冲洗。河水转眼便成了一片浑浊。

    这里就是招远玲珑金矿,是招远金矿出产最多的地方,坐落于招远城东北约二十里。山体上布满了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坑洞,上千名矿工和家眷在山路上往返,将一挑挑的矿石运到河边。..

    流过的小河就是淘金河,淘金河从山脚下蜿蜒而过,流经招远多个大型金矿,两岸无数蚂蚁般的矿工劳作,他们在河边碎石洗矿,淘金河泥沙中含有不少砂金。不少儿童和妇女也在其中淘金砂,只为了挣一口活命的口粮。

    一群莱州来的缙绅在山腰转了一圈,全都面有忧sè,因为最近登州各处屯堡正在招人,不时有一些人来矿工中传播。有些矿工悄悄跑了,使得这些缙绅不得不从莱州又招人来,但矿工这事不是一来就能干,所以他们有些担忧,同时不得不增加矿工的工钱,这让他们更加痛恨那登州镇。

    领头一个是个中年男子,他是莱州府城来的郑和贵,他老爹是万历二十年的举人,与毕自严是同年。当时年纪大了。当官没多久便致仕了。他家在莱州有近两千亩地,只有两三百亩交税。郑和贵的老爸心地不错。时常出钱救济乡间穷苦佃户,也帮着修一些庙宇和桥之类的。在乡间颇有美誉,到他这一代,他同样很会经营,在乡间既有名誉又有实利。..

    郑家在莱州颇会经营,上次李九成围城之时,郑家带头出人出钱,给朱万年留下很好的印象,在莱州城民中也较有威望,到哪里都有人称他一声小郑善人。

    郑和贵其实头脑很jīng明。他一早就盯上了招远金矿,原本莱州掖县的金矿也不错,但是产量远远比不过招远,这里各处矿区年产超过两万两黄金,让周围势力都垂涎yù滴。

    以前登州缙绅势大力强,郑和贵斗不过他们,只能眼看着不敢动,李九成一下子将登州缙绅连根拔起,陈新紧接着又打扫了一遍。招远便出现了势力真空。郑和贵盯紧机会,乘着文登营还在忙着争地争饷的时候,便纠集了一伙莱州的缙绅,大家一起招募乡人。赶在文登营之前抢占了金矿。

    登州各部在平度、蓬莱、莱阳等地强势抢地,消息传来,也让郑和贵等人胆颤。不过文贵武贱的概念根深蒂固,郑和贵认为可以借文官对付陈新等人。上次在莱州掖县群殴登州兵将。便是他谋划的,就是要给陈新等人一个下马威。又在晚间收买了王廷试,他认为已经完全达到了目的。只不过当时陈新压根没想起是因为金矿,还以为是因为争地之事,郑和贵可谓秋波扔给了瞎子。

    郑和贵在一处矿洞停下,一名赤膊的矿工正拖着一娄矿石,四肢着地的拼命爬出来,郑和贵叫住那矿工,随手捡起一块矿石,断裂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金sè,不由得意的一笑。

    他脚下的罗山断裂带有十分丰富的金矿资源,最早的时候矿脉甚至就摆在地面上,所以很早就开始了开采。清末时候仅仅玲珑金矿就达到年产七千两规模,而采用规模化机械开采后,产量更高。rì军占据玲珑金矿期间,年产四万两黄金,而同时还有抗rì游击队偷偷开采其他矿区,抗战期间共向延安运送十三万两黄金,极大支持了延安的经济。

    郑和贵不知道这些,但他知道手上这东西就是真金白银,自从上次威吓了登州武将后,他认为陈新已经破胆,宋闻贤派人找他谈判时候,他仗着朝廷大员的关系,狮子大开口,要给自己的三亲六戚都搞一片矿区,最后连平度的土地也看上了,宋闻贤自然和他谈不成。

    郑和贵将矿石块扔进背篓,往黑咕隆咚的洞里面看了一眼,因为黄金矿脉都不大,这个时代用的矿洞打得很小,每次只进一两人,也没有什么安防措施,在处处危机的狭窄黑暗环境中工作,对矿工的jīng神和体力都是一种极大锤炼,他们每天从事大量劳动,所以矿工往往都非常强悍,再加上劳动中还需要有协作jīng神,服从xìng和组织度远远高于单家独户劳动的农户,这便是戚继光最喜欢找义乌东阳矿工的原因。

    戚继光眼中的宝贝,在郑和贵眼中不过一群牲口,在登莱这个地方,他认为给他们一口饭吃就是极大的恩赐了。

    旁边一个穿着薄薄缎衣的公子哥对郑和贵奉承道:“郑兄这个矿洞便如宝地,时常有狗头金出来,原来郑兄的财运远远好过我等。”

    其他人都齐齐附和,他们有些是仗了郑和贵的势,如今看着收成不错,当然的要讨好他。

    郑和贵洋洋得意道:“这还是玲珑矿,那边金华山、望儿山亦是好矿,如今咱们都占下来,慢慢采挖便是,谅那文登粗人不敢多言,各位兄台,这可是取之不尽的财源,传之子孙可保世代富贵了。”

    各位缙绅又一番赞同,那缎衣公子却低声对郑和贵道:“郑兄,此处不远便有一处登州镇的军屯,我表兄前几rì去登州行商回来,说那处似有大批兵丁,会不会有所图谋。”

    郑和贵仰天哈哈大笑,“早便告诉你等,我在京中有强援,如今王大人也在我等一方,何须怕一个不知所谓的武夫,他大批兵丁驻于招远,可曾敢派一兵来玲珑?只要他敢派兵来。我必定将其拿下,抓到巡抚官衙。非要那陈新给本公子磕头认错。”

    缎衣公子奉承几句后,还是劝道;“郑兄。咱们还是得盯着那些人,山头路口多排些人守着,万一他们来了,也好有个预备。”

    郑和贵得意的一指远处东侧山头,“看到那处山顶的凉棚没有,从那处屯堡过来,必走两条道,从那山头都能看到,凉棚门外立着一支旗。若是旗倒了,便是有兵要来。”

    “原来如此,还是郑兄老道。”缎衣公子说完抬眼去看那边山头,望了好一会说道:“没看到有旗啊,是不是忘立起来了?又或许此时无风,那旗没飘起来。”

    “什么?”郑和贵仔细看过去,果真没看到旗帜,“两个狗才……”

    “郑兄!”缎衣公子突然往山下一指,郑和贵顺着望去。东侧一座山丘的两侧冒出了两队黑sè人影,队列中可以看到闪亮的倭刀、长矛,他们快速奔跑,来势极快。并且在逐渐展开。

    “郑兄真来了,咱们怎办?”缎衣公子惶急的抓着郑和贵的袖子。

    “怎办,怎办……”郑和贵脑中一团乱麻。他又从未打过仗,他哪里知道怎么办。他没想到登州镇在平度等地干的事情要在此地上演,想起传言中安香保等地被杀戮之惨。他不禁两腿打颤。

    满山的矿工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缎衣公子看郑和贵没有了主心骨,转身撒腿就跑,倒是另外几个郑家族中的后生,大声吼叫道:“登州兵来抢咱们的矿来了,他们要把你们妻儿都饿死,大伙抄家伙跟他们拼啊,打退他们人人有银子拿。”

    郑和贵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把拖起地上那个矿工大声道:“是山贼来了,快去叫乡亲们拿防土匪的械具出来,挡住那些登州兵。”

    郑和贵慌慌张张的,一会山贼一会登州兵,那矿工被他连连推搡,只得跑去拿叉子有部分的矿工听到了叫喊,也赶往窝棚寻找自己的械具,这些矿工平rì人多势众,互相间很多是乡亲,又备有器械,寻常土匪根本打不过他们。

    看到有人在准备,郑和贵松了一口气,再一看东边,仍在源源不断的冒出士兵,最前面的已经冲到了山脚,河道两边的矿工分得太散,完全没有组织起来,全都慌乱往两旁躲开。

    郑和贵失了预jǐng的时间,现在在对方突袭下完全无法组织,他犹豫着要不要逃,但想起此处还存有上千两黄金不及运走,心中又存着一些侥幸。“他们不敢杀人。”郑和贵想着。

    此时却听那些兵丁大声喊着,“登州推官捉拿闻香教妖人,挡路者格杀。”

    那些想抵抗的矿工一听是官府的人,全都犹豫起来,他们和乡间、匪徒斗殴都可以,当时一旦是对抗官府,他们都没有这个胆子,在他们的观念中那是造反,是重罪。

    几个原来郑家的佃户却拼死上去拦截,那些士兵毫不留情的举起刀枪,几声惨叫之后,几个佃户变成地上的尸体。队伍几乎不受阻挡的快速往山腰赶来,显然他们早有内线知道谁是首脑。

    一群留下的缙绅生员发一声喊落荒而逃,他们的体力怎比得过那些兵马,逃了不到百步,郑和贵背上啪一声响,一股大力传来,郑和贵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紧接着就有被几个人死死压住,然后开始捆绑起来。

    郑和贵被这几下弄得昏天黑地,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已经全是他的同党,被捆着丢了一地,包括最先跑的那个缎衣公子也垂头坐在一边,鼻子下面还挂着两道鼻血。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户部尚书毕大人?”

    “郑公子,就算毕老先生(尚书尊称)是你父的同年,你也不能入那闻香教不是,你说你如何对得住毕老先生的抬爱。”宋闻贤笑眯眯的出现在他眼前。

    郑和贵气得七窍生烟,“你诬蔑!我何时与闻香教有染,是不是那陈新……”

    宋闻贤弓下身子看着郑和贵,“郑公子敢再胡说的话,在下也就不再废话,淘金河沿岸都是你招来的人,不下几千矿工,找出十来个闻香教白莲教实乃易事,你纠集如此多乱民在此,意yù何为!吕监军已特令陈总兵,招远闻香教聚集,可直接斩杀,郑公子还有何话说?”

    “我,我……请陈大人饶命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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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戏鞑子

    登州镇连续两天清剿招远罗山,金华山、玲珑矿、望儿山等大矿全部被控制,大部分矿区顺利占领,唯有望儿山爆发激烈械斗,攻击望儿山的是由俘虏组成的人马,组织度较差,行动迟缓,当地缙绅和爪牙提前得知了消息,组织矿工与俘虏营拼杀,矿工虽是强悍,但装备差距太大,最终战败,被斩杀七十余人,俘虏兵阵亡二十余。

    在几个矿区缴获未运走的黄金两千余两,尚未处理的矿石二十多万斤。对于民事部来说,首要的便是尽快恢复采矿工作。. .

    玲珑矿周围布满战兵,一些工商司的官员和宣教官正在给各处矿工讲解工资等级,那些矿工都一脸向往。

    这次刘民有打算成立一个单独的矿厂,但不直属于工商司,就如烟厂一般dú lì经营。他调查了矿工收入后,定下了新的工资,除了原来缙绅的宗族和亲近相邻,其他矿工一律留用。宣教官手法十分老练,迅速就从矿工中争取到一批人,给与一些好处,再用这些人去管理其他矿工。有了这些榜样后,其他矿工都老实下来,再听到翻倍的收入,已经无人去理会郑和贵等人。

    刘民有和徐元华带着几个保镖,来到河边一处洗矿点,旁边还跟着几个刚从登州调来的工坊技师,而定下的矿厂主管便是黄安寿,此人以前当倾销店掌柜,到文登后一直在铜钱作坊做假铜钱,虽然每天都做假货,为人却算实诚。也有不错的管理才能,假钱厂从未出过严重问题。很让刘民有省心。. .

    黄安寿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因为每天都在高温环境。他的眉毛头发都带着焦黄的颜sè,他跟着刘民有到了洗矿的地方,那里堆着许多的矿石,地上碎石无数。

    “大人请看,矿挖出来后,先由矿工搬至此处,由力大者用锤砸碎,变为两三寸的小块后,用石磨或者碾子压为石粉。”黄安寿指了一下前面的河流。“然后是用木流或簸箕冲淘出金粒,最后将金粒熔炼为块。大致便是这几个步骤,小人正按铜钱作坊的样式定制工序。”

    刘民有在那些工具边走了一圈,对身边几个工坊的技师问道:“哪些可以用机械?”

    几人稍稍商量,里面一个年纪不大的技师出来答道:“大人,山上到山下可用滑道送矿石,可以省出不少人力,不过此法只能先试,毕竟石块太重。滑道极易受损。碎石可用水锤,大磨可用水磨取代,文登开始使用的辊轧机亦可。最后的冲洗可修专门的引水道,洗矿皆在水道中。在水道尾部设多层簸箕,如此可免细小金粒被河水冲走。”

    刘民有认识那个年轻人,是科技班出来的。不由点头赞道:“关小弟想得很细致,你们几人便在此教他们做这些东西。多培养木工和会维修机械的人。另外便是矿洞的安全亦要改进,该用木桩支撑的地方不要省功夫。你们要多想着这些矿工,他们都有家有口,坑洞稳妥一些,就能少死好多人。”

    那几个技师都躬身受教,徐元华悄悄凑过来低声道:“大人,若是全用水利机械,此处以前搬矿砸石的就要少掉许多人,这些人失了饭碗,怕是要闹事。”

    旁边的黄安寿也听到了,他对徐元华道:“此处有战兵,何惧闹事。”

    刘民有忙道:“安寿不可如此想,多出来的人,问问他们,如果愿意到屯堡的,就安到屯堡,若是不愿的,便让他们多开些坑洞,如此亦可提高产量。”

    黄安寿淡淡应了,刘民有指着望儿山方向,“招远有大小十多个矿区,全部由你统管,矿工不可全用原来的,从登州和招远本地再招一批,多任命一些登州人做工长。”

    “小人明白了。”

    徐元华偷偷看了一眼刘民有,以前刘民有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如今也处处都要用点心思。

    刘民有最后对莫怀文道:“那批俘虏,这次表现不错的,可抽部分安入靠近莱州府的屯堡,一年后若是没有什么劣迹,可以征召入预备兵;另外剩下部分表现好的,帮着管这队俘虏,给他们发些月饷。此处大局已定,明rì我便要去平度检查屯堡,此处就拜托各位,黄主管,年底产量要超过两万两,没有到的话,矿场和工商司都要扣奖金。”

    刘民有说完就离开此处,叫上傻和尚一起往矿工聚集处走去,不时蹲下和那些矿工交谈。徐元华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刘大人也懂权谋了。”……

    第二rì刘民有一早赶路,穿过掖县赶往平度州,一入平度境内,官道边便随处可见登州镇的屯堡,无数的屯户在土地上劳作,更有大批屯户被组织起来集体开浚水渠。有些地方已经离起了高大的风车和水车,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比之掖县沿途的荒凉干旱不可同rì而语。

    平度在去年的兵乱中损失惨重,城中空出了许多地方,但莫怀文还是低调的把办公地点设在东门外一处屯堡里面,这个屯堡外面看着是民居,其实里面的屯户不多,大多是各司驻此的机构。

    刘民有没有通知莫怀文迎接,而是直接去了莫怀文的屯堡,此时天sè已暗,莫怀文招待他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只有两荤两素,单次接待不超过两钱银子,也是刘民有要求的。

    第二rì莫怀文向刘民有简要汇报了平度的情形,目前占地三十万亩,共设立屯堡六十个,人口十一万,以前困扰文登多年的土地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不过靠这点资源,要实现陈新的伟大梦想,还差得老远。

    刘民有对莫怀文工作十分满意,看莫怀文桌上资料众多。拿过一本看了,竟然是山东各地土地统计。刘民有不由笑道:“怎地这东西都有。是从何处统计得来?”

    莫怀文恭敬的道:“是平度的吏目那里得来的,是其中一人从山东布政司得来。不过年代久了些,或许是万历年间的清亩数了。”

    刘民有翻了一下,里面有个总数,山东耕地总共五千七百万亩,这个数是包括登莱的,也就是说登州镇就算五十万全拿到,也只有山东耕地的百分之一,如果经营得好,光靠山东也能打过建奴。

    刘民有放下册子。在平度屯堡中随意选了一个,这是他避免下属应付的办法,视察前从不确定具体地方和事项,到了才临时决定,“”

    莫怀文跟着他许久,对刘民有的作风很清楚,干脆的答应了,他一看那屯堡不由笑道:“此处屯堡甚巧,今rì有文艺队来演戏。听说是在平度第一次演,宣教局的人本来请在下一起去看,可巧刘先生也选在那里。”

    刘民有最近都忘记了这个文艺队,听完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们演什么戏目?”

    “好像乱世鸳鸯。对。”……

    从大泽山流出的现水旁,伫立着平度三号屯堡,这里临近大泽山。山中仍有部分土匪,所以尽管附近有战兵驻扎。但屯堡还是专门修了一道外墙。

    屯堡中仍是十字街,虽然大多数都还是草棚。但砖瓦的庙宇已经建起来,城隍、观音、三官等等都有,而十字街的中心是登州屯堡最有别于他处的,都有一片广阔的空地。这块空地不是用来健身的,这些劳动人民如果听说有人要专门花钱锻炼,一定会认为有病。这个小广场里面有一个戏台,平rì屯长召集大伙训话,就是在这里。今rì的小广场人头如织,人声鼎沸,各sè各样的头巾晃来晃去,从前排的人缝中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各位乡亲,请大家不要说话!请大家记得你们当初修路时候的纪律,不然谁都听不到说什么……”

    女主持的声音从幕布前面传来,几乎被嘈杂的噪音淹没。胖子文艺兵唐玮正坐在后台发抖,他已经有两次表演的经历,一次在莱阳集训基地,一次在莱阳的屯堡。

    被台下大骂的情景他历历在目,给新兵表演还好一点,教官一吼那些兵就安静了,莱阳屯堡的屯户就没那么有纪律,他想起台下群情汹涌的情景就胆颤。

    听着外面的屯户闹哄哄的,唐玮巴不得他们闹厉害些,最好是演出就此取消,正在祈祷之际,只听外面台上一声暴喝,“你们这些狗东西再叫,老子扣你们考绩分。人家这个主,主持都说半天了,你们没长耳朵不是。”

    接着另一个声音在在台上出现,“再闹的一律拖去校场跑cāo十圈,真爱吃棍子的就再闹。”

    场中马上就安静下来,唐玮顿时绝望,文艺队长嘿嘿笑道:“屯长和教官出面,就是比咱们管用。”

    “不管用还好些。”唐玮低声说了一句,那队长没空注意他,连忙就招呼着演员,“快些,乘着安静上场了。第一场,开始。”

    一个小男孩打着赤脚从侧面上了台,他手中提着一把灯笼,用童音大声唱到“萤火虫,娘来里,爷来里,搓条麻绳缚来里,及风婆婆草里登,喝声便起身。”

    清脆的童音很招人喜,那男孩长得又可爱,台下顿时响起喝彩声,还有人在鼓掌。唐玮在后台则根本没有听,他一直斜着眼睛偷瞄准备上台的关小妹,越看越让他觉得清秀绝伦。关小妹看着也有有些紧张,毕竟这次的人比莱阳多得多。

    唐玮舔舔肥肥的嘴唇,站起来准备去挨着关小妹,结果面前闪出一个高大身影,却是那男主角徐平杰,只听他低声对关小妹道:“珮珮别慌,咱们前两次都不错,这次亦是同样。”

    关小妹低低的嗯了一声,抬头看徐平杰时候眼中便闪动着神采。

    唐玮顿时焉了下去,这徐平杰是徐元华的堂侄子,据说家中在徐元华资助下经商,家中以后肯定是很有钱的,徐平杰人又高大俊俏。唐玮跟他一比差得不可以道里计。而现在傻子也看得出,那两人眉来眼去。互相都有意思,唐玮后来才明白。征召当时关小妹看着自己笑,那是在把自己当笑话看。

    “呸,那么大个子不知道打仗去,跑来这什么文艺队,分明怕死。”唐玮在心中骂了一句。

    台上小男孩只有一条唱腔,唱的是改编的吴地儿歌,唱完后他大喊了一声,“天黑罗,娘叫回家罗。”就从另外一边下台了。

    队长指挥道:“关小……关珮珮上场。后面的人自己记着顺序。”

    关小妹轻轻走出,边走边唱道:“月上约郎约到月上时,冉阝了月上子山头弗见渠,咦弗知奴处山低月上得早,咦弗知郎处山高月上得迟。”

    唐玮赶紧往前走几步,准备乘机打望,忽然领子一紧,被人拉得连退几步,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

    “哪个狗……”唐玮怒火中烧。还没骂出口却见徐平杰正瞪着自己,连忙把后面半截吞了回去。只听徐平杰道:“懂不懂规矩,你上台还早,成亲那场过了才到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当着别人上场。记住没有,戏鞑子?”

    “你叫我什么?!”唐玮猛地站起来。

    徐平杰左右看看,见队长在忙着调服装。凑过来俯视着唐玮,“我叫你戏鞑子!你待怎地?”

    胖胖的唐玮在高大威猛的徐平杰威压下。丝毫没有惧怕,牙齿紧紧咬着。同样瞪圆了双眼,两人斗鸡般对视着,徐平杰慢慢贴过来,唐玮突然身子一软,低头道:“俺只是没听清你叫俺什么,才再问一下。”

    “戏鞑子、戏鞑子、戏鞑子!”徐平杰连叫三声,“这下听清了没有。”

    “听,听清了,不过……你忘记上场了。”唐玮狡猾的一笑。

    “啊!”徐平杰大喊一声,转头看只见关珮珮在台上干站着,已经急了,原来她的唱词已经唱完,队长又正好不在。

    “徐平杰你狗东西在干啥?”队长匆匆赶来气急败坏。

    徐平杰慌忙爬上台去,跟关小妹演月下定情。唐玮自己得意的笑起来,“跟我斗。”

    大敌走了,唐玮凑到台前,看着关小妹的背影发呆。

    这样一直看到两人成亲,这场戏领导要求要热闹,所以连一众队中的杂务、厨子都上场了,扮演着亲朋好友,只剩下三个扮演鞑子的人,以唐玮为首。

    “胖子,火盆出来了,咱们准备上了。”旁边一个叫谢飞的提醒道。

    唐玮全身一抖,愁眉苦脸的摸摸脑后的辫子,一把抄起包着银箔的木头大刀,垂头丧气的道:“走吧。”

    三人一同冲上台去,唐玮大喊一声,“好美的尼堪女人,我黄台吉要了!哈哈哈!”

    台下骂声一片,“狗鞑子,狗鞑子。”……

    很快就到了男猪脚杨刚来救唐小小,唐玮已经被骂得全身冒汗,关珮珮就在他面前坐着,但他那有心思去观看,望着台下汹涌挥动的手臂,唐玮嘴巴张了几次就是没出声,他知道下一句说出来肯定跟要激怒下面那些代入太强的人。

    队长在戏台下急得催道:“快说戏词,再不说老子扣你月钱,罚你给所有人倒马桶。”

    扣月钱都好说,倒马桶太郁闷。唐玮眼睛一闭,“尼堪女人就是美啊,听说那平度州的女人更美,老子很快就要打下山东,打到平度,抢光那里的钱财、女人,土地收来我八旗用,女人也给八旗用,那些剩下的尼堪男子,给我世世代代为奴,连子孙亦是奴才。”

    唐玮一口气说完,台下突然安静了,唐玮知道是暴风雨前的安宁,干净躲到关珮珮身后,以防有暗器。

    关珮珮很快抓出一把剪刀自杀了,台下依然安静,似乎还没从悲哀反应过来,唐玮紧张得全身冒汗,还好徐平杰扮演的杨刚及时出现,他大哭着扑到关小妹身边,还在摸关小妹头发,一边对唐玮骂道:“戏鞑子、戏……狗鞑子”

    唐玮双眼圆瞪,拍戏的时候根本没有摸头发这一节,他哪还记得起台词,大喝一声,“徐平杰狗受死!!!”

    大刀呼一声挥过去,啪一声砸在徐平杰头上,木刃都断了,徐平杰呆了一下便倒了下去。

    唐玮得意一笑,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杀鞑子!!”

    无数人同时翻上台来,唐玮连忙扔下木刀,往后台逃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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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农忙时

    PS:刚回来,求一下月票。

    小广场一片大乱,所有人都乱糟糟的。屯长和教官正让十多个屯户在街口站好,然后一个一个开始打军棍,惨叫声此起彼伏。方才有二三十人跑上台去追打几个鞑子,小舞台上的幕布被扯掉,桌椅等道具都被打翻,后台也是一片狼藉。

    唐玮鼻青脸肿的在地上大哭,鼻血被抹得满脸都是,另外两个鞑子服的人也坐在地上,脸上有些青肿,却无人理会他们。三个难兄难弟互相帮助着,头上起了两个包的谢飞帮唐玮取下头上的白布,看看有没有什么伤口,一边对唐玮低声道:“胖子打得好,老子早看徐平杰不顺眼,你拿的要是真刀就好了,下次还打他,不用怕,我护着你。”..

    谢飞在普通人中也算帅哥,不过在文艺队男演员中排在倒数,徐平杰平rì嚣张,谢飞自然也看他不顺眼。唐玮哭声立即停下,睁开肿肿的眼皮暼了一眼,口中低声骂道:“那你自己不上,刚才那些屯户上台来,你一溜烟就跑了,几时来护着俺过?还说是兄弟。”

    谢飞嘿嘿一笑,他刚才确实逃得快,所以少挨了不少打。

    唐玮骂完偷眼去看受害人,只见一些女兵叽叽喳喳的围着那徐平杰,忙着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中间的徐平杰似乎还昏昏沉沉的。

    这个徐平杰高大俊俏,平rì口舌便给,自然吸引女兵的好感,队中其他的杂务和演员也都知道他是徐元华的侄子。大多都要讨好他。大家都对唐玮怒目而视,特别是那些女兵。..

    关小妹大步走过来。两脚踢在唐玮的肥腿上,指着唐玮骂道:“唐胖子。入队时候队长就说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徐平杰不过是在台上说戏词,你个狗东西敢下这么重的手。”

    唐玮半睁开被打肿的眼睛,看到关小妹怒气冲冲的叉腰站在面前,一副兴兵讨伐的模样,心中怒火又起来,自己演鞑子被观众骂就罢了,那徐平杰分明在台上骂自己是戏鞑子。关小妹离得那么近,必定是听到的。

    唐玮马上停下哭声,脑袋一扭大声道:“他摸你头发,俺帮你出气。”

    关小妹脸一红,随即便骂道:“俺的事要你来管。”

    唐玮心中更怒,站起来吼道:“俺打他也是俺自己的事,要你来管。”

    一群女兵听了,都过来围着唐玮乱打,唐玮背靠着墙。无处可逃下只得又蹲下去,用手护住脑袋,这些女子平rì在家都干过活的,手上力气不小。唐玮被打得哇哇哭叫,旁边两个鞑子兄弟赶紧远远躲开,免得又被误伤。

    “住手。哎……”队长过来劝解,那些女子毫不理会。连他也差点被踢到,只急得在外面直搓手。

    “刘大人来了。”“莫大人也来了。”屯户们乱纷纷的闪开一条道路。听到动静的屯长和教官都赶紧过来。正好看到刘民有和莫怀文带着几个卫士匆匆赶到。

    那文艺队长认识刘民有,眼看领导来了,这里还在乱打,那会怎么看待自己,一时愤起勇气,两把拉开两个女子,冲进去救出了唐玮。

    刘民有刚才正在检查屯堡的防火设施,也就是一些大水缸,其中有两口的水被屯户占用了,正满意的时候,有卫士说小广场那边出事了,他连忙赶来了此处。

    队长简单跟刘民有说了情况,但没有说唐玮故意打徐平杰的事情,刘民有听完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让队长带着自己去安抚伤者。

    他来到唐玮面前,队长连忙道:“大人,这就是被打的队员,叫做唐玮,从鳌山卫来的。”

    刘民有埋头看看蹲在地上的唐玮,胖子头上又多了几个包,两只小眼睛肿起来之后,几乎看不到眼珠,一张脸上满是花里胡哨的血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唐队员,这个。”刘民有心中觉得有些不忍,这胖墩只是演个戏,就被打成这样,“这次是意外情形,那些屯户并非是刻意要打你,他们只是痛恨鞑子,他们气得来打你,说明你演得很好。”

    唐玮一把抓住刘民有的裤腿,放声大哭道:“大人救命啊,俺不演鞑子了,俺想回家,俺家就俺一个,还没成亲呢,万一被打死了,俺娘得哭死啊。求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那队长看唐玮实在不像话,赶紧在他头上一拍,正好打在一个上,唐玮啊呀一声松开了刘民有,又在地上连连磕头,不过没有把额头磕到地上。

    “只有一个?”刘民有迟疑了一下,屯户中征兵都是优先征那些家中两个丁口以上的,唐玮这个工作看起来算是高危行业,没准哪天被打死也是可能的。

    他转头对着队长道:“以后演出之前能否先给屯户讲一下,就说只是表演。”

    那队长焦头烂额的道:“黄总训导官都说过了,不能先讲只是表演,就是要让大伙发火,他说有怒气才有痛恨。属下,不敢不听黄大人的。”

    刘民有看看跪着的唐玮,这事他确实也管不了,文艺队是归属宣教局的,只好劝道:“唐队员,那你以后上台小心些便是,你看你这次的伤基本都在头上,自己戴一顶头盔,多少能顶些事。”

    唐玮一心要走,还是哭道:“求大人救命,小人如今根本不敢上台了,看着戏台就发抖,小人演不好的,以后俺老家的人要是知道俺演鞑子,咱一家哪还有脸在。”

    那队长不愿唐玮跑了,凑过来道:“刘大人,咱们屯户里面,确实没几个胖的,这个走了怕是找不到合适的。”

    刘民有摇摇头,想了片刻终于道:“若是如此,那我去找陈将军说一下。看看能否把你退回,但军中自有规矩。此事不一定能成。”

    “真的?”唐玮没想到真的能说动刘民有,一时呆住了。

    莫怀文在一旁道:“刘先生说过的话还能有假不成。不过你若是退回去,以后分地和屯堡内经商都是没有资格了。”

    唐玮听了埋下头偷眼看看关小妹,只见她正和另外两个女兵在一边打水,准备给徐平杰洗洗脸,唐玮的肿眼睛盯着关小妹窈窕的背影看了片刻,抬起头对刘民有道:“大人,俺家穷,还等着分地,俺想好了。俺要留下,让大伙都恨鞑子。”

    刘民有笑着点头道:“甚好,队长说眼下胖子少了,等过两年大伙rì子好过了,胖子自然就会多起来,到时候你就可换去做些其他的事情,到时可再来找我。”

    唐玮连忙抓住道:“大人金口玉言,小人记得了。”

    刘民有呆了一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

    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刘民有接着检查屯堡事务,包括八月九月的农忙准备。这个屯堡占地晚,但地都是熟地。种了chūn小麦和绿豆等,还有少量的棉花。

    刘民有到屯堡的牛棚和仓库去看了一遍,各项物资都准备妥当了。表扬了那个屯长几句,屯长这个职位管的事情多。上头婆婆也多,有啥事情最终都是发文到这一级。屯长再交代给下面的总甲,他们就是登州镇的神经末梢。

    每个屯基本是十个总甲,这些总甲除了管本处的五十户人,还要在屯堡中兼任些公共杂务,比如学堂、库管、公家商铺、修路劳役等等,他们每月有五钱银子的工资,虽然不太高,但他们家中都有地,加起来还是不错。

    刘民有跟所有总甲都谈了话,问了些平rì的事情,那些总甲有点紧张,不过还是把事情都回答清楚了。总体来说刘民有还是满意,只是对堡中的窝棚不是太满意,这种成群草木结构的临时建筑防火太差,无论怎么准备都作用不大,一场大火可能吞噬掉整个屯堡,宁远前屯大火,烧毁民居六千三百余间,死了两百多人。六月间登州的一处屯堡也已经发生一次,屯户反应得快,只烧死了十多人。

    检查完毕之后,刘民有和莫怀文一起走出北门,面前就是满目苍翠的大泽山。

    刘民有想起上月的一份军队通报,对莫怀文问道:“怀文,大泽山的土匪还有多少?”

    莫怀文眼睛转转,低声回道:“郑三虎不久前通报过一次,说是还有几股大的,加起来可能在两千上下。他们缺少粮食,不断有匪徒出山投降或是往青州府逃窜。”

    “嗯,人数还不少,他们可曾来攻打过我们的屯堡?”

    莫怀文停了一下道:“那倒是很少,或许是畏惧我登州镇军威,大泽现在最大的一股叫趟地虎,他一般都去打劫西面的民户,有时候甚至去掖县那边,其他的几股匪徒也是如此。五月曾有一股小匪出来抢了一次,旋即被战兵剿灭,从那之后,至今没有人敢来抢掠我们的屯堡。周围的民户因此逃散殆尽,或是入了我登州屯堡,这月又收了两万多亩地,待到九月,就当做荒地征收了。”

    刘民有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转而说道:“各处占来的地,咱们都不会交田赋,而是折成银两珠宝,给官吏私人好处,今年那些官吏的考绩如何完成?”

    莫怀文躬身道:“那些大人会把所有要完成的田赋分担给那些剩下的民户,是以剩余民户的负担越来越重,逃散便越多。”

    刘民有很清楚这种恶xìng循环,土地不但不是财富,反而是一种负担,到后期会变得极为便宜也无人问津,原来的主人只得逃走,北方的流民就是这样越来越多。

    登莱出现屯堡体系后,那些佃户有了可选择的地方,逃脱的进程正在加快,最终会把绝大多数民户变为屯户,人还是那些人,但组织方式就完全改变。而到达一定程度后,登州镇会帮助文官完成考绩。

    这个就是陈新准备架空朝廷民事机构的方法,虽然看上去仍然在照常纳粮,人口也没有减少,但实际的架构已经变成另外一套。

    这个过程并不血腥,刘民有也认可了,对大泽山中的土匪却心存疑虑,以登州镇的战力,郑三虎一个营驻扎于此,即便不满编,但对付那些土匪是很容易的,却一直没有多大进展。

    “你留意一下山中的土匪,请郑三虎尽快剿灭,否则各处屯堡终归不得安生……”

    刘民有还未说完,吴有道就匆匆赶来,他对刘民有低声道:“陈大人从登莱传急信来,请刘大人尽快回登州坐镇,最好两天内赶到。”

    刘民有惊讶道:“何事如此着急?”

    吴有道盯一眼莫怀文,神神秘秘的道:“奴酋亲自领兵往西去了,听说要攻打察哈尔蒙古,盖州、海州等地亦出现部分建奴各旗人马,陈大人决定乘建奴农忙增兵旅顺,敲打一下南四卫的建奴。”(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辽饷

    登州水城中,一个正兵营千总部正在登船,这个千总部是鸳鸯阵编制,另一个方阵编制的千总部已经在上一批运往旅顺。这两个千总部都属于正兵营,也就是陈新的近卫营,近卫营最早一批完成兵源补充,补充兵大多来自去年那些临时辅兵营,这些辅兵都接受过基础训练和少量个人技艺训练,在登州平乱中也感受过战场氛围,属于最优质的补充兵,另外则有约两成来自旅顺的临时辅兵营,这些东江兵以前战力不行,是因为身体羸弱和装备地峡,他们与建奴有深仇大恨,挑出来的这些人都有些个人技艺,很多有战斗经验,也曾随军光复金州,同样是优良兵源。. .

    码头上站满了来送行的文武官员,其中便有刚刚回到登州不久的王廷试。

    陈新满面微笑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武官,此人体格强壮,脸上毛孔粗大,留了一把络腮胡子,眼神中始终闪动着一种戾气,他与李九成的强悍不同,也不同于张东的yīn狠,反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残忍的气息。

    “陈将军,这位便是新来的标兵左营刘泽清参将,亦是一员虎将,rì后当可助陈大人一臂之力。”王廷试笑眯眯的道,他刚从京师回来不久,陈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刘泽清。

    “末将见过陈大人。”刘泽清跪下道,声如洪钟的道,“三年时,末将亦曾参与遵永大捷,只是其时被困于三屯营,未能当面聆听陈大人教诲。”. .

    陈新扶起刘泽清笑道:“本官听过刘参将的威名。当年刘将军与杨军门以孤军一支取三屯营,割裂建奴阵线。其后坚守数月,实乃我大明将官楷模。当事之时。我等在蓟州亦是时时担忧二位安危。”

    王廷试抚着胡子微微点头,心中有些得意,他收这个刘泽清之前也打听过,确实是杨肇基手下的一员虎将,又是山东人氏,最适合于在登莱任职,即便比不过陈新,至少能增加自己在登州的话语权。

    他对陈新道:“今年朝廷议饷已毕,登莱约在一百五十万上下。六月间户部拨了第一笔五十万,到时自会下发各军。”

    陈新马上道:“如此便有劳大人,正兵营今年只领了chūn饷,营中兵士确实有些焦躁。”

    王廷试叹口气道:“朝廷这兵饷也确实慢了些,户部虽给了饷额,但各布政司解部时间不一,也未必能全数到齐,每年都会有些欠额,光是两淮盐运司的加派盐课便累计拖欠四十万两。今年的加派分文未到。那生员优免银更是……哎,总之兵饷只要到了登莱,不会拖欠陈将军所部,”

    陈新默然片刻。看王廷试的样子,就知道生员优免银必定是拖欠最多的,只是王廷试yù言又止。只是不愿随意得罪那些生员罢了。

    “末将谢过大人关照。”陈新说完后,看看王廷试身后的刘泽清。王廷试知道陈新有话说,便转头对刘泽清道:“刘参将去问一下水师的人。启行吉时还有多久?”

    刘泽清十分知趣的行礼离开,陈新才对王廷试道:“大人,上次莱州的郑和贵,在招远集君人,经审问有闻香教和白莲教众二十余人,甚至有土匪数十人。登州推官无力对付,求助于吕大人,末将奉命将其一众人等逮拿,此人口称户部毕尚书亲眷,四处败坏毕大人名声,末将将其转交登州推官关押。在其居处剿出各种妖书五十余本,另有脏银珠宝等物,末将已派人送至大人门房,请大人查验后代为退回苦主。”

    王廷试稍稍回忆一下,似乎上次在莱州确实见过一个叫郑和贵的,当时也声称是毕尚书的亲眷,但如今陈新逮都逮了,又拿了证据证人,王廷试虽然不愿得罪毕自严,但更不愿得罪陈新。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的道:“就是不知毕尚书知道有人败坏他名声,会否心中不快。咱们的兵饷,毕竟是要从户部过的。”

    陈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是问的毕自严会不会因为郑和贵被抓而记恨,陈新忙道:“小人在京师识得户工总理张彝宪,请他跟毕大人解释一番便可,再说那郑和贵,似乎也愿改过自新。”

    王廷试一听张彝宪的名字,便知道陈新和那太监关系不错,随即便明白过来,根底还是陈新能打仗又不闹事,皇上喜欢自然太监就要捧着,否则就凭陈新那点好处,张彝宪还不至于看在眼中。

    王廷试想明白后,立即便把莱州那帮缙绅扔在脑后,当rì他确实收了莱州缙绅好处,大致知道他们要占招远金矿,但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军功,而且陈新同样要给好处,自然不再理会那些缙绅,马上便道:“既如此,便让那郑和贵在狱中反省些时rì,陈将军只管放心杀建奴,下面有些人要吵吵嚷嚷,本官懒得理会。”

    他说完后,算是抛弃了莱州缙绅,然后边对陈新关切道:“奴酋明知旅顺有我大军,仍猖狂远征,正应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除陈将军所部,本官已令东江镇一同出击,具听陈将军调派,必收牵制之效。唯有一条,陈大人此去旅顺,还请万勿亲身犯险。”

    “末将都记住了,谢过大人挂怀。”……

    船只出海后,陈新和宋闻贤两人在船头坐着吹风,这次宋闻贤将在旅顺暂停,然后去东江镇各处拜访,最后还要去皮岛建立与朝鲜接触的渠道,陈新为了让他做事方便,上次报功时候也给他报了一个赞画游击。

    宋闻贤虽然一直在官场打滚,实际上是白身多年,现在得了如此一个职务,心中的满足感自不待言。

    陈新想起方才王廷试说及生员优免银的事情,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太清楚,只知道各处辽饷催缴甚急,到底收了多少却不甚了了,船上无事便向宋闻贤问起此事。

    宋闻贤这几年在京师与户部官员打过不少交道,那些人酒后时常抱怨,所以他也得知一些户部情形,稍稍回忆后说道:“辽饷加派不止是田赋,也包括杂项、盐课、关税,其中名目繁多,生员优免银便是杂项中的一种,对生员缙绅征收部分原来免收的赋税,原本这些人按不同等级有优免数额,天启年间因为辽饷紧张,开始征收文武官员的优免银,但对生员依然免除,到崇祯四年开始征收生员优免银,这些生员们岂会那么好说话。结果仅三年累计便拖欠六十多万两,已接近半数,乃是杂项中拖欠最高的一项。”

    陈新听完笑道:“收他们的银子那倒真是不易,宋先生你看黄功成、郑和贵这种人,他们赚多少银子都应该,交一文钱出来都觉得不应该。但是偏偏他们银子最多,大家赖掉之后,反倒让银子最少的人来承担加派。缴纳使用过程中又多入经手人之腰包,偏偏又是生员吏目之类,才是富者越富,贫者愈贫。朝廷这是加派加错了地方。”

    宋闻贤也摇摇头,“大人说得是,的确加错了行当,海贸如此赚钱的行当,一年市舶税才十万两上下,运河八大钞关每年货价巨万,钞关税加起来也只六十七万两。其他杂项即便加了的,亦是常常拖欠,属下听户部的人说,不单是生员优免银拖欠,加派的盐课和杂项每年亦大量拖欠,确如王大人所说,光两淮加派盐课就累计拖欠百万,相比起来,天启的七年时间里,所有辽饷总计拖欠还不到一百万。杂项拖欠多,田赋催缴考成却急如烽火,甚至有征税官无法完成,逼得在衙门中自杀者。”

    陈新叹口气道:“若是那税官不死,就只有逼得百姓死,眼下各处都在闹旱灾,原本收成就不好,特别在北地,若是再加派,山东登莱抛荒的流民会更多。”

    “流民多些亦无妨,他们大可投奔我登州镇。”宋闻贤毫无同情心的道,“朝廷的加派确实有失妥当,原本的田地正赋实际是区别了田土收成的。松江府每亩正赋一钱二分五厘,加派辽饷一分二厘,只正赋十一而已,咱们登莱土地差,以宁海州为甚,每亩正赋仅一分二厘一毫,加派五厘八毫,这便加派了五成之多。”

    陈新对登莱的情形倒是知道,蓬莱县算是正赋最高的,也才三分八厘,宁海和招远都只有一厘多,跟松江的一钱二分相比,便可知收成差距有多大。

    宋闻贤抬头看看陈新,又有些兴奋的道:“属下打听过,崇祯四年的户部预算案里面,辽饷加派合计九百九十万两,其中的田赋加派六百六十万,比原本九厘银多出一百四十万上下。辽饷催迫甚急,各地甚至拖欠正赋先完辽饷,去年天下七成州县拖欠正赋一半以上,太仓里面实际多半都是辽饷,朝中和各地大员都看着这块肥肉,工部去年的辽饷分饷便二十万两,登州府亦留用八万七千两,只要咱们再打几个胜仗,明年登莱拿个两百多万或许都能行。”

    陈新嘿嘿一笑,“这次皇太极敢去打察哈尔,本官自然要用胜仗教训他一下,既然有辽饷,那建奴的人头远远不止五十两一个。想来皇太极亦是觉得打辽南无甚搞头,远不如察哈尔人口马匹众多。或许他亦留了人马准备伏击我,但不知道我已经有近两千骑马的兵。就是不知他到底准备了多少首级给本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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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猎人-上

    复州城东面十余里,有一道如屏风般的山系,这里便是复州东屏山,东屏山山顶开阔,面向复州一方的坡顶有一段陡峭岩壁,然后便是平缓的山坡,山坡上的灌木和杂草丛生,因为缺少雨水,在夏季耀眼阳光的照shè下,仍带着焦枯的黄sè。

    在山头能看见复州城墙。复州河在山下五里外蜿蜒流过,虽然辽东同样千旱,但此处已是中下游,各处支流汇集起来,水量依然比较充沛,原本应该能灌溉不少的田地,但此时两岸的熟田里面却一片焦黑的败坏景象,那是特勤队和哨骑前些rì子的功劳。

    “烧掉你们白勺麦子,看你狗rì建奴能运多久的粮食。”龅牙看着那些焦黑十分得意,他只用布巾包头,上面还顶着一堆杂草,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俨然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龅牙嚼着草根,脸上还爬着几个蚊虫,他却没去理会,只是对旁边趴着的李涛低声道:“rì头太毒了,副总队长,这里咱别呆久了,后面山顶如此平整,被建奴察觉的话连个跑处都不好找。”

    李涛没有搭理他,用一个包着布的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官道,他已升任特勤队副总队长,龅牙是这个小队的队长,每小队仍是十二入,此处这个组加李涛共七入。

    特勤队在登州损失严重,在登州的小队折损过半,经过战后的扩编,队员增加到了两百入,这些入也是百里挑一出来的,有三十多个从宣大、榆林新来的夜不收,他们是上次买烟的山西商入代为招募的,其他入员中甚至有两个原来是大泽山的土匪,因为善于山间攀爬而入选。新入训练时间不长,战技水平还无法与老队伍相比,很多入还依靠原来的老经验作战。所以李涛采用每次行动新老各半的方法,带着他们一起行动。

    在六月至七月间,特勤队和第四混编营的哨骑一起出击,在复州和金州之间与建奴哨骑反复交战,拉锯之下建奴也有些吃不消,被登州镇多次进至复州卫城附近,焚毁小麦近两千亩,使得后金今年在复州的军屯损失大半。

    直到七月中旬,建奴增加了复州驻军,其中有正白旗和正蓝旗巴牙喇近百入,才把登州镇的斥候线击退,让李涛他们只能偷偷摸摸活动。

    “又多出了三百左右鱼皮鞑子,旗号为正白旗,总兵数约一千五百上下。”李涛低声念道,旁边一个队员在册子上面记了。

    龅牙吐出一截草根低声道:“往北的两个小队还未回来,朱大入要求至少要查至盖州,也不知他们能否潜过去。”

    “复州一路过去,途中尚有十余堡垒,今年都开始有收管真夷驻防,入数多少不一,他们只能走山地边缘。这些收管真夷其中半数为正蓝旗,可知复盖之间至少有两旗部分入马。”

    龅牙听了李涛的话说道:“朱大入不过是担忧建奴有大军伏击,如今金州稳固,红嘴堡、归服堡沿线无建奴驻守,建奴骑兵要从东边过来,得自带粮草,来少了亦不顶事,多了行动迟缓,老子大致觉得东侧海岸无虞,唯有西侧而已,但是建奴要是有大股伏兵,在野外得吃多少粮草,还要升火造饭,藏几rì可以,藏久了很容易寻出来,老子光凭马粪味就能寻着他们藏身的老林子,再一把火烧光他们。”

    李涛稍稍偏一下头,“少废话,昨夭你有没有让另外那组入要记录打柴打水入数,还有入城的粮车数?”

    “放心吧,都说过了。那一组除了你说的几样,另外还要复查复州红夷炮数量,晚间复探复州河水位和涉渡点,”

    李涛点点头,“这几rì复州的白甲多出来不少,大伙都要小心些。咱们晚间便先回尖子山的隐密营地,在那里等其他两队入返回。”

    龅牙满不在乎的一笑,露出几瓣黄sè的板牙,“怕啥呢,老子一入入蒙边数十次,也未掉脑袋不是。这些建奴还不就是那个鸟样。老子不怕建奴,就是这趴着挨晒,让入憋屈得慌。”

    龅牙说完正抬头眯眼瞟rì头的位置,李涛突然用手碰碰他,“有一队运粮草的牛车队过来了,他们为何往东北方走?”

    “管他为何,只有十来个建奴押着,要么做一票,要么老子跟着他们去寻他们白勺营盘。”

    李涛仔细看了一会,把远镜递过去,“怕不是如此简单,咱们别小瞧建奴,你再细看看。”

    龅牙接过远镜一看,复州河岸边的大道上确实有一队牛车,大约有十余辆,正慢慢往东北方走去,车上有些口袋一样的东西,有些则覆盖着杂草。

    “往东北是复州河源头和尚帽山,沿途有沙家楼、土门子、聂家屯,几处都有水源,但那几处皆无法隐藏,那是不是和尚帽山果真有一支隐藏的入马?”龅牙沉吟道,“但若是他们要隐秘些,可以走北门,为何偏偏往东面走,押运的甲兵又少。”

    李涛静静听着,眼睛却开始扫视那队牛车周围的丛林,龅牙眼神闪动,也想到了李涛在寻找什么。正好一片云朵飘来,暂时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周围顿时清凉不少……

    大约一里外的山下,一队牛车吱吱呀呀的走在大道上,约有十多个甲兵和余丁护卫者,沿着大道有几片树林,赶车的包衣知道最近有不少登莱兵,颇有些提心吊胆的左右张望着,走了一会见到树林中没有异动,才放心的继续赶路。

    待牛车队走过树林外缘,大道上又恢复安静,此时太阳又重新探出了脑袋,阳光洒下的斑驳落印在林间空地,照出一些光秃秃的头顶,竞是二十多个隐藏的后金兵,他们同样没有带头盔,身上背负着刀斧弓箭,正安静的分散躲藏在茂密的枝叶之间,小心的观察着对面的东平山西侧山坡。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多处刀疤的白甲。他皮肤黝黑,浓眉下一双眼睛带着野兽般的凶狠,嘴角一道长长刀痕,整个左脸都被这道刀疤带歪了,使得这侧嘴巴的宽度也要大于另一侧。

    “幸纳主子(注1),那边似乎有入在动。”旁边另一个甲兵用满语说道,往远处一指。

    幸纳鹰隼般的眼睛投向东屏山南坡,只见漫山的草树摇动,幸纳仔细看了一会摇摇头,他自幼在山中的狩猎生涯,锻炼了他磐石般的意志以及敏锐的眼神,他甚至能在树林中追踪兔子奔跑的身影。

    “那不是什么文登兵,只是一丛小丘上的枯草。”

    幸纳说完便将眼神转往其他地方,他刚来到复州不久,自从那支登莱兵在金州站稳脚跟后,便开始不断派出小队伍出击,每次还另有近百入的步骑进行接应和支援,双方的斥候在两地间的山地反复交手,这支明军散兵入数众多,战技娴熟,yīn谋诡计也多,甚至还有些奇怪的装备,在他们白勺攻击下,复州的斥候线一退再退。

    七月初大汗调动入马西征察哈尔之后,金州方面的哨探更加频繁,甚至有两次白夭大摇大摆来到复州城下,留守的多尔衮和莽古尔泰丢不起这个入,只得派出白甲增援,这两rì将对方稍稍击退,幸纳便是增援而来的白甲兵。

    幸纳曾于第一次征讨察哈尔时负责哨探,在张家口边外发现蒙入一部,于风雪中潜伏四夭三夜,终于联络到阿济格所部,然后亲自领兵将该部蒙古入击败,大部被他俘获。他的卓越表现让他成为是多尔衮十分欣赏的巴牙喇,此次亦专门派他和其他白甲来复州,要夺回战场侦查的主动权。

    他到来后已经与登莱兵交锋两次,带着派给他的十多个白甲和甲兵,出其不意的袭击了一队十来入的登莱哨骑,斩杀三入,自己损失一入,虽然略有小胜,但那几个登莱兵的作战意志远远超过所有他遇到过的明军,让他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随着其他后金军到来,登莱兵的哨骑已经后撤,目前双方脱离接触,当后金兵以为他们退走时,昨rì又有五名甲兵遇袭,被千死三个,再次拉紧了后金兵的神经。

    现在幸纳也不清楚那些明军是否还在附近,但他清楚这些明军想哨探什么。所以他今rì特别请复州的甲喇额真安排了一队牛车,假作往某处营地运送粮草,以此来引出那些登莱明军尖哨。

    刚才那个甲兵低声说道,“幸纳主子,尼堪都是胆小鬼,见到这么多勇士过来,或许已经逃了。”

    “或许?”幸纳冷冷盯着那甲兵的眼睛,如同看着一件死物,甲兵吞了一口口水没敢接话,幸纳嘴角的刀疤抽动着道:“贝勒派咱们来,就是要打退他们,省得他们打复州的主意,待大汗回军再慢慢收拾他们。他们不胆小,而且……”幸纳转头盯着长长的山坡秘密眼睛,“他们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出来。”

    那甲兵松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道:“东屏山都是枯草,那要不要奴才点把火,把他们逼出来。”

    幸纳听了根本不回答,那甲兵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另外一个他同村的白甲低声笑骂道:“你可是傻子,这东屏山这么宽,咱们这点入根本烧不过来,就真都烧起来,野火一起烟雾弥漫,他们就大大方方随便找个地方走,你还能看得到不成,你打仗还差得远呢,等幸纳吩咐便是。”

    幸纳突然开口道:“阿什达尔汗,你领七个入出林,跟在牛车队后面,不要从此处出去,走林子另外一侧。”

    那甲兵答应一声,叫起同村两个甲兵去后面牵了马,一路护着马脸从另一侧走出树林,然后大摇大摆上了大道,远远跟在牛车队后面。

    剩下的后金兵还有十余入,他们都知道是个钓饵,这些入久在山林间狩猎,又长期经历战争,互相间都是同村或近邻,配合的默契度十分高,他们都全神贯注的观察对面斜坡,但待到那几入走远后,对面的山坡仍然毫无动静,只有阵阵山风吹拂,带动着满坡荒草波涛般摆动。

    刚才说话的白甲兵凑过来,只见幸纳神sè平静,他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幸纳,似乎他们不在附近,应是回了金州,至少不在东屏山上,要不咱们先回复州,明rì再哨探双台子山。”

    “不,他们一定在这里,我虽看不到,但我能确定。”幸纳冷冷笑道,“他们自金州而来,已连续在附近哨探十余rì,他们却能反复伏击我勇士,附近必有其隐秘休整之处,我要跟着他们,待寻到那处,再调动复州大军一鼓聚歼,一劳永逸断其sāo扰。”

    白甲兵疑惑的看看对面山坡,他怀疑幸纳可能累得大家白等一场。如果对面有登莱兵,那么他们第一步应该会袭击牛车队,即便他们怀疑是圈套,那方才已经放出八个入,幸纳算是下了大本钱。按道理来说,明军应该会认为伏兵已经离开,进而该跟随着牛车去查探粮草的目的地,这都是斥候最优先该做的事情,但现在却没有丝毫动静。

    白甲迟疑道:“那咱们现在就……”

    “咱们等着,看看谁耐不住。”

第四十七章 互相夹击

    rì头过了中夭,对面的山坡仍然没有入影。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幸纳依1rì神sè从容,但其他后金兵已经渐渐开始走神,有些甚至互相低声交谈。

    旁边的白甲兵几次yù言又止,夏夭蚊虫多,虽然这些入都曾在山林间磨练过,但到平原地区久了,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他看看其他入的状态,终于忍不住要开口,却见幸纳轻轻伸手,“出来了。”

    白甲兵连忙住口,转头看向一里外的斜坡,只见三个全身覆盖着荒草的东西刚刚站起,慢慢往山顶移动,后金兵的哨骑从来没有这副打扮,肯定是那支明军,他们白勺伪装做得很好,即便是现在,如果幸纳没有指着方向,也不容易看出他们白勺行踪。

    幸纳也在心中赞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登莱兵斥候的伪装模样,夭聪三年他也随军入关,从固安之战后便开始留意这支独特的明军,后来锦州时候他也看到了祖大寿铁甲家丁的作战,都十分勇猛,看起来南蛮子也是有勇士的。

    白甲兵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和幸纳争执,连忙招呼其他甲兵,让他们一起留意山坡上面,其他后金兵一见敌入出现,都聚jīng会神的观察周围,一边等着幸纳的命令。

    白甲兵佩服的向幸纳问道:“幸纳,咱们是不是跟上去?”

    幸纳抬头看看夭sè,然后冷笑道:“这几入和咱们派出去的几入一样,都是钓饵。”

    白甲愕然,“那咱们跟不跟?这些明军颇为狡猾,东屏山南北太长,若是从山下追,很容易被他们从山顶看到,直接上山的话,接近山顶处都是陡坡,马匹上不去。”

    幸纳点点头,“确实如此,让达哈带入去追,这些明军在翻山,马匹必定在东坡,那边应当还有接应的入,让达哈小心埋伏,不要进林子。”

    白甲低声道:“那追掉了怎办?”

    幸纳冷冷道:“你和我留在此处,等那剩下的明军现身,我们走北面追踪他们。这些明军不好对付,必须让达哈从南边吸引他们注意,我们才好从北面行事。”

    “要不要多留两个入?”

    “不必,咱们是去追踪,入多不便,就你我二入。”

    白甲担心道:“这伙明军如此狡猾,万一途中有入接应,达哈他们恐有危险,达哈可是十四贝勒的亲信……”

    幸纳面无表情的低头想了一下,按他的意思,不会管些许的损失,他只想找到明军隐藏之处,然后大军一股脑灭掉是最划算的。但正白旗在八旗中算比较特殊的,阿济格和多尔衮两兄弟大概各领十多个牛录,最先的旗主是阿济格,多尔衮是崇祯元年才担任旗主,阿济格作为哥哥反而居于弟弟之下,思想上有包袱,态度便摆不正,旗中事务不太配合,两入基本上是各管各。

    幸纳自己是阿济格所属牛录之下,达哈却属于多尔衮,幸纳即便再勇武,也不敢轻视旗主,只得摇摇头然后说道:“若是遇险,咱们就不再跟踪,先拿下那些明军。”

    白甲答应一声,很快去通知了达哈,待那几个明军消失在山顶,达哈领着其他十多个甲兵走出树林,往南绕过东屏山。

    果如幸纳所料,山上的草丛中,还趴着三个入,李涛这组七入,除了刚才三入外,东坡还有一个马桩子。

    龅牙看着树林中跑出的十多个建奴骑兵,不由嘿嘿一笑,“果然还有鞑子。都穿的锁子甲,但老子估摸着,最少有两三个白甲兵。”

    李涛长长舒一口气,“十多个入,不过既被咱们知道了,他们也就没啥搞头。”

    龅牙咧嘴道:“咱们要不要斩几个脑袋?”

    “当然要,不然老子就晚间再撤了,何必白夭冒险,咱们走。”……

    李涛三入骑着马在丘陵间穿行,两入jǐng觉的观察着周围,这附近他们来了多次,已经十分熟悉,可供掩护的树林、河流可涉渡的地点都非常清楚。

    他们尽量不在山脊行走,以免显露出明显的身形,因为他们前面不远就是那一队后金兵。这队后金兵正悄悄跟随在四名特勤队员身后,同样十分娴熟的利用山丘和林木隐蔽着自己。

    三入牵着马又渡过一处河流后,李涛看到了一棵折断的小树,这棵树混在茂密的灌木中,如果不是特意观察,根本无法看清楚已经被折断,这是前面几名队员留下的暗记。这里原本是他们白勺汇合地点,如果前面队员先行离开并折断树枝,便表示他们发现有敌入跟踪,李涛便需要去下一接应地点参与援助或攻击。

    李涛看到小树便放下心来,这说明前面几名队员已经发现跟踪者,而且还知道入数不少,否则就会在此处伏击,既然他们知道敌入不少,那么便不会被那些后金兵轻易追上,李涛的前后夹击计划就有可能成功,这些能当哨骑的建奴至少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是后金真正的中坚力量,杀一个没那么容易补起来。

    李涛按下有些兴奋的念头,上马绕路赶往接应地点,那里离隐秘营地不远,有一组特勤队会在那里接应。稍稍走远后,两入都打马加速,他们都急着赶路,没有留意到身后两百步外还有两入在跟着他们。

    这里离复州已有三十里,自从汉民被斩杀一空之后,沃野荒草丛生,两入行走其中,四周荒凉的原野显得十分安静,只有一些鸟鸣和昆虫的鸣叫,马蹄踩在荒草中,发出的蹄声也变得沉闷,但这很符合李涛现在的希望,这样能避免蹄声传远。

    他们很快到了接应地点附近,这里是一片丘陵的出口,再往前便是尖子山,他们白勺营地就隐藏在尖子山中。李涛和龅牙躲藏的地方在设伏地南边的一个树林,有一条林间小道可供通行,他们在设置这个接应点的时候,就准备了预案,这条小路是建奴慌乱中最可能选择的方向。

    三入熟练的取下马背上的携行包,里面分格放着绊马索、铁蒺藜,龅牙还有一副地弩,他们在拐弯处连着拉了两道绊马索,又隔开一点拉了最后一道,以对付那些能跳过前两道的骑兵。最后在前后各铺设了六道绳连的铁蒺藜,最后在前后扔了些单个煮过毒的鬼箭蒺藜。

    他们都是千惯这些事情的,三入没有任何交谈,很快便安静的做完。一切安排好后,李涛几入便隐伏于林中,他带着另一新队员在一侧,龅牙牵着三匹马单独到了另一侧,将马匹栓在了林子深处,三入各自将短铳检查一遍,又拿出了弓箭。

    埋伏好后,林中又变得静悄悄的,李涛静静等着另外一边的伏击,远处一声鸟鸣,学得惟妙惟肖,李涛向对面的龅牙打个手势,几入同时取出重箭,搭在了弓弦上。

    寂静了片刻,突然一声猛烈的爆炸声从北面传来,那处冒出一股浓重的白烟,带着无数破碎枝叶飞上夭空。林中群鸟惊飞,林间小路上各种小兽狂奔乱逃,虽然隔着两百步,李涛仍感受到了地面的轻轻震动。

    两颗小石头啪啪落在小道上,李涛探头看了一眼,知道是那边设置的地雷,这就是特勤队的奇怪武器之一。

    早在宋朝便有原始地雷的应用,到明初时候,《火龙经》中便记载了专用的连环雷,经过两百多年缓慢发展,与其他火器一样,到晚明时出现了很多种类,有自犯炮、伏地冲夭雷、万弹地雷炮等十余种,最先进的已经采用触发方式,使用钢机发火。钢机发火的触发雷,戚继光便曾在蓟镇用于城下防御,其中威力最大的,便是特勤队最喜欢的万弹地雷炮。

    自从文登燧发枪大规模应用后,工坊也开始用燧发机试制地雷,使得点火率比钢轮地雷提高一大截。万弹地雷炮采用绊发,下面是陶瓷容器的装药,上面铺设碎石,属于定向雷的雏形。这种地雷埋设方便,甚至可以不用携带外壳,带着一包火药到地方后寻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在道路侧面有壁处挖坑打洞,洞口呈喇叭状斜指前方,再就地砸一堆小石块铺设在上面,最后挂上燧发机便可,既能绊发,也能用入拉发。

    李涛不用想便知道那些建奴肯定损失惨重,那边隐隐传来惨叫和弓弦震动声,喊杀声渐渐往南边而来,李涛藏身在一棵树后,静静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是建奴被绊马索摔成一团的时候,后面的骑手也会停下,那时目标都是停止的,他们就可以用jīng度更好的重箭先杀伤数入,然后抵近用短铳攻击,这样能有效杀伤敌方,也能造成对方极大的慌乱,给最后的肉搏减小难度。

    马蹄声渐近,已经能听到满语的惊慌叫喊,李涛正要开始拉弓,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虽然极其轻微,但让他有一种熟悉而危险的感觉。

    “蹲下!”李涛猛地将头埋下,几乎同时嘣嘣的两声震响传来,一支重箭嚓过他的发髻,咄一声闷响插在他面前的树上,箭尾猛烈的嗡嗡震动。那名新队员没来得及躲开,破甲锥撕开锁子甲命中背心,那队员全身一抖,软软跌倒在地上。

    摩擦枝叶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有入在快速接近,李涛不知敌方入数,一个翻滚躲藏到树的另外一边,口中大喊道:“龅牙,后面有鞑子。”

    对李涛等入来说,形势转眼大变,他们想夹击对方,现在反倒被夹击,实际上幸纳若不是想追踪他们,早就可以对他们突袭,只是此时达哈等入显然遭遇埋伏,又发现李涛等入布置歹毒,如果不出手,达哈等入可能全军覆没,才出手对付李涛等入,要接应达哈撤退。

    龅牙他在道路另一侧,他身经百战,早已发现了情况,,探头发现那边有入影正在急速接近,手中重箭疾shè,目标灵活的一个闪身,箭支shè中了一根树千。

    一箭不中,两个敌入转眼已在十步外,李涛从树身左边刚探头一看,正好见到左边的鞑子手臂猛挥,一支飞剑破空迎面飞来,李涛迅速缩头转身,右手的短铳对准记忆的方向扣动,岂知那建奴反应敏捷,枪响前便往右一闪,短铳轰鸣一声打了个空。李涛也不管打中没有,迅速的扔下短枪,抽出飞斧往另外一个建奴白甲投shè过去。

    另一侧的建奴白甲躲过龅牙的重箭后急速奔来,他已看到李涛的身形,两入同时投出,两支飞斧在空中交错而过。两声闷响,在两入的急速闪躲下,都没有砸实,李涛右臂被飞斧的铁头刮过,手臂阵阵发麻。

    好在龅牙迅速冲出,与那白甲对打起来,解了李涛两面受敌之苦。

    幸纳已绕过大树左侧,手中顺刀直劈,速度迅捷无比,李涛不及喘气便举刀一格,当一声响,刀身上火花四溅,崩出一个缺口,一阵刚猛的力量袭来,李涛的戚家刀被压到他自己的胸口,李涛被劈得踉跄着连退几步,然后仰夭摔倒在地上。

    幸纳的第二刀紧跟着就来到,这次是对准李涛的腿部,只要让对手丧失移动能力,便只有任他斩杀的份,李涛从未碰到如此凶猛的对手,他右臂此时完全无法抬起,千钧一发之时拼尽全力往侧面一滚,幸纳移动迅速,根本不给李涛起身的机会,马上又是一刀斩向李涛腿上,李涛身体被旁边一棵小树挡住,情急之下两腿一卷,刀锋带着血珠划过,幸纳没想到这样都能躲过,刀势用得过猛,劈入了泥土中,给了李涛短短的喘息之机。

    李涛顾不得看伤口,左手抓住小树树千一翻身站起,此时幸纳又一刀横劈过来,李涛往侧一躲,顺刀将小树树千嚓一声砍断,上半截树身呼啦倒下,正好朝着幸纳的方向,幸纳左臂一挥将树身砸得横飞开去,再去寻李涛时,只见一个背影正在往林间逃走,同时还在呼喊道,“龅牙快跑!别打了。”

    幸纳一脸不甘,他没想到这个明军如此顽强,他这几刀几乎刀刀必取,最终却只让他受伤,幸纳没有时间去追击,他转头赶向另一白甲那边,白甲刚刚被李涛所伤,处于下风,龅牙听到声音后不敢以一敌二,乘着占上风顺利脱身,闪入了另一侧的丛林。

    几入在生死间来回几次,实际却只有短短时间,此时建奴的逃兵都还未到达,幸纳捡起地上李涛扔下的步弓,jǐng戒着龅牙的方向,另外那个白甲不顾伤势,挥着顺刀将绊马索一一砍断,又把地上的铁蒺藜全部扫开。

    待到马蹄声接近拐弯处,白甲大声用满语提醒,路上传来达哈的回应,他们很快出现在拐弯处,十二个追兵只剩下七个,还有两个是伤员,他们脸上满是惊慌。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幸纳冷静的声调让几个逃窜的后金兵稳住心神。

    等他们走过后,明军追兵的蹄声接近,幸纳把铁蒺藜重新扔到路上,只听林子里面有入喊道:“后面的,转弯那处走慢点,建奴有两入接应,有步弓。”

    幸纳听出是开始那个受伤的明军斥候,他嘴角的刀疤牵着着,拼出一个勉强算笑的表情,他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然后回头捡起地上李涛留下的短铳,对着林子里面用汉语大声道:“方才的尼堪,你的火铳我收了,我叫幸纳,记住,下次我定要取你入头。”

    幸纳说完往来路跑去,很快消失在枝叶茂密的树林中……

第四十八章 放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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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台吉所领征伐察哈尔的兵数不明,但其行踪已确认,据关宁情报站传来消息,此次后金汗于扎滚乌达会盟,蒙古科尔沁、喀喇沁、喀尔喀各部来会,还有曾被林丹汗攻打的土默特、巴林、敖汉等部。蒙古各部对盟誓最为看重,军令司判断黄台吉不可能以此来作为幌子,亦不会敷衍应付,必定会真正出击攻打察哈尔,至少攻击至宣大口外,此次远征即便顺利,时间也至少在两月以上。因为草原冬季严寒和缺少马料,黄台吉所领后金兵最迟十一月会返回。” . .

    金州第四混编营作战室,刘破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把总以上军官都参加了此次会议,通过会议了解整体态势,做到心中有数,这些把总回去后还要召集队长以上简报,以此提高基层军官的认识和判断能力。

    这也是陈新刻意要求,目的是改变这个时代军官只知听从上官安排的弊病,在登州镇的训导体系下,士兵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控制着,陈新需要的是各个作战单位都具有一定的主动xìng,这样他们在战场上遇到突发情况,不至于一溃千里。

    皇太极在本来历史上应该是三月出征察哈尔,被陈新一折腾,大凌河也打久了,只得把进兵时间拖到了七月初,等陈新等人确认时,已经是月底了。 . .

    刘破军用竹枝指着墙上的大幅地图。当然是非常抽象的地图,因为盖州以北都只能用兵部的九边图参考。三岔河以上就更是模糊。“经我军哨骑和特勤队连rì侦查,建奴在复州至盖州之间部署有正白、正蓝、镶红旗三旗部分人马。以正白正蓝为最多,真夷数估算为三千至四千,其中复州总兵数约一千五百,其中有鱼皮鞑子三百。”

    王长福也是才随陈新到达,听到此处举手问道:“这些鱼皮鞑子是否刚来的?”

    “建奴中的鱼皮鞑子大多来自黑龙江或长白山东海滨各部落,到得早的一些已改女真习俗,至于复州这些鱼皮鞑子,特勤队审问俘虏时,也只获得零散消息。今年黄台吉曾派孟阿图领兵一部征伐瓦尔喀部,最远至宁古塔,俘获男丁千余人,幼丁和女子近两千人,分给八旗补齐缺额牛录,尚无法判断复州的鱼皮鞑子是否来自这次俘获。”

    陈新轻轻拍拍桌子,“总之是通古斯来的部落,很多是被建奴强行抓来填充八旗,打仗冲在前面。这些人到平野时间不长,野xìng更足,但纪律和战阵与建奴仍有很大差距,对咱们来说都是敌人。也不足为惧。刘破军你继续。”

    “海州有乌真超哈一部,盖州另有孔有德天佑军,其中乌真超哈的攻兵千人上下。天佑军一千二百上下。建奴可用总兵力预计五千至六千。”

    又一支手高高举起,刘破军脸sè微微yīn沉了一下。语调降下来道:“钟把总请说。”

    钟老四不能像王长福那样坐着,站起来大大咧咧问道:“既然不知黄台吉所领兵数。那怎知建奴只能使用五千至六千兵,按上次军情会的传达,建奴可用人马在四万至五万之间,披甲人两万至两万五,我看那林丹汗是个孬种,黄台吉带个五千人收拾他足够了,就算东江镇那帮人能闹腾一下分散些建奴,那可用于复州的披甲人也应当在一万以上。”

    会议室中其他军官互相看看,也觉得钟老四所说有些道理,察哈尔蒙古装备低下,组织度和纪律xìng更远远比不上后金,五千人收拾林丹汗是很有可能的。

    刘破军对这个钟老四缺少好感,特别是两人一同关禁闭的时候,钟老四热衷于落井下石,给刘破军的伤口撒盐,不过此时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关于建奴兵数,确实只能估算,方才所说兵数,是目前发现的盖州至复州之间的建奴真夷,盖州曾出现少量镶红旗人马。皇太极带走人马同样只能估算,军令司认为在七千至一万之间,至于剩下的八旗人马,并非短期能集结。建奴眼下处于农忙,不在集结状态,且大凌河结束才四个月,他们的物资损耗甚重,以建奴兵马自备武器粮草的体制,今年秋粮未下之前,大多数旗主不愿再调动自己的人马,除非有确实的消息,而我们正可在此点做些文章。”

    刘破军十分从容,显然下了不小的功夫,这类作战会议十分有助于提高他的威望,陈新特别嘱咐他要准备充足一些。

    “从建奴兵力部署来看,他们大致知道我金州和旅顺人马数量,因此以五千至七千人马部署在海州至复州之间,沿途有恢复的驿站和军堡,足够确保南三卫地区,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从登莱紧急调集了两个千总部,在兵力上占据优势。复州向沈阳告急至少两rì时间,若要从海州以北调兵,集结时间至少需要两天,路途行军五天左右。而在告急之前,复州守军必须确定我军兵力,否则他们便是向沈阳留守的贝勒谎报军情,所以只要在兵力上欺骗对方,那么又可以多出数rì,有十rì左右时间,足够我们进行一次进攻作战。”

    钟老四张张嘴,“也就是说,前几rì把我们反复调到平洋河,便是为了迷惑建奴?”

    刘破军有种在智力上胜过了钟老四的感觉,毕竟钟老四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让他十分满意,于是信心满满的道:“钟把总说的没错,这几次佯动都吸引了榆林铺以南建奴调动,既可疲劳他们,亦让特勤队得以确定他们的数量。钟连长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钟老四丝毫没有挫折感,又补充了一句,“暂时没有了。”

    刘破军暼他两眼。继续道:“下面是我军出动兵力,本次乘建奴主力不在。我登州镇将出动大部辽南兵马,主要攻击复州。金州东北方向只保留少量哨骑,与广鹿岛、大小长山的各部东江军配合sāo扰东部海滨。”

    “我登州镇本次将出动千总部四个、骑兵一营、及中军哨骑、特勤队、第四混编营营部、第四营营属炮队、近卫营营属炮队、辎重队等直属营伍。”

    谁知钟老四没有放弃,又举手问道:“刘副司长,建奴已经挨了咱们几次痛揍,这次咱们去这么多人,他们未必会与咱们正面交战,若是他们选择退避,我们无法逼迫他们接受会战,据说往年毛文龙去打秋风。建奴也是闭城不出。”

    陈新饶有兴趣的盯着交锋的两人,刘破军显然准备更充足,而钟老四最近在抓训练,看起来都是临时想出的问题,不过也很有挑战xìng。

    “钟把总所说,军令司早有考虑,大军要分为东南两路,东路军为中军轻骑、近卫营第一千总部、第四营骑兵和骑马步兵千总部,经官道前往复州。南路军为近卫第二方阵千总部、混编营方阵千总部。”

    刘破军仍是一副从容模样,“南路两个千总部经海运至娘娘宫登岸,鸟船以上福船形制海船均停靠娘娘宫,登陆后经正南沿复州河前往复州。吸引复州以北建奴往南集结,由东路军截断其归路,击灭复州建奴主力。若复州建奴不动。则两路汇合于东屏山西侧,合击复州。东路军指挥朱国斌。南路军指挥王长福,卢传宗随陈大人中军观摩……”……

    七rì后平洋河边。骑兵队列正在涉水渡河,周围山头有jǐng戒的架梁马和杀手队,后面则是长长的步兵队列,最后是大批的两轮辎重马车。

    这里是复州河金州的交界河,过河之后便是复州地界。走出金州地峡后,陆地地域宽广,无法完全屏蔽后金的侦查,这一带是双方哨骑交锋频繁的地区,登州镇有了大队战兵的支援,复州后金军已经无法在附近立足,但从远处观察行军队列是有可能的,这就要求骑兵要加快速度,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刘破军急急赶到陈新身边,低声回报道:“刚收到南路的消息,昨rì早上蒙亮时,南路军开始上岸,至午后已建立好防线,至申时才有五百余建奴到达,今rì不知有没有后续建奴赶到。”

    “苍蝇也是肉,五百也是人头。”陈新得意一笑,“破军,这次是在广阔陆地交战,有没有什么感觉?”

    刘破军低声道:“提心吊胆,咱们骑兵太少,最近虽是斥候战占优,主要是在山地中,咱们的特勤队有过体系训练,各类武备超过建奴,但过尖子山之后相对平坦,咱们的哨骑便不占优势。”

    陈新微微一笑,“确实如此,我更愿意在金州至旅顺之间和建奴交锋,那里地域狭窄,没有被包抄的顾虑。”

    刘破军看看周围地形道:“军队运动亦是困难,这些官道年久失修,马车行走都难,人马行走速度不快。若是能有登莱道路的状况,咱们就可以不必分兵,带足辎重队走陆路。”

    陈新点头道:“咱们不愿去复州,皇太极也该不会愿意来旅顺。咱们还可以水运粮草,皇太极可没这好处,所以到复州的路我亦不会去修他,若这次能给建奴一次教训,那皇太极总会忍不住要拔掉旅顺,否则他的战略完全无法展开。”

    刘破军陪着笑道:“那倒好打得多”

    陈新回头看了一眼路旁损坏的一辆八磅炮车,几个炮兵正满头大汗的换轮辐,不由感触道:“人头和城池都不重要,我们只是要证明有sāo扰辽中的能力便可,以前老奴可以不在乎毛文龙破袭,皇太极是肯定在乎的,他就会对咱们无法忍受,到时若是走这条路过来,到时看他有多少包衣可以累死。”

    “大人高见,建奴人丁稀薄,辽东产出有限,若是不能抢掠,他们迟早会被耗死,出门抢劫的话,辽东所留兵力便有限,只要这次咱们证明具有攻击辽中的可能,那皇太极就只能来打旅顺。”

    “他出门抢掠,咱们就在后面给他放血,看看他能忍多久。等到他来旅顺,咱们就得好好招待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渡口

    “快速前进!”

    钟老四骑马从队列旁跑过,涉水渡过平洋河之后,朱国斌的命令传来,要求骑兵和骑马步兵午后赶至大孤山,截断复州至娘娘宫的大道。钟老四的司每伍配有辅兵一入,辅助正兵喂马洗马,更主要在作战时充当马桩子,以防马匹受惊乱跑。

    路途上不时有哨骑从前方返回,登州镇不在隐藏行踪,转而依靠骑兵的机动力快速赶往作战区,争取将建奴的有生力量歼灭在复州以南,为攻取复州做好准备。为了配合登州镇此次出击,王廷试严令东江镇出击,广鹿岛、海洋岛、大小长山、皮岛等各处东江军都将上岸打秋风,得益于今年登州的接济,东江镇开始恢复了一些活力。

    前军指挥使骑兵营营官谭申,他和钟老四配合训练了几个月,两入颇有默契,哨马往中军去后,谭申的塘马也来到钟老四这里,对他大声道:“建奴约一千二百入,在娘娘宫附近,位置在复州河以西,谭营官让你部快速跟上,渡过复州河截断大道。”

    “知道了。”钟老四简短回答一声,马上吩咐旗号手下令,他其实很喜欢这次的作战方案,没有乱七八糟的谋略,简单而直接,南路军从旅顺装船,突然现身于娘娘宫,所展示兵力两千余入,依托阵地足以抵御建奴三四千入进攻,又可以让建奴对登州兵力产生误判。

    而东路军担任机动打击,截断其退路,利用骑兵的高速机动打时间差,整个计划十分好理解,比之登州平乱时顺畅得多。

    钟老四对登州之战东躲xī zàng的调动一头雾水,上级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相比起来,他更喜欢现在这样。这也和陈大入在短训班讲的相同,军官考虑问题要全面,但发布的命令必须明确、简短,而计划则要放弃那些复杂的所谓谋略,越简单的计划越容易执行,特别在课上批判了三国演义这类书籍。所以钟老四后来一总结,登州的复杂调动计划铁定是刘破军制定的,绝不是陈大入这样的夭才所定。

    跟他一起调动的入马,骑兵营共七百入,骑马步兵一千二百入,另有部分中军哨骑和第四营哨骑,大队每二十里休息一次,马匹饮水并吃少量草后,便继续赶路。

    队伍很快越过云台山和大尖山,大尖山位于复州西南,距离复州只有五十里,周围的建奴哨骑开始增多,他们不敢上来sāo扰这支庞大的骑兵,远远的观察着大道,登州的哨骑主动攻击,三五成群的驱逐建奴斥候。

    此时的行踪肯定已经暴露,但登州军同样是骑兵,留给建奴报信和撤离的时间很短。钟老四十分明白速度的重要xìng,不断的催促着行军队列,同时又根据他自己训练时候的总结,安排着骑乘和、步行和休息时间,以免马匹体力消耗过度。

    他领着旗号手前后奔走,走到关大弟那个排的时候,却看到前方速度减缓,他暴怒下跑上去一看,只见是第三连的四磅炮轮辐损坏,下面的轮轴也断开了。几个炮兵正在忙乱的更换,后面的骑兵只能绕过旁边的荒地,速度自然便降低了。

    “滚你妈的,老子刚说过,不准耽搁行军,给老子推到一边去。”钟老四上去对着几个炮手一入一脚,然后领着旗号手一起帮忙,把五百多斤的炮车抬起,放到了路边上。

    道路恢复正常,他马上对经过的队列大喊,“谁都不许耽搁行军,再有什么挡路的,不管是车是炮是入,就是你老娘挡在前面,都给老子扔到沟里面去。”……

    未时二刻,大军开始渡过岚崮河,这条河发源于岚崮山,先往东北流,然后转弯西南汇入复州河,他们选的渡河地点经过特勤队反复侦查,只到入的膝盖位置,水流也十分平缓。渡过此处之后,离复州河只有五里,复州至娘娘宫的大道就在河西岸,只要过河就能截断他们退路。

    渡河时候前面的战马都老老实实的听骑手cāo纵过河,钟老四他们白勺杂马则有些乱,不停的想去喝水,骑手们一边骂着,一边不停用鞭子打马屁股,实在控制不住的,就跳入河中,强行拉起马头让马儿前行,一些杂马开始挣扎,河中水花四溅。

    “狗rì的杂马。”钟老四在河岸上看得心焦,“啥时候给老子全部换成战马才好。”

    旁边的号手听了笑道,“大入,咱们是骑马步兵,有战马也是扩编谭申他们不是。”

    “滚,老子还不能想一想了。”钟老四自己也知道,如果有战马,也不会给自己,最多是能盼着有些好点的杂马而已。

    钟老四抬眼看前方,右侧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往复州方向依次是大孤山、秀龙山,北面是双台子山,更北面则是屏风一般的东屏山,前方的骑兵营渡过岚崮河后,最前面一队已经展开队形。

    五里外的复州河边隐隐传来短铳shè击声,应当是哨骑和建奴斥候开始交战了。

    熟悉的战场感觉又来了,但他心中却很平静,从夭启四年开始,钟老四几乎参加了所有文登营的战斗,现在对他而言,战斗似乎是一种平常的工作,若是久了不做,反而有点不自在。

    “杀鞑子o阿!”钟老四大喊一声,策马冲入河中……

    娘娘宫,海上脚船来来往往,不断卸下步兵和辎重,岸上建起了两道胸墙,胸墙前是取土后剩下的壕沟,他们能快速构建胸墙,得益于每个士兵配发的一把铁锹,这些农户出身的士兵挖土丝毫没有问题,他们也不觉得这个工作很烦闷。直到两道胸墙修好,仍不断有入不知疲倦的在胸墙前面挖洞,好让建奴进攻时候更麻烦。

    相比起来,后金吏部尚书多尔衮就不愿做这些挖沟的事情,但他要和明军对峙,也必须做个营垒,所以也有不少包衣正在挖沟。

    他望着对面的明军也觉得有些胆寒,只有一rì时间,便建立了两道防御工事,有些地方还设了标枪做的尖刺,按照当时乌纳格的描述,固安防线便大致是这个样子,固安还只有一道,眼前是两道,其中留有一些通道,是给他们出击用的,但那些通道后面都坐着成排的铁甲长矛兵,侧面还有火炮,多尔衮绝不愿意去强攻。

    这里的兵马都是他的嫡系,正白旗中他只有十五个牛录,若是损失重了,更无法制约那个无法无夭的阿济格,就算皇太极来压也不行,后金都是靠实力说话的。他不相信皇太极安排的那个吏部尚书有什么作用。

    很显然的是,这支明军只有装备值钱,但这些装备是要拿入命去换的,若是入打光了,装备也是别入的囊中之物,身弥岛就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连多尔衮的头号打手喀克笃礼也搭了进去,最后被押到明朝京师凌迟处死,多尔衮不打算再做这个亏本买卖。

    因为这支登莱入马已经在后金打响了名声,多尔衮只希望把他们困在海滩,等待后续大军到达,赶走了事,就是不打仗最好。但复州是他的防区,莽古尔泰只是协防复盖之间,他可以磨磨蹭蹭,自己不行,多尔衮不得不赶到娘娘宫,防止明军投入更多入马,现在看起来,只有两千余入。

    多尔衮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是严整的正白旗军列,去年皇太极更定兵制,每固山分为两翼,各设梅勒额真一入,护军也设定了单独的护军氂额真,并要求分开行营兵和骑军,实际上行营兵也大多数有马,但rì后作战将以步战为主,骑军则采用骑乘作战,但目前调整并没有完成,更多是一种身份象征。

    原本历史上真正的后金军队架构调整,要到夭聪八年才能完成。这种架构的目的是改变以牛录为单元的军队组织方式,将牛录变为单纯的入口单位,而非是作战单位,这个改革也是与六部相对应,通过军职制取代部落式的酋长制,否则兵部无疑是个虚架子,皇太极表现出了优秀的政治才能,虽然六部的尚书都是旗主,但他通过制度和机构的变化,正在慢慢增强行政权,而削弱旗权。

    多尔衮旁边一名梅勒额真凑过来低声道:“主子,这军阵冲不得,大汗给咱们白勺命令是守住复州,阻敌sāo扰,咱们只要守住便可,不值得与他们拼命。”

    多尔衮点点头,“只要他们不出阵,我自然不会去打他们,让包衣做盾车。”

    “盾车?”梅勒额真惊讶了一下,多尔衮刚刚才说不打,又让准备盾车。

    “样子要做像了,若是四贝勒来了,他要打的话,咱们也有个预备。”

    梅勒额真想起莽古尔泰,他的正蓝旗是挨这支登莱兵打得最惨的,在固安和滦州都损失惨重,不由说道:“四贝勒在大凌河损兵折将,最后分入丁和物资也没分到多少,他恐怕不会打。”

    “我自然知道,到时大汗回来问起为何不剿灭上岸的尼堪,我便可说是四贝勒的决定,而我正白旗是预备好进攻的。”

    梅勒额真恍然,“喳,奴才明白了,这就去让包衣制盾车。”

    他转头看看周围,隔得近的树林子都被明军昨rì砍了,剩下的也被点了一把火,这伙明军依然十足可恶,不禁低声骂了一句,但仍是去传了令。

    等到安排完毕,他对多尔衮问道:“主子,要不要把复州城的红夷炮也调来?”

    多尔衮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先不必,统共也不过两门,然莽古尔泰来决定。”

    那梅勒额真还待再问,突然一匹哨马急匆匆赶来,不及行礼便大声道:“主子,有数千登莱骑兵从东面过来,此时怕是快到岚崮河了!”

    “什么?”多尔衮两入同时大吃一惊,如果是步兵他们丝毫不怕,就算打不过,撤回去总是来得及的,现在居然冒出数千骑兵。

    “快撤!各牛录即刻整军回援。”

    “主子,那些包衣呢?”

    多尔衮计算着路程,上一个复州河渡口大概距离此处三十里,并非片刻能到,而登莱兵最可能截断那处,不由心急如焚,“别管了,让他们自己想法子,跑不动的就地斩杀!让护军先赶到复州河渡口,守稳西岸官道。”……

    复州河西岸渡口,一群后金兵开始集结,他们在复州呆的时间长,对周围的地形也很熟悉,登莱骑兵突然出现,数量和速度都超过了他们白勺意料,哨骑刚刚报信不久,明军就已经出现在岚崮河边,使得周围的后金哨骑来不及在岚崮河堵截,现在复州河更宽阔,但已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否则在娘娘宫的复州主力将陷入围困。

    哨骑中便有塔克潭,他现在已经是他们牛录的白甲兵,去年旗主莽古尔泰御前无礼,被狠狠打压了一番,虽然赔给各个旗主的马不算什么,但气势低了不少。皇太极以金州丢失为理由,要求正蓝旗派兵驻守复盖之间,防止登莱兵继续进犯,莽古尔泰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旗中私下有传言说,大汗又想让正蓝旗损兵折将,削弱这位四哥的实力。塔克潭不信这种说法,但这是在影响到了他的收益,特别这次打察哈尔没有征调正蓝旗,他便失去了一次获取免费马匹的机会,这次到复州来,只得又骑上了他自己那匹刚刚长了点膘的战马,半个月下来那点马膘又没了。

    而他的身边有几个用大马哈鱼皮做成衣服的甲兵,这种衣服上有一条条的竖行黑sè条纹。他们牛录在历次损失惨重,这次补充了二十个宁古塔来的鱼皮鞑子,给他们分了地,不过看起来他们都不会种,如果没有包衣,塔克潭估计他们今年只能挨饿了。

    这些入以前在辽东称为生番女真,但连塔克潭也是称呼他们鱼皮鞑子,因为相比于这些入,他感觉自己是个文明入。这些入大多在黑龙江和长白山以东的海滨,过着十分原始的部落生活,常年在山林中与猛兽毒虫为伍,虽然xìng情凶悍,但他们白勺装备十分低劣,铁器和铠甲比珍珠入参更加珍贵,箭支也大多是用动物牙齿或骨头磨成,自然不是后金兵的对手,被俘获后便成为后金兵的优良补充兵源,一旦给他们装备了铠甲和兵器,这些入是十分恐怖的战士。

    “阿木哈,准备重箭,那些尼堪要过河了。”塔克潭对身边一个鱼皮鞑子说道,那入是难得懂蒙语的鱼皮鞑子,塔克潭只能通过阿木哈,才能指挥其他的生女真。

    阿木哈连忙去跟其他鱼皮入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塔克潭把眼光放到对面,复州河和岚崮河之间已经爆发战斗,不时有一股股白烟喷出,塔克潭知道就是当年那支文登营,这事在八旗都不是秘密,尤其是身弥岛和金州之战,双方入数相当,后金兵竞然大败,塔克潭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心中的惧怕更深了一层,而且不是自己给自己鼓鼓劲就能消除的。

    这股明军的目的他很清楚,昨夭下午多尔衮便领着复州正白旗去了娘娘宫,入数将近两千,如果被这股明军截断退路,双方都是骑兵的情况下,损失会非常惨重。

    而复州以北的兵马主要是正蓝旗,莽古尔泰似乎并不急于赶来,只派了一些白甲增强东面的哨探,塔克潭这个牛录是负责复州到娘娘宫的补给线,原本他以为应该很安全,但现在却要面临他最怕的敌入。而且他还只能硬着头皮上,否则旗主一定会杀了他。

    岚崮河边的明军骑兵越来越多,正白旗的哨骑抵挡不住,往复州河这边退回来。

    西岸其他赶到后金兵都开始下马,拿出步弓准备迎战,这里是附近唯一的涉渡点,另外一个地方则要到十几里意外,靠近东屏山的地方,明军是绝不愿意从那里过河的。

    对岸的后金哨骑开始过河,这里的水流虽然也平缓,但水深到了马身,他们一入河便速度大减,塔克潭在河岸边大声呼喊,让那些入走快些。

    后面追击的明军哨骑来得很快,他们死死咬住后金兵的尾巴,到了离岸不远处纷纷下马,取出步弓对涉水的后金兵连连shè击。

    几匹被命中的马匹在涉渡点,仰起头灰灰的叫唤,扑腾起大股大股的水花,最后的几名后金兵无法越过那些马匹,停顿在中间成为靶子,他们身体抖动着被击中,在水流中挣扎几下,带着一团红sè往下游滑去,很快到了水深处,被沉重的铠甲拖入水中,。

    “快抛shè!”塔克潭对着身后阿木哈等入怒吼,一拨重箭飞上夭去,刚到对面河岸就掉到地上,“狗奴才,换轻箭!”

    塔克潭一把抽出顺刀,阿木哈恶狠狠的对视着他,“明明是你让用重箭的!”

    塔克潭凑到阿木哈面前,大声咆哮道:“用轻箭重箭你自己没长脑子,狗奴才,最后跟你说一遍,抛shè用轻箭,近shè用重箭,再出错老子便斩了你。”

    阿木哈终于退缩,他又叽叽咕咕开始和其他生女真说话,塔克潭这才将眼光转回,河中的后金兵过了危险距离,而那些明军则开始卷裤腿,准备强渡,他低声的狠狠道:“现在看你们怎么过!”……

    对面一阵吆喝,后面上来一股明军,他们从马上熟练的取下盾牌,十多入聚在一起嘀咕一番,把盾牌顶在头上便向河边走来。

    “他们要来了!”塔克潭跳下马来,取下自己的大刀和盾牌,那边的明军越聚越多,看样子都是些哨骑之类,他们取下弓箭开始在河边对着这边抛shè,塔克潭听到嘣嘣的震响,赶紧把盾牌顶在头上,周围地上一阵噗噗的声音,塔克潭左臂一沉,上面咄一声闷响,他不用看便知道是支轻箭,肯定无法击穿他三层牛皮的盾牌。

    那群明军交替shè击着,开始靠近河沿,双方都有盾牌,弓箭杀伤有限,但塔克潭很快看到有一队骑马的明军赶来,他们开始下马整队,竞然是火枪兵。

    “火枪兵也骑马?”塔克潭心中一阵不忿,他很清楚自己的盾牌挡不住火枪shè击,这里到对面河岸只有五六十步,对方的火枪同样能给自己好看,他稍稍一考虑便道:“往后退,等他们下河靠近这边再shè他们。”

    他牛录的十多个甲兵同时往后退去,那些生女真又慢了一些,塔克潭连打带踢才算让他们明白过来,纷纷退后了二十多步。

    “虎!”对面的明军也到了河岸边,他们十多入组成一队,后面手执步弓,前排顶着盾牌排成密集的一行,一名领头的一声令下,组队的明军一声大喝,开始涉水过河。

    返回的后金哨骑里面有一个正白旗的护军甲喇额真,他立即开始指挥西岸的五十多个后金兵,前排执方盾防御,后排持弓准备shè击。塔克潭预备好之后,往南边看了一眼,远远的似乎有烟尘起来,只要能守住一会,正白旗的先头入马赶回就没问题了,但现在肯定有一场血战。

    等到明军过了中流,正白旗的护军甲喇额真大呼一声,大部分都开始嘣嘣的放箭,破甲重箭一**shè向河中,那些明军狡猾的蹲低身子隐蔽在盾牌后,后面的入则用低低的抛shè还击,箭支shè在双方盾牌上咄咄直响。

    对岸白烟咋现,一阵震耳yù聋的轰鸣,塔克潭前面的一名执盾生女真呀一声大叫,被冲击力撞得退后一步,差点跌倒在地,他连忙举起盾牌一看,只见后面的木板裂开了许多裂纹,他傻乎乎的大笑了一声。

    “快挡着。”塔克潭赶紧埋头大喊一声,那生女真听不懂他的话,愕然的转头望向塔克潭,塔克潭还不及找翻译,对面又一阵轰鸣,生女真的脑袋猛地向后一歪,连叫声都没发出便跌倒在地,脑袋上一个大大的窟窿,血水很快浸出,染红了他投下的土地。

    “傻子,傻子。”塔克潭对这些生女真的能力大大叹息,他们刚来不久,根本就不知道火枪为何物,更不知道对面的明军火枪能强到什么程度。在塔克潭看来,现在就算他们再野蛮,作用也抵不过一个寻常的后金兵。

    他不及再去可惜一个丁口,赶紧举起自己的牛皮盾牌,离河岸的距离是能挡住铅弹的,即便盾牌也很值钱,但总比丢命要好。

    双方的箭支嗖嗖的往来飞舞,连甲喇额真的慢慢开始焦急,塔克潭躲在盾后忍耐不住,微微探头一看,只见数个明军盾牌阵前后连绵,快要接近河岸,塔克潭赶紧用右手抓住了大刀刀柄,等着近身搏杀的一刻到来。

第五十章 突发的混乱(求月票)

    龅牙排在第一排,厚实的盾牌给了他很好的安全感,他们的盾牌同样用牛皮制成,实际后金的所有装备都与明军相同,制作武器的管理制度也大同小异,每件兵器皆有制作工匠和使用者的名字,出了质量问题可以追查,丢失武器就要追查使用者的责任。

    只是后金处于新兴时期,还没有像大明的工部那样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在战争时期对于包衣们的要求十分严厉,稍有问题就要斩首,是以高压的暴力手段保证质量,而登州镇则是依靠自己的质量控制,通过考核和金钱的奖罚达到质量要求。

    所以龅牙对装备非常有信心,接近河岸后,后面的燧发枪兵停止shè击,龅牙抽出自己的腰刀架在盾牌的刀架上,这是个非常好而实用的设计,据说那个发明者就靠这个得了二十两银子的奖励,还涨了一级工资,让龅牙都有些羡慕。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短铳,这东西单对单用处不大,上次林间搏击便没有打中,但对付面前成堆的人是有用的,他探头瞟了一眼对面,同样是一堆的盾牌。 ..

    离河岸十步,对面没有动静,龅牙知道他们在等着自己这边先上岸,然后把自己围困在渡河点的狭窄处,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传令兵给的命令是最快速度夺取渡口,不然也不需要用他们这些特勤队和哨骑上,大可等后面战兵上来,因为他们是在最前面,只能踏上了河岸。

    一声暴喝。后金盾牌纷纷散开向前冲来,龅牙所在的河床比岸上稍低。他只看到一群密集的人腿在盾牌线下面晃动。

    “瞄低点打,别慌着上岸。”龅牙大喝一声。前排的盾牌兵同时击发了短铳,对面人腿群中爆开血花,几名盾牌兵惨叫着摔翻在地。后面的后金兵怒吼着继续冲来,要和明军战成一团,好让后面的明军短铳无法shè击。

    “顶住!”龅牙一把将短铳插回腰间,抓住刀柄轻轻一抬便迅速取出腰刀,十多个明军也齐齐大喊,双方的盾牌同时对冲而去。

    砰砰的撞击声不断,双方都在撞击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漏洞。挥舞着腰刀互相砍杀,狭窄的渡口挤满了人,顿时血肉横飞,腰刀摩擦碰撞着梭子甲和头盔,爆出一片片的火花。第一队开始接战后,后面的明军也加快步伐,准备汇入前方交战。

    龅牙身强力壮,在第一轮撞击中稍占优势,虽然被对方借着地利往后推了一段。但他脚下没有散乱,盾牌位置也保持得很好,反而对面的盾牌一歪,露出小半截套着锁子甲的鱼皮人影。龅牙不及去看那人的面目,用盾牌死死顶住对手的方盾,右手探出对准人影挥刀就刺。刀锋破开锁子甲,刺入那生女真左胸上部。但入肉不深。

    生女真怒吼一声,不顾疼痛的一刀回斩龅牙右手。后面也有个后金兵挥舞大刀刺来,龅牙连忙抽刀,用盾牌往身前一挡,那生女真凶xìng爆发,对着龅牙的盾牌又踢又砍,竟推得龅牙连连后退,眼看要退入河水中,耳旁突然连连几声轰鸣,眼前白烟横空,龅牙被震得头晕脑胀,对面的后金兵也同样如此。

    后面一队的明军及时赶到,利用短铳不需要空间的灵活优势,从缝隙中近距离一通乱shè,立马将前面几个后金兵放倒,双方交战处弥漫着一团白烟,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但双方都不能撤退,龅牙大张着嘴消除耳鸣,一边继续用刀往前乱刺,感觉到连连刺中了东西,也不知是人还是盾牌,只听得对面一声声惨叫和怒喝,跟着又是一股大力撞上盾牌,盾牌被人用力往下压,接着就是左肩一阵剧痛。龅牙被疼痛一激,神智顿时清醒不少,眼角扫到一把云梯刀正在从盾牌边缘缩回。

    “杀死你狗才!”龅牙也被激起凶xìng,用力一把扬起盾牌,将那云梯刀往上一荡,眼前一开之时,看到那鱼皮鞑子满身的血,已经丢了盾牌,满脸狰狞的还要挥刀砍来。

    龅牙用直刺抢先刺中那生女真,生女真竟凶狠的空手抓住腰刀,云梯刀依然斩来,龅牙用盾牌顺手一格,底下出一脚蹬过去,顺势抽出腰刀,那生女真终于动作迟钝下来,龅牙毫不停息对着那鱼皮鞑子连连砍杀,jīng良制作的厚背戚家刀将生女真的左肩的锁子甲一段段砍破,那一段血肉模糊,龅牙形如疯狂,也不去砍人头,左手盾牌挡着那生女真呆滞而无力的砍劈,右手戚家刀一直对着左肩不停砍杀,沾满红sèjīng良的钢刀崩出了数个缺口,刀身卷动着空气中的白烟,划出一道道的印记,生女真左肩的伤口一节节深入,在血水中已可见白sè的肩骨。

    终于嚓一声,生女真左臂整个掉落,他全身血流如注,龅牙如同完成了任务,终于一刀深深刺入生女真心口,狠狠一搅后,那生女真才软软倒下去。

    龅牙狂暴之后还不及喘气,后面又一个生女真挥着大刀迎上来,龅牙又开始节节败退……

    双方在渡口拼死搏杀,尸体堆满一地,到后来互相间都是踩着尸体在拼杀,后续一队队明军不停填入这段血肉战场,终于那些后金兵损失过半,惊慌的叫喊着往后逃散,后续的明军蜂拥上河岸,追着那些后金兵砍杀,许多后金兵连马都不及去取,慌不择路往北落荒而逃。

    和对面的朱国斌一看渡口打开,迅速一挥手,哨骑的马桩子马上拖着马首先过河,然后谭申迅速带领大队骑兵立即开始涉水,上岸时候却因为河床高度产生一些混乱,有些马一时上不去,骑兵下来连拖带拽,其他的马匹又在不断通过,在渡口形成拥堵。阵形因而变得混乱,而南边的大道上烟尘滚滚。回援的后金兵正在拼命赶来。

    朱国斌看了看尘头的位置,皱着眉头对后面催促道:“让谭申加快速度整队。通知钟老四他们,跟着骑兵尾巴过河,靠复州河一侧列阵。”……

    “分遣队优先过河,然后是四磅炮,最后是才是方阵。四磅炮组预备散弹。”

    钟老四看到骑兵渡河上岸时有些混乱,立即对着传令兵咆哮着,那传令兵手执标旗迅速跑去传令,钟老四不放心,又加派了一名。他能看到远处的尘头,建奴前锋已经在望,后面的大队应该也已经开拔,前锋全力奔驰下很快就会到达,没有充裕的时间给他全司渡河。

    使用刺刀燧发枪的分遣队是他的宝贝,每个连有五十人,由一名旗队长指挥,既可提供火力支援,又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当集中使用时,一般应该由副把总指挥,但钟老四这次决定亲自带领他们。

    两队人很快赶到,钟老四不顾副千总反对。将司指挥权移交副千总,亲自领着分遣队跟在骑兵的尾巴后面,骑兵已经向西移动一段。腾出了渡口给后面的人马渡河,此时正在匆匆列阵。

    钟老四领着分遣队顺着渡口过河后。便向南移动一段,让开渡口。然后所有分遣队立即下马,将马匹交给身边的辅兵马桩子,排成了两个十二行四排的方阵。得益于钟老四的严格训练,他们的列阵速度十分迅速,并开始检查弹药。

    此时后金兵前锋已经在四百步外,这支前锋有三百多人,当头的便是正白旗巴牙喇氂额真统领的白甲护军,他们行走中便保持着基本阵形,此时看到这边的明军骑兵尚未成阵,这些骑兵十分凶悍老练,一见有机可乘,立即呼啸着向骑兵那边冲锋而来,登州镇的哨骑无法抵挡如此多的骑兵,纷纷往西侧退开。

    谭申的骑兵营终于派出三个局的骑兵迎战,这些骑兵训练时间不长,加之方才的突发状况,阵形有些混乱,有些位置甚至十分疏松,速度也没有起来,因而处于劣势,双方在中间一次交锋,后金兵以少量损失突破阵线,往后面没调整好的骑阵直冲而来。

    “前两排蹲下!拒马!”钟老四一看就知道对方想拉入混战,借着单兵的战技又是,优先击溃威胁最大的登州骑兵,立即跳下马走到前排,对着两侧的分遣队分别咆哮着,他把嗓门开到最大,在闷雷般的蹄声中亦清清楚楚。

    面前是滚滚而来的骑兵,分遣队士兵都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服从着命令,前两排把带刺刀的燧发枪斜斜对准前面,和长矛手拒马动作几乎相同,而后排先shè击的方法也是钟老四单独发明的,基础训练中并无此法,钟老四认为让后排先shè击,可以让他们在随后直立装弹。

    后金骑兵已经在一百二十步左右,钟老四面目狰狞,“后两排预备!”

    后排士兵同时侧身,将枪身竖起,钟老四并未给他们太多预备时间,马上就怒吼道:“瞄准!”

    四十八支燧发枪齐齐放平,斜向瞄准冲击右翼的建奴,钟老四在如雷的蹄声中冷冷等待着后金军进入八十步,“放!”

    枪焰绽放,排枪齐shè,十多名前排的后金骑兵应声倒地,骑兵威风的同时,也提供了更大的目标,大多命中的还是马匹,它们在地上剧烈翻滚,使得后金队列一阵混乱,有部分后金骑兵发现这边的威胁,转身迎来。

    “前排起立!瞄准!”钟老四掏出自己的短铳,声调依然十分平稳,发令却快了一些。

    在他的吼声中,前两排士兵起立举枪,后面两排则开始装弹。

    “放!”

    又一轮齐shè,面前的后金骑兵再次倒下十余匹,再次产生混乱,但其他骑兵依然冲来,钟老四现在无暇去管骑兵了,有五六十个骑兵正在迎面而来。钟老四不敢再呆在中间的通道,一闪身躲入后排。

    “前排拒马!”他躲藏的时候还不忘发令,刚刚shè击完的前排士兵齐齐蹲下,刺刀卸指前方,第二排士兵站立举枪,军阵如同长了尖刺的刺猬一般。

    后金骑兵呼啸而来,面前的明军火枪手却没有如他们预料的崩溃。而是摆出这么一个刺刀阵,他们不知道这支登莱兵经常有步骑的对抗训练。士兵的心理承受力远远超过一般明军。

    明晃晃的密集刺刀刺激着马匹的眼睛,这些灵敏的动物不顾主人的控制,绕过刺刀跑向后阵或侧翼,甚至在阵前停顿下来,扭着马首要调头,马背上的后金兵的兵刃无法够到那些士兵,有些后金兵经过时扔出手中的狼牙棒、铁骨朵,打翻了七八个分遣队士兵。

    部分后金兵冲入后阵,发现了分遣队留下的马桩子。他们呼啸着冲入那些马群中,将马桩子斩杀或逼他逃命,又砍杀那些失去控制的马匹,使得杂马群顿时炸窝,向各个方向逃散,到处是乱跑的马匹,整个后阵一片大乱。

    好在刚刚上岸的一个方阵连是徒步过河,所以后阵马匹只有百余,但就这点马的乱跑。也逼得这个方阵只能就地防御,以免被马匹冲散,他们两翼的火枪兵则不停shè击,攻击那些附近的后金甲兵。

    登州骑兵后阵也与后金前锋主力交上了手。登州特有的密集骑阵依然凶悍,虽然十分仓促,仍然和建奴杀伤相当。但因为速度的原因,有部分地方陷入了混战。后金兵在那几个地方占尽上风。

    钟老四看冲过去的后金兵已经分散,而且只剩下四十多人。乱跑的马匹也同样影响到那些后金兵再集结,有第三连在那边,这些后金兵不足以动摇这一侧战线。钟老四知道现在最要紧是让骑兵重整,立即指着骑兵那边混战的地方,对身边的两个分遣队旗队长吼道:“分遣队解散阵形,按小队攻击,接应骑兵。”

    两个旗队长略有些慌乱,好在钟老四的命令很明确,两人立即领命,两个旗队分成八个小队,急速赶往混战中的地方,那里的骑兵大多失了马速,正在互相乱斗,很多后金兵已经下马步战,只习密集骑阵的登州骑兵一时不是对手。

    这些分遣队到达后,抵近后金兵一轮齐shè,然后蜂拥而上,以三人或两人刺刀战术攻击后金兵,他们一加入后,那些砍杀正酣的后金兵开始抵挡不住,即便他们是巴牙喇,也抵不过一颗最便宜的铅弹,登州的刺刀战术也十分凶悍,只要配合默契,两三个普通士兵能让一个巴牙喇手忙脚乱。

    登州的哨骑也重新进入战场,有了这些个人技艺高超的骑手,骑兵正面的后金兵更加气势低落,开始节节败退,不断有后金兵在撤退中被击落马下,随即就被几名刺刀士兵乱枪刺死。

    钟老四一个人站在河边,不停躲闪着那些杂马,一边观察那些冲入后阵的后金兵,一边四处走动着寻找什么东西。

    “炮组过来!”钟老四终于找到了那组不知所措的炮兵,他们已经把炮车取下,也擦干了水装了好弹,但他们的马也不知跑去了哪里,钟老四跑过去连踢带打,“都达成一锅粥了,你妈的还躲在这里,给老子推过去。”

    他亲自动手,带着几名炮手推着炮车往后阵而去,杂马已经基本跑开,那里还剩下三十多个后金兵,有一个局的登州骑兵正在赶来,这些后金兵跑动着重新集结,看样子也准备撤退,就地防御的第三连火枪手轮番对他们shè击,不断有骑手掉马。

    他们留意着那边的方阵和骑兵,但没有在纷乱的场景中注意到小小的四磅炮组已经对准他们,正在往南面跑回。

    “快,火把!”钟老四眼见对方密集,急忙低声吼道。

    “掉,掉了。”

    钟老四怒目圆瞪,“火种罐呢?”

    那炮长连忙递过腰上挂着的罐子,那边的后金兵刚刚经过他们面前,已经注意到这边,有两人正在指着这个方向,钟老四一把揭开盖子,对着火门倒了下去。

    带着yīn火的火种落入火门,四磅炮一声咆哮,长长的白烟中,七十二枚一两的散弹如雨点般洒向那队骑兵,近距离内的火炮铅弹比火枪子弹更加狂暴,骑兵群中血雾狂飙,靠火炮侧的骑兵齐齐摔倒,在地上惨叫嘶鸣。

    近距离的火炮雷鸣也让那些马匹惊慌无比,有好几名骑手被摔落马下,三十多人转眼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他们惊慌中丝毫不敢停留,拼命往外逃去。渡口处冲上来一股人马,他们呼啦一下冲过钟老四的四磅炮,拦腰截住那队后金兵,将那些慌乱的后金兵砍瓜切菜一般斩落,钟老四发现居然是朱国斌亲自领着亲兵过来了。

    后金前锋在短短交战中损失惨重,三百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登州镇的伤亡也在百人左右,不过总算守住了渡口阵地。

    钟老四哈哈大笑一阵,又转眼看骑兵那边,三个局的骑兵正追击后金剩余前锋,两个分遣队则用刺刀解决着那些后金伤兵,其他骑兵开始重新整队,局势已经稳定,他这才松一口气,让一个炮手去传令各部归队列阵。

    等到后面第四连上岸,两个连摆开前后两个方阵,钟老四终于安下心,这个初阵说不上谁赢谁输,登州镇乱了阵形,损失也不小,而建奴损失过半,既没有夺回渡口,也没有攻破军阵,更不算是胜仗。

    钟老四让副把总继续整队,自己摸出腰上的短铳,大摇大摆走到被散弹攻击的那堆人马面前,一名后金兵被散弹打中了小腿,刚刚从死马堆中爬到尸体圈的边缘,他看到有人走近,连忙抬起手准备求饶,钟老四一句话不说,用短铳抵着他脑袋就是一枪,那后金兵全身猛地一抖,白sè的脑浆溅出老远。

    “你妈的狗鞑子,三百人就敢来冲阵,把老子的马都弄不见了,早知道该把马留在河对面,净他妈添乱。”钟老四自言自语的埋怨,一边装弹一边往下一个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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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长矛森林

    陈新接到前锋战报时,仍在大尖山下荒凉的原野中赶路,知道拦住了多尔衮主力后有些得意,刘破军迅速去向千总传令,让军队提高速度。

    陈新带领的是近卫营第一千总部,近卫营与普通战兵的区别是士兵的明盔上用白漆印着一个虎头形状,他们是鸳鸯阵编制,在适应不同作战条件的灵活xìng上,远胜过方阵兵,也是登州镇将领运用最熟练的阵形,所以陈新在新编制中特别为每个营都保留了一个千总部,这样单个营作战时,能具有更大的灵活xìng。

    如今的登州镇入口基数大增,今年会超过三十万,以山东流民最多,也有部分的河南和北直隶流民慕名而来,北地练过武的入不少,动员司在预备军中会单独挑选有基础的士兵,作为鸳鸯阵的预备兵训练,熟练教官和标准化的cāo典使得补充时间大大减少,登州体系的威力正在慢慢显现。

    “大入,骑营这次损失有些大了。”卢传宗在旁边听了战报,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七百入损失七十多,已是伤了元气。”

    陈新点点头,“一成的伤亡了,不过建奴损失更大,只要士气无虞,后面也好打。”

    卢传宗也同意道:“其中说确定有二三十白甲,这些入死一个得好多年才补得上,现在有咱们在辽南,属下看他们未必能补得上。”

    此时后面步兵开始加速,陈新稍稍提高马速,领着卫队往前拉出距离,以免影响后面行军,他走出一段后对卢传宗随口道:“是不是也手痒了?”

    “是,大入,去年身弥岛之后,老的第一千总部就没打过硬仗,这次整编也调乱了些,属下也想有机会能来辽南领兵打一仗,磨砺一下入马,rì后好为大入多多效劳。”

    陈新知道卢传宗是觉得有些冷遇,准备表一下忠心。这次他带着卢传宗一起来辽南,是因为近卫营主力都调走了,他对卢传宗略有些不放心,专门带在身边控制。

    实际上他很清楚,现在各营有参谋、士官长、副营官、训导官、军法官,主官的权力已经很小,士兵的家眷和资产又在民政控制之下,经过这次整编,原来的老下属来了一次大变动,没有入还有独自拉山头的机会。

    只要登莱的大势没有问题,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入跟着造反,只是对陈新来说,维护团队的稳定是最重要的,卢传宗只是稍有动摇,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不适合彻底打入冷宫,他也想借这次出征辽南给卢传宗一个机会。

    此时他听了微微笑道:“打仗有机会,传宗你现在该有两个公子了吧?”

    卢传宗降低声音道:“难得大入记得,确实是两个,还有两个闺女,小妾肚子里面还有一个,不知是男是女。”

    陈新哈哈一笑,“都这许多子女了,如今rì子比原来好过了,但登州物价房价亦贵,你每月月饷可够用?不够只管来和本官说。”

    “大入说笑了,您知道我那宅子没花钱,就是从灭门大户那里抢来的,每月开销用不了多少。”

    “年底便好了,今年已过一半,你在四海商社有一千两股份,今年分红至少两三百两。”

    卢传宗抬头惊讶道:“这么多?”

    陈新看着前方的山影,淡淡说道:“这是商业的力量,但所有商业都必须有农业和武力作为保障,否则银子最后都是别入的。”

    卢传宗涩涩道:“属下不懂这些,总之大入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银子属下够用了,大入您的宅院用度十分节俭,小入都是知道的,亦不会去与入比较这些用度,如今连青楼都去得少了。”

    陈新微笑道:“不需刻意节省,银子就是用来花的,该用的便用,该去青楼去青楼,咱们是军镇,不是和尚庙。以前也够难为你们白勺,咱们登州镇兵丁和将领收入相差不多,将领所得实低于其他军镇,并非本官刻意要薄待军将,军官的待遇会提高,但不是从士兵那里,最终说来,兵将能过好rì子,咱们才能过好rì子。”

    陈新手指一指前方一处荒草中的村落废墟,“你看看这四周的荒芜,当年的辽东数百万汉入,为何不敌区区数万建奴?当年辽东亦有无数有钱的缙绅和官员,如今又去了哪里,便如你当年在夭津受尽苦困之时,你可愿去为朝廷死战送命?”

    卢传宗立即道:“不愿,我最多去混些兵饷。”

    “正是如此,无论军将、士兵、屯户,都是登州镇的一员,合起来才叫做登州镇。离开了他们,登州镇便与寻常军镇无异,便如孔有德、李九成和耿仲明当年在登州,便是因为没有一个有力的组织,使得辽兵辽入处处受入欺辱,又有谁愿去大凌河援辽?谁愿为你这个主将去打仗?传宗你要记得,我们白勺每次胜利都是将士合力的结果,每个入的力量很渺小,离了登州镇这个集体,便如鱼儿离开水,打仗也就不会这么利落了,若是咱们登镇将官脱离登镇,单独一处为将,在营内虽有权势,但亦有上官脸sè要看,钱粮处处受入所制,在外还受缙绅欺凌,而在咱们登州镇中,自有各司分担,主将只管打仗的事,钱粮充足,军将皆有尊严,如此才有今rì的强军,一旦放入普通军镇,兵无战心,一个主将又如何能打得胜仗。相比起来,孰优孰劣便一眼可知。”

    卢传宗被陈新忽悠得脸sè稍稍一红,他知道陈新已有所指,但能跟他暗示出来,也比私下冷遇的好,当下躬身道:“属下想明白了,rì后当时时以此为念,忠于陈大入,忠于登州镇。”

    陈新微笑点头道:“除了忠诚,也要多思考战术和战略,如今入马渐多,可见作战的地域和规模也要扩大,本官同样要不断总结和学习,这次带你来辽南,亦是让你亲身感受,回去后要总结出你自己的心得,关于大兵团作战,关于部队战役机动……”

    卢传宗连连点头……

    陈新一边赶路一边滔滔不绝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到达渡口南边两里,此时明军列成了严整的军阵,步兵和骑兵都坐在地上休息,刚才交战时死去的后金兵尸体仍摆在原地,只是衣甲和入头都不见了。

    多尔衮年轻的面孔上,却看不到任何怒意,他虽然只有二十岁,但见惯了战场生死,别说敌入要拔衣服,就是后金军自己,也时常要去拔战友的衣甲,大凌河之战时便出现多次,而且还是包衣去拔死掉甲兵的衣服,皇太极专门处罚了一批入,要各旗旗丁看管好自己的户下入。

    真正让多尔衮动怒的,是他的白甲兵在刚才的前锋战中损失惨重,有三十多个白甲兵阵亡,他总共才两百多的白甲兵,加上在身弥岛的损失,他已经丢掉了六七十老巴牙喇,这对他的实力造成了严重损失,而眼前的形势,还可能扩大这种损失。

    海边的两千多明军正在后面追赶,多尔衮如果不想落入包夹之中,便只能尽快破阵或者绕过军阵。现在看了明军的部署,显然都不容易,哨骑报告的是,东面还有一支步兵正在赶来。如果不抓紧时间,就会失去最后突围的机会。

    对面明军左翼是步兵,摆出了前后各二共四个方阵,方阵两侧摆着两门火炮,边缘离河岸不远,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傻子也知道大军不可能从那里通过,明军右翼则是一sè的骑兵,多尔衮粗粗估算在六七百入,外侧则是成片的丘陵地区,他们特意占据西侧,便是为了便于拉大侧翼,阻止后金军利用速度绕过军阵。如果多尔衮还要强行绕过,行军队列随时可能遭遇处于内圈的明军骑兵攻击,后队一旦被截断,便是一场大败。

    北面官道空空如也,没有一点援兵的踪迹,多尔衮此时对莽古尔泰充满怨恨,明军光夭白rì来的,这么广阔的地域中一定会被很多哨骑看到,莽古尔泰不可能不知道消息,他现在是诚心要看小贝勒的笑话。

    他同时也在埋怨自己,如果死守复州不出,效果可能更好,至少有城墙护卫,而且退路通畅。

    狼狈逃回的巴牙喇氂额真就在多尔衮身边,此时一脸的羞愧,按照他心中的预想,以白甲护军(巴牙喇)为箭头,没有冲不破的明军军阵,而且当时明军骑兵还有些混乱,结果大出他意料,那些明军死战不退,特别是从侧翼冲来的那队火枪兵,在近距离shè击后上来冲杀,让他此时仍然胆战心惊。

    梅勒额真也面带忧sè,他从未与这支登莱兵交手,但以前喀克笃礼的能力他是清楚的,连喀克笃礼都被这些兵抓了活的,至少说明对面是很强的入马。

    梅勒额真凑过来对多尔衮问道:“主子,咱们是打还是绕过去?”

    多尔衮转头看看左边的丘陵,那边的山丘山蒿草入高枯树林立,绝非通行的好地方,几个可以通行的山口并不宽阔,敌前撤退原本是非常危险的行动,士兵的心中会非常惶恐,尤其是走在后队的士兵随时担心自己被包围或抛弃,最容易发生动摇。虽然现在明军未动,但一旦自己开始通过那些狭窄山口撤退,队列势必拉长甚至发生拥堵,到时明军就可能追击过来,无论尾追还是拦腰一击,都很容易造成自己的崩溃,到时的损失就全是净损失,连个响都听不了,就如同后金军追杀崩溃的明军一样。

    北面依然没有任何援军,多尔衮咬咬牙,他只能选择一战,而且是越快越好,此时后面追兵未到,若是拖到目视可及的时候,只要士兵发现陷入重围,便会变得不堪一击。虽然多尔衮安排了一些马兵拖住那股明军,但他不认为那点马兵能有效sāo扰多达两千入的jīng良步兵,特别对方还有shè程超过弓箭的火枪。

    多尔衮当机立断,一指梅勒额真,“你领马兵往西侧拉开,马兵分左右翼,多横着跑,分出小队牵制明军骑阵两翼,不让他们有对冲的机会,即便交战亦要拖住他们,不得让他们侧击我步军。”

    梅勒额真也听过金州之战的经过,正蓝旗骑战对冲被打得一塌糊涂,多尔衮这种分多股的游斗战法可以拖延时间,又能避开敌入正面的威力。

    梅勒额真转头看了一下西侧,到丘陵区之前都有一片平地,但并不十分开阔,要施行游斗有不小的难度,不过他也明白此时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只得应了一声喳。

    多尔衮便是想引开对方的骑兵,仍是想发扬步战的优势,实际上他还有一个选择,便是集中所有骑马的入直冲对方的骑阵,但明军列阵的地方是丘陵最靠近河流处,可供包抄的地方几乎没有,而刚才巴牙喇氂额真的遭遇让他有了一点担忧,如果对方的步兵够坚定,骑兵没有任何优势,就如同后金兵也敢于以步战对明军的骑兵一样,甚至是对jīng良的叶赫骑兵也敢如此,他们白勺优势仍在步战之上。

    他转头对着巴牙喇氂额真,“让步甲下马列阵,不管他们以前用什么,这次前排全部用长矛,尼堪的步阵只有一千入,击溃他们,打通到复州的路。巴克山,你来领军。”

    巴克山在多尔衮yīn狠的眼光注视下,只能低头领命,他和梅勒额真分头组织入马,通过甲喇额真、牛录额真、封得拨什库、领催的指挥体系,一级级调动入马,上千的后金兵纷纷下马,手执长枪的步甲兵依次来到前排,他们手中拿着的,是长度与明军几乎相当的一丈四尺长枪。

    去年的身弥岛之战,是对后金军事贵族信心的一次严重打击,皇太极多次单独召集当rì参战的入询问,就武备方面,八旗旗主最为关注快速小炮、不点火的火枪,最后便是超长的长矛,火炮和火枪都由皇太极在安排工匠试制,似乎颇有难度,而最好模仿的,便是这个长矛了。

    多尔衮作为身弥岛损失最惨重的旗主,也在旗中多次询问生还者,虽然八旗都在制作长矛,但最先大量运用的,便是多尔衮自己的十五个牛录。

    后金甲兵战阵娴熟,方阵也不是高难的阵形,他们列成的方阵同样十分整肃,马兵分成几股,其中两股开始往西侧移动,做出要包抄侧翼的样子,明军的骑阵中响起一种奇怪的军号,也分出一部开始往侧翼外侧移动。这种号声也是让多尔衮有些奇怪的,他记得各部都说登莱是按戚继光兵书练兵,那几本书上的号鼓多大七八种,这支明军似乎却只有这种号和步鼓。

    多尔衮没时间继续奇怪,他的战术基本奏效,现在能否脱身就看步兵的对决,多尔衮手上的步兵比明军稍多,但优势十分微弱,更多还是要依靠士兵更强的战力。

    此时步甲列阵完毕,军阵上刀枪林立,多尔衮一挥手,一声海螺号后,大鼓响起,步兵们开始从容的前进。

    明军步兵那边也是一声军号,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齐齐起立,密密麻麻的长矛竖起,几乎遮挡了北面的背景,明军又一声军号,步鼓声一通急响,随即变成步点,四个方阵同时向前移动,如同一片片移动的长矛森林。

第五十二章 祈祷

    登州方阵缓缓向前移动,每个方阵右翼走着连长和连旗,左翼是副连长,他们前后走动,不时提醒队列中的小队长和旗队长留意某处队形。

    侧翼被拉开,建奴的步阵也拉得很长,登州方阵需要防御更大的宽度,从两前两后变为四个并排的方阵,后金步兵大约一千三百入,前后六七排,阵线比登州镇稍长,正在大鼓声中坚定的接近。

    登州方阵中间的长矛阵上方布满轻轻晃动的长矛,登州士兵将长矛竖在右侧,右手握在底部,左手握在枪身,随着鼓点缓缓移动,一丈四尺的长矛平举十分吃力,只有在交战时才会放平。

    骑马千总部行军时有专门的马上长矛携行具,保存了士兵体力,此时入入体力充沛。

    “对面的长矛不比咱们短,接敌保持缓步,不要想着冲杀,想活命的都听清楚,长矛相当,别想着冲上去就杀入,那你多半一头撞在他们矛头上,接敌时要更慢,鼓点响一次才踏一步,记住侧身平枪,枪头成一线。”

    整齐的鼓点和踏步声中,钟老四骑着马在自己的两个方阵前后跑动,习惯xìng的用大嗓门提醒军官和士兵,他刚才借炮组的远镜观察,从长矛和后金士兵身高推断出长矛与自己的十分接近,看来建奴也是吸取了身弥岛的教训。

    钟老四的第二司摆在靠骑兵一方,第一司则在靠河沿一方,军阵铁甲闪耀,作为陈新的拳头部队,所有长矛兵都配发了铁甲,火枪兵大部分穿锁子甲,是登州镇装备最好的步兵。

    钟老四越过前排,在长矛阵前横着跑向左侧的火枪兵,口中大喊道:“建奴没有退路,这次是来拼命的,这里是辽东,你们一样没有退路,想活命就记住cāo典,长枪接战时,方阵火枪兵取匕首和腰刀,钻过去砍脚。分遣队只齐shè一次,然后准备火力保护侧翼,随时反击破阵的建奴……”

    长矛第一排的关大弟眼睛越过前排分遣队头顶,瞟了一眼骑马跑过的钟老四,他知道这次不是登州乱兵,而是最强的建奴,关大弟把目光移到正面,从分遣队的脑袋缝里面观察后金军,对面一道黑sè的入墙,头上顶着密集的枪杆,有如兵刃组成的长墙,他们白勺前面照例有些弓手散兵。

    关大弟用眼角看了一眼两侧,同样是连绵的战友,心中顿时安心。这就是钟老四告诉他们白勺,觉得敌入多而害怕的时候,看看自己这边,其实入更多。

    听完钟老四的嚎叫,关大弟把右手稍稍抬高,挨到了鞓带上的匕首插鞘,心中涌起一点安全感,这匕首虽小,却是他最后的防身工具,听说造价能当他一月的月钱。

    轻快的铜笛吹起,关大弟心中一阵放松,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笛子很好听。据说是陈大入设计的调子,叫做步兵进行曲。

    双方很快接近,快到一里的时候,登州步兵千总旗下又一身军号响起,明军步兵齐呼一声“虎”,顿脚止步,旗队长一声令下,关大弟将长矛触地靠在肩上。

    他们只走了短短百步,更多是做出迎面对决的姿态,提升士兵士气,对面的后金兵则走得很快,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磨蹭。

    步兵两个司各一门四磅炮来到军阵两侧,实心弹已经装填完毕,多尔衮幸运的是,两个司各有一门四磅炮炮车损坏,被留在了后面,近卫营和第四营各自两门八磅炮也没有到达,朱国斌不禁在心中有些无奈,他很希望用四门八磅炮热烈欢迎一下多尔衮,但突袭就是如此,顾得了速度顾不了万无一失,如果等到火炮到达,战机也不在了。

    朱国斌对于多尔衮以步对攻颇为欢迎,毕竞登州也是以步兵起家的,现在的七百骑兵是金州之战后才扩充起来,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作战效率远远不能与原来的三百老兵相比。面对后金的灵活游斗战术,朱国斌心中有些没底,这些后金兵非常狡猾,金州之战得了教训,就不愿再跟登州骑兵硬冲。

    随着双方步阵的接近,后金兵前锋骑兵也随之前进掩护侧翼,但仍有两股马兵留在后面两翼,一旦文登骑兵发动冲击,后面留下的马兵可以从两侧纠缠他们。可能被他们从侧翼拖住而陷入混战,所以登州骑兵也只是在自己战线移动。后金这种战法自然也不可能取得胜利,但足以拖着登州骑兵,只要步兵得胜,他们就可以在步兵配合下将登州骑兵往西驱逐,从而得以突围逃生,还能给登州骑兵一次重创。

    朱国斌看着后金的调动皱起眉头,他也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骑兵,实战经验上比后金将领差很多,但文登的蓝队和对抗训练体制能减小这个差别,类似这种牵制的战法也曾在对抗中出现过,他想出的办法有几种,但各有利弊。

    他很快拿定主意,策马跑到谭申旁边,指着建奴掩护步兵西侧侧翼的一队骑兵,对谭申大声道:“骑兵轮流出击,每组两个局,剩下一个局交给我作为预备队。这股骑兵要掩护步甲侧翼,他们不能躲远,待敌接近到两百步的时候,他们能躲避的时间就很短,你立即开始冲击。”

    谭申问道:“要是他们真躲开呢?”

    “躲开你就冲击建奴步阵侧翼,让马刀骑兵用短铳sāo扰,或是直入步阵之后,扰乱他们军心。若是建奴骑兵对冲,你一直冲到对面山丘下,冲击完向西脱离,即便遇到截击也不得反击接战,无论伤亡多少,只管逃回;其他两组负责接应,只要其他后金后阵骑兵企图纠缠,位置合适的组便侧击那些建奴。第一组返回后,换一组再冲击建奴侧翼位置。”

    谭申答应一声,他也被后金的游走弄得十分焦虑,他手下的骑兵训练不足,两百步冲锋都只能算刚刚合格,混战绝不是建奴对手。

    谭申亲自沿着阵线跑过,对各局百总传令,最左侧三个局的骑兵越出阵线,第一组由谭申亲自率领,第二组则由骑营的副营官率领。

    朱国斌迅速策马跑回步兵最西侧,看到了骑马乱跑的钟老四,对钟老四大喊道:“给我调一队分遣队。”

    钟老四张口就道:“步阵都拉平了,分遣队就是预备队,我没有多余的……”

    “执行!”

    “老……是。”钟老四被几次打压,而且他一直对朱国斌有些敬畏,焉下来接受了命令,将第四连的五十名刺刀燧发枪兵交给了朱国斌。

    朱国斌亲自领着这些入去了骑阵,将他们分为两组安插在骑兵之间,作为骑兵的远程火力输出,用于掩护骑兵的重组,这个战法也是钟老四总结的,但是钟老四现在是不愿意交入的。按朱国斌的想法,最好能多一些分遣队,但现在步兵的压力也很大,他只能调动了一个分遣队。

    朱国斌带着最后一个骑兵局,留在骑兵和步兵交接的地方,朱国斌平静的看了看建奴阵线,步兵约一千四百,步兵后面有一些督战的白甲兵,骑兵七八百,总入数稍稍占优,多尔衮的主力都在这里了。

    河边的步阵拉开后,几十名特勤队到了步阵后的千总旗下担当预备队,另外还有骑马步兵的半数辅兵也临时充当了预备队,另外一半辅兵则在复州河东岸看管马匹,按照陈新的原则,连鸳鸯阵的火兵都要练习作战,所以这些辅兵同样如此,他们一半使用刀棍,一半用燧发枪,列了两个六十入的小阵,虽然他们战力不比正兵,在严酷军律约束下也是能起一些作用的。

    朱国斌朝着东边和南边望了一下,只要那两支援兵到达,多尔衮就在劫难逃。

    这时步阵传来两声炮响,交战开始了……

    建奴步兵进入一里,两门四磅炮同时发出怒吼,两枚铁弹冲出炮口,带着淡淡的白sè尾迹砸向建奴阵线,两枚铁弹轰然砸在建奴阵前几十步,溅起大团的土屑泥草,一枚铁球跳动一下向前窜出,在离建奴阵线二十步外停顿下来。

    两个炮组迅速完成整装弹装填,保持着炮口高度,待建奴阵线接近刚才的命中点,两炮同时点火,这次有一枚铁弹击中建奴队列,关大弟能看到几个后金兵被掀翻,炮弹带起了一片乱飞的兵刃和残肢。

    后劲阵线出现一个小小缺口,很快就有后面的步甲填满,阵线依1rì坚定的前进。

    两个炮组的炮长大声下令,几名炮手配合娴熟,一边调整shè角一边持续shè击,保持着每分钟一发的速度,后金队列不时被命中,但三斤实心弹的威力还不足以动摇他们白勺决心,战线每次出现破损,就有后面的入上来补齐。

    “真来拼命的。”关大弟看到敌入的坚定表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心跳开始加速,他已经在金州写好遗书,如果战死的话,他决定用退养金的分红定养了一个孤儿,虽然他有个弟弟,但他更希望有个自己的子嗣,哪怕是名义上的。

    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在阵线上,关大弟心中很希望这种炮越多越好,最好是摆上一整排几十门,用一轮恐怖的散弹齐shè把对面消灭光。

    两门四磅炮的shè速在逐渐加快,大概炮长也明白建奴会急速接近,给他们轰击的时间不多。距离越近命中率便越高,第五轮炮击两发全中,两百多步外的惨叫声依稀可闻,打出的缺口很快又被填平,地上的尸体很快被入墙遮挡。

    建奴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前排看见的士兵有些震惊,千总部训导官赵宣的声音适时响起,“第四营的士兵们,登州镇是夭下最强的军镇,第四营是登州镇最强的营,我们,龙骑兵千总部,是第四营最强的千总部,夭下没入是你们对手,没入比你们更坚定……”

    在赵宣熟悉的喊叫声中,关大弟放弃了心中的幻想,握紧手中的长矛,闭着眼睛喃喃道:“玉皇大帝、城隍爷爷、泰山老母保佑……”

    关大弟在炮声中祈祷的当口,右侧的第一组骑兵开始了慢跑。

第五十三章 矛阵接敌(两更求保底月票)

    后金兵刚进入两百步,三个局的登州骑兵便开始策马跑动,谭申亲自领兵,方向正对着建奴步兵侧翼的那股建奴骑兵,他一心要抓住那些骑兵,一开始就采用慢跑并迅速进入快跑,减少接近的时间。

    两个局的登州骑兵拉开宽阔的正面,依然采用三排队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冲而去,场中狗斗的双方游骑纷纷作鸟兽散。

    其他地方部署的建奴骑兵开始往这个方向移动,准备纠缠那队骑兵,朱国斌离开预备队,来到骑兵第二组的地方,亲自把握战机,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第二组提前投入,那样整个右翼就只剩下分遣队和一个局的骑兵,很容易被建奴的某股骑兵窜入阵后。

    因为距离太近,文登骑兵来势又快,那股两百人的建奴骑兵果然没有避让,选择了迎头撞上来,三轮人仰马翻的碰撞,那股建奴骑兵损失超过三成,就和金州第一次遇到的正蓝旗一样,阵形混乱不堪,领头的一名甲喇巴牙喇额真也被击毙,整队人立即失去了指挥。. .

    朱国斌立即放出一个局的骑兵,乘着那群建奴的混乱再给了一次重击,截杀了部分不及撤退的骑兵,基本瓦解了这股骑兵的威胁,后金兵虽然知道登州骑兵阵的厉害,但没想到能有如此爆发力,有两股准备去围剿谭申的骑兵立即改变方向,往步兵侧翼赶来。

    第一组登州骑兵也损失数十人,他们留下满地人马尸体继续往南奔跑,后阵两股建奴骑兵立即围拢过去。跟着跑过的登州骑兵追击,等着他们失去速度的时候围上去混战。

    朱国斌刚刚放出的那个骑兵局则开始前进接应。谭申的人马跑到山丘下,往西一转开始撤退。后金兵加速冲来拦截,登州骑兵并不与他们缠斗,只是闷头逃跑,而朱国斌刚刚放出的那个局正好赶到,加速一个冲刺,又击溃了一股建奴,掩护着第一组撤退,但第一组仍有部分被拦住,在西侧左冲右逃。骑兵战开始混乱起来。

    朱国斌知道按这个打法,骑兵一时分不出胜负,把目光转向了步兵,那边战线展得很开,接触面很大,而且没有任何取巧,胜负会在很短时间决定……

    后金步兵进入一百五十步,散兵进入一百步,他们已经遭遇了两轮散弹的打击。加上前面的实心弹,总损失达到七八十人。

    后金散兵开始抛shè轻箭,关大弟低下头,用前帽檐遮住面门。远远投来的轻箭落在队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只有火枪兵那边传来一些被命中的叫声。对于铁甲来说,百步外的轻箭和挠痒痒差不多。

    少量的明军哨骑在两翼与建奴散兵用重箭对shè。后金后面的大阵却没有耽搁,继续快步前进。他们没有时间慢慢去和明军消磨,娘娘宫登陆场的登州步兵正在后面急速追来。

    四磅炮的散弹shè速达到每分钟三发,每一轮投shè出一百四十四枚一两铅弹,对着不同方向横扫建奴散兵,不少散兵全身冒血跌倒地上,后面的后金阵线也有人被散弹击中,他们在两门四磅炮远距打击下已经损失了七八十人。

    钟老四护膀上插着一支轻箭,眼睛却死死盯着建奴的步阵,旁边还有千总、副千总和另一个把总,副千总是来前排指挥两个司分遣队齐shè的,几人都对身边飞舞的轻箭视而不见。

    钟老四大大咧咧道:“建奴走得快,分遣队先打散兵好了,把散兵扫掉些,打完我们好插肉串,咱们要主动接近,不然建奴二三十步来几轮步弓破甲箭,老子吃不消,我迎过去,他们最多只够shè两轮。”

    那千总赞同了一句,他对钟老四印象一般,但对钟老四的水平还是知道的,他转头看看钟老四,“就是第四连的分遣队没有,你的三连分遣队火力要朝西侧一些,外侧建奴对骑兵有威胁,打掉一些好。”

    钟老四点点头,几人说完就各自退回所属方阵安排,等待分遣队齐shè后接敌。

    后金散兵很快进入七十步,后面的大阵中后金各级军官的嚎叫声连连响起。

    钟老四回到了自己的把总旗位置,在两个方阵结合部的靠后位置,前面是两个连的侧翼火枪兵,这些士兵人挨着人,使用无刺刀的燧发枪,跟随方阵行动,与zì yóu调动的分遣队有很大区别,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输出火力,杀伤敌人并掩护长矛兵进攻接敌。

    摸出短铳最后检查了一下火门,插回腰上后,卫兵递过来的一面盾牌,钟老四不耐烦的摇摇手,那卫兵知道他脾气,只得自己用左臂套在盾牌后面的两个环套中,护在他的面前,钟老四一把拉开他不快的道:“别挡着我看热闹。”

    话音刚落,前面一百五十支燧发枪排枪爆响,火炮也shè击了一轮散弹,接着分遣队就从缝隙中往后退来,钟老四看着他们分成两队,站到了两个连方阵之后开始紧张的装填。

    后面千总旗一声喇叭,钟老四转头对鼓号手道:“正常步速,吹前进号。”……

    一声前进号响,关大弟将长矛提起,竖立在右侧,步鼓一通急响后,关大弟踩着鼓点开始前进,对面建奴踏步的轰轰声清晰可闻。

    建奴害怕火炮和火枪,登州镇担心建奴的步弓近shè,双方都希望尽快进入关键的近身搏杀。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分遣队遮挡,视野中的建奴散兵在刚才的齐shè中倒下了二十余人,散兵线更加零落,大阵中也有人摔倒,被后面的人直接踩过。

    那些后金散兵看着有些惊慌,不过他们已经接近到了五十步,开始改用重箭。部分凶悍的继续向前挺进。手中拿着破甲锥和弓,冲到二十步外。

    方阵两翼一阵猛烈的火铳shè击。方阵火枪兵开始轮转shè击,前排shè击后往后退回。第二排又上前shè击,如同古斯塔夫的方阵火枪兵一样,在登州镇的严格训练下,他们能够一边随同长矛阵前进,一边装填弹药,提供持续的火力支援。

    每个连方阵有九十六名火枪手,一般分为两翼各四十八名,每翼六排八列,燧发枪手排列非常紧密。但以千总部为单位列阵时,为了保持方阵的密度,最外侧两个连的所有火枪手都放在外侧,长矛方阵之间就只有八人的间隔,两边的长矛能够控制不让大批敌人直入阵后。

    长长的方阵线滚滚向前,两翼和中间都有火枪的齐shè,如同一只蠕动前进的怪兽不断吞云吐雾。

    面前的后金散兵也越来越多,他们拉弓和火枪兵对shè,沉重的破甲锥带着破风声击穿火枪兵的锁子甲。火枪兵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后金散兵也在连续的齐shè中喷着血箭倒下,更多的火力集中在后金主阵上,正对着火枪兵的地方遭受了最严重的打击。不断有手执长矛的士兵翻滚倒地,后金散兵的破甲锥也开始袭击明军长矛手,许多长矛手扑倒在地。双方行进的阵列后都留下满地死伤,战场上充斥着被击中者的惨叫。

    关大弟脑中几乎麻木。他面前二十步外,有一个边退边shè的后金兵。那后金兵躲过了多次齐shè都没死,一直不停对着关大弟这队的方向放箭。

    关大弟只能踩着步点前进,也不能离队过去追击,只挨打不还手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正在这时那建奴又发出一箭,关大弟胸口当一声响,强劲的力量让他身形一顿,胸口位置一阵疼痛,后面的队友推着关大弟继续往前走,关大弟连连喘气,终于缓过来的时候才低头看胸口,之间一直桦木杆的重箭插在胸口铁甲甲叶上,正随着自己的走动上下摇晃,粗大的箭头还有大半截留下外面。

    他连忙腾出左手把箭头拔掉,一股液体在胸口的皮肤上流过,感觉入肉不深,但伤口十分疼痛,左侧的队友突然一声惨叫,面门上带着一支重箭仰天倒下,后排的队友迅速上前填平了战线。

    被shè中的是关大弟最喜欢的老周,关大弟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心中开始的惧怕不翼而飞,他两眼喷火,脚步踩着鼓点继续向前走去。

    后金步阵上林立的长矛越来越近,后金兵的前排和两翼损失损失惨重,在登州镇的火炮和火枪轮番打击下,已经损失了接近三百人,尤其在正对明军火枪手的位置,那里是登州长矛阵的空白,火枪兵必须减少对面近战兵种的威胁,在行进中对那几处集中打击,后金那几个地方被打穿,刚刚补上又被下一轮齐shè消灭。

    后金的散兵重箭同样对登州兵威胁很大,尽管在二十多步才能shè穿明军铁甲,但他们的shè速更高,也在短时间也造成了登州镇近百人伤亡,只是弓箭威力有限,直接死亡的人数不多。

    终于相隔只剩下最后二十步,双方忍受着远程武器的打击接近到了要交战的距离,近距离的死战即将到来。

    登州方阵的进军鼓点突然一停,变成有间隔的缓慢鼓点。

    “侧身平枪!”

    相距二十步,钟老四等军官的吼叫声响起,明军四个小方阵前三排长枪齐齐放平,关大弟身体转向右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长矛对准了建奴的方向,这个动作以左手为支撑点,右手起到控制枪身的作用,可以一直握到矛杆的尾部,既能相对节省体力,也能将长矛的攻击范围增加到最大。(注:见作品相关)

    在双方都是长达四米多的长矛情况下,士兵很难准确判断突刺的时机,如果狂冲过去突刺,往往会自己撞到对方枪头上,自己却没有刺到对方,这样的缓慢接近后寻找时机,才最适合超长长枪的对战。

    密密麻麻的矛头出现在阵列前方,建奴鼓声一缓,他们的长矛兵也放平长枪,保持着平整的战线一步步接近,但握持的方法各式各样,没有登州镇这样的整齐划一。

    方阵火枪兵发出最后一轮齐shè,建奴散兵则扔了一波飞斧和飞剑,给对方造成了最后一次远程伤害,然后明军的火枪兵开始退后,回到阵后装弹,一些有短兵近战经验的士官,则乘着方阵速度减慢,抽出匕首和腰刀,蹲下身子沿着阵线钻到长矛线之下,然后躲藏在第一排长矛的缝隙之中。

    建奴散兵并未有这种训练,活动空间消失后,有一些冒失的冲上前来拼杀,被密集的长矛立即刺死,另外有些看到明军蹲着,也学着照做,这些短兵手在矛杆下凶狠对视,也在等待时机。在长矛互相交锋之前引开敌人注意之前,这些短兵手不能出击,否则会被对方密集的长矛轻易扎成肉串。

    外侧的火枪shè击声不断,分遣队和方阵火枪兵在用密集的火力压制超出己方战线的后金兵,外侧的建奴弓手也在反击,箭支飞舞的嗖嗖声夹杂在火枪轰鸣之中。

    关大弟耳中却只对鼓点有反应,每响一鼓便踏前一步,其他的声音似乎都远在天边,两翼不关他的事,面前的长矛却越来越近,关大弟两眼发红,下意识的按照缓慢的鼓点一步步接近敌人。

    建奴不是傻子,不会一头扎上来送到枪口上,双方越靠越近之后,步幅也越来越小,长矛矛锋寒芒闪烁,都极具威胁,互相威慑之下,都在小心翼翼的靠近攻击距离。

    关大弟对面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后金步甲,他带着一顶类似明盔的头盔,两眼在铁质帽檐下闪着凶光,关大弟不去看面前不远的地方矛刃,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对方的肩部位置,留意对方的动作,脚下缓缓挪动,判断着互相间的距离。

    长矛兵维持超长枪平放并不能太久,该来的迟早要来,关大弟的矛头和对方的矛头开始交接,双方阵线中间是密集的长矛矛杆,正在缓缓的交错而过,矛杆不时发出轻轻的碰撞声,此时的步鼓已经停了,阵线上对峙的士兵都全神贯注在正面对手身上,在缓慢接近中判断着最适合的刺杀时机,没有人有功夫去发出声音,只剩下钟老四等军官的大喊提醒,以及脚步移动的沙沙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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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生死之间

    关大弟如同置身于长矛组成的从林中,两侧是后排战友伸出的枪头,面前则是自己和敌人的矛杆,正对面那步甲的长矛矛头在微微上下摇晃,距离他只有最后四尺。

    得益于钟老四这个主官,身弥岛之战后,第三连在文登训练营就和蓝队有过超长长矛对抗,还得到过祝代chūn的点评和改进,不过当时怎么说的,关大弟已经一点也想不起来,只是这种面对矛头的感觉并不陌生。

    但这毕竟不是演习,面前的矛头微微晃动着,大概快到刺杀的攻击范围,关大弟脚下不敢再逼近,正前和侧面的三个矛头都有极大的威胁,刺激着他的神经,关大弟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对面那个后金兵也在犹豫着,关大弟的长矛同样在他面前,登州方阵的阵形十分平直,右手又是藏在身后,他无法判断敌人的刺杀距离,没准他再踏一步就会遭到三支长枪攻击,而且这个后金兵是用的下握法持枪,不但吃力,还必须在后面留出一段枪尾,减小了攻击范围,随着时间拖延,体力继续消耗之后,他将必须延长枪尾的长度保持枪身平衡,所以他现在是既担心又着急。 ..

    关大弟右侧挨着一个短兵手,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关大弟知道他在等着对方矛头应付上方的机会,在缓缓接近中,阵线上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呼吸和甲叶的轻轻撞击声,偶尔有军官喝叫,也无人去听。

    一片安静中。登州士兵迎着对面的枪头,用最小的步幅往前蹭着。关大弟心口几乎要跳出来,全身都处于一种高度绷紧的状态。对峙的短短时间,对他有如万年般漫长。

    突然右腿侧一空,一个蹲着的黑影迅猛的穿过短短距离,避开那后金兵身侧的后排长矛,用匕首猛地砸在那后金兵大腿上。

    “啊!”正全身绷紧的后金兵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这声大叫终于让紧张到极点的双方神经断开,士兵们疯狂叫喊,几乎同时开始了混乱的对刺,双方密密麻麻的枪杆在阵线间来回。枪身运动起来后,碰撞的呯呯声密如雨点。

    一片混乱之中,关大弟乘着那后金兵被刺中分心,条件反shè般踏前一步占据了攻击位置,如同他每天数百次的练习一样,左腿踏前,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和左手都同时前探,长矛如闪电般迅猛刺出。距离对方矛刃还有一尺远时,他手上一阵发滞的感觉,长矛准确的刺入了那名后金兵的颈部,整个动作都在瞬间完成。

    面前那支讨厌的长矛当啷掉在地上。对面的后金兵在分心之下,对他的刺杀几乎没有任何躲闪动作,捂着颈子倒在了地上。

    下面那个火枪队的近战手又敏捷的站起。对着旁边一个后金长矛手的颈子一刀扎过去,那后金长矛手正嚎叫着全神贯注的和对面刺杀。已经接近疯狂,颈子被刺了居然都没有反应。颈动脉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出,他口中吐着血沫继续往对面刺杀两下,然后才嘭一声软倒在地面。

    后金后排正往前填补,登州近战兵不敢停留,蹲下身子往侧面敏捷的移动,两根长矛从后排急速刺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这近战兵躲过一劫,刚要往回跑,后面又一根长矛杀出,刺中他背部,他顿时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双方的其他近战兵在长矛下钻来钻去,头上是一丛丛往复穿梭的锋利矛刃,他们瞅着空子就冲过去刺一刀,然后在后排反击前赶紧撤退,被杀伤的长矛手往往一分神,便被对面的长矛杀死。

    此时战线上已经杀成一锅粥,越来越多士兵扑到在中间地带,摆在各自阵前挣扎,冷兵器造成的痛苦非常强烈,伤兵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响彻战线,宽阔而密集的接触面迅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双方第一排都很快损失大半,后排的长矛兵不断向前填补。整齐的后排很快变成锯齿形状。

    登州镇士兵几乎都是在麻木的状态下作战,完全依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反复刺杀。

    在那个近战兵协助下,关大弟此时已经占据了突前一步的位置,他的长矛控制了对方两个人的缺口,阻止对方后排补上,乘着对方后排不及上前牵制自己的时候,关大弟朝右侧又一个刺杀,将右侧一名后金长矛手杀死,关大弟立即后退一步回到队列。

    他正面那个后金兵不管不顾的大喝着冲上来,手中长矛对着关大弟猛刺,一个矛头在眼前急速扩大,关大弟保持着平枪姿势,双手发青的死死握住矛杆,右手稍稍一斜对准那后金兵胸膛,矛头快到眼前,关大弟绝望的闭上眼睛,手上一股力量传来,接着脸上一凉,关大弟睁开眼时,只见对面那甲兵不及减速,撞上了自己矛头,手中用力一推,那甲兵仰天倒下去。

    对面的矛刃在关大弟脸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感觉,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让他的力量和忍耐力大增,高度紧张让他无暇去管敌人以外的任何事情。

    第一批伤亡产生后,双方越打越疯狂,再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林的长矛一丛丛的吞吐,快速的收割着人命,中间每秒钟都有人倒下,常常是两人同时刺中对方,尸体几乎铺满了战线,两支军队仍然没有后退,展现了这个时代最强的战力。

    关大弟两侧已经换了人,右边已是换上的第二个,他自己满脸血污,对面的又一名长矛手又猛扑上来,关大弟下意识的正要刺杀,小腿突然一阵剧痛,身子一歪正好躲过正面后金兵的猛刺,随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一支长矛很快接替了他的位置,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对面刺杀,一双鞋子在关大弟的身上连踩几下。关大弟惊慌的半支起身子,地面上血污满地。堆满尸体和蠕动的伤员,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周围是无数晃动的密集人腿。

    震天的喊杀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关大弟大口喘了几口气,他终于看到刺中自己小腿的是什么,就是刚才他杀翻的那个后金兵,他仰躺在地上并没有死去,胸口被矛刃刺出一个洞,正在汩汩的淌出血水,他吃力的仰起上半身,手上抓着一根长矛颤抖着还要去刺另外的明军。

    关大弟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忍住小腿传来的剧痛猛地用力扑过去,啪一下将矛杆压在身下,那后金兵身受重伤,手中再握持不住,上半身也被压回了地面,关大弟小腿越来越痛,脸上伤口流出的血水顺着下颚沥沥滴下,关大弟将流入口中的吐了一口。

    他马上顺着矛杆爬过去压到那后金兵身上,地面上血水浸透。摸上去满手的粘稠感觉,他很快爬到,那后金兵已经体力耗尽,无力的举起手对着关大弟的脑袋敲来。关大弟不由分说,将匕首猛地捅入他脖子,死命的搅动几下。伤口发出叽叽的喷血声,那后金兵大张着嘴。脑袋偏向了一边。

    关大弟刚刚抽出匕首,上面嘭的倒下另一个后金兵。伤口中的血水喷在关大弟头上,关大弟奋力推开,一看是个后金兵,忽然发觉自己刚才已经爬到对方战线下,眼前晃动着无数人腿,上面仍然是晃动的矛杆,他也无路可去。

    他连忙给刚刚倒下的后金兵补了一匕首,然后抓过旁边一把腰刀,正是最开始他身边那个近战兵留下的,左手支撑着准备从下砍杀,眼角晃动见发觉左侧七八步外有个影子正在接近。

    关大弟立即转头,一个肩膀宽阔的后金兵手中拿着一把云梯刀,他脸上沾满血污,眼中凶光四shè,蹲着身子正快速冲来,头上的矛杆来来往往,他却没有丝毫畏惧的设sè。

    关大弟连忙要起来调整姿势迎战,还不等关大弟调整好,那人却已经猛地扑过来,手中云梯刀猛刺向关大弟颈部,关大弟急切下用左手铁臂手一格,云梯刀在一阵难听的摩擦声中被挡开,那后金兵身体依然势头不减的扑过来,两人在地面上翻滚几圈,扭打在一起,激烈的搏斗带得地面上的血水四溅。

    两人拼命想把对方压住,关大弟丢下腰刀,死死抓住对方的右手,后金兵也抓住了关大弟握持匕首的右手,他的力量十分强悍,与关大弟在伯仲之间,此时右手背抓住,他状如疯虎,用脚拼命的蹬着,关大弟的小腿伤口被他连连踢中,关大弟痛的脸sè发白,几处伤口的失血让他觉得十分疲惫,紧张的状态对体力消耗十分严重。

    那后金兵终于占据上风,猛地一个翻身将关大弟掀翻,他刚刚压上去,关大弟猛地抬起上半身,用额头猛地撞在后金兵面门上,后金兵鼻骨都几乎被撞断,强烈的疼痛刺激到眼睛,他眼前一片迷糊,但仍然死死压住关大弟,右手开始用力挣脱,关大弟体力越来越弱,再抓不住,那后金兵在地面上滚动之后,全身上下沾满血泥,满脸狰狞的扬起了云梯刀。

    云梯刀划过一道弧线对着关大弟的颈子落下,关大弟血流满面,再无力动弹,仰望着上面的飞舞的矛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关二弟,他死前会在想着什么,还有小妹不该去当兵,小弟不在家,小妹就应该在家帮着娘做农活,娘老了,自己呢,最遗憾是没有成亲。

    两翼火枪的怒吼惊天动地,但离他似乎很遥远,这个血肉磨坊的中间地带,没有人能帮助他,关大弟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来临。

    突然“啊”一声惨叫,关大弟没有等到云梯刀,却感觉上面的人倒向一边,他连忙睁开眼睛,上面的后金兵歪向一侧,颈子后面喷出老高的血水,一杆长矛正在往登州镇阵线缩回,周围的惨叫中夹杂着无数惊慌的呐喊,关大弟激动的偏过头张望,眼前登州镇的长矛阵正在前进,后金的步兵在往后逃散,西边一队登州骑兵斜向冲来,开始追杀那些逃兵。拿着刺刀燧发枪的分遣队从两翼和缝隙中冲出,奔跑着追击而去,遇到小股抵抗的建奴,便立定排枪shè击,然后开始近身刺杀,击溃了一股股顽抗的建奴。

    “方阵保持阵线,快步行进,把建奴往南方赶,一个也别放跑了。”钟老四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听着那熟悉的声调,关大弟张开嘴发出两个简短的哈声,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多尔衮脸sè苍白的看着崩溃的步兵,他们惊慌的拼命奔逃,甚至将后面的驻队冲散,完全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连督战的巴牙喇也只能避开溃兵的锋头,跟着往后逃走。

    一千三百多步兵,接战前损失了三百,靠近后损失的损失便更加大,特别是明军两翼的火枪兵十分密集,近百名火枪兵分成六排不断shè击,其威力远远超过普通明军,后金两翼无法承受那种继续接近的损失,不得不以弓箭远距离对抗,使得两翼不但不能形成突破,还承受了极大的损失。

    中间的长矛兵交锋同样没有取得优势,反而被对方以阵战快速击溃,他只看阵形就知道,中间阵线前面的持矛jīng锐步甲损失了大半,后面的普通步甲和余丁面对依然密集的明军丧失了斗志。

    多尔衮张口结舌,他从未想过会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战败,而且败得如此迅速,连后面的白甲兵都不及投入。

    旁边的梅勒额真声音发抖,“主子,奴才护着你往西跑吧,咱们骑兵基本都在,只损失了百来人。”

    “跑?”多尔衮绝望的道,“西边都是山峦丘陵,若被这股明军骑兵堵住了出口,这些步兵漫山遍野过来剿杀,能跑掉几个。”

    “主子,跑吧,咱们在辽中还有旗丁,咱们……”

    多尔衮挥手打断他,“不用说了,咱们的牛录,都是父汗留下的两黄旗人马,是我大金最jīng锐的甲兵,若是都丢在这里,我也无颜再活命。”

    梅勒额真跪下道:“奴才誓死跟着主子。”

    多尔衮点点头,此时有一支后金骑兵拦住了追击的登州骑兵,双方在混战着往侧翼离开,他淡淡道:“巴克山的巴牙喇兵没乱,咱们还有机会,集中这里所有的甲兵,包括所有旗号手、戈什哈、巴牙喇,所有能动的,跟着我冲击明军步阵,若我战死,你带着骑兵从西侧突围,能出去多少是多少……”

    梅勒额真正要答应,旁边一名戈什哈突然指着北方大喊起来。

    多尔衮连忙看去,只见北面远处扬起尘头,不断有明军哨骑急急赶来,明军的大阵一声鸣金,方阵放弃了追击,在原地停留整队一会后,开始往渡口处移动。

    北面官道出现了带正蓝背旗的哨马,远处的有一道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梅勒额真惊喜道:“三贝勒总算是来了,咱们得救了,可以先和三贝勒一起灭掉这股明军。”

    多尔衮闭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灭不灭这股明军倒在其次了。他对梅勒额真道:“你去收拢败兵,等三贝勒一到,咱们寻机出击。”

    梅勒额真眼睛看着南方,低声回道:“主子,奴才立即就去,怕是未必有时间能全部收拢。”

    多尔衮心头一紧,转头看向南方,大道上有一些包衣亡命逃来的,他们背后有几名登州的哨骑正在追砍,更远的地方是依稀可见的步兵队列。

    “立即去收拢步甲,让他们都带着马,要快,等三贝勒一到,咱们就突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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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乱战(求月票)

    登州步兵方阵脱离追击,朱国斌带着卫兵策马跑到步兵方阵,千总急忙迎过来,朱国斌对着步兵千总大声咆哮道:“第一连、第三连分遣队就地接阵,方阵整队回撤,固守渡口。”

    他也看到了同时接近的双方援军,后金援兵的速度比朱国斌预计的早了半rì,东面的陈新近卫营还没有出现,他已经连续派出两批塘马向陈新告急。

    北边出现建奴,方阵步兵必须回撤保卫渡口,后金的步兵崩溃,但骑兵仍有作战能力,这对防守西侧的登州骑兵营是巨大的威胁,骑兵如果在原地停留,会很快遭受两边的夹击,而骑兵在停止状态根本没有步兵的防御能力。

    在两方威胁下,完全堵住对方的骑兵已经不现实,但也绝不能让后金步兵顺利重整,只要坚持到南边的两个千总部到来,后金步兵便会被拦截大半。

    朱国兵策马飞奔到刚刚返回的谭申身边,指着对面后金步兵留下大群马匹的地方道:“追击那些步兵,每次一个局,不要理会骑兵,只管冲入他们后阵,一直冲到南边无人处再掉头冲击,打得越乱越好,别让他们重整。” ..

    谭申迟疑道:“那会损失很重,要不……”

    “执行!骑兵打光了也不能让他们重整。”时间紧迫,朱国斌根本不理会谭申的意见,丢下一句话就调转马头跑向刚才调来的第四连分遣队,让那旗队长带着分遣队回归建制,加强方阵火力。

    方阵兵原地调头。军官大声喝令,士兵一一上前将原本的最后一排补齐。方阵前排随即变成了整齐密集的阵线,但后排已经残缺不全。鼓点随即响起,方阵疾步往渡口前进,北面尘土高扬,后金兵已在几里之外。

    谭申放出了手中所有骑兵,以局为单位,用小编制的骑阵不停冲击掩护的后金人马,冲开缺口后便继续追击逃散的后金兵,七个骑兵局轮番冲击,后金步兵的溃散使得他们获得了目标。那里是后金骑兵必须救援的地方,可以逼迫后金骑兵放弃游斗。

    后金骑兵为了掩护步兵,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留在战场东侧的两个分遣队接成密集的队形,向着四周经过的后金兵发起一阵阵齐shè,使得后金骑兵的机动路线收到极大影响,一些巴牙喇亡命的冲来,用步弓和明军对shè,给分遣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些零散的勇士随即被燧发枪的排枪击败,变成地上的尸体。

    登州的密集骑阵一**冲击下,双方尸横遍野,后金骑兵越来越散乱。往往还没有再次集结,明军的又一次冲锋又到了,连巴牙喇也不敢正挡登州骑阵的正面。只是在侧翼步shè,登州骑阵不理会两翼来的攻击。只管向前猛冲,虽然损失严重。但也给后金溃兵更大杀伤,将后金步兵最后重整的机会彻底搅乱。

    南面也出现了明军,完全丧失斗志的后金步甲惊慌失措,在战场上疯狂嚎叫奔跑,兵器铠甲头盔丢得满地都是,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去后阵抢到一匹马,抢在别人之前逃命。

    登州骑兵打发了xìng,冲出拦截后策马追杀,轻易的从后面斩杀着那些根本不抵抗的溃兵,最后冲入刚才后金步兵留下的马群中乱砍,就如同方才的后金巴牙喇一样,数百战马四处狂奔,后金的后阵一片大乱,战场上尘土四起,到处是惊慌奔跑的人和马匹,地上留下的伤兵大声哀嚎,却没有任何人去理会。

    明军的西侧已经空出来,抓到了马的后金兵零零散散的开始从那里往北逃跑,更多人找不到马,惊慌中直接往西钻进了丘陵区,甚至有神智不清的一些甲兵直接跳入了复州河。

    兵荒马乱之中,多尔衮被乱马拦截在后阵,身边还有他的戈什哈和部分巴牙喇,眼前的混乱超出了他刚才的预计。满目都是奔跑来去的溃兵乱马,其中还有双方的骑兵不断冲杀,在混乱的场景刺激下,他身下的马匹也焦躁的不断移动着马蹄,他不得不紧紧抓住缰绳,明军骑兵不顾伤亡的打法让他震惊。

    在他百步外就有一支登州骑兵狂奔而过,几名空手逃窜的溃兵不及让开,转眼被明军兵刃刺中,还没倒地就被马匹撞翻,三排马蹄踏过之后地上腾起淡淡的烟尘,几名溃兵摆在那里没有了动静。

    一支后金骑兵一路追在后面,而明军那百总带着骑兵一直往南跑,几里外明军步兵已经在望,后金骑兵不敢继续追,他们刚刚调头,明军骑兵就停下来草草整队,多尔衮看得出他们的阵形也十分混乱,每条阵列之间长矛镗钯和马刀互相混杂,远远没有开始的整齐,基本排齐后又往战场冲来,另一队明军骑兵则从北面冲过,迎面将退回的那股后金追兵打散。

    重整步兵已经不可能,方才派出去的梅勒额真连人影都看不到,也不知被溃兵卷去了哪里,唯一还成建制步兵的便是巴克山带领的巴牙喇。

    多尔衮咬咬牙,大声命令鼓手鸣金,让士兵自行逃命,带着旗主大旗往巴牙喇的位置冲去,沿途收罗那些散乱骑兵……

    渡口北面蹄声隆隆,近千骑兵缓缓停下步阵,后面还有近两千步兵在赶来。前面一面蓝sè的大旗下,莽古尔泰高踞马上,听完哨马回报后面无表情。

    这次皇太极出征,没有带他走,也没让他留在沈阳,他就一直留在复州附近,在沈阳总领大局的是兵部尚书岳托,这让莽古尔泰心中略有些不忿,怎么说岳托也是小贝勒。

    后金既有八旗体制,现在又多出来个六部,皇太极一时从议政大会颁令。一时又从六部发令,莽古尔泰颇有些晕头。但皇太极想通过六部控制军权,然后用汉官和汉兵制约八旗。他是能看出来的。

    他身边就站着正蓝旗的固山额真托博辉,按皇太极的说法是总兵官,托博辉也有自己的几个牛录,拥有这些牛录人口的支配权,莽古尔泰虽然是旗主,也是不能随便剥夺的。

    实际上托博辉算是莽古尔泰的堂叔,托博辉的爹叫龙敦,是奴儿哈赤的堂叔,但是一贯和奴儿哈赤作对。就没干过几件正事,倒是托博辉很有眼光,早早的认定奴儿哈赤能发财,投靠过去很听话,很象是现在的岳托父子。

    皇太极的策略一直是拉拢中层对付上层,他在刚刚接任后金汗的时候,就把八旗固山额真提升为八大臣,有资格参与议政大会,一下子收买了不少人心。又分薄了旗主在议政大会上的作用。各旗中控制着部分牛录的济尔哈朗、萨哈廉等人也是他拉拢对象,而阿敏倒霉之后,济尔哈朗顺理成章接任镶蓝旗,皇太极在八旗中的力量已经完全压倒代善和莽古尔泰。这就造成八旗固山额真等中层干部进一步向皇太极靠拢。旗主的权威大打折扣。

    莽古尔泰自认为资历比皇太极好,他妈怎么说也是正室,根正苗红。皇太极的妈叶赫那拉氏孟古是后来娶的侧福晋,所以莽古尔泰在心底有些看不上这个庶出的弟弟。

    以前奴儿哈赤在的时候。他为讨好老奴,每次都充当打压兄弟的急先锋。包括取消代善的继位权在内,得罪的人很是不少。皇太极就比他聪明得多,明明是他一手策动揭发代善偷老奴小老婆的事情,却装出一副好人模样,最后赢得老奴的好印象,战胜了代善这个最大的王位竞争对手,到他接任大金汗之后,把当初受他命令揭发此事的老奴另一小妾一并殉葬,灭了最后的隐患。从智力和手段上来说,皇太极当后金汗是实至名归。

    莽古尔泰xìng格暴躁,去年被皇太极一激,干出了御前拔刀的事情,虽然代善帮了一把,保住了大贝勒的地位,但这番打压还是造成他威望大减,皇太极看着公正,其实心思很恶毒,下来当着众人一通乱骂,把莽古尔泰早年要杀亲妈富察氏的事情都扯出来了,一心把莽古尔泰的人品降到负数。今年皇太极搞出六部后,又弄出一个文馆,封了不少的汉官,学着明国搞上疏那套,最近就有汉官上疏,要求其余两大贝勒不再与大汗共坐,莽古尔泰自然知道是谁在指使,心中的怨恨更加深了一层。

    这次救援复州,莽古尔泰昨rì就得到了明军登陆的消息,明军连番的调动其实引起了岳托的留意,他连连从沈阳传令,要求盖州人马依次往南调动,特别是步兵为主的天佑军和乌真超哈,并且亲自去了一趟盖州,岳托为人处世很jīng明,对亲戚也更善良些,上次处罚莽古尔泰时候,他是没有落井下石的,所以莽古尔泰还是念他的好,把人马往前调动了一段距离。

    复州到盖州沿途又很多驿站和军堡,都是以前明廷留下的,原本已经荒废了,但金州被占后,皇太极要恢复复盖之间的防卫能力,这些小军堡能提供内线作战的便利,正蓝旗接手了部分军堡,用分配的包衣相继恢复了榆林铺、埚头铺、埚儿铺、熊岳驿、新安铺、五十寨驲、永宁监、孟家川铺、墨塔铺、八家铺等地。

    他是沙场老将,未免调动太过显眼,每次只作少量调动,将军队分散安插在各堡,重点在永宁监至熊岳驿之间,永宁监已在复州以北五十里,明军在那里的哨探活动受到很大限制。

    这次调动刚刚完成不久,而且他加强了游骑的反侦查,登州的哨探没有及时发现,所以莽古尔泰其实离复州没有登州镇估计那么远,等到大军出现在官道后,莽古尔泰放出大量哨骑截断往南的通路,明军隐藏在山林的哨探已经无法赶到前面回报。

    接到明军占领复州河渡口的探报时,莽古尔泰已接近复州,他原本想给多尔衮这个小弟弟一个教训,拖拖拉拉的要带着复州的红夷大炮一起走,但托博辉坚决反对,并且一直催促急进,有这个人在,莽古尔泰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放弃了带上红夷炮的打算,不过坚持等待乌真超哈等步兵,拖着以步兵速度前进,不过总也是走到了。

    托博辉听完眉头紧皱,前面战场上跑出许多无人的空马,还有一些骑马的溃兵在亡命奔逃,南边的战场上人喊马嘶,一股股骑兵窜来窜去,打成了一锅粥。但靠着复州河渡口的地方,却有四个方阵,两前两后的凑成了一个正方形,正好护卫着渡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长矛林立,阵形严整。

    正蓝旗只有二十来个牛录,在历次作战中被这支登莱兵连连痛揍,损失已经不小,补充的生女真暂时还不能和老兵相比,实力实际上是下降了,现在又要和登莱兵对阵,他心中也有些打鼓,但多尔衮的大旗仍在南边游动,不救是不行的。

    明军西侧已经空出来,要救出多尔衮容易,只需要派出骑兵冲过去接应,但是否还要继续和明军打,他就拿不定主意,现在多尔衮显然是损失惨重,若是任由明军就此扬长而去,到时皇太极回来追责的话,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他看看身后,这次他们带来了正蓝旗九百甲兵,巴牙喇近百人,后面还有天佑军和乌真超哈各千余人,其中的乌真超哈全部是鸟铳兵,另配了一把顺刀,和最初的文登营装备差不多,只是他们的鸟铳都是旧货,以前少有保养,质量上不太牢靠。

    天佑军则是长矛、鸟铳、三眼铳、短兵都有,皇太极当rì要求孔有德和李九成参照文登练兵,两人折腾了数月,也不知效果如何。

    托博辉再是对皇太极敬畏,也要优先考虑自己的损失,毕竟实力是一切的根本,登莱兵多次证明了自己强军的资格,他不得不有所顾忌,尤其还有多尔衮这个现成的反面教材在眼前。

    托博辉不动声sè,先的对莽古尔泰低声道:“三贝勒,咱们当如何布阵?”

    莽古尔泰打了几十年的仗,态势一眼就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横肉抽动着道:“南边明军还有几里路,尼堪那些骑兵也已经乱了,咱们用骑兵更占优,你领五十巴牙喇和七百马甲,走西侧绕过那几个步兵阵,先去后阵救出那个小十四,把尼堪的骑兵赶走,然后sāo扰南面来的步阵,别让他们轻易接近。”

    托博辉知道这是不错的方案,明军步兵结成一团,没有什么机动力,西侧已经空出来,是可以轻易穿过的,以新锐的骑兵进入后阵,赶走明军骑兵没有问题,然后就可以用游骑sāo扰后面的步阵,逼他们减缓速度,达到暂时割裂明军两支步兵的作用。

    他眼珠转转问道:“主子,镶白旗看起来损失惨重,咱们若是放尼堪走了,到时大汗会不会责怪咱们救援不力?”

    莽古尔泰一脸的桀骜不驯,斜着眼睛看向托博辉,“谁说老子要放他们走,我让你拖住南边的尼堪,就是要灭掉渡口这股蛮子,只要渡口夺回,东边和南边的尼堪就断了联系,到时候选一股或打或围,都由得咱们。”

    托博辉惊讶道:“主子你只剩两百多甲兵,如何攻那步阵?”

    “我的兵马都去救小十四去了,自然只能用他们了。”莽古尔泰一指旁边正在列阵的两支汉军,脸上露出了一丝得sè。(未完待续。)

    PS:多尔衮和阿济格都是镶白旗,多铎是正白旗,前文笔误,特此更正,谢谢提醒的书友。

第五十七章 包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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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复州河一侧,两千多步兵在军官们汉语的叫骂中匆匆列阵,靠河道一边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鸟铳兵,阵后是一面黑sè的大旗,靠西一侧则是一个类似登州的长矛火枪阵,阵前飘着一面孔字总兵旗,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站在旗下观察对面的明军。

    “三贝勒这是要干什么?”李九成的脸上满是戾气,对面的文登兵让他既痛恨又畏惧,虽然他们现在改成了登州镇,但那种整肃的风格丝毫没变。

    孔有德冷着脸没有说话,莽古尔泰让他们去直接攻文登方阵,满洲兵一个没调来,孔有德只看对面那密密麻麻的长矛就知道绝对没个好,登州兵的强悍他是深有体会。天佑军一千二百人,这次来了一千,孔有德几人的家丁都没放在大阵中,他们还是习惯于将家丁带在身边保命要紧。

    皇太极当初要求他们模仿登州镇,到盖州这几月以来,孔有德也练了几个月,原来登州兵就大多是火器兵,对cāo作鸟铳比较熟练,长矛也不是很难练的东西,也是用的很长的长矛,剩下全部都是鸟铳队,配着他们自己从山东带来的倭刀。他们只远远看过陈新的长矛方阵,又通过当时一些对阵过的士兵描述了一下,但那些士兵当时也十分慌乱,每个人说的都略有不同,至于如何编制、训练、指挥,更是一律都不清楚。..

    两人只得搞了个横向三十纵向二十的方阵,其他火枪手就摆在两翼,基本有点陈新长矛阵的模样。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包衣。士兵还需要自己种田,所以只能是五rì一练。这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孔有德最希望的,就是跟着皇太极一起出征,好抓到足够的包衣来剥削,偏偏这次又被留在了盖州。

    陈新是李九成的大仇人,李九成的儿子李应元就是被陈新抓住,当时登州chūn生门被攻克的时候,李九成就在钟楼上,他只看到儿子的旗帜跌落。当晚逃出登州,他心中还有个念想,以为李应元会在某处汇合,结果一直到平度也没看到,最后是从逃到平度的几个标营兵那里得知消息,再后来,他在盖州听说了李应元在京师被斩首。

    这次李应元强烈要求去复州,孔有德便留下陈光福协守盖州,由孔有德两人领兵一千。跟着莽古尔泰来复州,他对满洲兵的实力有信心,这里又是辽东的主场,李九成有个报仇的私心。最好是能把陈新当场斩杀,好好出一口气。没成想刚到战场,就看到了镶白旗溃败的一幕。

    按说来他该和面前这些人拼命。但他此时心中却十分不愿,若是莽古尔泰肯全力以赴。他们这里三千人马一拥而上,是可能攻破明军方阵的。但现在少了建州兵的弓箭近shè,他就没有丝毫把握,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这帮人,都是文登营的手下败将,他们在登莱被文登营追得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rì,那种恐惧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现在虽然还是列成营伍,一旦交战就说不清楚。

    孔有德半响后才道:“三贝勒下了令,不打是不成的,对面全是步兵,打不过也不至于全部死光。你到左翼压阵,我带中军。”他说完就回了阵后,李九成低声骂了一句,策马往左翼走去。

    莽古尔泰的几十名白甲兵策马到了阵后,担当着督战队的角sè,而且还有十来个是集中在孔有德的总兵旗附近,监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此时托博辉的七百骑兵隆隆出阵,沿着西侧往后面冲去,接着后阵一声海螺号响,两支汉人马上要开始前进,李九成不禁瞅了左侧一眼。

    左侧靠复州河边就是乌真超哈,这次来了一千二百人,这些包衣兵连棉甲都配不齐,大部分十分瘦弱,平rì拉个阵型、打打炮还可以,真要是干仗,乌真超哈听着有力,实际在李九成的眼中,连东江军都比不上。

    乌真超哈用黑旗,在后金常常被八旗贵族称为黑旗兵,皇太极安排佟养xìng担任固山额真,另外为了便于区别那些加衔的总兵官,又给佟养xìng封了一个昂邦章京,也就是主管的意思。下面还有六个甲喇额真,都是汉人,他们分别管着一些丁口,各自数百不等,就连这些中层干部的人事关系也还在满八旗里面,到乌真超哈任职属于借调。

    乌真超哈有行营兵和守兵各一千六百人,其中的守兵只能在本地守守堡垒啥的,恐怕还打不过陈新的护屯队,行营兵战力要强一些。乌真超哈虽然名曰黑旗,但并没有单独的人员单位,下面的汉兵牛录仍然归属满八旗管辖,只是出征时候单独成军,就与蒙古左右翼的xìng质一样。

    这次佟养xìng病重,一直留在沈阳疗养,领兵的是石廷柱,石廷柱也是佟养xìng手下一个甲喇额真,加衔副将,但他还有个职务,就是乌真超哈的jīng兵额真,皇太极推行六部目的就是推行兵制,乌真超哈作为新建的营伍,从一开始就划定兵种,石廷柱所领就是原来各汉官手下的jīng兵,也就是他们的家丁和强壮士兵,在乌真超哈里面属于二号人物;乌真超哈普通士兵则称为步兵,由步兵额真祝世昌带领,此人原为明军镇江守将,辽阳失陷后就投降了建奴,他还有个弟弟祝世胤,两人都因大凌河之役催铸炮弹及催办炮药有功而得到提升。

    这次就是从乌真超哈行营兵中挑选了一千二百人带来,其中石廷柱领jīng兵两百,祝世昌领行营兵一千人,jīng兵使用冷兵器,行营兵则全数装备火铳和腰刀。

    让李九成没想到的是,石廷柱比他更怕登州镇,他去年在身弥岛九死一生。躲在山林中几次差点被搜山的明军抓住,最后在两个包衣协助下抱着木头浮回了岸上。那段经历让他刻骨铭心。他在身弥岛是见过明军长矛阵的,现在让他直接冲过去。腿都有些打颤了。

    而且李九成没有看错这帮包衣军的战力,从乌真超哈到入关前的汉八旗,也就是用炮还凑合,在面对面的战阵上就没什么好的表现,皇太极对汉人既要用,也防备重重,只要汉军人数一膨胀,就寻一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处罚这群汉官,然后拆分汉军。从一旗一直拆到八旗。石廷柱能力平平,又贪财怕死,唯有一个优点,就是做事情小心翼翼,对皇太极逆来顺受,最终安然活过了后金一次次的政治斗争,到顺治十八年才死。

    此时大鼓声渐渐响起,下面的甲喇额真、牛录额真领着步兵往一里外的明军方阵走去,明军阵型密集。正面阵线不长,后金两千步兵有很多鸟铳手,互相间间隔三尺左右,阵线要长出很多。乌真超哈负责正面,天佑军则会从侧翼攻击明军的方阵。

    后金火枪兵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火药壶、引药壶、铅弹壶,手上还缠着一圈圈的的火绳。边走还要边留意着火绳,一开始走动后。到处是瓶瓶罐罐互相碰撞的声音,队形也慢慢散乱起来。

    石廷柱派祝世昌、李国翰、李延庚等人分领步兵中军和两翼。自己领着jīng兵小心的躲在阵后,他们实际上都不知道如何用鸟铳兵打仗,不过他面前是密密层层的鸟铳手,多少能让石廷柱有些安全感,而他骑在马上也能看到对面明军的情况。

    正蓝旗的骑兵正从明军方阵侧翼通过,相距有两百步,在火铳shè程之外。前锋刚刚跑过,方阵突然喷出两道白烟,一枚铁弹命中了后金的骑兵队列,几匹马被打得肢体横飞,引起一阵混乱,但对整个骑兵阵没有什么影响,骑兵快速通过侧翼,投入了后面的战场。

    明军骑兵往复冲杀,此时损失已接近三百人,人马体力也损失很大,不敢再与新锐的后金骑兵对阵,在一阵号声指引下往南撤退,正蓝旗骑兵跟着一路追击而去,明军的四个方阵陷入了后金兵的围困。

    多尔衮派出了收拢的一些巴牙喇从后面牵制明军方阵,然后自己把大旗竖在西侧收拢溃兵,但镶白旗的步甲跑得漫山遍野,很多人慌不择路的逃入了丘陵区,一时根本集中不起来。但骑兵还有大部存活,只是编制被打得很散,暂时失去了指挥,不过对多尔衮来说,只要把人带走就行了。

    在正蓝旗骑兵出动后,明军两个分遣队从战场返回了方阵,陆续来到了方阵之前排队。

    石廷柱脑袋下意识的一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身边的戈什哈不明所以,一个亲信过来大声问道:“主子,你怎地不骑马?”

    石廷柱低声骂道:“对面枪炮厉害,你们都下马来,别……”两声炮响打断了他的话,左前方一阵噼啪声,几个头盔和鸟铳碎片飞起,接着就是震天的惨叫声,那戈什哈呆了一呆,一翻身也跳下马来……

    “远镜借我再看看。”钟老四在左翼外侧四磅炮旁边,问炮长借了远镜,视界中全是拿着火铳的敌人,他匆匆看完就还给炮长,口中低声骂道:“建奴这是作死么,正面怎么全是鸟铳兵?西侧的还敢学老子长矛阵。”

    他的第二司处于西侧,对面的天佑军拉开阵线,看样子是准备从侧翼过来,正面又是上千的鸟铳兵,他的压力比靠复州河的第一司大得多。

    炮兵又一轮齐shè,钟老四顾不得去看效果,策马跑回后阵,跟千总商量了几句,那千总犹豫了一会,终于点头后,钟老四急速跑回前排,叫过两名分遣队旗队长,对两人问道道:“你们还剩多少人?”

    “三十一。”“二十七。”

    钟老四听到两个数字稍稍心痛了一下,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对两人道:“对面都是火铳兵,他们人多,靠近了齐shè咱们不划算。第四连分遣队对付黑旗兵,第三连对付西侧那支方阵兵,你们前出七八十步。队形要很分散,第一轮齐shè后zì yóushè击。看看对面建奴的齐shè水准如何。如果对面冲过来,你们就撤。他们不冲,你们就跟他们对shè,就跟那些散兵那样打,他们打得厉害的时候,你们可以蹲下,等他们打过再上。”

    “是。”两个旗队长没有多余的话,他们作为最灵活的兵种,被各位大人调来调去,现在损失也很是不小。不过登州纪律森严,军令一经正式下达,绝无讨价还价的的余地。

    两支分遣队离开方阵,往前面迎去,他们散得很开,每人间隔有两三步,四磅炮持续的shè击着,炮弹不断从他们头上越过,一直走到七十步外停下来。对面建奴约在百步外。

    第四连分遣队的队长仔细看了一下,敌人似乎只有棉甲,在火炮的打击下队形已经混乱,有些地方挤成一堆。有些地方却又稀稀拉拉,还有些士兵在惊慌的大喊,此时他们正在停下整队。一些军官大声叫骂,似乎用的是汉语。

    他心中有些鄙夷。马上大声发令,三十名士兵齐齐举枪。

    “放!”队长同时扣动了扳机。三十一把燧发枪击发了八成。他们这边刚开火,对面突然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爆响,阵线上白烟四起,队长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发现三十一个分遣队士兵只有两人受了伤。

    对面的烟雾中一片叫喊,队长也不知道自己这边到底打中了几个。只看到红sè的枪焰不断闪耀,有些方向甚至是对着天上。

    “蹲下!”队长还是决定躲避一下,三十个士兵半蹲着开始装弹,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一些铅子簌簌的落在周围地面上,建奴的铅弹在百步似乎毫无杀伤力,分遣队士兵也很紧张,有些人不习惯蹲着装弹,又站起来装填,装完就朝着对面一枪,然后又开始装弹,就如同平rìshè击训练一样,呆板的重复着一个个步骤,紧张反而让他们完全进入了一种惯xìng的状态,shè速居然出奇的高,达到了每分钟三发的训练成绩,这在战场是很难达到的。

    天佑军那边也是连珠般的爆响,分遣队开始与后金兵对shè,天佑军的阵线也停止下来,他们两翼的火枪兵打得十分热闹。

    阵前硝烟弥漫,那些乌真超哈还在不断制造新的烟雾出来,分遣队只能看到敌人模糊的人影,对着烟雾处不停shè击。烟雾中零零散散的发出些红光,但第一轮之后,他们后面的shè击间隔很长,半天也不见一枪出来,不时还有爆膛的火光,引起周围一片惨叫。

    后金兵原地停下之后,两门四磅炮加速shè速,按着固定角度持续shè击,铁弹呼啸着在阵前的白烟中划出一道道空隙,不断砸入包衣军的阵列中,烟雾中哭喊声震天而起。

    钟老四骑着马快速跑到千总面前,大声对千总道:“千总,这乌真超哈都是杂兵,比起那些建奴真夷差远了,咱们派两个连冲过去,这些兵必溃无疑。”

    千总这次坚定的摇头道:“我必须确保渡口,这是朱大人的严令。”

    “建奴骑兵去了南边,只要击溃了北面这两支步兵,谁能威胁到渡口,留下两个连足够守住。对面都是建奴送来的人头,不拿遭天谴。”

    “不行,回去你的指挥位置,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跑来跑去,建奴只是可能崩溃,咱们已经死伤三百,此处不过九百,我不能冒险。”

    钟老四粗粗喘两口气,恨了那千总一眼,转身回方阵时,却见那些特勤队正在从侧面跑过,他们手上拿着弓箭,背上还背着燧发枪,都是在刚才死伤的火枪兵那里捡来的。

    钟老四知道他们是发现了有便宜可捡,大声对经过龅牙道:“还是你们他妈爽,想去哪里打就去哪里打,打完了记得把火枪还我。”

    龅牙认识这个钟老四,转头咧嘴笑了一下,急匆匆的赶往分遣队的位置,他们还更加逼近到七十步,用燧发枪对连连shè击。

    钟老四回头往南边看了一眼,多尔衮派出的sāo扰的那些巴牙喇似乎也怕了火枪,隔在一百步外用轻箭远远抛shè,大部分到后面飘飘忽忽,还没到明军方阵就掉落在地上。

    “建奴丧胆了,一个冲锋就能击溃那些步兵,北面那两百骑兵被溃兵所阻,发挥不了作用,这样就逼迫南边建奴骑兵回援,王长福就能上来了。”钟老四低声自语了一句,他猛地抬头对号鼓手大声道:“吹号,咱们司自己冲。”

    那号手是跟着他的,听到了千总的态度,连连的摇着头,他的卫兵也劝道:“把总你忘了你在登州的事了,你擅自出击会被枪毙的。”

    “拿给老子。”钟老四策马过来就要抢军号,那号手连连后退,卫兵也拦着他,钟老四正要强抢时,千总部的军法官正好经过,对钟老四大声道:“钟把总,回你的指挥位置。”

    “回你娘,建奴马上就要跑了,回去干啥。”钟老四破口大骂。

    军法官两眼鼓起,“钟把总,我是千总部军法官,你再口出狂言,就别怪我不客气。建奴数千人来攻,你不在指挥位镇守,只盼着什么建奴马上要跑……”

    北面突然一片惊天动地的嚎叫,在四磅炮又一轮齐shè下,乌真超哈终于崩溃,后阵的巴牙喇连连斩杀溃兵,最终也没能挡住那些惊慌的包衣兵,面对cháo水般疯狂逃来的溃兵,巴牙喇也不敢阻拦,连忙往侧后方退去。

    “真崩溃了。”军法官呆呆望着战场道。

    “没有,还有那支兵马。”钟老四指了一下西侧,那支后金兵不再前进,停在原地朝着正面和侧面的分遣队连连shè击,火器娴熟程度远远超过乌真超哈。

    钟老四一鞭打在马股上,冲回到千总面前,“给我一个连,我去击溃那队步兵。”

    “好,你调你自己一部,击溃后不得远离渡口。”

    “这次怎地这么爽快?”钟老四奇怪的道。

    千总一指东边,钟老四顺着一看,陈新的总兵大旗出现在东面,已经过了岚崮河,正往渡口急速赶来。

    南边的后金兵发现了明军东路后援接近,放弃了对南面步兵的袭扰,往北急急返回。多尔衮也不再收拢败兵,大旗开始向北撤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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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