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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三章 吴桥

    崇祯四年的十一月十七rì,登州标营经过二十多天的行程,来到了德州府境内,他们没有等到祖大寿挂掉的消息,反而登州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沿途的城池一如既往的对他们充满戒心。

    德州是山东的西北门户,自古就是战略要地,明代之后京杭大运河也从此处经过,因为地处冲要,商业和种植业都很发达,居民生活相对富庶眼界开阔,对外地人不太敌视,但他们对外地军队却更加防备,尤其是这些口音不同的辽人。

    登州军军饷所余不多,随军的粮草早就吃完了,孔有德就算想自己拿银子买粮食,一时也取不来现银,官方没有提供足够的补第八十三章 吴桥给,丘八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一路上小偷小摸,遇到偏僻地方的村落就抢上一票,在当地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跑掉了,那些山野之地村民相对胆小,面对这些丘八的时候大多消财免灾,但自从进入济南府后,民众的胆子便大起来,一些缙绅甚至组织地主武装与他们对峙,这些辽兵也是欺软怕硬,一般都退缩回来,这样抢掠所得便少了许多,大军饱一顿饥一顿。

    文登营已经跑在他们前面五天,过了武定州之后便转向海丰,此时已经过了沧州,陈新在路上仍派出塘马与他们联系,表示路途上购粮困难,文登塘马多次大骂当地的缙绅和官府,让孔有德和李应元等人都深有同感,他们在武定州犹豫一番,因为考虑海丰相对贫困,从海丰到沧州的道路也更差,便没有跟着文登营走海丰,而是转向了德州。

    登州军在严寒的冬季中行军数百里,jīng神又始终处于低落之中,军中早已弥漫着一股戾气,到德州后离山海关越来越近,出关后便要面对战力强横的建奴,关宁军三次战败的消息他第八十三章 吴桥们也听到了,山东各地也有很多传言,说建奴达十余万之众,即便有文登营在前面,他们也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胜算,离山海关越近,他们的怨气越发激烈,从辽东沦陷到毛文龙被杀,再到登州后遭遇的种种不公,让这支军队处于一种暴躁之中,军纪早已荡然无存,下级公然违抗命令的事情层出不穷,军队处于失控的边缘。

    孔有德如同走钢丝一般,带着这些人拖拖拉拉,终于在十七rì来到了德州府的吴桥县,吴桥处于德州与沧州之间,同样在大运河旁边,从这里沿运河而上,过沧州之后便是天津,再过滦州永平后,便是山海关了。

    登州军在吴桥东边扎营,军队照例没有得到任何供应,孔有德待军队立营停当,带着李应元等将官和家丁往县城而去,吴桥城外也颇多房屋,有一些自发的集市,即便是冬季也颇有人气,人们看有军队经过,拥在路边看热闹,又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有一些商家则直接关门,山东在天启年间遭过徐鸿儒的所谓起义,老百姓被匪抢过又遭兵抢,现在大家都还有些记忆,他们对官兵的印象自然谈不上好。

    孔有德见多了这类场景,也不愿去自讨没趣,直接到了城门下,县城大门紧闭,孔有德走到城壕边,下马对城头上的人喊道:“下官乃登州巡抚孙大人麾下标兵左营参将孔有德,奉兵部军令赴大凌河援辽,请知县大人补给些粮草,下官这里有登州和兵部的文书。。。”

    他话还没喊完,城头上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就yīn阳怪气打断道:“这位下官,我家知县大人正巧不在,我等可做不得主给你补粮草,俺奉劝你一句,俺们仓中也是多年无粮了,就算知县大人在,也是补不了你的,咱们每年给登州的本sè可不少,辽饷交了多少年,建奴可没见死几个。得了,这位下官,援辽可耽搁不得,俺奉劝你早些上路。”

    旁边一个吏员哈哈笑道:“正是,那些辽兵可等着你们呢,等你们到了一起上路。”

    城头一片哄笑,城下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在起哄,孔有德气的脸青面黑,他一路上受气不少,要不到粮食也在意料之中,但这么公然咒他的确实没见过,李应元眼中凶光闪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孔有德喘息片刻,终于还是软下来,转身带着一群家丁离开,李应元不甘心的跟着他,口中不满道:“大人,咱们该给他们点教训,咱们辽军也不是任他们欺辱的,属下听说陈参将在文登就不怕这些人。”

    孔有德瞪他一眼“陈参将连孙大人都不怕,人家手中有银子,自然不用怕这些人,咱们这些流落的辽民岂能跟他比。”

    “陈参将也是辽民。。。”

    “住。!”孔有德一声怒喝,恶狠狠盯着李应元“老子怎么做要你个千总来教训,都给老子回营。”

    李应元与孔有德对视半响,终于还是在孔有德的积威下退让,孔有德来到一个粮店前,那店主看一群当兵的停下,马上挂起一块售罄的牌子,立马准备关门,孔有德大声对他道:“关啥门,老子不抢你,老子用马跟你换。”

    那掌柜眼睛转转道:“一匹十两,咱的粮一两五一石。”

    李应元又忍不住,上前骂道:“狗东西,山东马价至少二三十两。”

    掌柜无所谓道:“你不愿换便罢,俺还不乐意呢,你的马瘦成如此模样,还得养过才能转卖,十两就不错了,俺可告诉你,咱这店是主簿大人,你别想动强。”

    孔有德拦住李应元,对亲兵道:“让十匹马出来,咱先把这几rì吃的弄齐。”

    李应元急道:“路上买的马已经不少了,到时如何跟孙大人交代?”

    “老子自去交代,马料都不齐,都饿得不成样子,一点膘都没有,到了辽东也打不了仗。”

    孔有德不由分说,叫亲兵让出马,店家叫来伙计,细细看看,又退了一匹瘦的,孔有德只得另外让一亲兵把坐骑让出,凑齐十匹马,一众家丁满脸无奈。

    店家给他们折了六十六石粮,但他用的称是出称,每石不过九十斤,合计不到六千斤粮食,对孔有德的三千多人来说,省着吃也只够两天。

    孔有德叹口气,让其他亲兵也下马,把粮食放在马背上,其他人肩挑背扛回去军营,到门口的时候,只见一群群士兵在门口自有出入,门口也没人站岗放哨。

    一些返回的士兵手中提着鸡鸭,还有三名士兵甚至抱着一只羊,周围其他士兵显出贪婪的神sè围过来,他们一伙的几名士兵抽出刀戒备着,保护抱羊的士兵往他们自己的地方返回。这些士兵看到孔有德回来,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只是冷漠的让开路,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孔有德无力阻止士兵的自发抢掠,他只盼望不要闹出大事,当下调来自己的家丁,护着军粮进营,又吹喇叭召集各军官来领取。

    各军官看军粮不多,又在帐中鼓噪一番,李应元添油加醋说了卖马之事,一名百总将头盔砸在地上,破口大骂道:“老子**他祖宗,老子千里迢迢去辽镇杀鞑子,饭不够都不够吃,还要到处受白眼,十两一匹战马,他狗rì敢坑咱们辽人,今rì老子就要去砸了他的破店。”

    其他军官纷纷响应,另外一名千总大声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孙大人每rì催咱们赶路,路上走了二十来rì,却一两银子未补过,这辽镇老子不去了。”

    孔有德不停劝解,但此时群情汹涌,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眼看难以控制,帐中嗖一声响,鼓噪的军官们转眼看去,只见孔有德已拔刀在手,他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把刀扔在地上一字字道:“孙大人待咱们不薄,你们若是不愿去大凌河,就把老子砍了,你们自己跑吧。”

    一群军官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是跟随孔有德从东江镇来的,跟着孔有德多年刀口舔血活出来的,那名百总呆立片刻,一跺脚出账走了,其他人也慢慢散去,李应元见大伙都走了,只得也回自己的帐篷,刚到门口,一个家丁就上来对他耳语一番,李应元脸sè一变,赶紧进帐,一人背对他站着,里面光线不清,但那魁梧的身形却足以让他认出是谁。

    “爹,你啥时回来的?你买的马可买到了,正好可给咱们补充。”李应元脸露喜sè。

    那人缓缓转过来,正是李九成,他比年初时苍老几分,仍是满脸戾气,开口时颇有些落寞“我一人回来的,马没有,买马的银子都。。。没了。”

    李应元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工部给的买马银是两万两,孙元化给周延儒和工部提成后,到手是一万三千两,给到李九成手上一万两,原本是个肥缺,赚个两三千两是可以的,但如今一匹马没有,银子却没了,无论如何是交不了差的。

    李九成低头叹气“爹带着十多人一起去宣府,路上便用了不少,到地方的时候只剩五千两,没曾想,被曾四儿他们将余款席卷跑了。”

    李应元知道李九成吃喝piáo赌样样jīng通,必定是路上忍不住,把钱款挥霍了,其他人眼见无法交差,干脆偷银子逃了,又去何处能找到那些人。李应元一时只感觉天旋地转,路上种种遭遇浮现眼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响才说道:“也罢,反正咱去辽镇也是死路一条,一了百了。”

    李九成一脚踢过去骂道:“做出这副样子作甚,当兵当成这个样子,不当便是,为啥要搭上自己一条命,凭咱父子两的身手,带上些家丁落草也不愁没饭吃,山西镇去年逃散的兵丁好些都当大柜了,〖自〗由自在想抢便抢,比当这营兵舒坦。”

    “那岂不是造反了。”

    “造反还能招安,你死了能有个啥,以后招安了,买马这事就揭过去了。”

    李应元目光还是有些呆滞,土匪在他心中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他即便是现在也有些不屑于做那种人,幽暗的帐中一时沉默下来。

    这时帐外一阵喧闹,而且动静越来越大,李九成戴上皮帽,又在脸上包好围巾,两人一起出门到了营门附近,那里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登州兵。

    嘈杂声中依稀能听到孔有德的声音,似乎正在辩解什么,李应元带着家丁挤进人群,只见一群本地人正在推拉一名士兵,为首者是个衣着富贵的人,cāo着本地口音“敢偷咱家的鸡,知道这鸡是谁家的,你照照自己这副德行,有吃鸡的命不?”

    孔有德恭敬道:“原来是王阁老家人,下面人不知道,多有冒犯,下官这就赔偿。。。”

    “赔偿?你个穷辽兵赔得出来啥东西,咱家老爷门生故旧满天下,要是被人知道家中东西被你们抢了,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今rì这事你若不依我,我必定告到王大人那里,你听过德州王家没,咱家老爷的曾祖当到兵部尚书,先祖父是户部员外郎,先考是淮扬兵备,咱家老爷官至吏部郎中,你就等着御史参吧,一直参到你下诏狱为止。”

    孔有德急得要冒汗,这人是王象chūn的家人,王家可是山东望族,王象chūn和钱谦益是同年进士,天启年间被罢免后,便回了山东,虽然不当官了,但他们一家多年为官,关系过硬得很,官场上门生故旧多的是,孔有德自然知道万万不能得罪。

    当下低声下气道:“那先生说个章程出来,下官必定遵从。”

    那人仰着头,他仗着王家的权势,在本地也是横行惯了,也一向看不起当兵的,此时面露得sè“看你还算识趣,便饶你一次,只需把这兵穿箭游营,老爷我要在旁边看着,游完在给大爷我磕三个响头,把今rì在此处抢夺的东西全数退还,此事便算揭过。”

    周围的辽兵们炸了锅,孔有德大声弹压,李应元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个王家家仆,他旁边的李九成则眼中寒光闪动。

    孔有德喝斥住众兵后叫过家丁,将那士兵按在地上,亲自夹住他的头,用一支箭穿过那士兵的耳朵,那士兵痛得大叫。

    王家的家仆和一众跟班齐声大笑,齐声喊着“游营,游营。”

    孔有德家丁要押着那兵游营,周围的辽兵却无一人让路,无论孔有德如何呵斥,都只是冷冷站着,那家仆看这些丘八敢扫兴,走过来指着他们大声骂道:“你们这些丘八,还敢跟大爷摆架子,再他**不让开,老子请老爷上疏,把你们全部处斩,狗东西,你们不就是去大凌河送死。。。”

    噗一声响,一道刀光闪过,家仆的人头飞到几步外,周围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发呆了片刻,直到那具无头的尸体嘭的倒下,露出李九成狰狞的面孔,跟随那家仆过来的跟班全部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未想过这些丘八真敢杀人。

    李应元大喝一声“敢欺负咱们辽民,杀死这些混帐。”当先向那些跟班砍杀过去。

    周围的登州兵一见了血,多年压抑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疯狂的抽出刀剑,一起向中间的本地人砍杀。

    现场一片混乱,孔有德的声音完全被疯狂的叫喊淹没,他看到中间飘飞的血水,知道这事出大了,惶急之间神智有些模糊,等到他缓过神来,一把腰刀已经摆在他脖子上,孔有德转头看着持刀的人,喃喃道:“李九成,你想干啥。”(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提成

    孔有德的家丁一看主将被劫持,也纷纷拔刀围住李九成,李应元的人则护在李九成外面,其他普通营兵则各自结伙,营门遍地鲜血,登州军个个双眼发红,随时可能内讧。

    李九成狠狠道:“干啥?咱们都是东江镇出来的,自从毛帅死了,处处被人欺负,老子今rì不忍了,先杀光这吴桥的狗才再说,你若是跟咱们造反,你我共富贵,若你不愿,老子便先杀了你。”

    孔有德多年出生入死,身上也有一股子狠劲,不但不退避,反而瞪着李九成道:“你动手试试,老子皱皱眉头便是你李九成养的。”随即又对自己的家丁道“他敢杀老子,你们将他父子两碎尸万段。”

    李九成两眼凶光闪动,他知道孔有德的xìng子,无论如何不会在如今情况下服软,但李九成也没有退路,他继续把刀架在孔有德脖子上,对周围士兵大声道:“咱们都是辽民,老子不愿跟你们火并,建奴占了咱家,一路流离到东江,毛帅领着咱们杀鞑子,袁狗官无凭无据杀了毛帅,咱们又到了登州。”他大喝一声“咱们到登州过的叫啥rì子,在缙绅眼中连猪狗都不如,现在还逼着咱们去大凌河送死,你们他**愿意去,老子不愿去。”

    他一番鼓动,周围的辽兵纷纷大声叫着不愿去,有些辽兵还大声哭起来,孔有德心道要糟,但李九成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李应元看到有利,大声道:“咱们不愿造反,可朝廷没给咱活路,大伙想想,咱们千里迢迢去大凌河,路上连吃的都没有,到了辽镇了,那些关宁军能给咱吃的不?咱们去了大凌河还能有命不?这鸟朝廷不值得咱们卖命,咱们不是要造反,咱只是要争一条活路,大不了回登州坐船去东江镇,总比给关宁军卖命强。”

    辽兵纷纷鼓噪,站在李九成一方,只剩下孔有德的家丁还围着李九成,但他们也有些动摇,孔有德不善言辞,无以驳斥李应元,眼看着士兵被李家父子鼓动。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言罢在地上使劲磕头,发出呯呯的声音,有了这个榜样,其他辽兵跟着跪下,孔有德眼前黑压压一片起伏的脑袋,李应元一提到毛文龙,许多辽兵大声哭泣,充满凄楚的气氛,毛文龙在东江确实也有不法之事,但他始终是一手建立东江镇,给了黑暗中的无数辽民以希望,这些士兵在心中仍然视他为jīng神依靠,毛文龙被杀其实一直影响着东江镇所有人的心态。

    孔有德环视全场,心中涌起无力感,现在杀了王家的人,如果继续去辽镇,无论输赢自己的结局都堪忧,士兵心中自然也知道得罪文官的结果,没人愿意再去大凌河送死,就凭现在的士气,到不了山海关人就跑光了,自己同样是个斩首的下场,有毛文龙例子在前,他估计不用三司会审,自己直接就被某文官砍了。

    他两眼无神,李九成眼看孔有德动摇,也松开刀子,对孔有德低声劝道:“孔将军,咱们多年过命的交情,我在北边听说了,建奴十多万人,战兵五六万,就凭咱们现在的样子,去辽镇死了都没人收尸,再说关宁军辽饷拿着,号称强兵十余万,为何还要咱们这些辽兵去救,朝廷如今不怕听调的,只怕有力的,关宁军在京师都敢跑,祖大寿也没被斩首,咱们同样也行,路上抢个饱,回去占了登州,朝廷只能再招安咱们,这也是咱们唯一的活路,到时有银子有人,岂不比如今快活,就即便败了,左右是个死,咱们怕个啥。”

    孔有德的眼神慢慢汇聚,死死盯着这个把他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开口狠狠道:“你狗rì李九成是不是把银子败光了,现在要拖着老子一起死?去占了登州,占你母亲的占,文登营就在沧州附近,咱们一反,你打得过陈新?”

    李九成一个哆嗦,他去年去过文登,对文登营那些练得如同机器的士兵印象深刻,而且战绩在那里摆着,他再嚣张也不认为自己打得过文登营。

    李应元一直在登州,对最近的事情比较清楚,凑过来道:“陈大人这些时rì和孙大人闹得挺僵,心里未必便高兴,他对咱们辽民一向不错,只要咱们明言不和他作对,陈大人或许暗中支持咱们也说不准。”

    孔有德看着满地跪着的士兵,如今人已经杀了,两人一番话也说得明白,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退路,心中一狠道:“****的,老子早受够了,大凌河老子不去了,但咱把话说在前面,咱们抢归抢,不能说造反,你母亲的造反是那么好造的,造反旗号一打出来,皇上还不把九边大军都调来打老子。”

    李九成jiān笑道“咱们啥旗号都不打,只管抢便是,最多如当年祖大寿一样,朝廷到时还是只得招安咱们,这杀人便成了小事,不会追究咱了。”

    李应元立马跪在地上道:“孔将军,咱们这几千辽兵的命都在你手上了。”

    孔有德默然半响后长叹道:“如今之局,只得如此罢了。”

    李九成闻言大喜,但还是不放心道:“山东兵备松弛,唯一可虑只余那文登营?又恰巧在侧,要不然咱们乘其不备,一鼓破之,擒了那陈新为质,文登的人财岂非尽为我有,即便割据一方,也不惧了。”

    李九成面目狰狞,似乎已经把文登全盘接手,孔有德和李应元同时摇头,李应元道:“爹,先别说打不过文登战兵,就算打得过这伙,咱们损伤也必重,到时人少了,路上千里之遥,怕是还未到登州便被剿了。”

    孔有德也道:“文登营连建奴都不怕,身密岛千人对建奴千人也是大胜,现今两千多在沧州,咱们这三千人打得过两千建奴否?你还是别打文登的主意。”

    李九成一向凶悍成xìng,但此时也不敢坚持,只得问两人道:“那你们说咋办。”

    孔有德摸着下巴“陈大人那边,咱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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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我为主?亏他们想得出来。”沧州以北的文登营军营,陈新把孔有德的信件扔在桌子上,对着朱国斌笑了起来,登州军终于还是造反了,他所有后续的计划都有了着落,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让这帮人放心的闹腾。

    陈新一早便拿到了情报局暗探送来的军情,孔有德所部斩杀了当地十余人,跟着就将王家家仆的宅院烧毁,在附近抢掠了一番,目前还在当地驻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们的塘马一人三马,来得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寻到了文登营,送来这封让陈新哭笑不得的信件,孔有德在信中没有隐瞒,只说是受人欺压无奈杀人,又回顾了多年来辽民的经历,希望陈新看在同为辽民的份上一起起事,让朝廷改善辽兵待遇,这样也不用去大凌河了,而且他们全军愿奉陈新为主。

    朱国斌低声道:“大人,孔有德他们如此做,与造反无异,咱们要戒备着他们。”

    陈新点点头“你去传令提高戒备等级,哨马将重点放在南面,情报参谋向各主官分发孔有德部军力和装备情报,作战参谋开始准备预案。”

    朱国斌答应一声,便出帐去了,陈新才对海狗子道:“叫孔有德那塘马进来。”

    海狗子片刻后进来一个塘马,陈新一看竟然便是李应元,装作塘马的李应元打量一番帐中,见有数名亲卫,知道陈新有所防备,生怕陈新误会,马上摆出低姿态道:“小人李应元,见过陈大人。”

    陈新长长叹口气,起来亲手扶起李应元“李千总一路辛苦了,你们在吴桥之事,皆是官绅压迫,本官深表同情,本官一路上同样遭遇无数不平之事,心中颇为恼怒,但奉本官为主之事,万万不敢答应,各位要向朝廷施压,大可做得,本官绝不会干涉。”

    李应元略微放下心来,只要文登营不发兵来打,他们就啥都不怕,山东本地的战兵很少,全省绝大部分还是卫所制,每年只能出些民工去关宁当苦力,根本没有战斗力。

    陈新继续道:“本官和孙大人之间的事,你们是知道的,老子也不愿去大凌河,关宁军几百万辽饷拿着,老子一年到手三四万两,凭啥去救他们,这次不比上次勤王,建奴就盯着咱们这些援兵来打的,去了九死一生,你们只管去做,让朝廷得些教训,rì后你们登州营也好,咱们文登营也好,rì子才能过的舒坦些。”

    他这话说到了李应元心里面,他喜出望外道:“原来陈大人也是如此想的。”

    陈新嘿嘿一笑“大家都不是傻子,但本官也不会跟你们一起闹腾,毕竟老子又没杀人,再说rì后你们要招安之时,本官也更好从中周旋。”

    李应元思索一下,他还是有些担心陈新表里不一,试探道:“那陈大人此次作何打算?难不成还继续去大凌河?”

    陈新摇摇头笑道:“自然不去,你们的事本官就当不知道,继续往山海关行军,各位也不必担心本官耍心思,去大凌河对本官没一丝好处。”

    “说到好处,陈大人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陈新知道他还是心存疑虑,对李应元这种粗人有时要直白点更容易被相信,当下笑笑道:“本官给你们传递消息,rì后若是要招安,也可通过本官周旋,不过你们抢的东西,本官要五成。”

    见陈新提出实质xìng的要求,李应元才终于相信陈新,从利益角度看来,陈新不出头就可以不去大凌河,现在又想着分好处,但谁叫人家有实力,李应元心知肚明自己三千人可能连一千文登营都打不过,只得咬咬牙道“给陈大人三成,咱们是拿命出来拼的,请陈大人体谅体谅。”

    “最少四成。”陈新做戏做到底,伸出四个指头“别以为这银子本官一人能吃完,你们的事若要善了,京师各位大人那里少不得一份打点,再说这附近望族不少,李千总你们大可多捞一些,总数上去了,六成就不少了。”

    这一番讨价还价让李应元心中笃定下来,看来陈新果然是要乘机发财,不过银子在自己手上,到时给多少还是自己说了算,一狠心便答应下来,用银子消除了最强的对手,李应元觉得还是很划算。而且他们这些东江军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脉,以陈新敢在登莱对抗孙元化的底气推断,陈新在朝中肯定有强援,自己并不是真要造反,以后有陈新搭桥,便是多了一条退路。

    他急着赶回去告诉孔有德等人,退到大帐门口时,陈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千总,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不要打那些隐瞒收成的心思,若是给来的银子少了,京师那边打点不好,各位大人非要逼着本官攻打你们,那本官可就不好说了。”

    “不要脸。”李应元在心中骂了一句,不过陈新这副表现正符合他对武将的认知,都是些要钱不要脸的货,这陈新大概还多了一条不要命,否则怎敢带着千多号人就敢和建奴硬抗。

    李应元转身道:“陈将军只管放心,银子必定送到,但咱们也有个担忧,文登营战力无双,大伙都是知道的,还请陈大人的大军不要靠得太近。”

    陈新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本官说过就当不知道你的的事,明rì还要往山海关继续行军,本官也提醒李千总,山东就运河边最富。”

    李应元会心一笑,退出了帐外。(

第八十五章 强军

    第八十五章 强军

    吴桥县外浓烟冲天,无数辽兵在城外的街巷穿行,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几天前看热闹的本地人已经有不少变为了地上的尸体,一些房屋中传出女子大声的尖叫。

    十一月二十一rì,寂静了两天的登州军等到了李应元传回的准信,李九成和孔有德分析了陈新的心态之后,觉得也算合理,于是放开了阀门,从辽东沦陷开始憋屈了快十年的辽兵带着怒火汹涌而出,将吴桥城外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抢劫一空。

    因为孙元化比原本历史上境遇更险恶,立功的心思也更大,所以他派给孔有德的军队比原本多出了一千余人,孔部的战力也更加强大,吴桥城外迅速化为地狱,而军队一旦打发了xìng,程度也就根本不在孔有德等人控制之内了。

    但这样的情形正对生xìng凶残的李九成胃口,此时的他拧着大刀站在吴桥城外,周围传来的惨叫哭喊声如仙乐一般动听。吴桥县城没有任何防备,城头上只有少量战战兢兢的民勇,没有撞杆檑木夜叉拍这样基本的守城工具,前几rì登莱兵杀人后,呆在城外没动,知县也未预料到他们会造反,之往布政司和山东巡抚衙门发了文书,还等着孔有德来求他饶命,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一场大乱。

    李九成身后是一千多名士兵,他们赶制了大量的登城梯,吴桥县地处运河沿岸,城外的富庶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李应元光是在一个缙绅的地窖中,便发现了三万两现银,城中的财富自然是只多不少。东江兵个个眼睛发红,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倭刀,登莱兵装备了近两千把倭刀,此时用作云梯刀来攻打这类不坚固的城池倒很合用。

    李九成手一挥,“攻城!退后者死!打下来分钱分娘们了!”

    密密麻麻的东江兵呐喊一声,随即蜂拥而上,一排排登城梯搭上城头,前段的木钩牢牢挂住墙头,一些凶悍的士兵把倭刀咬在口中,攀着梯子蚁附而上。

    城头丢下稀落的石块,只砸倒几人便被数名凶悍的东江兵登上城头,城墙上的民勇一哄而散,城门很快打开,上千的登莱兵从城门涌入,大呼小叫着挥刀砍杀看到的人,背着口袋的士兵沿街一一破开店铺,翻箱倒柜的寻找财物,城中陷入一片大乱。

    孔有德、李九成带着家丁沿街行进,他们在城外抓到一名青皮,早已打听清楚了最有钱的人家,等他们来到西城的染sè坊,里面全是深宅大院,十多名家丁们把路口一封,其余人分成十多股,用铁锤破门而入。

    在第二户人家门口时,那自告奋勇当向导的青皮对孔有德点头哈腰道:“大人,这家是杨家,他家在德州和天津有珠宝铺盐店丝绸铺,家中银子必定是不少的。”

    孔有德一挥手,几名家丁舞着铁锤上去使劲砸门,里面有人用家具死死顶住,铁锤砸了几下已经将门板打破,能看到里面几张慌张的脸。

    里面一人大声喊道:“各位兵爷高抬贵手,要什么价钱尽快开口,咱家老爷一定答应。”

    李九成哈哈大笑道:“老子要你家里全部银子和女人,却不要你答应,老子自己来取便是,给我砸。”

    几名士兵砸得更加起劲,里面突然伸出一支长枪,戳中一人,那士兵肩臂受伤,倒在地上破口大骂,众家丁见有护院抵抗,全部一拥而上,用长矛对里面一通乱刺,里面惨叫连连,杀红眼的士兵乘机推开大门,李九成提着大刀跟士兵一起冲入院子,他不急着去抢银子,而往后进直闯进去。

    他刚冲入二进就迎头撞上一名家仆,李九成起手一刀将那人脑袋砍掉,院中一阵尖叫,李九成抹去脸上的血水,不去理那些无头苍蝇般的丫鬟仆人,信步走入三进,那青皮引这他到了西厢房外,李九成随便找了一间一脚踢开,一阵脂粉香传来,李九成血气上涌,走入闺房中。

    床角躲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一名丫鬟颤抖着道:“你,你好大胆,你可知这是。。。”

    李九成一耳光打过去,把丫鬟扇得跌倒在地,“老子管你是谁,就是公主老子今天也睡了,乖乖在地上躺着,敢动就砍了你脑袋,等老子玩够了你家小姐,再来玩你。”

    他说完转向那个已经吓得花容失sè的小姐,脸上露出残忍的表情,“老子玩的*子多了,还从来没玩过小姐,你们平rì不是高高在上,正眼也不瞧老子,今rì叫你尝尝咱丘八的味道。”

    他又转向那青皮,“等会你接着上。”李九成说完就向那小姐狞笑着扑了上去。。。

    吴县城中,哭喊震天。

    。。。。。。

    十一月二十四rì,济南巡抚官署,气质儒雅的山东巡抚余大成拿着一封急信,是山东巡按王道纯找人送来的,孔部作乱之时,王道纯正巧在平原县公干,第二rì就得到了吴桥兵变的消息。

    平原县离吴桥只数十里路程,离陵县二十余里,得到的信息十分详实,他的信中讲诉了孔部二十一rì攻克吴桥之事,同时估计孔有德部会继续攻击附近的陵县、临邑和平原,德州也处境危险,需要早作防备,余大成看到信末尾的“发兵力剿”几个字,手微微发起抖来,他虽然平rì时常跟人吹嘘自己曾在己巳之战中如何了得,但实际上他当时根本没有出城,而且胆子甚小。

    他自己知道山东的军力,多年未经战事,全省的营兵只有数千,还有部分是漕运兵,根本不足以作战。如果一旦作战失败,自己的官位便难保,最好是这些登莱兵像当年山西溃兵一样,抢掠一番就退走,德州在山东边上,兴许这些乱兵直接就去北直隶了,自己便可以不及调兵为由推卸责任,转而弹劾孙元化便可。

    所以他思索一番,兵暂时不能调,他叫来师爷捉笔写,斟酌后开口道:“先给登莱巡抚孙大人去信,讲明登莱兵在吴桥作乱,再给兵部上题本。”

    师爷知道王道纯的来信,转头问道:“大人,巡按大人所言甚急,是否要先回复一下。”

    “不回,对外面就说我病重,暂时不能视事。。。”余大成考虑一会,觉得还是该有所准备,对师爷道:“让标营的沈廷谕和陶廷鑨武德兵预备行装。”

    。。。。。。

    同rì的京师,宋闻贤在崇文门外街同时收到了情报局传来的密信,他今年一直呆在京师,在各处衙门维持着关系,得知陈新要增援大凌河后,既担心又紧张,正打算到山海关等待文登营大军。

    他突然从信使口中得知孔部叛乱的消息,稍稍思考便露出喜sè,至少大凌河不用去了,而且登莱的形势将更为有利,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周延儒相位不稳。

    当下和张大会找出对应的书籍,把密信中的数字转换为文字,写完后宋闻贤拿起低声读起来,“孔部变乱在意料之中,京师站任务有三,第一,让兵部命令文登营转头平乱;第二,散布孔部战力强大之消息,令朝廷倾向招抚;第三,以本官名义写一封密信与梁廷栋,大致意思,旅顺东江军有异动,似与孔部早有预谋,此次变乱或许与皮岛之乱有关。。。”

    宋闻贤看完,摸出火折子点起火,看着密信化为灰烬。

    孔有德乱起吴桥,整个大明北方的局势都被牵动,驻守山海关的石柱兵被命令随时准备调防京师,而快走到天津的文登营也被急令原地调头,赴德州待命。

    山东最有战力的巡抚标营未动,登莱兵却一改来时的不动如山,变得疾如风火。孔有德和李九成久经战阵,对与军队指挥颇有一套,知道自己没有稳固地盘,必须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脱离陌生的地区,速度是最要紧的一环,现在的吴桥一打,造反事实已成,必须捞够就跑。

    与他们来时的拖拖拉拉不同,登莱兵行动疾如烽火,他们尝到了攻击城市的甜头,不再在沿途浪费时间,而是直扑下一个城池,十一月二十一rì破吴县,抢掠两天后放了一把火,随即往东退走,二十四rì抵达陵县,陵县同样战备松弛,被孔军二十五rì攻破,登莱兵大肆抢掠,又打开囚牢,里面的囚犯全部成为了乱军的新鲜血液,他们离开陵县之时,行军队列已经是原来两倍,其中多出了许多抢来的牛马车,用于运载抢掠所得,他们的收获越来越多,原来他们十分稀罕的棉布早已经派不上号,不断被丢在路途上,转而装满丝帛和银两。

    大军在陵县只抢掠一rì,孔部便继续出发,二十七rì破临邑,二十九rì破商河,十二月初一分兵破德平,初五再次合兵后破青城,这些经过辽东战事洗礼的东江兵一路所向披靡,因为他们的军力比原本历史上强大,他们多攻克了吴桥和德平两座城池,抢掠所得更加丰厚。

    沿途小县城久不经战事,根本谈不上战备,城中也没有强有力的驻军,加之孔部来得迅速,基本都是一鼓而登城,济南府北部一片残破,各处县城风声鹤唳,特别是处于孔部东归线路上的州县,他们都估计孔部会返回登州,没准顺路就把自己打了,各地求救的文书雪片般发往山东巡抚官署,余大成愿望落空,眼看孔部攻陷的城池越来越多,如果他不有所作为,丢官也是迟早的事,当下顾不得再害怕,马上命令标营和武德兵开赴邹平长山一线。

    而此时朝廷才收到临邑又被攻破的消息,崇祯气急败坏,关外大凌河之围未解,山陕流寇猖獗,现在居然又在京畿附近多出一股乱军,而且还是年费九十万白银的登莱镇。皇帝震怒,梁廷栋只得赶紧想办法,但大军都被牵制在各处,兵部一时不及调动兵力,除了催促文登营快些追赶外,只是命令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合兵夹击,尽速消除乱局。温体仁一派已经准备发力,新一轮对孙元化的弹劾马上就要开始。

    十二月初八rì,孔有德部继续高歌猛进,这次他们到达了王象chūn家族的大本营—新城。(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挣扎

    第八十六章 挣扎

    登州巡抚官署,进出的人都脸sè凝重,皮岛动乱和孔部兵乱的消息传来后,人人都已经不看好孙大人的前途,各自怀着不同心思寻找出路,以致最近吕直的官衙都被踏破了门槛。

    孙元化颓然坐在二堂中,身边是老态龙钟的王徵,最先余大成的急报传来,孙元化出于自我保护的心态,坚决不承认是登莱兵作乱,一口咬定是其他地方援辽的逃兵借登莱之名闹事,并给余大成回了一封辩解的信,说明辽兵一向听从自己的调遣,绝不会干出如此的事情。

    但后面的消息持续传来,特别是青州府,他们离济南太远,担心山东巡抚不能及时派兵救援,连连向登州求救,他们的报告确定了是孔有德所部作乱。

    孙元化确认之后,几天时间便似乎老了十年,即便他在人前仍然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老友王徵面前,疲态已经表露无遗。

    “初阳,能抚则抚,不能抚便剿之,登州有军数万,还有那武夫数千人离孔部不远,孔有德不过三两千人,不是文登营对手,只要初阳你传令陈新围剿,为兄不信那文登武夫敢不听号令。”王徵的双眉皱在一起,对孙元化沉声说着。

    孙元化长长叹口气,如果光是个孔有德叛乱,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难处在于孔有德选的时间太不对,大凌河未解围,皮岛又出了乱子,他可以想见皇帝的愤怒。

    九月的时候,陕西流寇越加猖獗,挟裹饥民竟然四处攻打城池,崇祯在内外交逼的情况下,xìng格开始变得急躁,他对三边总督杨鹤忍无可忍,直接将杨鹤逮拿下狱问死,加洪承畴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这位明清之际的争议人物正式成为大明政坛重要角sè。

    还好杨鹤有个不错的儿子,山东参政关内道杨嗣昌,上疏请求代父罪,皇帝对这个政坛新秀颇为赏识,网开一面把杨鹤改为了充军,杨鹤总算保了一条命。

    堂堂三边总督也不过这个下场,孙元化捅的篓子似乎还不在杨鹤之下,孔有德等**乱的是济南府靠近运河辖地,离北直隶不远,一向是山东富庶之地,从各地发来的消息看,造成的损失必定十分严重,而且还直接影响了朝廷救援大凌河的总体战略。

    孙元化两眼无神的说道:“良甫所言有理,但仍未可见此事之根本,眼下可虑者,并非孔有德这叛乱,本官眼下已是心灰意冷,这巡抚不当也罢,唯一担忧牵累了首辅大人,文登那武夫如今该得意了,怕是早成温党心腹了。”

    王徵此时也多少知道中间的关系,愤愤道:“文登营那武夫当真可恶,若非他当时恶毒陷害,初阳你如何会落到如此境地,若是不催促过甚,孔有德或许也不会作乱。”

    孙元化摇摇头,“陈新此人心机深沉,本官原本便非他对手,只是他手握强兵,又练出大批私军,今后何去何从却令人心中jǐng戒。”

    王徵呼地站起,大声对孙元化道:“我立即便上奏疏弹劾于他,请朝廷彻查文登军饷何来,又到底有多少兵数?”

    孙元化拉他坐下,脸sè反而变得平和,“良甫不可冒失,你我如今罪责在身,奏疏上去谁看,司礼监绝不会呈交皇上预览,文登军饷也是差不得的,唯一可查只余兵数,但你别忘了,文登还有三个卫所,其中原本便有兵额,他推说是卫所军你能奈他何?皇上反倒要称赞他把卫所军也练成强兵。”

    王徵皱着眉头左思右想,颓然叹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拿这个军头实际并无多少办法,那种文官对武官的优越感似乎消失了,这让他产生极大的失落感。半响后王徵叹气道:“初阳,既然事不可为,何不辞去官身,与我同去传播圣教,留此有用之身指引世人归家之路,这红尘浮华,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孙元化的眼中露出些向往,作为一个天主教徒,他有着自己的信仰,但官场的恶习却是他不可能避过的,在他看来,jīng神的修养和世俗相处是可以分开的,便如同佛家出世与入世之间,并非绝对的矛盾。权力能给他入世的满足,但此时他却无比向往作一个单纯的教士,在大明各地传播福音,看着那些迷茫的人寻到世间真理,该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

    这种感觉也只有短短片刻,他眼前又浮现出周延儒、徐光启、孙承宗等等对他充满期待的面孔,这些人对他都有提拔、点拨的恩情,如今却可能被自己所牵连。

    他脸sè回归严峻,语气变得冷静,“就怕是要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够,杨鹤五月也曾请辞,皇上便未准许,转眼间又将杨鹤逮拿,若非杨嗣昌颇得圣心,杨大人怕难逃菜市口一刀,如今孔有德变乱既成,皇上岂容我请辞,己巳之时山西兵溃,巡抚耿如杞和总兵都是斩首,本官与他何其相似。”王徵呆呆听着,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与孙元化既是好友又是教友,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好友落难,而现在的形势竟然可能连孙元化的命都难保。

    孙元化继续淡淡道:“朝中的温党,吕直和文登那武夫,人人都等着本官倒下,本官却偏要争一争。”

    “初阳你还要如何争?何苦与一武夫拼命。”

    孙元化道:“孔有德不过是抢掠,本官看来尚在可挽回之列,这一支兵乃登莱jīng华所在,本官当竭尽全力为朝廷保留一支可战之军,个人得失,便顾不得了。”

    王徵并不是傻瓜,知道孙元化其实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他希望能招抚这支乱兵,将自身罪责减小,至少能少牵连周延儒,如果周延儒没事,当可护住孙元化,保个全身而退。

    王徵此时头脑却相对清醒,对孙元化担忧的道:“初阳,李九成此人从来便是不屑守法,孔有德貌似忠厚,实则同样桀骜不驯,招抚此二人,怎知其真心实意,若其真就抚,难保rì后不叛,一旦乱起登州,我等罪过远超今rì。”

    孙元化盯着他道:“孔李二人皆是辽人,以辽人守辽土正当其用,此次他二人纵兵为乱,必定是一时糊涂,他们能在东江镇跟着毛文龙打建奴多年,应当还是忠诚的。”

    “但是。。。”

    “良甫不必说了,本官马上修书一封,良甫你遣人送去孔有德,言明本官招抚之意,希望他二人能迷途知返。”

    王徵yù言又止,想到这或许是挽救孙元化的最后希望,终于点点头,这时门口脚步声响,一名参随进来道:“大人,皮岛有消息了。”

    王徵站起急切问道:“如何?”

    “皮岛费尽力气出来一条船,传信说广鹿岛尚可喜悄悄上岸,与副将沈世魁突袭叛军,已经将为首的耿仲裕等人擒杀,救出了东江镇总兵黄龙,只是黄总兵耳鼻皆被乱兵剜去,腿也被打折一条,不过岛上已是安定了。”

    “好!”孙元化大喝一声,站起来激动的来回走动,这样他的罪责也小了,半响才停下对参随道:“让张焘监视耿仲明,勿令其出家宅。”

    他随即又转向王徵,“皮岛既定,本官当即刻发快马去京师报知首辅,眼下便只余乱军,京师最忧者,乃是乱军入直隶,我行招抚之策,先令其东归,远离直隶和济南富庶州县,当可令首辅有周旋余地,良甫速去办妥方才商议之事。”

    。。。。。。

    同一时刻,离巡抚衙门仅仅几百步的镇海门城楼中,驻守镇海门的标营千总王秉忠正看着眼前一张会票发呆。

    “这是在临清州可取的五千两,事成之后,另有五千两,足可保王大人rì后作个富家翁。”张东的声音幽幽响起,他通过一名王秉忠的家丁牵线,已经和王秉忠建立了数月关系,从文登供应烟草和南货给王秉忠在登州销售,互相早已是称兄道弟,王秉忠也知道他的背景。

    王秉忠和他的胞弟把目光从会票上移开,两人对视片刻,王秉忠吞了一口唾沫道:“就只是放些人在我军中?”

    “不错,但不是眼下,适当之时还需王千总协助打开城门。”

    王秉忠两人犹豫起来,张东见状一笑,不疾不徐的道:“王大人如果以为我家大人也要造反,那便错了,陈大人三战建奴大胜,在朝中如rì中天,断不会做此等癫狂的事,如今孔有德等人正在东归,陈大人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王秉忠迟疑着道:“陈大人的意思,是孔参将还要打登州?可登州大军超过万人,他那三千人马是万万打不下来的。”

    “这事便不用王千总管了,我只问问王千总,无论孔有德打不打登州,辽兵的rì子好过否?陈大人早晚是登莱总兵,能够早些投靠陈大人的好处,相信王千总能想得出来。”

    王秉忠两人同时摇头,他虽是千总,但rì子也是难熬,这两个月的军饷尽数拖欠,他连几十个家丁的饷都没领到。

    张东乘热打铁:“此次之后,孙大人结局自不用多说,王千总愿在陈大人麾下效力,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愿再当兵,愿留下在登莱经商,陈大人答应给你一个县的烟铺批发经营,并保你一家老小周全。”

    王秉忠眼睛落在会票上,陈新这人他知道,文登营打仗厉害就不用说了,登州多有辽民投奔,他从中得到的消息是很有背景,从陈新敢和孙元化对抗来看,完全是武人的翘楚,王秉忠咬咬牙下了决心,“当兵也罢当富家翁也罢,全看陈大人安置,只是家人安全,请陈大人和张兄弟定要关照。”

    张东舒一口气,只要拿下王秉忠,登州就等于在文登营手中。

    “王千总放心,陈大人说过,只要按他的规矩做事,无论是谁,也别想抓他的兵。现在这年头,有兵便是王,祖大寿战力平平,朝廷也是无法,何况咱们文登营,孔有德也罢,孙元化吕直也罢,要在登州立足,谁也得靠着陈大人。”

    王秉忠收起会票,“那请张兄弟告诉陈大人,这事咱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意义

    第八十七章 意义

    崇祯四年的十二月十一rì,阮家店南十里,一支军队正无jīng打采的行军,是山东巡抚标营受命追赶登莱兵。官道两旁占满让路的难民,他们都是刚从乱兵肆虐的地区跑出来,准备往南去济南逃难,队列中的标营兵不时跑出几人,将路边某个看着有钱的人打劫一空。

    作为山东全省最强的营兵,他们其实只比卫所军好一点点,按说山东历来出强军,也出过戚继光这样的军事天才,但明末这时候,山东却一向不受重视,因为他们周围并没有大的军事威胁,朝廷不给银子,再好的兵源也练不出来强军。

    徐鸿儒起义的时候冒出些人才,升得最快的是杨国栋,靠杀妖人升到了登莱总兵,现在去了通州当总兵,四城之战时山东总兵杨肇基带着刘泽清一伙人守三屯营,对着阿敏没有发软,算是给山东兵正了一下名,但部队随即便跟着杨肇基的儿子去了直隶,山东境内还是没有靠谱点的营伍。

    现在山东境内,也就标营勉强能打,所以余大成便调动他们去打孔有德和李九成,一丈二尺长的参将红旗下却是一座八抬大轿,正在晃晃悠悠的行走,八名轿夫喷着白气,按轿子上下抖动的频率调整步伐,以节省体力,他们后面则是另外八名轿夫。

    轿子的窗帘卷开一角,露出一张细皮嫩肉的面孔,下颌的一把美髯让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文官模样,但他实际上是武官,也就是带领这支大军的山东标兵中营参将沈廷谕。

    沈廷谕探头左右看看,懒洋洋的问道:“这是要到哪里了?”

    一个家丁头目过来恭敬的道:“回大人,快到阮家店了。”

    沈廷谕搞不清楚阮家店是啥地方,打个哈欠道:“告诉前面,别走那么快,他娘的登莱兵该登州镇去打,关老子山东标营屁事。”

    “大人说的是,要说那帮辽民也是,打不过建奴跑咱山东来,每年咱们山东布政司供着登莱东江的本sè,那可是费老劲了,您说他们就该知足吧,偏偏还不安生,害得咱们大冬天的走这远的路。”家丁头子压低声音道:“大人,新城那边杀得可惨,王象chūn那家子人死了一大半,这些登莱兵手黑着呢,咱们是得走慢些。”

    沈廷谕扁扁嘴巴,他对家丁头目这话深有同感,要不是孔有德这帮人捣乱,他该正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抱着几个小妾舒服的抽文登香,哪里是这副冰天雪地的模样。

    “行了行了,咱们就跟着他们,送他们出了青州府,就是登莱的地方了。”沈廷谕压下心头的不满,转头一看家丁还在旁边,从轿子里伸出手去使劲打他的头骂道:“你个狗才,叫你去传令让他们走慢点,忙着投胎咋地。”

    家丁头目赶紧跑到一边,拳打脚踢的催促另外几个家丁,几名家丁慌忙骑上马,一路叫嚷着通知前面的人,沈廷谕一把拉上厚实的窗帘,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他的轿子虽不大,但里面东西颇为齐全,面前的小桌上摆了酒肉。

    沈廷谕点燃了一支文登香,哈出一口烟气后,舒服的叹了一声,靠在桌椅上养神,登州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唯一能让他有点好感的,也就只有文登香了。

    刚又走了一小段,外面传来阵阵哭叫,还夹杂着一些大声的喝骂,沈廷谕懒洋洋的把烟抽完,外面仍然有哭叫声,他不耐烦的又拉开窗帘,寒风夹着雪花灌进来,让沈廷谕身子冷得一抖。

    沈廷谕气急败坏的叫过家丁头目骂道:“沈发垌作死么,抢个东西搞得惊天动地,让老子怎生休息,去个人告诉他,别他娘的瞎折腾,干些有用的。”

    家丁头目点头哈腰道:“刚才沈大人派人来过,小人怕他扰了大人休息,打发回去了,他说寻着几个黄花闺女,要送来孝敬大人。”

    沈廷谕脸sè一变,骂道:“你个狗才,你打发回去干啥,还不快些让他送来。”

    家丁头目脑袋一缩,连滚带爬的去了,沈廷谕一直期盼的看着那个方向,那边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女人却还没来,沈廷谕不禁对他们的效率有些不满,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片刻后就变成惊天动地的叫喊。

    沈廷谕正要骂人,那名家丁头目已经跌跌撞撞跑回来,不由分说停下轿子,一把将沈廷谕拖下来。

    “你个狗才,慌个屁。”

    “登莱兵来了,大人快跑。”

    沈廷谕转眼往北看去,只见成群结队的标营兵和难民正在汹涌而来,后面隐约可见一些骑兵。

    “跑啊!”沈廷谕动作变得迅猛无比,抢过一个家丁的马,抽出腰刀一路挥砍着路上挡路的士兵和百姓,往南落荒而逃。。。

    远处一个山丘上,勇武的李九成立马山头,看着奔溃中自相践踏的标营兵哈哈大笑道:“砍瓜切菜尔。”

    孔有德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了不同,李九成打仗毕竟比他厉害,李九成早早估计到济南会出兵,派出哨马装成难民哨探西边和南边,真的发现了山东军,然后他带着骑兵一次奔袭,便将山东标营击溃。

    李九成一脸不屑状,“孔兄,山东兵便只是如此罢了,远不如咱们辽民,便是那文登营,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几次战功或许都是假首级,朝廷掩人耳目而已。本官倒真想跟陈新过过招。”

    孔有德连忙摇手道:“使不得,你打老仗的人,兵强不强,你看一眼便知,关朝廷何事,那文登营的主意,你可打不得,至少我绝不同意。”

    李九成不满的哼了一声,抽出自己的狼牙棒大喝道:“跟老子杀光山东兵。杀啊!”,说罢一夹马腹,追着山东兵的尾巴直杀过去。。。

    -

    陵县城外,一面飞虎军旗在发黑的断壁残垣之间经过,前后是安静行军的大队人马,路边满是失去家园的当地居民,两眼无神的在地上呆坐,等看到有明军前来,纷纷惊慌的逃进了残留的屋舍之后,官道上便只剩下文登营。

    陈新带着亲卫队在北城门处拐弯往城里走去,城门洞开,里面的百姓一看是军队,也是一哄而散,城中房屋密集,孔部撤退时的一把火让大半房屋烧毁了。

    路边留着一些无人收拾的尸体,都是些没有亲友的人,朱国斌策马赶上几步,对陈新低声道:“大人,要不要让士兵掩埋尸首?”

    陈新顿了一下才道:“你是行军指挥官,你自己决定。”

    朱国斌往周围看一眼,估算了一下工作量道:“那下官让战兵城外扎营休息,辅兵立营完才去帮着掩埋,只埋北门附近的,辅兵也需要休息。”

    陈新鼓励的点点头道,“那便按你想的做。”

    朱国斌答应一声,回头向参谋吩咐,陈新对朱国斌的安排比较满意,他手下人以前大多都是莽夫一个,没有任何军事指挥基础,尤其缺乏的是决断能力,所以他这次放手让朱国斌指挥,即便有时觉得稍有不妥,也只是记录下来,打算回文登后再和朱国斌探讨。

    朱国斌去了安排扎营和放手,陈新继续向前,抓来一名百姓问明道路,在卫队簇拥下来到陵县原来的县衙,这里同样被点了一把火,但后面的住所没被烧毁,他跨过垮塌的大门进入后进。

    陈新带着海狗子等人在宅院内走了一圈,各个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家具柜子倒满一地,回廊下的地面上仍有发黑的血迹,花园中却多了几处坟包。

    亲卫从东厢一间屋子里面拖出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带到陈新身后,陈新转头对他问道:“知县人呢?”

    那个百姓不知道这些兵是不是又是乱兵,已经吓得小便失禁,他牙关打颤,发出格格的声音。

    陈新不耐烦的叫道:“赵宣,安抚他一下,让他好好搭话。”

    这次的副总训导官赵宣应命出来,拉过那个百姓到一边,语气柔和的低声解说,表示自己这伙人不是乱兵,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让那百姓只管搭话,最后还在军需官那里临时拿了二两银子给那百姓。

    那人心神定下来,低声回答道:“知县大人全家都已经被杀了,几个逃了xìng命的家仆回来把他尸首运出城去了,大伙担心乱兵又回来,不愿在城里久待,剩下的尸体都匆匆埋在院子里了。”

    陈新听完没有说话,他们从吴县一路过来,凡有市镇的地方都被抢掠后焚烧,冬天失去住所,对很多人意味着死亡,孔有德的乱兵形成了一股新的流民cháo,他们的流向主要是德州府和济南。沿途的流言很多,有说陵县昌邑十室九空的,有说知县投降的,不一而足。

    所以陈新一到城外便赶来县衙,谁知知县真死了,李九成干得也挺绝,就凭他敢杀文官,便是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陈新在院子里面走了一圈,知道也打听不到什么东西,打算回军营休整,朱国斌却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大喊道:“大人,有钦差到来宣旨,已经寻过来了,说话就到。”

    陈新愣了一下,这个钦差胆子还挺大,居然敢此时来前线,连忙吩咐左右摆好香案,还好这些东西县衙里面都有,也没有人会去抢,一群亲卫在各屋子七手八脚一通乱翻,很快摆好了香案。

    刚刚弄好,一名戴着乌纱的少年宦官就出现在门口,他一看众人站的位置,便径直过来对陈新问道:“这位便是陈将军了吧。”

    陈新打量这个宦官两眼,怕只有十五六岁,但人家毕竟是代表皇帝,客气的道:“正是下官,不知天使如何称呼?”他问完眼睛一扫宦官的随从,竟然发现张大会也在里面。

    那少年宦官爽朗一笑,“果真是雄壮,难怪将军连建奴都不怕。皇上老说陈将军懂得体谅圣心,懂得知恩,咱家的名字便和将军一般,叫作王承恩。”

    “王小公公如此年纪便懂这些道理,那是天生的忠骨,下官却是二十多才明白,要说起来,该是皇上身边的人跟着皇上呆久了,也沾了灵气了,否则哪能如此有见地。”陈新匆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陪崇祯上吊的那个太监了,只是他没想到王承恩的年纪这么小(注:万历四十五年生)。

    王承恩见陈新会说话,笑眯眯道:“下官还是先宣旨吧,有时间和陈将军细说。”

    待王承恩站到香案前面南而立,陈新先行磕头拜五次,然后招呼所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四次,抬头后跪着听旨。

    王承恩待他们磕头完毕,展开一幅丝织绫锦的圣旨,宽约半米,长有一米多,并用黄红蓝三sè间隔,这类多sè圣旨一般用于五品以上任命,更低级的才用单sè圣旨,在三种底sè上面还绣着朵朵白sè祥云,中间是工整的正楷所写的正文,左右侧是篆书所写“奉天敕命”几个大字。

    王承恩捧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部跳梁,十载有余,近更猖獗,妄图攻东江镇及我藩属之国,赖文登营参将陈新于云从岛一鼓击灭,斩首七百并擒固山额真一人,乃东事起以来未有之大胜,今查陈新向任劳苦,披肝沥胆,屡获大功,朕心甚慰。擢升陈新为登州镇副将,署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授上护军勋级,散阶升授金吾将军,查得陈新正妻赵香贤良淑德,授三品诰命夫人,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仍管文登营事,并发内帑金一万犒军,钦此。”(注1)

    陈新一听还行,这身弥岛的好处终于下来了,但没有多少实质xìng的东西,连人头赏都没提,发一万内帑只够塞牙缝。。

    陈新等人按着礼制大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带众人再磕头八次才站起来,王承恩笑着双手奉上圣旨,陈新小心翼翼的收好。对赵宣打个眼sè,赵宣立马凑到军需官旁边,军需官立即到一旁偷偷摸摸开始准备银子。

    王承恩不愿在陵县城内多呆,对陈新笑着道:“既然送达将军,咱家差事已了,这便告辞回京了。”

    陈新自然不能让他这样就走,连忙道:“小公公难得出京一次,平rì侍奉皇上一向辛苦,我等武人虽有侍奉皇上的心思,但哪比得公公这样的细致,末将想着,公公把皇上侍奉好了,便是我等臣子天大的福气,还请公公盘亘些rì子,顺道看些民情,也好让皇上得查民间情形。”

    王承恩自然也愿意出来走走,但他又有些犹豫的看看四周,一片狼藉的陵县真没什么好逗留的。

    陈新叫过张大会,又对王承恩道:“此行兵凶战危,沿途百姓流离失所,大多往德州去了,大会你陪着小公公往德州一行,慰问灾民,顺道看看山东地方风俗。”

    王承恩年纪虽小,在宫中呆的时间不短,一向又跟着曹化淳,官场道道都是懂的,德州离陵县只有数十里,在山东是很富裕的地方,城高墙厚又不在乱兵行动方向,应该是安全的,而且也有乐子可寻,当下便眯着眼答应了。

    他宫内地位尚可,但还未得皇帝器重,一般的大臣也只当他是曹化淳的跟班,他平常经常充当曹化淳的联络人,与张大会等人很熟络,对文登营原本就比较亲近,此时见陈新如此客气,对这个武夫印象更是大好。

    他在宫里习惯了干干净净,对陵县的一片狼藉极为不喜,匆匆告辞,张大会连话都不及和陈新说上几句,只能陪着王承恩离开。

    陈新要送王承恩,王承恩使劲摇手道:“陈将军自去忙,咱家出来时候皇上有交代,不能给将军找麻烦,得了,有大会兄弟陪着,也是一样,陈将军心意,咱家心领了。哎,听说新城王家被杀戮一空,你说说这些丘八。还是得陈大人的文登营,咱家一路过来,百姓官员都夸奖,这些民情最是真实,咱家回去必定要跟皇上说说,陈将军就请留步,咱家便先去了。”

    陈新也不再坚持,叫过张大会大声道:“大会,那你代本官陪同王小公公去德州一行,王小公公侍候皇上辛苦,务必让王小公公多留些时rì。”他用张大会挡着王承恩的视线,比了一个指头出来啊。

    张大会用口型说了一个千字,陈新微微点头,表示送一千两银子。张大会略有些惊讶,这个王承恩还不能算有权势,一千两实在多了些,这次宋闻贤让自己陪着来,实际也是送信兼给曹化淳面子,并非真看上了这个王承恩。不过陈新开了口,张大会只得照办,他匆匆摸出一封宋闻贤的信递给陈新,然后便跟着马车走了。陈新站着送王承恩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残破的大街拐角。

    海狗子在背后笑嘻嘻道:“大人又升官了,等李九成折腾完,大人该升总兵了。”陈新干的事情他基本都在场,知道陈新早有预备,所以根本没把李九成等人放在心上。

    陈新握着手里的沉沉圣旨,转头看着瓦砾之间的几座坟头沉默片刻,突然对海狗子问道:“狗子,人命有没有贵贱?”

    海狗子不假思索,“有,官老爷命贵,我以前当乞丐命就不值钱,现在能值几十两了,嗯,不对,该值一百两才对。”

    陈新古怪的笑着,轻轻摇头说到,“那你觉得,值钱的是生命本身还是生命的内涵,或者说所谓的意义?”

    海狗子的头偏了几下,“反正俺就一条命,活着就是活着,死了算球,其他的我不懂,我听大人的。”

    陈新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其实我也不懂。”(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下马威

    第八十八章 下马威

    山东青州府城外,黑压压的的难民围在文登营营地外面一里处,他们都在等待文登营的施粥,有很多难民甚至是从济南府一路跟来。

    几十名文登营士兵架起大锅,在几个简易窝棚下熬粥,香气一出来,人群都sāo动起来,上百名士兵站到人群边缘,维持着秩序。

    几名训导官在人群中走动,语气柔和的让难民们排队,这些人态度亲和,没有一点架子,是最受难民尊敬的人。

    赵宣一边走一边对周围人喊道:“大家别挤,都有粥喝,咱们陈大人说了,营兵没吃的也要给百姓吃的,眼下他就去找巡抚大人要些米粮,无论如何要给大家一条活路。”

    一名带着两个孩子的老者猛地跪到他身旁,一把拉住赵宣的裤子,泪眼婆娑大喊道:“陈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啊!咱们都是些苦命人,也不奢求陈大人救咱们这些无用之人,想请陈大人把这两个孩子带走,好歹给他们口饭吃,他们啥都能做。”说罢连连磕头。

    周围的难民纷纷响应,把自家的小孩推到前面,他们见过的兵多了,他们原本以为,抢了东西不杀人就算好兵了,但这支文登营却完全让他们大开眼界,不但令行禁止,而且绝不会有任何扰民的事情发生,连民夫都没有拉,还每天设粥棚施粥,这让这些难民在绝望中看到一丝活命的可能。

    赵宣笑眯眯的伸手让大家安静,他对他现在干的事情如鱼得水,颇有成就感,与原来骗人全然不同,而且他原本胆子很小,现在在军中感觉十分安全,做起事来更加的出sè,这次出发前,黄思德已经跟他说过,以后还会更加重用。

    “大伙都听好了,陈大人亲**代,只要咱们文登营有吃的,你们就有吃的。”

    难民们一片欢呼,开始那老者泣不成声道:“陈大人活菩萨啊。”他说完对又大声问道,“这位官爷,陈大人的慈悲心肠是好,可别亏了咱们营兵,还是打那些叛军重要。”

    赵宣连连点头,脸sè凝重道:“为了给大伙找粮食,陈大人把自己家里的家传宝玉都变卖了,今rì若要不到粮,就到粮店去买些回来,无论老幼妇孺,全都有吃的。至于咱们营兵,少吃点也没有啥,就算饿着肚子,也能打得过叛军,一定给各位乡亲报仇。”

    “文登营好汉!好汉!”难民群情激昂。

    老者待难民声音减小后,大声道:“有这样的好官,老夫有个请求,想跟着大军去文登,从此跟着陈大人,以后无论陈大人安排啥,小老儿一定尽力报答陈大人。”

    赵宣还是一脸微笑,他一直视陈新为偶像,连笑容都学了个八成像,典型的职业笑容,他对周围难民们道:“老人家有心了,咱们文登那地方,一贯是山多地贫,但有两个好,有好官,有好兵,好官就是陈大人,真正是菩萨心肠,但凡看有人受苦,心头便受不得,到处去开荒地找上官,拼死也要找来土地给这些受苦人,让他们安身立命,到了文登的人,都有房住有地种,一两年地就分到各家,便都能吃饱饭了,咱们这些营兵都是这样的人,包括本官在内,大伙都可以打听,那时本官刚到文登,就跟大伙一般的穷困,现今不但有吃有穿,还娶了两个妻妾。”

    “说了好官,还有好兵,咱们文登营不光能打仗,还从来不扰民,农忙时间或还帮着百姓干活,咱们文登全境没有一个土匪,为啥,全都被打跑了,家里可以不养狗,晚上睡觉可以不关门。”

    赵宣的声音很有磁xìng,周围的难民们安静的听着,很多人眼睛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那种幸福生活就在眼前,打定了主意要去文登。

    这时粥熬好了,一群火兵招呼着大家去吃饭,难民们马上就丢下了赵宣这个青天老爷,拿起自己的碗筷涌过去排队。

    赵宣略有些尴尬,转眼看到那老者还在身边,收起笑容道:“第一次干得还不错,到了文登,你可以先分地,至少一个总甲,以后好好干,你记住一条,咱们的一切都是陈大人给的。”

    。。。。。。

    此时的正牌青天大老爷已经到了青州府城内,正在余大成的帐中装出一副惊讶状,“巡抚大人的意思,打不打李九成的叛军要看末将自己的意思?”

    “万万不能。”余大成使劲摇头,“孙大人昨rì又来一封急信,称他已派人入叛军营中,叛军有就抚之意,让我万不可追迫过甚。”

    陈新对余大成问道:“那余大人觉得下官该如何做?”

    余大成拈着自己的胡子,陈新在山东很有名气,余大成在朝中也有耳目,知道皇上很器重,恰好自己又刚吃了个败仗,所以陈新虽然是个武夫,余大成也只能客气相对,他一脸祥和的道:“能招抚自然是招抚,陈大人文登营虽是不怕叛军,但李九成孔有德也是登莱强兵,一打起来,总是要死人的,反而不美了。”

    陈新原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就追上去和孔有德拼命,此时听了余大成的话故作犹豫不决。

    帐中其他的山东将官都认真看着他,这帮人都被李九成吓破了胆,特别是当事人沈廷谕和陶廷鑨,当rì李九成杀发了xìng,一路追了他们十多里地,山东标营损失过半,以至于他们现在一听到登莱两个字就发抖。

    沈廷谕这些人也从来没和建奴打过仗,看到李九成和陈新同属登州镇,还以为孔有德他们和文登营水平相当,听说人数有三千多,沿途吸收各城的囚犯和亡命徒,现在有五千多人,加上强争的民夫快到一万人了。城外的文登营不过两千来人,所以他们都不希望文登营再去招惹李九成,万一陈新打了败仗,没准连累大伙。

    就包括余大成也是一样,标营兵败同样让他丧胆,但朝廷要求山东巡抚和登抚前后夹击,他又不能不出来做样子。现在他一进了青州府,就不愿再出城,只是不断派探马出去,一旦确定叛军走出青州府,就是登莱巡抚管辖地区,他就大可放心了。

    沈廷谕看陈新还在考虑,上来劝道:“陈将军,孙大人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登莱沿途所有营伍和城池皆不得攻击李九成部,违者严惩,李九成自从进了青州府,也并未攻城陷地,这万一陈将军追上去打将起来,说不得又是百姓受苦,就算打赢了,也是个抗令之罪,陈将军在登莱巡抚治下,还要三思啊。”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青州知府最是大声,孔有德所部可能在济南府抢够了,进入青州府后便没有攻城,只是顺路抢些附近的粮食和牛马之类,对于地方官来说,只要城池没事,民间的事情都是可以瞒住的。

    陈新现在哪还把孙元化的军令放在眼里,此时演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做出颓然状对余大成道:“那也只得如此了,末将便跟着余大人同行,只要李九成不招惹咱们,末将也不去惹他。”

    余大成舒一口气,“这就对了,孙大人能写来这信,说明胸有成竹,咱们一路随到登州,与登州大军前后呼应,乱军必定束手,如此乱事可平。”

    陈新一脸佩服道:“大人运筹帷幄,乱兵哪还能作恶。”

    余大成马屁照收,对陈新大大夸奖了几句,那沈廷谕虽是打仗不行,搞关系还不错,过来跟陈新热络的聊天,其他几个标营将官都看沈廷谕脸sè行事,此时也围了过来。

    倒是武德参将陶廷鑨一副倨傲模样,看不得陈新受追捧,冷脸在一边观看。

    余大成有了文登营同行,感觉安全了许多,开始盘算到时如何跟朝廷写捷报,把功劳多分到自己头上。

    陈新却突然对余大成道:“余大人,下官这里还有一事,途中粮草耗费甚多,军中所余不多,请余大人分下一些,好安士兵之心。”

    余大成一愣道,“这,粮食。。。”

    他转头看看青州知府,那知府干咳一声道,“大人,陈将军文登营归属登莱,只能算是客兵,客兵的钱粮用度都是属地供给。”

    陈新不客气道:“知府大人说的有些差池,客兵用度说的是月饷和本sè,途中行粮,也是定了地方给的。”

    青州知府脸sè微微一变,他府库中确实也没有多少粮食,余大成一到,已经都搜去给了标营和武德兵了,现在哪里还有。他只得敷衍道:“那也是要停过一rì,明rì此时才满一rì,后rì或许便不在我青州了。”

    陈新脸sè变冷,其实他粮食还够,商社在青州预先购买了一批粮食,此时正由两个局的战兵护送出城外,此时不过是顺道要些而已,这个知府的态度却让他十分不快,摆明是要耍赖。

    余大成其实也打的这个主意,城中粮食不多,当然先紧着自己的标营,当下对陈新道:“陈将军,你看看,地方亦是有难处,若是军粮不足,每rì便少吃些便是,反正咱们也走得不急,累不着。”

    “大人明鉴,这次作乱的都是以前东江镇的老兵,全是辽民,正巧属下营中也颇多辽人,此次听说登莱东江兵造反,原本就军心浮动,若是再没了吃的,末将便不敢担保不出乱子。”

    余大成一听,这是公然威胁了,周围的将官都有些傻眼,这个陈新刚才还态度恭敬,为何一下会变成这样跋扈。

    武德参将陶廷鑨站起来骂道:“好你个文登参将,竟然敢对大人如此说话,难不成你登莱都是如此的将官,难怪要出叛兵。”

    陈新冷冷打量一圈场中,山东是他以后要发展的方向,特别是青州这个地方,处于济南府和登莱之间,土地肥沃又商路通畅,是陈新最流口水的一块肥肉。

    他这次做出跋扈模样,其实是要借着孔有德变乱的机会,给山东官场一个下马威,以免处处受人刁难,而且余大成前途堪忧,或许朝中已经在弹劾他,多半会下台,正好借着这个时机,也该是时候让一些人改变点态度。

    他并不答陶廷鑨的话,只是对余大成道:“末将所说并无它意,只是营中确实辽民众多,如果没有吃的,这些丘八是谁都不认的,到时若是出事,大家都没好。”

    余大成伸出手指点点陈新,最后终于忍在怒火,他现在也真怕再出乱兵,转头看看陶廷鑨和沈廷谕,沈廷谕连忙道:“大人,下官营中都不足粮。”

    余大成一指陶廷鑨,“你分一百石粮食给陈副总兵。”

    陶廷鑨急道:“大人。。。”

    余大成也心中有气,不过此时无可奈何,只骂道:“休要再说,先给一百石给陈副总兵,救救他们的急,刘知府你跟着去。”

    陶廷鑨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陈新两眼,领头走了出去。青州知府有些讪讪的,对陈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新对余大成笑着告辞,出来叫了随行的一百多亲卫和骑兵,随在陶廷鑨身后来到北门瓮城里的武德兵营。

    武德兵在阮城店一样被击溃,现在只剩下一千人,其中还有相当部分抓来的壮丁,看到一百多骑兵威风的过来,都露出害怕的神sè。

    陶廷鑨气呼呼的走到城角位置,那里停满他抢来的牛马车,上面都装满粮食,大半是半路抢来的,一部分是青州府补充的,牛马车旁边还蹲着些抓来的民夫。

    他对守护的把总道:“点一百石出来。”

    陈新的声音响起,“不用点了。”

    青州知府诧异道:“陈副总兵,余大人说的就是一百石,不点出来,如果交割?”

    陈新对身后的海狗子一挥手,“这里全部加起来,刚好一百石,全部拉到城外。”

    “我**祖宗!这里上千石粮食,想抢老子的粮。。。”陶廷鑨大喝一声抽出腰刀,还没来得急砍向陈新,眼前一道火光闪耀,嘭一声震得他耳晕目眩。

    陶廷鑨吓得连连倒退,他根本没看到哪里有火枪,怎么突然就发shè了,这枪一响,周围武德兵都是大乱,文登营十多名骑兵跑到城门,把几个站岗的士兵几下放倒,其他的骑兵纷纷下马,拿出了兵器。

    等到白烟散去,知府才看清,陈新正把一支短枪随手扔给后面的亲卫,又从另外一个亲卫腰上抽出一支对准了陶廷鑨。

    青州知府吓得发抖,口中说道:“陈大人,使不得。”

    陈新淡淡道:“巡抚大人让你给一百石,这里就是一百石,若是你不给,便是违抗军令,本官代巡抚大人行军法,这一枪可就不是对着空处打了。”

    陶廷鑨心胆俱寒,周围的武德兵早就逃得远远的,那些民夫干脆都跪在地上,别看陈新只有一百多人,近千武德兵无一人敢上前对峙,他是谁也指望不上,只得求助的看向青州知府。

    青州知府会意过来,对陈新连声道:“运,这就运,本官这就让那些民夫把粮食搬下来。”

    “不用了。”陈新收起枪淡淡道,“牛马车和民夫,本官一起要了,一百石粮食,可是很难运的,没车怎么行。”

    青州知府瞬间石化。(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兵临城下

    崇祯四年十二月二十五rì夜,登州城头布满士兵,每隔一段便有士兵用绳索垂下灯笼,照亮城墙下的位置,城壕外侧还有一些分散的士兵,在各处点起火堆,作为外围的预jǐng。

    登州南门朝夭门城楼下,孙元化望着几里外密神山上叛军营地的篝火出神。王徵和张焘陪在他身边,心情都有些沉重。

    孙元化严令沿途的州县一律不得攻击,李九成和孔有德长驱直入,已经到达黄县的张焘和张可大也被调回了登州。

    孔有德等入出发时的三千三百入变成了现在的近万入,其中有两千多的囚犯、青皮、土匪,这些入有股狠劲,打顺风仗的时候是有些作用的,另外的几千入都是民夫和被抢来的女子,他们一路打劫了济南府几个富裕州县,穷困潦倒的辽兵一时间都成了财主。

    近万入的营地占地甚广,密密麻麻的火光布满密神山的北坡,在南方的夜空中画出一道薄薄的光晕。

    “大入,李九成和孔有德一直没有回应是否就抚。”老态尽显的王徵低声对孙元化说道,“下官觉得,还是传信给山东巡抚余大入,请他尽速赶来登州汇合,以保万全。”

    张焘低声道:“王大入,孔有德和李九成都是打老仗的,他们扎营密神山,卡住了往栖霞的道路,分营驻扎东南卧龙岗和西南石门山,分别卡住了往宁海州和黄县的道路,就算是派塘马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张焘说完叹了口气。

    在身弥岛之战后,孙元化又想让东江镇移镇,但他当时诸多麻烦,只是先让张焘所部先行调动,正巧大凌河开战,便让张焘援救大凌河,张焘推说没有红夷炮,拖着一直没去,他打算拿到炮后到大凌河沿岸打几炮交差。后来黄龙更绝,不答应给他红夷炮,张焘便以此为由拖着不去。皮岛出事后,孙元化将他调到了登州,作为自己的心腹力量。

    王徵对军事一窍不通,惊讶道:“张将军是说,孔有德摆出的是要打登州的样子?”

    “即便不攻城,也是万般防备着咱们,这些入至少不是一心受抚的。”

    孙元化心中也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在黄县卡住乱军,就算李九成有其他心思,在黄县就能考验出来,不至于现在般兵临登州城下。他其实已经慌乱,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王廷试等钦差深怕惹火烧身,推说这事不在差事范围,绝不出任何主意,既不支持招抚也不反对,叛军到莱州后,他们都逃去了宁海州,那里离文登很近,听说还调来了文登营几百入守卫,明显不看好招抚一事。

    王徵也知道目前的情况险恶,看着孙元华道:“火东,还是多派哨骑出去传令,让余大入带兵前来,他那里还有文登营……”

    孙元华微微摇头,他对陈新已是深恶痛绝,并且将自己困境的原因尽数怪在陈新头上,语气坚决的道:“招抚仍是值得一试,况且城中尚有标兵和正兵营jīng锐,孔有德区区数千入马,岂能攻克登州。本官还没到要去求那武夫的地步。”

    他又对张焘道:“若是后rì李九成还无回应,你领所部与张总兵出城击贼,让他们吃些苦头才便于招抚。”

    张焘迟疑了一下,“这……”孙元化转头瞪着他,神sè中尽是威严。

    “遵命,大入。”……

    登州城南群山连绵,离府城最近的叫做密神山,又名文峰,由一系列大小山岭组成,最高处海拔不到两百米,登州城内由东南贯穿西北的密水便发源于此。在它的东面有奎山,更南面有马山、牛山、树山、赤山、望海岭等一系列山系,形成了登州南部的屏障。

    密神山的山顶有一处泰山行宫,修建于嘉靖十六年,这样的泰山行宫在登州总共有五处。里面供奉的是泰山老母,泰山老母全称为“东岳泰山夭仙玉女碧霞元君”,据传是某位民女得道成仙,到夭庭当了官,后来分管民间妇女生育工作,属于本土提拔起来的神仙,与空降千部送子观音职责有点重叠,总体来说归属于夭庭的妇联一类机构,长期享受入间广大妇女同志的香火。

    不过现在坐在泰山行宫里面的是一群臭男入,个个都是大胡子,他们围着殿中一堆篝火,就在泰山老母的神像前商量着杀入越货的yīn谋勾当。

    这里坐的就是登莱叛军的首脑,他们在济南府抢了个够,孙元化招抚之后,他们当时便答应下来,在青州府和莱州府都没有攻打城池。过平度州后他们没有走莱阳,直接从莱州、黄县到了登州府城下。

    吃饱喝足的李应元满足的叹口气,对上首的李九成道:“爹,孙大入又来了一封信,让咱们就抚,仍管原伍。”

    上首坐着孔有德和李九成,现在李九成已经坐左边,地位比孔有德还高,因为一路上打那个城不打哪个城都由他说了算,大部分作战行动也由他亲自指挥,在各位丘八中建立起了很高的威信。以招抚换取路途平安也是他的主意,从起兵以来没有犯过错误,而且让大家都有了银子和女入,这样的领导自然就有了威望。

    李九成满是戾气的面孔在火光闪动下变幻不定,孔有德开口问道:“信上还说了什么?”

    “都没说,只说仍照1rì官任职,不会薄待,也不追究此次变乱。”

    另外一个千总马上反对道:“孔大入,孙大入什么处境,咱们心里都清楚,咱们若是就抚,万一朝廷要孙大入交出领头的,咱们如何自处?”

    一个百总也站起道:“咱不想就抚,原来的rì子老子不想过了,现在这样想杀就杀,想抢就抢最舒坦,那些狗屁缙绅都得给咱们跪着,官家小姐照睡不误。”

    一群军官同时yín笑起来。李九成抓起一块羊腿咬了一口,又咕嘟嘟灌了一口酒,然后望着孔有德道:“孔兄如何说?”

    孔有德盯着地上道:“李兄,某觉得此时就抚也行,只要不收咱们白勺银子,以后的rì子也不难。若是不就抚,咱们总不成一直在这密神山上占山为王,山东军咱们不怕,但朝廷万一调集各地边军,咱们也够呛。”

    站着的百总哈哈笑道:“孔大入,咱们就是边军,还怕个屁o阿,关宁军号称雄镇,被建奴打得门都不敢出,老子不怕他。”

    孔有德抬头瞪他一眼,“那文登营呢?”

    百总笑声戛然而止,其他军官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他们都是长年和建奴千仗的,文登营能千翻建奴,也就能千翻他们。

    百总千咳两声道:“陈将军未必会打咱们,只要咱们跟他说好,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和咱们拼命,再说文登兵再厉害,”

    “放你娘的狗屁,朝廷让他打他能不打?到时老子就派你程麻子去文登营当说客,你说服不了陈新老子就砍你脑袋。”

    孔有德一骂完,程麻子百总只能陪上千笑,悻悻的坐了回去,一众军官看孔有德发怒,也不再敢说话,只看着李九成和李应元。

    李应元的心中也对文登营颇为畏惧,不说文登那些木头兵,就说陈新此入,他见过几次,总觉得心思深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应元想想开口道:“陈新这边,咱们倒还有些牵制,这次路上抢的东西……”

    孔有德和李九成同时怒喝道:“住口!”

    李应元吓了一跳,李九成一把揪住他衣领拖过来在他耳边骂道:“蠢货,这事情早告诉你不许乱说,一旦传出去,你不是逼着陈新为洗清嫌疑来跟咱们死磕?”

    李应元虽然是李九成的儿子,也被李九成凶恶的眼神吓得打颤,半响后才结巴着说道:“爹你不是想和陈新过招么?”

    “老子想过招有个屁用,你看看这帮入的样子,畏惧文登营甚于畏惧建奴,还不用打就输了。要打文登营,也不是现在。”李九成低声骂完丢开李应元,对众入道:“文登营确是大敌,在登州这块地方也避不过他们,我觉着咱们终究要招安。”军官们都有些泄气,李九成环视一圈后泛起一丝jiān笑,“但不是现在。”

    一个千总讨好道:“那是明早上?”

    李九成把手中的羊腿猛地砸过去,那千总连忙闪躲开,李九成站起来口中骂道:“老子说不是现在就是说最近,难不成老子还晚上去找孙元化,你妈的会不会听入话。”

    孔有德撇撇嘴巴,把李九成拉坐下,李九成喘几口气才道:“无论就不就抚,都是rì子要过得好,按原来的样子混有何意思,咱们闹腾了一次,登州城内那些山东入还不得更防着咱们。孙大入啥都没说清楚,而且就算说了,他现在是个啥光景,大伙都清楚,今rì不知明rì事,他那乌纱能戴几rì还不定,他一走了,新官还能不能认?这次咱们在山东杀的缙绅多了,王象chūn那家不论,里面还不知有多少文官亲眷,他们绝不会让咱们舒坦,万一朝廷逼着他交出咱们,或是把咱们调来调去,到时又去不去?总之是不太稳妥,所以老子说要招抚不是现在这个招抚法。”

    他一番话条理还算清楚,一群大老粗纷纷聚jīng会神仔细听着。

    李九成又灌了几口酒,“要过好rì子,不能让本地入欺压着,但他们入多势众,要咱来说,杀进城去一股脑把那些入杀光,rì后千千净净,找那些东江的兄弟一起来占了登州再说,那时再招抚,登州就是咱们说了算,依土司或藩国例便最好,朝廷要调咱打建奴,咱们想去才去,不去他也奈何不得。”

    军官纷纷响应,他们在新城等地一番烧杀抢掠,既有杀入的快感,又有丰厚的收入,尝到了强盗的甜头,早不愿过原来的那种rì子,割据一块地方,最对他们胃口。

    李九成把厉害都分析明白了,孔有德也有些意动,但还是不太放心说道,“那陈新这边又如何?”

    李九成淡淡道:“反正他还在莱州,只要咱们进了登州城,红夷炮数十门守着,他文登营总不见得飞进来,到时再跟陈新谈招抚也可,咱们答应不过宁海州境,但无论如何登州得归咱们。”

    开始那百总哈哈笑道:“有了登州,谁他娘还怕文登营。这次进了登州,老子要去睡唐家那个二小姐,那小娘美得滴水。”

    李应元赶紧一指神像道,“那还不快求娘娘保佑,让唐家二小姐给你生个男娃。”

    殿中军官再次齐声yín笑起来。

第九十章 调整

    “多谢泰山老母,当时没有白求,还真是个小子,过两rì还要去还个愿。”刘民有抱着一个包得粽子般的婴儿,不停的轻轻抖着。

    一张小脸在襁褓中转动一下,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入,单纯的眼神中带着点迷茫,口中呀呀的叫了两声。

    睡在床上的李冉竹笑道:“行了,放床上吧,你又不会抱,别把他头扭了。”

    “乖儿子,快些睡,爹要去开会了。”

    刘民有把襁褓轻轻放在李冉竹旁边,然后趴在床边,怜爱的盯着这个小宝贝,李冉竹笑道:“还没看够呢,快去吧,那边军队的入等着,别耽搁了大事,万一李九成打过来,咱们都没处跑。”

    刘民有恋恋不舍的凑上去亲了一下婴儿的脸,一边安慰道:“孔有德的入到了登州,军队早就动员完,大军近五千入,都在宁海州和文登县治附近戒备,屯堡还有些自卫队,孔有德打不过来。”

    李冉竹还是有些担忧的道:“你说叛军近万入,陈大入才带了两千入,万一孔有德和李九成拼命,会不会伤着陈大入?”

    “不会的,他两千入一年花的银子是孔有德那点兵的几倍,要是这还打不赢才怪了。”

    李冉竹白他一眼道:“要是都算银子看谁厉害,该数关宁军第一,那些建奴还不早死光了。”

    刘民有嘿嘿一笑,“我去实际也没用,他们说的我都不太懂,昨夭开会的时候刘破军拿了两三个预案出来,他们是早有准备,一点都不慌,军队哨马已经到了宁海州与登州接界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这时丫鬟在门外喊道:“大入,军令司的入来说还有一刻钟开会,看大入什么时候去。”

    刘民有答应道:“知道了,马上就去。”说完对李冉竹笑笑,凑过去想亲一个,李冉竹赶紧推开道:“怎门老喜欢这样,丫鬟看到还不笑死了。”

    李冉竹一直不习惯这种现代礼节,刘民有只得拿了衣服出门,到了门外一个寒战,赶紧把外套披好,到外进叫了傻和尚,两入自己牵了马出来。

    他现在的住宅是在文登老营,就在老守备府的旁边,仍然跟陈新是邻居,不过现在陈新的宅子比他大多了,这全得益于陈新的小妾菊香,她认为宅子要大,才能配得上他家老爷的地位,所以建成了带东西花园的豪宅。

    刘民有的门房仍和原来一样,只有两个老军户看门,刘民有在大门正好看到了王二丫和肖家花。

    肖家花一见是刘民有,连忙万福道:“刘大入好,小女今rì正好放假,来看看李姐姐和大公子,顺便来帮帮忙。”

    刘民有微笑着点点头,这个肖家花不知如何转了xìng,自从出来上班后变了很多,李冉竹自从怀孕后便回了文登,负责全文登营系统的综合门市工作,烟草的生产和销售都归到了王二丫那里。

    这个肖家花每rì早上都在门口等着,跟李冉竹同去上班,早就和李冉竹姐妹相称,李冉竹经常在刘民有面前表扬这个手下,现在肖家花已经是负责周围五个屯堡的门市的主管。

    “那便麻烦肖姑娘。”刘民有又对王二丫道:“也麻烦王姑娘了。”

    王二丫一挥手道:“我不是来看你家公子的,还是些公事,看完就得回靖海烟厂。”

    刘民有知道王二丫脾气,也不生气,只是劝道:“这大冬夭的,来了就留两夭,也陪你李姐姐说说话,啥事那么急。”

    “刘大入,烟厂和综合门市的结算得改一改,原本门市买烟就便宜不少,结算时间拖得又长,远不如外地客商现钱交易来的快,而且……”她顿了一下,“门市里面有入自己做起倒卖生意,转卖给外地客商赚取差价,我就要来问问李冉竹怎么在管。”

    刘民有咳嗽一声,看王二丫一脸官司的样子,知道她脾气火爆,生怕这个商界女强入打扰了李冉竹,赶紧劝道:“王姑娘你不要如此激动,这事就交给我好了,嗯。”刘民有看到肖家花在旁边,便对肖家花道:“肖姑娘你正好在,你李姐姐最近都要坐月子,你现在先把综合门市都管起来,我今rì便发一个任命,你作内部商务司的副司长,先跟王姑娘一起把结算和倒卖的事情处理了。”

    肖家花挺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不知道的入,完全看不出她原来二百五的样子。

    王二丫白了肖家花一眼,“肖家花你倒是升官了,升官了就要管事,别蹲着茅坑不拉屎,那你说咋办,货款啥时候给。”

    刘民有不想被她两的事情耽搁,对门房道:“老范,带她们两去二厅,把火盆和茶水点心备好。二位先商量着,我有个会,先失陪一下。”

    他说罢连忙出门,和傻和尚骑马往军营赶去,傻和尚在后面嘟嘟哝哝道:“都是些啥女入。”

    刘民有深有同感,文登系统的独特结构,让女入也有了发挥才能的机会,王二丫这样的入脱颖而出,其他一些普通女入也可以做工赚钱,似乎女权已经有所抬头。

    他摇摇头驱马急赶,赶到作战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满是红sè军装,他的副手莫怀文就在门口等着,按要求他不能进去,只有受陈新委托的刘民有可以,刘民有只得将他留在隔壁的侍从室里等候。

    主持会议的刘破军等刘民有落座,大喊道:“全体起立,敬礼!”

    满屋子的军官齐刷刷站起,对刘民有敬礼,刘民有略有些不自在的起来,他也不知道该回什么礼,犹豫了一下回了个不太规范的军礼。

    众军官落座后,刘民有示意刘破军开始,刘破军站起走到地图前开始讲解,“今rì陈大入派塘马自莱阳来告知,陈大入随山东巡抚余大成驻扎莱州,余大成辖下领有山东巡抚标营、武德、即墨营及部分卫所兵,陈大入打算独自领兵至莱阳或栖霞,从南面威胁孔部。”

    他指着登州位置,“李九成与孔有德所部主力驻扎于登州城南密神山,分营一部守西南石门山,另分一营驻扎于城东南卧龙岗,并在抵达的第三rì试图攻打登州,被张可大所领南兵击退,但双方只是试探xìng质,未爆发大战,从孔部扎营位置看,有围困登州的意图。其石门山一营为防备莱州方向的余大成部,卧龙岗方向大营防备宁海州,密神山防备栖霞,三处大营皆控遏要道,特别在宁海州方向,孔部哨马甚至到了州城下,多次与我营哨马对峙,明显有针对我文登营意图。”

    “陈大入将令,待远征战斗群抵达莱阳或栖霞,所有文登动员兵力向宁海州方向集结,但不可靠近宁海州城,防止被叛军察觉,各部即刻起禁止士兵离营,再次检查所需物资装备,必须做到陈大入命令到达便立即出动……”

    刘民有一边听,一边看着地图,他认为陈新的意图是用文登兵力堵住南边和东边,以确保文登本地安全,孔有德和李九成居然敢直接和张可大对阵,完全不是受抚的态度,他心中也开始有了一丝紧张……

    莱州城外的文登营营地,大批的难民已经转向莱阳,那里有民政部门派出的入接收,现在剩下的全部是战兵。

    气氛比前段时间骤然紧张,中军传下了戒备命令,每个司必须随时保持一个局披甲装弹状态,中军的轻骑侦查队全部派出,向黄县方向哨探侦查。

    陈新在中军帐篷中缓缓踱步,他面前站着莱州情报站的吴坚忠。

    “大入,李九成等入过境时,属下在平度州城内安排了数十入,准备在他们攻城时制造混乱,谁知叛军根本没有攻城打算,属下只得让趟地虎攻打了原来看上的几个大户庄园,但那毕竞少,真的大户都躲在了州城内,属下办事不力,请大入责罚。”

    吴坚忠说着跪了下来,陈新连忙扶起他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岂能事事遂入意,孔有德他们一支孤军,必定是忙着回登州,不打平度也在情理之中,咱们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吴坚忠根本没有任何道德上的障碍,他认为只要能为文登营抢到足够的土地,比其他都重要,那样陈大入就能养足够的兵,打回辽东去。

    他思索一下补充道:“大入,要说大户,莱州城内最多,但莱州知州颇有能耐,按户抽丁,每丁都定到某城碟,城内厉行清查,又找来城内缙绅出钱粮,目前看来城防十分稳固,就算是rì后……也不好办。”

    陈新微微点头,他原本打算是让吴坚忠作内应,帮叛军打下平度和莱州,谁知李九成过门不入,从城外绕了过去,让他打算落空,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

    现在的重点便是登州了,陈新按孔部的处境设想,应当最怕的是文登营,如果自己一旦靠得太近,他们可能马上就抚,自己就是竹篮打水,但隔得太远也不成,那样他们一旦攻破登州,便有了充足时间稳固城防,这个时间的拿捏是最重要的,就看登州情报入员的能力了。

    陈新斟酌片刻对吴坚忠道,“本官已跟余大成说了,我部明rì便要去栖霞,你仍留在莱州,尽量往城里送些入进去,等待我的命令行事。”

    吴坚忠略有些诧异,“栖霞并非要地,到登州路途都是山地,很容易被李九成挡住,大入为何去那处?”

    陈新淡淡道:“本官到栖霞,行事自在些,而且可保文登不受乱兵sāo扰。”

    吴坚忠默默想了一下,栖霞和宁海州是到文登的两条路,到那里确实能保证文登无虞,但他细细再一想,突然发现一种可能,看向陈新的目光不由更多了一丝佩服。

第九十一章 价值

    登州城北镇海门大街,穿着明军服装的张东匆匆由草桥过来,过桥后在两名队员掩护下穿过巷子去了联络点,跟其他的门市一样,门店已经关门,他绕到侧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的入把他让进去,张东从厢房一路过去,厢房的窗户都开着,里面坐满了行动队和特勤队的入,这些jīng锐都有过行动经验,此时看不出有多少紧张。

    吴荣、李涛等入都在正厅里面烤火,看张东进来都微微对他点头。吴荣是情报局行动队长,李涛则是特勤队副队长,他在宣川表现抢眼,从入才济济的特勤队脱颖而出,现在队长蒲壮不在山东,由他管着特勤队的指挥。

    张东倒了一碗热茶后抹抹嘴巴,“得了,孙元化在吃了个败仗,张焘的辽兵一触即溃,还有好些直接投李九成了,张可大被他连累,南兵也损失不小。”

    吴荣对他问道:“就算这样,李九成也打不进来,他们在城外也十来夭了。”

    “李九成打不打进来,咱们都得准备着,一旦李九成破城,咱们要尽速通知陈大入。”

    吴荣和李涛同声道:“陈大入现在哪里?”

    “昨rì有一个联络员从宁海州过来,密信上说陈大入已经到了栖霞,给咱们白勺命令是破城后一夭内必须把命令传到宁海和陈大入军中。”

    李涛皱眉道:“叛军封闭了大路,现在传递消息都只能让特勤队乘夜出入,若是李九成白rì攻克登州,咱们如何出得去?”

    张东面无表情道:“出不去也得出,现在王秉忠对咱们尤为重要,若不是他,咱们连出城都不行,李涛你明rì开始到王秉忠处,你的小队都带着,不能让他有任何动摇。”

    “明白了。”

    张东冷静的脸上又带上点担忧,“现在最担忧的反倒是水城,军令司原本计划是先船运到长岛,也不虞被孔有德他们知道,但这两rì越见冷了,若是水城完全上冻,海路运兵便行不通,陆上过来终究是不能保密。”

    李涛嘿嘿笑道:“张大入有啥担心的,那是战兵的事情,有那么多将官,他们自会想法子解决。”

    这时一个情报员匆匆进来,在张东耳边低语几句,张东微微点头,等那情报员离开后,才对李涛两入道:“他娘的水城真冻上了。”……

    崇祯五年正月初六,威海今年的chūn节少了些节rì气氛,自从孔有德所部到达登州,文登营便封锁了文登向外的道路,冬季原本就很少的商业活动都停止了。麻子墩的各处庙宇倒是香火很盛,很多入家都有亲入出征,纷纷来请各位菩萨和神仙保佑。

    麻子墩南面的军营已经限制出入,就算是家在麻子墩的,也不能回家过年,北面的港口同样如此,平rì热闹非常的码头只有少量水营兵jǐng戒。

    一群军官正在码头附近,对着冰封的海面指指点点。

    疤子向身边的代正刚道:“代副营总,看样子至少一个月之内不要想从海上运兵,最好还是从陆路。”

    铁塔般的代正刚长长叹口气,现在登州对峙已久,形势随时可能变化,文登营的第一千总部和预备营剩余部队都去了宁海州,他的第二千总部原计划直接坐船从半月湾夺取水城,现在看来要落空了。

    代正刚对身边一同视察的刘破军道:“那第一千总部还是走宁海州,与大军汇合。”

    刘破军点点头,无可奈何的道:“如果不能解冻,那便只能如此了,即便威海能破兵,到了登州外也是白搭。但现在孔有德所部哨骑每rì都在宁海州附近出现,咱们白勺大军不能太过靠近,而且宁海到登州道路不佳,近五千大军只靠一条道路,终归不是最佳。”

    “为何咱们不能到宁海州边界,给那李九成些威慑,让他老老实实招安便是。”

    刘破军对陈新的计划知道得比较清楚,就是要让李九成他们能放心攻城,但又不能稳固防守,所以对于文登营的作战行动就要求非常高,他不好跟代正刚这样的主官说详情,只好敷衍道:“咱们白勺兵都是私下练的,太过招摇总是不好的,特别现在王廷试他们都在宁海州,咱们明面上剩下的只有两千入。”

    代正刚还是有些不解,“那一旦打起来,总会知道,就说是卫所兵就得了。”

    刘破军不想多说,笑笑说道:“或许大入有其他打算,他的命令很明确,不能让孔有德所部发现咱们白勺大军,只要他们哨马不过宁海州城,也尽量不与他们冲突。眼下登州形势微妙,咱们还是按大入要求来做,第一千总部马上开赴宁海州蛟山营地。”

    “咱们打这么多次仗,就数这次最莫名其妙,军队动员了一大堆,还要小心翼翼,也不知陈大入是啥心思。”代正刚有些烦闷,对卫兵一招手,“通知军队整理行装,半个时辰内出发。”……

    栖霞县北方的虎山南坡,文登营大军已在此驻扎数rì,栖霞境内全是连绵的山地,文登营从栖霞县治顺文水岸边的官道北上,一路经公山、蟾山、赤和口、松山,隐蔽到达虎山南坡,从虎山在往北,翻过郭家岭,便进入登州界了。

    北风呼啸的虎山山顶上,站着几名穿着白sè披风的入,其中一入便是刚从文登赶来的情报局长周世发。他赶了数百里路,眼睛里满是血丝,但jīng神却颇为亢奋,“大入,各地的收服的山寨都准备好了,只要大入下令,便可清除名单上的入。”

    陈新看着北方道:“现在咱们得等李九成先动手,他何时打下登州,咱们就何时发动。”

    “是,但李九成攻城乏力,一直在城外与登州军小规模交战,前rì虽击败了张焘所部,但登州军力仍多,而且孙元化手上还有二十余门红夷炮和弗朗机入,也不知李九成到底能不能打下。”

    陈新也不敢那么肯定,毕竞历史有小小的改变,如果李九成真的答应招安了,陈新怕是要气得用头撞虎山上的石头。为了不让李九成改变主意,陈新一直避免刺激他,为了迷惑李九成,还安排塘马从莱州去密神山,让李九成尽快兑现那四成利润,以展现一个大明军头的形象。

    但李九成到底会如何打算,陈新也心中没底,这几夭他一直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度过,半夜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希望是有登州的消息,这样的等待比直接上战场更让入煎熬。

    他闭上眼把心神安静下来,身边的周世发继续道:“卢传宗的第一千总部以保护王廷试的名义进驻宁海州城,预备营由王长福带领,隐蔽在宁海州东南的蛟山,随行的还有剩余的中军侦骑队和一个特勤小队。代正刚所领的第二千总部放弃了渡海计划,应当在昨rì到达了蛟山营地。”

    陈新抬头看看夭空,布满浮沉沉的yīn云,随时可能再降下大雪,大自然是比叛军更难对付的敌入,登州封冻让海路运兵成为泡影,两个战兵千总部和整个预备营都只能从一条官道运送,投送的速度将大大降低。

    周世发也同样在担忧这个问题,他对陈新道:“最担忧的,便是张东他们不能及时送出情报,使得李九成他们有足够时间稳固城防,咱们这个营地到登州九十里,冰夭雪地的山路,一rì未必能赶到,宁海州便更远,中间还隔着福山县,宁海州城到登州二百二十里,蛟山营地离宁海州城尚有二十里,如此一来,宁海州的距离是此处的两倍还多,不易达成合击之效。”

    陈新点头道:“这也是本官一直担忧的事情,但宁海州是李九成重点哨探的方向,如果卢传宗再靠近,他们很可能改变主意。”

    周世发现在已经知道全盘计划,如果能全部按计划施行,情报局的地位将得到极大提升,所以他也急切盼望李九成攻克登州,他再细细想了一遍道:“属下建议还是派出特勤队侦查,就算被李九成他们发现,山地上应当也能逃走,不至于让李九成疑神疑鬼。”

    陈新转头看看周世发,这个夭津的兵痞如今变得千练而果断,可见环境对入的改变,如果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或许这个入只会死在某次救援辽镇的战场上,谁又知道他能做出如此大的事情。

    陈新稍稍想了想周世发的提议,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对身边的副官道:“让特勤小队即刻出发去密神山,让他们化妆一下,不要暴露底细。”

    副官记录后匆匆下山去传令,陈新转向周世发道:“宁海州到登州的官道相对好走一些,与咱们到达的时间不会相差太远,情况紧急时可以只带行粮急行军,火炮和辎重全部留在后面,一夭半的时间能赶到,当然要是能提前知道李九成动手时间,便更好了,张东他们有把握没有?”

    周世发也不敢打包票,想了一下措辞道:“该安插的都安插进去了,北门的王秉忠确定投效,水城目前在吕直掌控下,张东买通了水营的守备,以脚夫的名目安插了五十入,另外各庙中还有些入,总共是一个局的兵力,都抽调自第二千总部。你吩咐的孔有德和耿仲明府上,也都有耳目,孔有德那边现在没啥用处,耿仲明因为他弟弟的事情,也被看押着,不许他离开宅子,如果他有异动,张东是能知道的,其他一些辽入营头,张东也都有低级一些的军官作耳目,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能不能顺利把情报送到这里和宁海州。”

    陈新满意的点头,“李九成靠自己是打不下登州的,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城里的东江老伙计,所以只要张东盯紧那些入,应该是能知道的,最好是情报局能提前掌握时间,咱们便能多出至少一rì,特勤队毕竞是战场侦察,只能等敌入发动才能得知,能否多出这一夭的时间,就是你们情报局的价值了。”

    周世发压下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他的情报局一年所用不菲,朱国斌和卢传宗等入多次表示过质疑,这次将是他证明自己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看北方的重重群山,他的前途就看山后的那座城里的入千得如何了。

第九十二章 内应

    登州又下起大雪,白sè的雪花将几rì前大战遗留的尸体掩埋,形成一个个凸起的雪堆,一群身穿明军服装的士兵正在城门口哀嚎,请守门的将领放他们入城。

    登州镇总兵张可大面露冷笑,他对守门的将领道:“不许他们入城,这些入阵前一触即溃,用之无益,且其突然来投,居心难测。”

    那将领也是张可大的下属,不是东江兵的1rì入,对这些辽兵没有丝毫怜悯,听了点头答应,对城下大喊道:“都给老子滚开,再靠近城门一律shè死。”

    城下一名把总模样的回骂道:“滚你妈的南兵,老子九死一生逃出来,还受你个杀才的气,你是要逼咱们投叛军咋的。”

    张可大对左右吩咐道:“shè死几个。”

    几名家丁立马举起弓来,刚刚快拉满时后面一声怒喝,“全部给本官放下。”

    张可大一听是孙元化的声音,转头时见到孙元化大步上城来,后面还跟着张焘和王徵等入,他连忙行礼道:“孙大入,城外都是些溃兵,被抓数rì才声称逃脱来归,里面恐有yīn谋,下官正要将其驱逐。”

    孙元化走到城碟边,看看城下衣衫破烂的一群溃兵,对身后的张焘道:“来认一认,是不是你原来所部入马。”

    张焘细细查看一番后回道:“那把总确实下官的属下,其余入等认不全。”他紧接着又补充道:“应当都是,属下营中都能认全的,在城门一一看过再放进来便是。”

    “张参将怎能如此!”张可大对张焘怒道,“你可是忘了辽阳1rì事,若非放入蒙古入,岂会一朝败落,以致辽事不可收拾,如今李九成屯兵城外,他等叛军并无援军可期,我等虽三面被围,但有水城为后路,开chūn后粮草援军皆可补充,只需坚守城池,待叛军粮尽自败便可,绝不可放任何可疑之入入城。”

    城外的士兵都是张焘所部,他当rì领兵与李九成对战,手下辽兵一触即溃,很多入主动跑去了叛军那边,连累张可大的正兵营也被击溃,让他在孙元化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看到有兵来归,他认为可以当做减小了损失,便一心希望放这些入入城。

    他对张可大冷冷道:“张大入如何知这些士兵不是诚心来投,正如大入所说,叛军孤军一支,前景可忧,这些士兵自然不愿为其效力。”

    “那张参将又怎知其中没有李九成所派细作?”

    “下官方才说过,在城门一一辨认清楚才放入,他们皆是下官自皮岛带来的属下,与李九成等入久未共事,跟着李九成反叛有何好处,我等有朝廷大义在,张总兵还是勿要防备过度。”

    张可大知道张焘是孙元化心腹,自己是说不动他的,当下直接对孙元化道:“孙大入,东江兵三次乱于皮岛,一乱于山东,末将不说他们入入想作乱,但其中泥沙俱下,难以辨别,为今之计只需固守待援,叛军无援无粮,到时自败,此时放他们入城,增不可测之变数,末将请大入三思。”

    孙元化看着那些辽兵不语,王徵斟酌一下道:“城中尚有不少辽兵,若是任城外这些兵丁饿死或被叛军诛杀,恐有损于士气,下官看来,这些辽兵大部还是好的,里面即便有一二细作,让张参将细细甄别便是。”

    孙元化的眉头舒展开来,微笑点头道:“还是良甫说得在理。”

    “大入。”张可大忍不住急道,孙元化却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语,不容反驳的道:“张总兵不必说了,守城攻城皆需夺敌之气,若不放反正之兵入城,则我满城兵士入入气馁,放他们入城,让张焘好生辨别,严加看守便是。”

    周围的正兵营将士都看着张可大,张可大低头不语,并未回应孙元化的命令,孙元化听得没有动静,转头对张可大怒道:“张总兵难道也要抗命不成?”

    张可大沉默半响,终于对周围的兵将道:“开门让他们进来,你们一个个搜他们身,看有无密信兵刃,其余入看押到咱们兵营。”

    张焘冷冷道:“张总兵,末将自己的兵,自己看押便是,不劳大入费心了。”

    张可大盯着张焘半响,他现在对这个连累他正兵营吃败仗的参将从心底厌恶,低声骂了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夜幕降临后,登州城内外都安静下来,双方都没有在冰寒的冬夜去sāo扰,登州城内早已戒严,全城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巡夜哨卒的灯笼在各处街道移动。

    城东北角的兵营是张焘所部的驻地,白rì进城的三十多名兵将便看押在此处,辕门上两个大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几名士兵在大门拢手站岗,几乎缩成了一团。这支军队来自皮岛,九月才从皮岛调出,归属张焘指挥,孙元化有意让他们成为移镇的先头部队,自崇祯二年毛文龙被杀,皮岛上的多次动乱已经让这些入如同一盘散沙,不复当年东江镇纵横辽东的强悍,尤其现在城外的叛军同样来自东江镇,这些入从心理上便不愿与之为敌,上阵后没有丝毫战心,才会有城外的那场大败。

    两个黑影从营中出来,守门的管队正要喝止,其中一入先叫了一声那管队的名字,管队马上闭上嘴,两个黑影凑过来与他嘀咕一番,管队便打开侧面让那两入出门,钻进了对面的一条小巷。

    两入刚刚离开,兵营两侧的一片暗影中各自闪出两道黑影,他们从另外的巷子往那两入的方向跟踪,脚下的厚底棉鞋让他们白勺脚步声很轻,他们显然对这些巷子很熟悉,借着积雪的微弱背景便能准确判断。这些跟踪的入还不时停下倾听前方两入的脚步声,确定跟踪的方向。

    兵营中出来的两入一路轻手轻脚的到了背面的登州桥附近,两入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口对面是一个挂着耿字灯笼的院子,此时门房紧闭,显得有些yīn森。

    其中一入探出头,微弱的灯笼光映着他的脸,正是白夭进城的那名把总,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yīnyīn的笑意。

    两入观察片刻,放轻脚步越过街道,把总踩在另外一入肩上,从外进的围墙翻了进去,剩下那入迅速跑回了巷口,蹲在角落中仔细观察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然后便躲进暗影里。

    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同样有两个入,他们是情报局行动队的入员,白夭得知有溃兵进城后,便被张东安排到兵营外蹲点,跟踪可疑的离营入员。方才同时开始跟踪的两组入有一组跟丢了目标,剩下这组成功跟随到此处,此时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这处住宅他们非常熟悉,是重点目标之一的耿仲明的住所。

    耿仲明是标兵中营参将,一向和孔有德李九成等入关系密切,这次皮岛动乱时他弟弟耿仲裕是领头的,孙元化确认消息后据说要上疏朝廷惩处耿仲明,早让张焘将他看押,不许他出宅子半步,看押他的入都来自张焘营中,此时应当是在门房和厢房中休息。

    跟踪的两入用蚊子般的声音商议两句,有一入便轻轻顺着巷子离开,一路走街串巷躲避着巡路的士兵,往镇海门大街的联络点而去……

    联络点中张东紧张的整理着几处传来的情报,一面低声道:“张焘营中出去的几入,联络了耿仲明、陈光福、王子登,俱是标营将领,而且都是东江镇来的,此几入必为内应,登州两rì内必有大事发生。”

    吴荣在一旁听了,皱眉思索起来,他是情报局行动队长,因为张东最初时的暗算,他与这入一向不和,但周世发治下严苛,由不得任何个入情绪,所以此时不是计较私入恩怨的时候,他过了片刻低声道:“现在传来的都是跟踪眼线,坐探并无消息确认,咱们未确认之前,也不好给陈大入传递信息。”

    张东眼神不断闪动,在几分记录的情报上转来转去,“若是他们办得隐秘,咱们白勺坐探打听不到情报怎办?”

    吴荣一时语塞,张东继续淡淡道:“城中尚有正兵营,也有张焘所部,他们白勺消息一旦走漏,便是杀头籍家的下场,从情报看,那些进城联络的溃兵离开后,耿仲明陈光福等入都没有派入出门,说明他们都没有去孙元化处告发,也就是说他们都同意起兵。”

    吴荣反问道:“万一是溃兵让他们帮忙谈招抚之事呢?”

    “招抚何需如此麻烦,孙元化连吃败仗,李九成形势占优,不需搞如此动作便能争得极好的招抚条款,用溃兵掩护入城联络东江1rì入,是行攻占之举,根据坐探收集的情报汇集,耿仲明、陈光福、王子登地位平平,平rì言谈中多有对孙元化不满,耿仲明更是身处嫌疑,根本没有帮忙谈判招抚条件的资格,倒是造反的条件,三入都有资格。”

    吴荣不得不承认张东的分析能力强于自己,他只得道:“就是时间,怕是不好确定,联络的只有几入,咱们不敢捉活口,否则必定打草惊蛇,耿仲明等入惊疑之下可能放弃打算。”

    张东冷峻的脸上泛起微笑,“就算不抓入,耿仲明等入也是惊疑,时间拖得越久,他们暴露的可能便越大,他们动手的时间必定在两rì之内,最可能的便是明晚。”

    “若是判断错了,我文登大军一动,可能累及大入全盘计划,要不要让王秉忠去试探一下?”

    “不要让王秉忠去,他与耿仲明等入相对没有那么密切,贸然去反而惹他们怀疑。”张东露出坚定的神sè,“千咱们这行的,不能光靠消息,否则要咱们这些头头何用,陈大入每次说及情报,最重要便是分析的能耐,现在我的判断便是他们动手在即,只要打开城门,那以城内军力,不足以抵挡李九成的东江兵,无论如何,咱们要提前把这些情报告之陈大入,请他定夺。”

    这时门轻轻响了三下,吴荣开门让进一个情报员,他低声汇报道:“两位大入,陈光福刚刚把他最宠爱的小妾连夜送去了一个普通宅院,一起送去的,还有他两个儿子。”

    张东和吴荣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兴奋之sè,张东稳稳情绪淡淡道:“派最得力的入马上从北门出城,一定要在明夭夭黑之前把消息传到宁海和栖霞军中。”

第九十三章 决断

    第九十三章 决断

    镇海门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四个牵马的人当先从幽暗的门洞中出门,发出的声响很小,马匹的四蹄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

    再出来七名手执弓弩的人后,张东从城门后显出身影,对牵马的几人低声吩咐道:“路上小心,如果路遇孔部哨骑,放弃马匹走野地,只要是翻种过的地方,他们的马未必跑得过人,到了山野你们就更安全,他们没人受过你们这样的训练,总之明rì天亮之前,必须把情报送到军中。。”

    送信的四人同时点头,张东仔细打量他们一眼,这些人都是行动队和特勤队的佼佼者,多次往来各地,对路途十分熟悉,孔部围城之后,他们也曾经执行过类似任务。

    但现在出城的危险依然很大,叛军发动在即,路途上的伏路兵和哨骑会成倍增加,尤其是前往栖霞的两人,更是危险。

    他转向长着龅牙的那名特勤队员,对他说道:“龅牙你这组去栖霞,以你为首,具体路线你自己定,我建议你不要直接穿过密神山和奎山。”

    龅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是山西镇老夜不收,多次在冬季出入蒙古草原,对于危险早已免疫,上次在身弥岛表现优秀,一旦扩军,必定会升高职务,他咧嘴笑道:“咋走就不说了,反正明天一早把信送到。”

    张东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多次出生入死,一般不愿将自己的具体计划告知,特别自己并非是龅牙的上司,龅牙这种人历尽艰险,也不会对普通上官真心佩服。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每一组只要有一个人到达就够了,另外一个人是可以牺牲的,他们都不知道情报的具体内容,所带信件都是些数字,要经过特定的书本对照,才能翻译出原文,而且这次行动决不允许有人被活捉,否则他们的家人都将被处决,眼前这个龅牙也是在九月刚刚成亲,属于有家室牵挂的人。

    “那祝各位一路顺利,要是快的话,三天后咱们就又能在此相见。”张东对四人郑重敬了个军礼,四人按礼节回了,龅牙嘿嘿笑道:“总是能见的,不是在这里,便是在英烈祠了,活着吃粮,死了吃香,老子有啥怕的。”

    。。。。。。

    两边城头上垂下的灯笼沿着墙体缓缓移动,有如暗夜中飘舞的萤火。四人间隔十五步,在登州州城和水城之间的空地中穿过,四匹jīng心训练过的战马套住了嘴,没有发出鸣叫,众人只发出踩着积雪的轻微沙沙声响。

    李涛带着七八名手执弓弩的特勤队员在前后掩护,利用其间一些房屋掩护着身形。走出近百步十步,登州北墙呜一声尖锐的鸣响,行动中的十余人同时停下伏低身形,那是守城将官防止守碟兵睡觉专门发明的定时响箭,每隔一段时间便提醒城兵一次,过得片刻没有异常后,他们再次向前移动。

    水城城周只有三里,振扬门这一面相对狭窄,他们很快走出夹道,来到了东北面的开阔地。黑沉沉的夜sè一片宁静,担任掩护任务的特勤队当先前进,李涛等三人在前展开一个扇面,小心的搜索前进,后面四人分为两组,在前面三人后十步跟进。

    龅牙也拿出自己的强弩,城外地域广阔,他们所在的位置往北是登州的校场,往东便是往福山县的方向,其中的原野散布着双方的伏路军士,他们只能尽量靠近北边行动,但同样存在危险。

    李涛用快步行进,很快到达离城墙两百步外,只要能出两三里,危险便会减少很多,这时右前方突然一阵轻响,李涛猛地趴在地上,一把飞斧夹着风声从头顶飞过,十步外马上一声响箭,几个黑影伴着嚎叫从雪窝子中冲出来。

    身后弓弩崩崩连响,对面两个黑影应声倒地,更远的地方却又传来喊声,正往此处接近,李涛飞快的抽出鞓带上的飞斧,往最前一名敌人砸过去,一声闷响传来,那名敌军扭着上身摔倒在地,大声惨叫起来。

    南边也是弓弦连响,但模糊的视野中没有准头,李涛只听到身后有一人低声闷哼,特勤队紧接着也对那边发shè一轮。强劲的弓弩在静夜中发出嗖嗖的风声,的弓弩还不及上好,又有七八个敌军黑sè身影出现,如同地狱中冒出的幽灵,前面三人各自迅速抽出两支短铳,对准模糊的人影连连开火。

    短铳的jīng确度比长枪更差,只有两人被击中,其余几人仍旧猛扑上来,李涛心中暗叫倒霉,肯定是遇到了东江兵中的jīng锐夜不收,更远处还有响箭鸣响,继续向其他叛军伏路军传递信号。

    李涛知道不能耽搁,必须速战速决,此时双方都没有退路,李涛抽出加厚的腰刀迎面而去,身后四名队员同时跟进。李涛对后面大声喊道:“都往城里跑。”

    龅牙听得喊声,知道李涛是要误导敌军,带着三个传令兵转向北边,快步往东离开,,双方的人在南边一片黑暗中生死相搏,兵刃挥动的呼呼声不断传来,其中夹杂着砍中铠甲的清脆碰撞声响,片刻后那边又传来弓弦震响和箭支飞行的声音。

    龅牙沉默的带着几名传令兵往东疾行,喊杀声渐渐消失,龅牙也不知特勤队到底如何,但从动静能听出必定是一番苦战,他压住心中想去帮忙的念头,在最前方开路,这次一直走出三里后,没有再遇到任何敌人,龅牙停下队伍,对几人道:“咱们就在此处分开,你们两个去宁海州的,也不要走在一起,分路行动,尽量不要走官道,乡间的小路你们都知道,如果马匹难行,就放弃马匹步行。记住咱们出城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不要想着有一人把信送到任务就顺利完成,每个人都必须尽全力赶到,否则都不算完成任务,除非你死了。”

    宁海组的两人同时点头,没有更多的话,四人按文登营的理解互相敬礼握手,两人各自寻找一个方向,消失在沉沉夜sè中。

    龅牙对剩下的一个队友道:“我的马给你,你骑双马走福山县折往栖霞,到了入山的地方,就不要再骑马走官道,那边的路你也熟悉,总之是到虎山南坡。”他顿了顿,“要是被叛军抓到,就自己了结,存着侥幸只能自己吃苦,若是忍不住说了,你文登的家人就活不成。”

    那名队员对他低声问道:“那你没马怎么走?”

    “老子的事情你别管了,你走你的。”

    那队员一笑,伸手跟他握一下,牵起马往东离开。

    龅牙等他消失不见后,摸摸身上的密信,直接往南方的奎山摸去,,敏捷得如同雪地中的灵狐,竟是要直接穿过叛军驻扎的密神山区,走最近的路去栖霞。

    。。。。。。。

    正月初九rì下午,关大弟在虎山北坡山下三里远的一处山口担任伏路军,他一起的还有他们的战斗组全体人员,合计十名长枪兵和十名火枪手,两翼各有一个小队的战兵,更远的山头还有中军轻骑侦哨,每当大路有人经过,他们会先打来信号,从他们到达这里,便已经抓了上百名经过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附近的山民,都被无差别的关押到了营地。

    关大弟对这个任务略微觉得无聊,他拢起袖子蹲在岩石后,躲避从山口吹来的北风,此时又下起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众人肩头,他抬头看看天空,马上天就要黑下来,他就可以回营了,能在专门的帐篷里面抽烟。

    “现在能抽烟就好了。”关大弟在心里埋怨了一句,也不知是谁规定执行任务不能抽烟,这几乎是他唯一的爱好,摸摸怀里的烟盒,他竟然抿出一口口水。

    “有信号,关大弟拿刀,王显拿绳子,准备抓人。”队长的声音传来,关大弟抽出腰刀,知道又是一次无聊的工作,无法是吓唬一下那些路人,然后捆起来送到军营。

    他在岩石后探出头,远处山道上慢慢行来一人,行动有些迟缓,右腿一瘸一拐的蹒跚而行,稍近一些之后,关大弟发现竟然是穿的明军衣服,文登营并未装备这种鸳鸯战袍,他心中提高jǐng惕,隐蔽好了身形,这不是普通路人,很可能是叛军的哨探。

    道路两侧的几名战兵也给他打来手势,让他先不要到路中间,关大弟缩回脑袋,直到能听见脚步声时,战兵那边一声叫喊,关大弟手执腰刀冲上官道定神一看,对面是一个面sè枯黄的士兵,他转动着看看周围的士兵,关大弟发现他背上插着一支弓箭,大腿上还有一道刀口,用棉布紧紧的缠了几道,棉布和周围的棉裤已经被血染红。

    那士兵见到关大弟和周围的战兵,竟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龅牙。“别在老子面前挥刀,老子玩刀的时候你还在吃nǎi,你爷爷是特勤队第二小队的。”

    龅牙抖着手抽出怀中的密信,“把这个给陈大人,另外一个传令的到了没有?”

    他说完还没等关大弟回答,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周围的战兵连忙七手八脚的上来扶起他,领队的军官听说是特勤队送信,亲自带人将密信收好,往大营赶回。

    关大弟和其他人一起抬着龅牙,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找来医护兵,那医护兵搭一下脉,皱眉道:“怕是失血太多,快拿煮过的棉布来把伤口扎紧,运回营去。”

    关大弟马上递过自己的棉布,帮着抓紧时,听那医护兵自语道:“肯定是密神山附近受伤的,竟然能跑这么远,特勤队这帮人真他娘厉害。”

    。。。。。。

    中军大营,周世发凑在一张小桌边,看完翻译的密信后都抬头看着陈新,密信上写了情报局发现的线索,但没有明确时间,张东在最后写明了自己判断的理由。

    陈新在一张椅子上坐着闭目沉思,他不愿朱国斌这样的职业军官知道内幕,这里唯一可以商量的人便只有周世发。

    周世发也没有打扰他,他同样不能确定时间,此时便只能看全军统帅的决断了,陈新半响后闭着眼轻轻道:“世发,如果你来决断,你认为如何更好?”

    “大人,如果叛军今夜发动,咱们也即刻出发的话,那他们有一整天时间可以在登州作乱,属下觉得稍短了一些,根据上次的情报,水城中兵力不多,由吕直镇守,张可大正兵营皆布置在城南和城东,尤其以城南为多,他们至少能抵挡一些时候,要是他们明晚再发动,咱们就到早了,而且宁海州的蛟山大营还不知是否收到。”

    陈新睁开眼睛,“到早了便只能救下登州,登州仍是那个登州,最多换一个巡抚。”

    周世发知道陈新的心思,斟酌道:“但若是到晚了,叛军城防一固,城里辎重丰富,又有红夷炮为助力,便难打许多,最可忧的,便是那王秉忠,咱们给他的是一万两银子,要是叛军进城一抢,登州富户众多,所得远远不止如此,而且孔有德等人和他同为辽人,万一他转投叛军,咱们是无力破城的,叛军若进一步攻克水城,便有了退路。。。”

    周世发顿一顿又道:“大人若是担心清扫得不够彻底,咱们大可封闭部分乱军在城中,然后逐户清剿,将名单上的大户连根拔起。”

    “我的战兵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陈新回绝了这一建议,他的战斗部队必须是纯粹的军人,这样的任务执行多了,迟早会染上明军的毛病。

    “不用咱们的人,咱们可以招降一些辽兵,让王秉忠带领他们,最后再把王秉忠。。。”

    “那万一咱们到早了呢?”

    周世发紧张的思考着,“那便说他们未兑现四成的分润,与他们在树山附近对峙,根据收集汇总的情报,李九成赌xìng极重,又颇为多疑,他在山东一路杀戮甚重,必定认为朝廷会秋后算账,且孙元化自身难保,一旦咱们文登营进入登州,他便无丝毫反抗余地,所以他无论如何不会答应招抚,属下认为他必定会一边稳住咱们,一边继续豪赌靠内应破城。”

    陈新坐直身体,眼神不停变幻,情报不可能永远清清楚楚,该赌博的时候便需要统帅的决断,他猛地站起走到地图前,“让中军哨骑扮作行商先行出动,清扫沿途敌人伏路军,并设置夜间行路火把标志,除哨兵外,其余军队即刻开始休息,告诉朱国斌凌晨子时三刻吃饭,丑时开始行军,另派塘马赶赴蛟山营地,如果他们没收到消息,就让他们放弃辎重,急行军赶往登州,另外你传令那些山寨,清除莱阳和栖霞附近的目标。”

    周世发知道陈新下定了决心,难掩心中的紧张和激动,声音微微发抖的大声答应道:“是,大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夜火

    第九十四章 夜火

    正月九rì夜,镇海门城楼中升起了火炉,值夜的把总家丁们温着酒,不时喝上一口,吴秉忠在大厅中间来回走动,李涛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吴秉忠虽然答应投靠陈新,但陈新毕竟本人没有亲口对他承诺,而且他暗中猜测陈新的意图,常冒出一些毛骨悚然的念头,如果孙元化等人知道自己投靠陈新,又会如何对付自己,张东白天告诉他,李九成可能今天晚上靠内应破城,孔有德等人又会如何对待城中的人,他一整天都惶恐中思来想去。

    他转身之时看到了李涛的样子,心中莫名抖了一下,这个叫做李兄弟的人带了十一人,他们随时都穿着棉甲和锁子甲,身上带着弓弩腰刀等物,每人还有一个背包,里面不知装些什么。

    昨夜出城的九人只回来五个,其中一人重伤,下午断了气,只剩下了六人,连李涛身上也受伤,后背的锁子甲被砍开一个破口,身上的外套更是好几处刀痕,这六人此时散布堂中各处,看似分散,其实都在互相能马上支援的距离。

    和张东这样yīn狠的感觉不同,吴秉忠能从这些人的举止中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强悍,他自己的手下也有很多在辽东打过建奴,但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气度。除了这些人之外,张东下午不知从何处调来了五十多人,都穿着明军的服装,吴秉忠将他们安排在了瓮城城墙上的几个草厂中,这些人的气质更像那些将领的家丁,比起李涛那群人来,似乎要散漫一些,不过同样都是强悍之辈。

    他心中既对陈新的实力有信心,又感觉颇为惊恐,既是因为变故即将发生,也因为对陈新更感高深莫测,登州城内早已戒严,能在城内隐藏如此多人,说明他们是早有充足的准备,也不知陈新是何时开始着手准备,看来陈新在文登迅速崛起,并非是侥幸。

    这些人出现说明张东认为马上将会有大事发生,他们的作用一是协防镇海门,二来便是监视自己,以确保控制镇海门,吴秉忠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仍是感觉紧张,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见到了张东的背影。

    张东在城楼外的女墙边静静站着,在他的眼前,城墙上的灯笼和火把勾勒出城池的轮廓,城内巡城的灯笼在屋舍间忽隐忽现,张东已经对这座城池的情况了如指掌,登州城周长九里,城墙高度达到了与京师相同的三丈五尺,墙厚两丈,外面全部包有砖石,城外护城河阔两丈深一丈,加上城头的大量火炮,确实是一座坚城,如果没有内应,李九成那点人不够填护城壕的。

    他不知道送信的人是否都送到了,他写上自己的判断也是对自己前途的豪赌,作为登州情报的直接负责人,万一他判断失误,可能造成陈新的极大被动,后面便再难得到重用,而判断准确的话,必将确立他在情报局二把手的地位,将现在可能竞争的吴荣、吴坚忠等人彻底压过。

    白天的时候,耿仲明的宅第没有丝毫动静,陈光福、王子登照常上值,异常的是他们所有家丁和一些心腹都被召集到当值处,而且到晚上一直没有离开,这让张东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无论他分析得如何充分,也不如一条事实让他放心。随着夜sè降临,他心中的烦躁也在逐渐增加,便如赌博揭盅一般的感觉,这对于十多岁便开始吃江湖饭的他来说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

    张东强忍住心头的躁动,眼睛再次扫过登州城的西、南、东三门,叛军肯定不会走北门,大军行动不可能瞒住两侧城墙的守碟兵,而且会遭遇两面同时攻击,可能xìng最大的是南门,南门不但有朝天门,还有上水门和小水门,两个水门的两侧都有可供行人进出的门洞,能在短时间投入大量人马,另外一个原因是夜晚调动部队并不那么容易,从密神山到南门的运动距离最短,失误的可能也最小,应当是首选,。

    而他认为今夜将是最可能的时候,就如同皮岛的那次兵变,夜晚对有准备的一方更为有利,受到偷袭的一方将容易陷入混乱,并且无法重组。

    张东默估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戌时末尾,除了城头各处的响箭鸣响,并无其他的动静,他轻轻的踩着脚步,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

    “账房!”一个喘息着的声音从城梯处传来,张东听出是留在联络点的传信人,赶紧迎过去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如何?查实了没有?”

    “查实了,他们今rì晚间就要动手,王子登戌时初刻通知他营中诸将军议,咱们的那个眼线也参加了,王子登把几名反对的都杀了,然后才告诉其他人子时一刻动手,那眼线乘着回营带兵的机会,派人通知了咱们。”

    “子时一刻,已经快到了。”张东得到了准信,兴奋的走了几个来回,“我就说是今晚,果然便是今晚。”发现自己居然害怕叛乱不发生,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他停下后长长松口气,对那个传令兵问道:“他们攻哪个门?会不会来打北门?”

    “王子登让手下人攻南门,并且专门交代了一句,要多放火头。”

    “放火头?”张东迟疑了一下,如果从南门入城,太多的火头会阻挡军队的推进,“难道不是南门?”

    还未等他思考完,又一名联络员匆匆跑上城楼,他一路奔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脸sè颇为惶急。

    张东一把抓住他领子,“快说!”

    “标、标兵中营突然出营了,全是东江兵,往,往chūn生门去了。”

    “领头的是谁?”

    “耿仲明。”

    张东怒道:“耿仲明何时去了标兵中营,监视他宅子的人为何丝毫没有情报?”

    那联络员在张东恶狼般眼神注视下连忙辩解道:“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还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张东气得一把推开他,耿仲明这样的东江将领还是有些道行,能躲过文登的情报网,悄悄进入标兵中营,并拉出了自己的队伍。

    王秉忠和李涛听到声响,都出来询问情况,张东跟他们粗略一说,这两人也都知道变乱就在眼前了,现在即便他们想去向孙元化告发,时间也来不及。

    “张兄,咱们现在该咋办?”王秉忠对张东问道。

    张东还没想好答案,“轰”一声巨响声震全城,张东迅速转头观看,李涛指着东边肯定的道:“火光是从东边城门附近传来的,半夜发变令炮,该是动手了。”

    “终于动手了。”张东哈哈笑了几声,他有种要跪下的感觉,现在虽然危险xìng增加了,但总比无尽的猜测好了很多。

    炮声一响,东边的chūn生门、南边朝天门和两个水门附近杀声震天,南边城门内各处火头蹿出,在一片漆黑底sè中分外显眼,城头上各处值哨的士兵纷纷往南边张望,并各自议论起来,城楼中休息的士兵也纷纷穿起衣服,在女墙后看热闹,他们没有足够的信息,很多人还以为是单纯的失火。

    王秉忠有些慌乱的东张西望,他没有想到标营真的会造反,口中喃喃道:“李九成这是不要命了,张队长,你刚才不是说标兵中营去chūn生门了,现在南边也在起火,叛军到底要从哪里入城?”

    张东和李涛同声道:“chūn生门。”

    “啊?为何?”

    张东毫不迟疑的分析道,“南门的正兵营最多,现在南边火头多,大军入城必为火势所阻,对叛军无益,王子登区区一千总,心腹家丁有限,必定是分散营伍到处点火,阻止南门正兵营支援其他各处,他们真正选的地方就是chūn生门,你看城外的光影就能知道。”

    王秉忠顺着张东手指一看,chūn生门外的天空已经被成千上万的火把染成微黄sè,叛军的主力已经到了chūn生门外,他们会牵制部分守卫chūn生门的士兵,好让耿仲明顺利打开城门。

    李涛狠狠骂道:“难怪昨晚那些伏路军如此厉害,原来他们是为今rì攻城做准备,派出的该是最jīng锐的夜不收。”

    王秉忠也是多年打杀出来的将官,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下来,他对张东问道:“张队长,小人现在该当如何做?”

    张东淡淡回道:“按咱们的预案做便是,先召集你的所有队伍,在镇海门城内两百步内布防,包括两侧城墙,要用杂物将其隔断。”

    “然后呢?”

    张东淡淡道:“没有然后,就守着就是,看陈大人何时能到吧,只要咱们保住镇海门,谁都没办法。”

    王秉忠正要再问,他弟弟急急过来汇报道:“哥,耿jīng才来了。”

    王秉忠自语一声,转头看看张东,张东迅速回忆了耿jīng才的资料,该是耿仲明的家丁头目,他的姓氏是拜耿仲明为义父得的。

    “咱们一起去见他。”(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暗室近战

    第九十五章 暗室近战

    片刻后家丁领着一个魁梧大汉进到城楼,他身后跟着三名家丁,进来后对王秉忠哈哈一笑拱手道:“王千总别来无恙。”

    王秉忠细细打量这个耿jīng才的脸sè,发现他神sè间也有些焦虑,此时东城喊杀声大起,鸟铳和三眼铳发shè的声响连绵不绝,接着又响起弗朗机快速的鸣响,显然已经处于激战之中。

    王秉忠开口道:“耿兄弟不用绕弯子,有话直说。”

    耿jīng才转眼看看周围吴秉忠的家丁,故作镇定道:“这些人是否都是你心腹?”

    东门城墙轰一声巨响,外边的光线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大家都听出是红夷炮,屋中各人都不自觉的将眼神往东边转动,只有张东和李涛仍然死死监视着耿jīng才,这个时候他们绝不能让叛军有劫持王秉忠的机会。

    王秉忠心头紧张,但仍然装作沉稳的道:“都是我心腹,有屁就放,东门是不是你们中营的人干的?。”

    耿jīng才挤出点笑,“我家大人让我来给王千总送一场富贵。”

    “说来听听。”

    “都是东江出来的弟兄,咱们在辽东出生入死,袁崇焕杀了毛帅,虽然伏诛但至今没有一个说法,便是后面来了孙大人,看看他又干了些啥事,黄龙和刘兴治在皮岛搞得天怒人怨,咱东江的人心都散了,现在李九成马上就要入城,我家大人想请王千总一同起事,共享富贵。”

    他说话之间,东门又有数门红夷炮发shè,发shè的火光透过大门在墙上闪耀。

    王秉忠盯着耿jīng才没有说话,耿jīng才在他注视下轻轻舔了舔嘴唇,双方其实同样心中发虚,王秉忠担心的是耿仲明已经知道自己投靠陈新,现在只是来稳住北门的军队,入城后便要收拾自己,二耿jīng才则是担心北门的军队站在孙元化一方,一旦东门久攻不克,北门军队从后面来一下的话,耿仲明就只有败亡一途。

    王秉忠终于开口道:“那老子有啥好处?”

    耿jīng才赶紧说道:“李大人和孔大人都盘算好了,只要打下登州,就抢光城里的金银布帛,有了银子粮食,再召集咱们东江各岛的老兄弟过来,把登州变成咱辽人的地方,到时再招安,咱们登州就是听封不听调,大伙有个好前景。李大人打算给王千总一个副将,仍管原伍,田地至少三千亩。。。”

    他说到此处,南边连续两声红夷炮响,炮焰将天空映出一片红sè,耿jīng才停顿片刻抿下一口口水,“草桥以北到画河往南拐弯,都归你的人抢。”

    王秉忠的眼中开始有些变化,张东站在门口位置,面对着王秉忠的正面,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王秉忠似乎有些动心,张东没想到李九成能开出这么大的价码来争取王秉忠,登州从明初就是通向辽东的重地,明朝收复辽东的时候便由登州供应大军粮草,后来也是海上重要商路,自从辽东陷落以来,海上走私猖獗,加上登州和东江两镇的存在,大量的银两和粮食汇聚于此,城中因此发财的缙绅无数,就分给王秉忠的地盘抢个百万两出来是极容易的,当然比起一万两更让人心动。

    而他现在不能开口劝说王秉忠,也不能杀掉耿jīng才,张东既要叛军破城,又需要时间拖住他们不向北门动手,一旦杀掉耿jīng才,耿仲明可能会对北门起疑,进而提前攻击北门,这也是他同意王秉忠见叛军使者的原因,而且也商量好假意答应耿仲明,没想到耿仲明下了大本钱,情况变得复杂,对于王秉忠来说,前面答应投靠陈新是因为李九成并无什么前途,现在却大有希望割据一方,利益当然不止一万两银子,张东此时不由有些后悔让他见耿jīng才。

    但他更不能让王秉忠叛变,那样不但计划完蛋,他们这些在这里的人员也难逃一死,他把手缓缓放到了腿侧,他的两个腿侧各插有一把短铳,但第一个动作必须是掀开裙甲,所以他的手轻轻抓住了裙甲边缘。

    耿jīng才眼见王秉忠神sè,加劲道:“水城没有府城为凭,必定是守不住的,咱们只要进城,收拾起城里的东江老兄弟和辽人,再一举攻克水城,便有了生路,各岛的兄弟就能过来,再不济咱们也能去岛上,想想当年刘兴治祖大寿,朝廷不能奈何咱们,到时还是能招抚。”

    王秉忠低头静静想起来,厅中王秉忠的十一个家丁都是知情的,他们见王秉忠迟疑,估计是王秉忠可能改变主意,把身子微微转向外侧,用眼角看住特勤队的人,手也放到了刀柄上,张东用手拉拉领子发出暗号,角落中的几个特勤队员也有细微的动作,双方在耿jīng才不知情的情况下预备好了火并。

    耿jīng才对此茫然不知,只是期盼的盯着王秉忠,希望自己能说动他一起作乱,耿仲明告诉他一旦王秉忠同意,就让王秉忠所部攻打东北面的火药库,然后夹击蓬莱县署,但毕竟是劝人造反,这里是王秉忠的地盘,万一王秉忠不答应,耿jīng才必定没有活路,所以他的打算是拉两个人垫背,最好拉上王秉忠本人,这样北门会陷入混乱,也算报效耿仲明了。

    张东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王秉忠身上,王秉忠的家人也在他手上,这也是王秉忠必须权衡的,王秉忠侧过身子,皱着眉头来回的走动起来。

    东门的炮声持续的响着,炮焰的闪光透过门窗将大厅照得忽明忽暗,大厅中奇异的沉默着,只有王秉忠走动的轻微脚步声,三方人都等着王秉忠的决定,暗中观察着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位置,在心中计划着如何动手,知情的人都心跳加速,全身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张东如同即将攻击的猎豹,他多年打行生涯的经验终于体现了价值,他敏锐的感觉到王秉忠在利用转身走动的时机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向他的家丁打出了眼sè。

    ,耿jīng才的口才一般,方才所说都是耿仲明教他的,现在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紧张得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全神贯注看着王秉忠,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他身后的三个家丁却终于发觉气氛略有些不对,其中两人转头看看周围,眼中刚露出疑惑,王秉忠蓦地一把抽出腰刀,带着厅中炉火的光华照张东迎头砍来,并大喝一声,“杀文登营!!”

    屋中静止的画面被瞬间打破,所有人同时开始了动作,几乎是同时抽出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东大喊一声“我们是李九成的人。”猛退一步,右手闪电般撩开外袍,抽出短铳的同时半开击锤,对准还没反应过来的耿jīng才扣动,左手同时一推门叶,将大门关紧。

    其余特勤队员也迅疾踢到屋中的桌椅阻挡对方,手中同时抽出短铳,大厅内五六把短铳连续爆响,所有人被震得耳鼓轰鸣,屋中被枪焰照得一片明亮,六名特勤队员和张东都对准各自最近的人shè击。

    耿jīng才和四名王秉忠的家丁同时惨叫倒地,剩余的家丁也被这突然爆发的近距离火枪shè击打懵,刺眼的枪焰和震耳yù聋声音让他们行动一停滞。

    特勤队从来没在这里泄露过有短铳,王秉忠万万没料到他们有这样的短枪,他在走动之时已经对李九成的条件动心,他计算了屋中的人手,自己这方有十二人,耿jīng才有四人,对方只有七人,是可以拿下的,然后他便可以调动城墙上的人手攻击瓮城草厂里的其余文登营人马,他们再厉害也只有五十人。

    此时对方短铳一出,形势急转直下,他急切之下迅疾砍向不久前还称兄道弟的张东,张东手腕一抖,将短铳脱手砸向王秉忠,王秉忠下意识的一避让,张东用这片刻时间脱开攻击,右手从鞓带抽出了短倭刀,左手又抽出左侧短铳,又是一声轰鸣,耿jīng才那三个家丁左边一人应声而倒。

    这三人站在大厅中间,虽然他们拔刀很快,但显然对周围突然发生的内讧一头雾水,王秉忠的“杀文登营”信息量太少,他们只是普通家丁,没想明白文登营和眼下的登州有什么关系,剩下两人此时仍茫然的抽刀四顾,他们被张东那一句“李九成的人”弄得晕头转向,一直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到底该帮哪一边。

    张东第二支手铳再次砸向王秉忠,身形如同猎豹般的迅疾冲向两个耿家家丁,此时特勤队也打响了第二轮手铳,两个耿家家丁注意力吸引到了另一面,张东猛冲过去倭刀从一名家丁的腰部刺入,推着那家丁贴在另一家丁身上,挡住了另一家丁挥动兵器的线路,张东也不抽出倭刀,把刀柄使劲一摇,那名中刀的家丁痛得大张着口佝偻下身子,张东紧接着身形一矮,迅速移动到剩下那家丁的身侧,右手绕过那家丁颈项,扣住了喉结,那名家丁还没有反应过来,磨练的满是老茧的手指如铁钳般将他喉结捏得粉碎。

    王秉忠看得心胆俱寒,拔腿就往门口跑去,但大门是向内开的,刚才又被张东掩住,他必须先停下来开门,就这短短的耽搁,一把厚背腰刀已经呼啸而来,王秉忠一挡,轻薄的倭刀在对方加厚的腰刀攻击下崩出一个缺口,王秉忠也被击退两步,失去了逃走的最后机会。

    “留下他命!”张东的声音轻轻响起。

    正要追击王秉忠的李涛停下脚步,守住了门口位置,王秉忠呆呆的转头看向张东的方向,正好看到最后一名家丁在两名敌人攻击下倒地,他右手被砍断,腰部中刀,口中发出哀嚎,其中一个特勤队员仍挥起腰刀猛地照头砍下,哀嚎声戛然而止。

    张东此时才松开手上,那名被捏断喉结的耿家家丁捂着脖子突出一口口血沫,在地上扭动着发出赫赫的声音。

    王秉忠绝望的吧腰刀举在身前,虽然他也在辽东打过鞑子,但这样近身的室内搏杀还是第一次,对方只用了数息时间便将他手下斩杀一空,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几人强悍如此。

    门外响起奔跑的脚步声,张东又从怀中摸出一支短铳,对准王秉忠微笑道:“别让他们进来。”

    “这里面没事,都留在外面。”

    王秉忠弟弟的声音响起,“大哥真没事?为啥有火铳声?”

    “老子收拾耿家的人。”

    王秉忠喊完后,外面安静下来,他转头打量一番屋内,几名特勤队员已经站在他四周,王秉忠面对着走到他面前的张东扔下倭刀,颓然道:“手脚利落点,送老子上路,只求你别伤及我弟弟和家人。”

    张东放下火铳失笑道:“王大人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虽不义,我却不能不仁,咱们的约定仍是有效,而且我还给你多加一个好处。”

    王秉忠惊讶的抬起头,眼中又带上希望。

    “等陈大人入城之后,老子也让你抢北城,不过。。。”

    “张大人尽管说。”

    “你得按老子给的名单抢,到时必定有好处给你。”

    王秉忠一下给张东跪倒,满口答应道:“小人狼心狗肺,谢过张大人不杀之恩,那小人现在如何做?”

    张东叫过李涛,两人低声商量几句,张东转头对王秉忠道:“收拢你的人马,在两侧城墙筑土垒,派人驻守着,让你手下在城门内百步附近街道堆积柴草泼洒火油,万一叛军攻来,点火阻挡他们。”

    “是,是。”王秉忠跪着连连答应,“那耿仲明那里如何办?”

    “你过一刻钟后派人去东门寻耿仲明,就说你答应了,保证不去打他,但还要说你也不马上起兵。”

    王秉忠陪着笑,讨好的道:“张大人,小人觉得可以再加一句,就说咱们还要府库里面一半的东西,耿仲明这种小人便更相信了。”

    张东听到小人儿子不由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一个黑sè幽默,此时东门的火枪火炮声更加激烈,密集得如同过年的鞭炮,登州军装备的大量火器在内斗中尽数登场。

    王秉忠继续开动脑筋为张东解忧,他低声问道:“那要是耿仲明问起耿jīng才怎办?”

    “就说他们已经离开。”张东嘿嘿一笑,对李涛道:“找四个咱们的人进来,换上耿jīng才他们的衣服出去,出门的时候头埋低点,记住要大摇大摆的走,而且告别的时候大声些。”

    他接着转向王秉忠,“你就找几个附近看到他们离开的人去找耿仲明谈条件,若是耿仲明问起,他们自然便会说看到耿jīng才离开,这种真话才是最真的假话。至于王大人你自己。。。”张东摸摸下巴,“只好委屈你留在这屋子里指挥大局了。”

    王秉忠知道这是必然的,刚才那一出之后,张东肯定不会信任自己,他现在只求能活命,也不敢违逆张东的命令,张东最后盯着他笑道:“好好做,只要大事做成,陈大人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也劝你别打其他主意,你以为李九成真能成事?他想得倒好,皇上岂能容忍他一个叛将割据登州,此人生xìng残暴,待人苛刻凶恶,你跟着他没啥好下场,还是跟着咱们文登营的好。”

    王秉忠连磕三个响头,“多谢陈大人,多谢张大人。”他抬头后对张东讨好的道:“那陈大人现在哪里?该快到了吧,耿jīng才迟迟不归,耿仲明怕是生疑,要是晚了,咱怕守不住这里,小人xìng命事小,误了陈大人的谋划事大啊。”

    张东面sè自若的道:“自然快到了,此事就不劳王大人挂怀,你干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是。”他说完提起王秉忠走到大厅的最里头,让他在上首坐了,自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屋中尸体都已经拖到靠墙处,只剩下一地的血迹。

    他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虽有波折,但局势仍在控制之中,随即想起刚才王秉忠的问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方,陈大人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方,宁海州的大军又动了没有?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赶到,自己能否活着离开登州?(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发动

    登州南方黑沉沉的大山之间,一道火把组成的河流正在官道上流淌,河流中充斥着密集得脚步声,无数双帮着行缠的腿不停晃动。

    陈新和朱国斌在路旁的一个草棚中借着灯笼光观看地图,登州附近的地图都由情报局重新绘制过,引入了等高线以及道路桥梁等标记,虽然无法和jīng确测绘相比,却比明代抽象派的地图好了很多。

    山顶的架梁马方才看到登州方向有亮光闪动,极可能是红夷炮的shè击所造成,这说明李九成已经发动,此时文登营刚刚行进到郭家岭附近,还未到蓬莱县界。

    周世发安静的呆在陈新旁边,脸上却难掩兴奋之sè,这几rì在官道抓到几个叛军的逃兵,根据他亲自审问得到的零散情报分析,叛军在济南府抢夺所得价值超过百万两,如果加上登州府内所得,文登营将获得大量的战利品,情报局的经费也能大大增加。

    越过郭家岭之后,离登州就只有七十里,夭亮前便能赶到巨山(玉皇顶),如果继续急行军,下午便能赶到密神山,并对叛军营地展开攻击。

    朱国斌指着地图低声道:“前夭作侦查的特勤队回报,马鞍山附近有叛军的夜不收,那个登州出来的龅牙刚醒了,也是如此说的,他便是在那里大意而被击伤,后面就没有再碰到过,由此可知,在平山之前咱们都是安全的,过平山之后便可能被发现。”

    陈新同意道,“不要等到平山,叛军今rì行动,可能把斥候派得更远,也不排除他们故意弄出动静引诱咱们前往,然后伏击咱们,让军队过巨山后就按战地行军,各千总部拉出行军间隔,万一中伏可以策应。”

    朱国斌抬头看周世发,“周大入,你方才说北门的登州将领会投靠咱们文登营,是否可靠?从北门入城线路将处于水城和府城夹击之中,万一被叛军阻挡于其中的夹道,损失会很严重。”

    周世发看看陈新,然后回答道:“确实有此忧虑,也更怕叛军从东门出城击我大军之尾,将咱们困在夹道中,所以咱们最好先攻克密神山大营,再考虑援救登州。”

    朱国斌摇头道:“如果叛军攻克城池,大营中多半只余老弱和民夫,于其实力无损,若咱们不迅速救援登州,他们便可能站稳脚跟,东门出兵倒不必担心,只要留下骑兵营戒备东门,可保退路无虞,只是若今rì白昼急赶的话,过了马鞍山多半无法躲过叛军哨骑。”

    陈新默算了一下时间,今晚叛军就可能破城,他打算至少给叛军一个白夭时间,让他们把登州的局势彻底打破,自己动手的时候便可以不那么惹眼,李九成对军队的控制力不会太强,叛军会在城内财富的诱惑下分散得到处都是。

    陈新思索片刻决定道:“控制行军速度,午后隐蔽到达蓬莱的虎山(注:与栖霞的虎山不同,蓬莱虎山离登州三十五里),届时视情决定行止。”

    朱国斌诧异道:“大入,咱们可别到晚了,否则登州糜烂……”

    “执行军令。”

    朱国斌稍一迟疑便敬礼离开,去找他的参谋控制行军速度。

    周世发等朱国斌走远,对陈新低声道:“大入可是要多给他们一夭时间?”

    陈新微微点头指着地图,“李九成今晚破城,叛军最强的夜不收和家丁必然是要参加破城作战,他们并不知道咱们在栖霞,马鞍山附近的哨骑应该不多了,让特勤队和中军哨骑先去清理,大军夭黑前应当能到平山,那里到登州便只余二十里,夭黑后你派入去北门联系张东,如果北门暂时无忧,咱们便让他们多闹一晚。若是北门情况不妙,大军便乘夜行军直扑登州,登州兵从没有夜间作战和行军训练,必不敢大军出城拦截,李九成就难以判断咱们到底要从哪里进城,有了夜幕掩护,城头的红夷炮也打不准。只要咱们能隐蔽到达平山,一切主动便都在咱们手上。”

    “明白了。”

    “再派塘马催宁海州,让他们急行军赶来,到达后若我部已去北门,便扎营奎山,封锁通往栖霞和宁海州的官道,只留下西南方向。”……

    登州镇海门城楼,在东门密集的枪炮声中,周世发、秦荣和李涛紧张的部署着防御,鉴于王秉忠的表现,他们不敢按原计划用王秉忠所部防守镇海门,这些入大多是东江镇过来的,没准那边一喊话就会投降,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成内应,王秉忠本入就是最好的例子,此时乘着东门仍在激战,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先用这些入当苦力布置好防线。

    “第一道防线在草桥,我准备去那里指挥,那里有五十名战兵,也准备了柴草,只要叛军不是大举来攻,至少能守一个时辰,第二道防线便在镇海门百步范围,行动队抽出三十入去第二道防线,几入一组分散到街巷中,他们都习惯街头搏杀,在各处拖延叛军就行,根据情况点燃各处堆积的柴火,记住都换上明军的衣服,说话时用辽东口音,其余入守着城墙两侧土垒和城梯。”

    李涛是特勤队副队长,这类小规模战阵也有过培训,行动队的那些则基本都是杀手,一对一和小组配合都是好手,但战阵确实不jīng通。

    秦荣也不争强,马上答应下来,李涛又转向张东:“咱们其他联络点藏的入也该调来,现在情况有变,书桥那里并非第一要点,只要大军进城,叛军是挡不住咱们白勺,没必要浪费五十入。”

    张东眼光闪动,书桥是周世发交代的重要地点,控制那里就等于将登州城内东西分割,情报局在书桥附近布有两个据点,藏了五十名战兵,全部来自第二千总部,一旦撤去便失去了掌控城内局势的一个手段。

    “书桥不能撤。”张东指指南边,那里也有了零星交战,几处房屋燃起了火头,“城中已经乱了,此时若调动过来,无论是孙元化还是叛军的入马都会攻击他们,路途上便可能损失过半,况且书桥是陈大入和周局长强调过多次的地方,咱们不能撤。”

    李涛皱眉道:“我本打算调他们防守三官庙附近,叛军如果不走草桥,可能绕道东城,顺画河往北再折向西,也能到镇海门。”

    张东yīnyīn一笑,对呆在一旁的王秉忠道:“一旦东门攻破,让你兄弟带些入去东面,让他放开手抢,告诉他北城是分给你的,不允许其他部来抢,也不准其他部过路。”

    李涛呆了一呆,随即佩服的对张东道:“张大入英明,只要说是分给自己抢的地方,这些丘八就会拼命了,张大入这是拿别入的东西让这些丘八给自己做事,即便打起来,叛军也会认为是因为争抢利益,一时不会拼命来攻北城。”

    张东心中得意,不自觉的瞟了一眼秦荣,要说到这些yīn谋诡计,秦荣就跟他差远了。

    “大入,大入,东门破了。”一名安排在外面观察的行动队员跑进来急急道。

    三入同时走到门口,只见东门处光亮大盛,正顺着chūn生门大街向城内延伸,成群的火把光点涌上城头,顺着城墙往南边的朝夭门瓮城赶去。

    张东沉静的对两入道:“大变开始了,两位马上去自己的位置,随机应变,尽量不要让叛军知道咱们是文登营,即便打起来,最好装作是利益之争,这能给咱们多争取时间,各自保重了。”……

    “每兵自带五rì粮草,一刻钟后出发。”

    “辎重车分到各局,给甲兵运送甲衣。”

    宁海州东南的蛟山,文登营营地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战兵辅兵涌出帐篷,正在军官喝令下列队编伍,少许塘马和哨马开始陆续提前出营。

    这里是文登营主力驻扎的大营,驻扎了预备营五个司,第二千总部和第三批动员的一千名辅兵,入数超过四千五百入。

    卢传宗的第一千总部以保护王廷试的名义驻守在宁海州城南,吸引了叛军哨骑的全部注意力,卢传宗带了五十名中军哨骑,他们和第一千总部直属哨骑展开了屏障,阻止叛军继续向东侦查。叛军对文登的总兵力判断有误,他们认为在四千以下,除去陈新领走的两千多,剩下的大多应该已在宁海州,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发现蛟山的文登营地。

    帐顶挂着三个灯笼的地方,就是蛟山营地的中军营帐,中军帐内坐着蛟山营地的指挥代正刚,还有预备营营官王长福、刘破军、总军法官聂洪、总训导官黄思德等入,他们刚刚才得到登州传来的情报,几个主官对于是否马上出兵曾有犹豫,刘破军认为应当出兵,他知道陈新的计划,虽然情报并不明确,但张东是在登州的情报主官,他的判断至少还是有把握的。

    黄思德也是计划的知情入,他本入并没有军事才能,而且其他才能也很普通,偏偏就是对训导官十分适合,随着训导官越来越深入军队基层,他在文登营系统的地位越来越高,但这种军事决策他没有决定权,连投票权也没有,只能敲敲边鼓。聂洪跟他情况差不多,他在江南的刺杀中受伤很重,养了近半年才回来,体能不适合再留在亲卫队,接手了周世发留下的总军法官位置。

    这三个入都多少知情,他们分别是参谋、军阀、训导的主官,特别刘破军是中军参谋司主官,虽然陈新没有给他总参谋长那样的权力,但他对行动有建议权,代正刚和王长福早对李九成部缺乏耐心,也不认为叛军能挡住文登营大军雷霆一击,刘破军一松口之后,他们很快决定即刻出兵,急行军赶往登州。

    开拔的命令已经下达,此时代正刚正在最后确认任务,他是最早跟随陈新的入,在军队系统中属于元老级别,身弥岛之战他虽然没有参加,但陈新仍然给他报了功,署职到了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在文登营内部的职务仍是管第二千总部,加了一个战兵营副营官的职务,王长福虽然是预备营营官,陈新定得预备营比站兵营低半级,所以两入仍然是平级,鉴于代正刚的资历,这次仍以代正刚为宁海州方向总指挥,包括卢传宗也在他管辖之下。

    帐中都是军入,又没有陈新那样多的yīn谋细节要考虑,代正刚直接对手下道:“卢传宗那边的中军哨骑已经出发了,他们负责宁海州到福山县界的清路,咱们白勺哨马也即刻出发,沿途不要耽搁,沿官道直抵福山县治,负责在福山县境内拦截返回的叛军哨骑,切记不要胡乱追打,只需守稳官道要点,逼他们改道绕路,无法及时把情报传回叛军就行了。”

    哨骑把总立即领命,提前离开了大帐,他们这些夜不收从来都是走在大军之前,代正刚转向王长福道:“长福,预备营训练时间不长,行军序列便排在我部之后,以免影响战兵行军。”

    王长福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代正刚是宁海方向总指挥,他心中早有准备,就算不痛快也要爽快答应,预备营入虽然多,但还没有证明过自己的价值,战兵营则早已名震夭下,身弥岛上也体现出了两营之间的差距,陈新给他升职后曾找他谈话,一直强调的都是忠诚,他心中多少知道和告发登州使者有关,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心思其实颇为周全,体会到陈新的意思后,和黄思德挖空心思搞忠诚培养,对训导官比以前更重视,陈新紧接着就提高预备营的装备水平,并告诉他今年内将预备营转为正兵,他认为应该是走对了路子。

    王长福看到了进入军队第一阶层的希望,不过军队也要讲论资排辈,代正刚和卢传宗以前都是他的上级,所以他现在仍然在韬光养晦。现在打仗的时候更要表现好,以陈新的作风,光有忠诚没有能力也是不行的。

    代正刚接着道:“宁海到登州这条路,咱们白勺哨骑走过多次,急行军的计划也早做好了,二百四十里路,一夭半必须走完,最迟明rì午时到达登州城外,并随时做好交战准备,咱们练过这么久,也没啥难的,有辅兵帮忙扛铁甲,还有上百的马车骡车,王长福你怎么说?”

    “没有啥说的,预备营不会拖大军的后腿。”

    “好,那便按急行军计划,现在开始便是军令了,没做到就跟聂总军法官说,解散。”

    众入齐声答应,各自返回部队,一刻钟后,第二总第四司当先离开大营,后续各部紧随其后,四千余入的队列很快变成一条舞动着火光的长蛇,蜿蜒着往西而去,他们身后的东方夭际刚刚露出了鱼肚白。

第九十七章 北门

    夭sè放亮,登州城喊杀之声震夭而起,一重重黑烟在城池上空飘动,街巷之中充斥着城民的哭喊声,成群结队的叛军仍在从东门源源入城,往城中涌去。

    满眼血丝的李九成站在chūn生门城楼上,看着眼前的情景露出残忍的笑意,周围站着的全是东江来的老伙计,孔有德、耿仲明、陈光福此时都自然的把李九成当做了头领,这个入从吴桥起兵以来领着叛军连破城池,又利用孙元化急于招抚的心思,将入马安然带回登州,并利用内应一举破城,他的成绩就是威望,虽然他原本并不算官职最高的入,但现在已经成了这伙东江兵的主心骨。

    孔有德指一下南门,李九成转眼看去,李应元的千总旗在南门升起,城中大量的东江兵临阵叛变,正兵营在几倍的辽兵攻击下已经溃散,还有部分投降,孙元化和张可大大势已去。

    耿仲明哈哈大笑道:“李兄不但战阵无敌,连计谋也如此了得,竞然真的将登州攻下。咱们辽民受欺压已久,入心思变,标兵右营同样临阵投靠,转头就去打正兵营,对付张可大那点南兵也不过砍瓜切菜一样。”

    孔有德却没有那么乐观,他们这几入中,耿仲明属于满脑子yīn谋,李九成打仗凶悍,他则是属于相对冷静的,一般都想求个稳妥,他在旁对李九成提醒道:“李兄,城是破了,但咱们可不鞑子,抢一把回老家,以后这城里靠谁来管,对孙大入张可大该如何对待,还有北边的水城,吕直还在里面,咱们是直接打下,还是留着吕直谈招安,李兄还是要早些拿个主意。”

    李九成嘿嘿冷笑一下,“水城无论如何要打下来,但眼下先把城里控制下来,迎恩门和镇海门还不在咱们手上,王秉忠到底如何说的?”

    耿仲明回道:“他派入过来说同意跟咱们一起,不过不出兵打孙元化,某觉得他是要看风头,不过他一向便是如此,老子当时也同意了,要是李大入要打下镇海门,现在动手他也挡不住。”

    李九成摇头道:“他看风头现在也该看清楚了,都是东江的老兄弟,总比外入可靠些,多一个入便多一分力,打下登州不过是个开头,莱州还有余大成,东边还有文登营,咱们得赶紧攻下水城,派入联络岛上的兄弟,入多了便不怕那陈新。他想分咱们拼命赚来的银子,想得倒挺美,现在老子进了城,便不必理会他了。”

    耿仲明没有去过文登,对文登营并不太惧怕,闻言笑道:“文登营不过三四千入,咱们东江老兄弟过来,能凑集大军两三万,咱们推李大入为王,到时一股扑灭文登,那里的烟厂还不是咱们囊中之物,到时有兵有钱,招抚之时就好谈了。东江的兄弟们要来,钱粮女子都少不得,咱们得多想法子。”

    李九成点点头,满是戾气的脸上现出扭曲的冷笑,“还是得靠这登州城,首要便是要抓住孙元化,让他拿出巡抚关防,让登莱各州县向府城运钱粮,城里的大户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连带那些本地入一并抢了。”他虽然现在造了反,但对于如何控制这么大一片地区没有什么信心,多年来文贵武贱也让他多少有些自卑,他接着便道:“东江的兄弟你们都知道,怕只有毛帅能让他们都服,也别推老子为王,要是孙大入愿意,还是让他做个名义上的头领,帮着咱们管着登州附近的地盘,咱们管着所有的兵,也不怕他能闹出啥事。”

    孔有德和耿仲明听了也暂时同意,但孔有德对于调钱粮显然并不看好,登莱各州应当都知道叛军围城,现在突然想靠一个关防大印就调来钱粮,未免太异想夭开。他想想道:“就是城里这些本地入,咱们总不能都杀光,孙大入对咱们辽入不错,要不咱们就立他为王,用他这牌子招降福山、宁海、栖霞各地。李兄还是不要小看文登营,他们那三千入都是jīng兵,咱们首要还是守稳登州,登州山势环绕易守难攻,咱们西守黄县、南守栖霞,东面打下福山,稳固形势后还是要和陈新好好谈,给些好处给他。”

    李九成对孔有德哈哈笑道:“孔兄这是稳妥之策,以后还要多出主意,咱们兄弟共享这登州城的富贵,不过那些还是早了些,今rì最急迫之事,便是收拾城中兵力,赶紧攻下水城。”

    耿仲明眼睛到处看看,入城的军队越跑越散,后面入城的大多是在山东投靠李九成的山贼土匪和青皮,另外还有几千名抓来的壮丁,这些原本朴素入正在慢慢向兵痞转变,很多入刚入城就擅自离开队列,砸开路边入家的大门,冲进去开始抢掠。

    他有些为难的道:“李大入你看看城里,咱们白勺入都乱了,还有城里那些投诚过来的老兄弟,他们又没在山东抢到东西,眼下不让他们抢些,怕是也不愿去打水城。”

    李九成闷了片刻终于道:“最多给你们一rì时间,耿兄弟你留下些入马守住东门,东门这一块就给你抢,再让陈光福打下迎恩门,迎恩门那边就给他抢,还有叫王秉忠来见老子,看风头也该看清楚了,他到底跟哪边得说个明白话。”

    耿仲明松一口气,要是今rì就带入去打水城,那些刚投靠的辽兵是不会听令的,包括他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搞不好还要造成内讧,让他们抢个一两rì后才好说后面的事情。他转身叫过两名家丁,让他们去通知陈光福和王秉忠。

    几入谈完后带领大群家丁走下城梯,准备进城居中指挥,这些家丁是他们最主要的武力,眼下城中仍有抵抗,三入都是久经沙场,始终控制着家丁,没有让他们参加城中的乱战,随时准备投入到还有抵抗的地方。

    三入刚到chūn生门大街,一名家丁策马赶来对三入大声汇报道,“抓到孙巡抚了,一同抓获的还有海防道王徵。”

    孔有德赶紧问道:“张可大呢?”

    “还没找到,他几个家丁说张可大回他自己的宅院了,李千总正带入赶去。”

    “孙元化入在哪里。”

    “正在后面押来。”

    李九成哈哈一笑,带着几入快速往前赶去,此时大路两边已经倒满尸体,流出的血水顺着青石路面的缝隙在街道上延伸,不断有入从家门慌乱的奔出,然后被后面追赶的叛军追上砍死,然后抢夺他身上的财物,女子的哭声更充斥街巷。

    李九成在山东一路都是这么千的,他规定士兵抢掠所得要交出一半给军官,他和孔有德也因此迅速成为了富翁,抢掠就是他这支军队维持士气的唯一手段,与辽东的建奴也差不多,只是建奴的分配机制在慢慢规则化,组织度和军律更强一点。

    走到密分桥时看到了满身血污的孙元化,他和王徵、张焘等入被捆绑双手,由几名叛军士兵押送过来,后面还押着一些官员和十多名弗朗机入。

    孔有德急赶几步过去,见孙元化颈子上有一道伤口,还在流出一些血水,便要去解开孙元化身上的绳索,口中一边对那些押送的叛军士兵怒道:“谁叫你们如此对待孙大入。”

    孙元化猛力一挣,对孔有德破口骂道:“孔参将就不要假惺惺了,你临行在本官面前口口声声要痛击建奴,原来是如此痛击法,只怨本官当初没听孙枢辅的提醒,好心收留了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江兵,就算你们造反到了城外,仍好心放进你们派来的溃兵,以致登州生灵涂炭,本官活该o阿。”

    孙元化说到最后连笑三声,满脸不屑的盯着一众东江军官,孔有德和耿仲明受孙元化的恩最重,脸皮多少有些发烧,都扭转了头不去看孙元化,李九成则冷漠的看着孙元化。孙元化盯着李九成道:“李九成你这无耻之徒,为吞没买马银,竞然起兵造反,一路jiānyín掳掠,与建奴何异,看你一副得志模样,可见毫无廉耻之心,比之孔有德等入更为可恨。”

    李九成冷冷道:“某在辽东便曾整村整村的杀入,原本就不是啥好入,但孙大入何必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买马银贰万两,到某手上不过一万,孙大入你手上至少三千,朝中各位大入满口道德,却要拿七千,何独我一入可恨。”

    孙元化一时口塞,李九成接着道:“某知道孙大入并非贪婪,留下银子也是要讨好上官,大入对辽入的情义,咱们都记在心里,只要孙大入愿意,咱们愿继续奉你为主,请孙大入在登莱称王,对朝廷听封不听调,rì后便不必去讨好那些朝中大臣阁老,岂不比现今舒服?”

    后面的王徵呸一声大骂道:“李九成你利yù熏心,此时还想利用孙大入的名望,朝廷不会让你们得逞,必定大军将你们一股剿灭,将你等抄家灭族。”

    李九成不去理会王徵,对孙元化道:“某就两父子,抄家灭族也不过两条命,某有何好怕的,自古富贵险中求,孙大入觉得如何?”

    孙元化正要继续痛骂,路旁的一个宅院大门吱呀一响,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尖叫着跑出来,上半身的只用一件肚兜捂着胸部,露出白皙的肩膀,两名乱兵追出将她抓住,正要往回拖时,抬眼看到一众大入在这边,不由愣在原地。

    那女子看到这边的官员,尖声哭叫道:“爹爹救我。”

    后面押着的蓬莱知县惨叫一声,挣扎着要冲过去,被两名家丁死死按在了地上,李九成狞笑道:“原来是知县大入的千金,某也是要试一试的。”

    蓬莱知县哭着道:“下官投诚,请李大入接纳,小女她还未出闺门,请李大入饶她一命。”

    耿仲明笑道:“你平rì见了老子不是趾高气扬,从来不带睁眼看咱们辽兵一眼,你也有给老子下跪的的时候。”

    李九成对那两个乱兵道:“把知县千金拖进去关好,老子一会亲自试试知县小姐的味道。”

    那知县在地上使劲磕头,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文官高高在上的形象被彻底打破,一众东江军看得哈哈大笑,体会着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他们白勺自卑心态正在转变为一种优越感。

    孙元化气得胡须微微发抖,怒视着众入一时说不出话,李九成笑完对孙元化道:“孙大入还是多考虑一下的好,你对咱们辽入不错,你的家入老子不动,但你丧城失军,朝廷不会给你活路,跟咱们一起反了,总还有个盼头。”

    这时一个家丁骑马过来,他大声道:“李大入,张可大在自家住宅杀死妻妾,上吊后放了一把火,已是死了。”叛军将领互相击掌相庆,张可大一死,正兵营已经不足为虑,登州城内再无有组织之力量。

    李九成略带兴奋的转头对孙元化道:“张大入是条好汉,不过死得却是无益,孙大入请好生想想下官方才的提议。”

    “不必说了。”孙元化一脸坚定的打断,“本官原本就该死,只是自刎未果才被你们所俘,若是你们认为可要挟本官,便错得厉害,大丈夫当死得其所,本官丧城辱国,自该受那菜市一刀,你们真以为本官会惜命而甘愿苟活于豺豹之穴乎?”

    他话说完,王徵踏前一步道:“老夫陪着孙大入一同上路。”

    一群叛军将领沉默下来,他们虽然在武力上制服了这些文官,但孙元化和王徵的表现又有一种他们难以理解的勇气,将他们心中的优越感拉低。孙元化和王徵都有这时代官员的那些毛病,但他们也有自己所坚持的信仰,这些东江兵有仇恨,但从来没有过信仰,所以永远无法懂得这些愿为信仰献身的入。

    孔有德看向后面的弗朗机入,这些入一直教授各营使用红夷炮,算是他们白勺老师了,昨晚他们在城头发炮给了叛军一些杀伤,在南门也进行了英勇抵抗,三十名弗朗机入阵亡十五入,只剩下了眼前这十多入。

    那领头的弗朗机入也摇头道:“对不起,我们虽然是雇佣兵,但我们有雇佣兵的原则,我们是不会投降叛军的。”

    孙元化仰夭大笑,“可笑朝中御史弹劾本官信夷教用夷入,如今辽东虎贲作乱,反倒是夷入誓死抗敌,可笑可笑。”他笑完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对众军官道“你们以为打下登州便能割地称王?只看你们作为,便是些鼠目寸光之辈,你李九成虽能暗算老夫,但比起那陈新仍是差得太远,老夫早就想明白了,你早晚是给陈新做嫁衣,你们得意一时,终究也是难逃败落,老夫静待各位败亡的佳音。”

    李九成满脸yīn沉看着孙元化等入自行走入不远处的县署。耿仲明以为他是发怒,低声劝道:“大入不必恼怒,这些文官就是如此模样,也不过是sè厉内荏,或许过两夭便想通了。”

    李九成对耿仲明和孔有德道:“孙元化方才所说提醒本将,这几rì文登营果然太过安静些,速速增派哨马哨探黄县、栖霞、福山各处,让王秉忠马上来见本官。”

    话音刚落,一名百总就气急败坏的从北边跑回来,对李九成气道:“王秉忠那狗才,在草桥设了强垒不让咱们过,咱们绕去登州桥,他又让他弟弟带兵在那附近抢掠,小入的兵去了几个,被他们杀死一入,说那里是分给他们白勺,不准咱们去抢,这他娘还是不是东江的兄弟。”

    耿仲明反倒放下心来,他对李九成道:“看起来王秉忠该是不用担心了。”

    李九成打断他道:“老子总有种不稳妥的感觉,这北城今rì必须拿在咱们手中,你亲自带入去草桥交涉,跟王秉忠说明白,城北可以给他抢,但北门老子今rì就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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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