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离别时刻
转眼之间，距离登船截止日期只剩下三天了。
留下的自由先遣军，宋远山的黎明之师，楚行风的机甲兵团，共同支援庞大的新地球生存联盟计划，一时之间都需要周阳这里来协调分配，纵使他的大脑再进化，也会觉得忙不过来。
该是时候提拔一些人了，周阳想，更何况自己还答应了小白，要跟它去极寒之地呢……
不过这时候，让他心神不宁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
登船马上就要截止了，周阳瞅了眼楼下的草坪，拿着特等船票的艾丽，还在这里无忧无虑的跟小白玩儿呢，而他等的人却始终不来。
他有些烦躁的刚准备转身，忽然余光瞟见围墙外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沿着林荫小路，正慢慢的朝这里走来。
等的人终于来了……周阳松了口气，不用放开感知，他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那身影再熟悉不过了。
……
“这地方还是一点儿没变，你也不知道好好装修一下，破破旧旧的多没面子。”梁立坐在周阳对面的沙发上说道，这里完全保留着自己走的时候的样子，当年他曾经想过装修一番来着，只可惜还没等到装修提上日程就发生了变故。
聂寒冰坐在他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婴儿，小脸白白粉粉的，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周阳，一边舔着胖嘟嘟的手指。
“你可真沉得住气啊，李辉煌的人都快把我的门槛儿踩烂了。”周阳说，“他给你留了三张票，快去找他吧。”
“其实我们本来不想走的，但是有了孩子之后，想法就变了。之前李辉煌跟我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想我才不会上那破船，但是现在想来想去……”梁立充满怜爱的看了看聂寒冰怀里的孩子，“我们还是决定要那三张票了。”
“男孩女孩？”周阳凑近看，小宝宝发出一声呀，伸手要抓他。
“小公主。”
三个人随便说了几句闲话，算是告别。
周阳说：“我就知道你们走之前肯定会来我这儿，一直等着，谁知道你耗到这时候才来，真是急死人。”
梁立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急什么？指定有事儿让我帮忙吧？”
“确实，有件事情拜托你们。”周阳说道，朝窗外看去，“——帮我把艾丽带上船吧。”
……
艾丽嗷嗷大哭。
周阳把给她收拾好的行李交给梁立，还有一张黑色镶金的特等船票，那是周阳最先在联盟总部的例会上专门给艾丽要来的。
艾丽也不说话，只是哭，把小白的毛儿都弄湿了。
“哎呀别哭啦。”小白拍着她说，“这是好事儿嘛！在我们阿米族看来，这是人类新生的希望，你是代表所有人站在希望顶端的人，应该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小白不知哪儿学来的词儿。
“但是我不想离开周阳哥哥，还有小白。”艾丽哭着说。
“听话。”周阳拉着她的手，交给聂寒冰，“这个叔叔阿姨，你以前见过的。”
“别听他的，叫姐姐！”聂寒冰友好的拉着艾丽，终于有了点能照顾人的大婶的样子。
艾丽虽然很伤心，但是很听话，大概是小白的话起了作用，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聂寒冰和梁立进了登船通道。
临近截止日期的登船通道已经冷冷清清，周阳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他忽然感觉到累了。
小白蹲在他肩上，大声的吸溜着鼻子，好像真的会流鼻涕似的。
“……我会想她的。”小白说。
此时，大黑正无声无息，无影无形的飘在艾丽后面。
梁立皱起眉头，四处张望，空气里那股异常的能量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却又找不到任何可见的东西。
“这是什么？”梁立终于发现了艾丽旁边飘着的隐隐约约的光球。
艾丽抬头，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这是大黑，我的朋友。”
梁立有点摸不着头脑，在这个叫大黑的玩意儿身上，他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可怕能量，可是又被掩饰和控制的非常完美，“这玩意儿怎么通过安检的？它要跟着你一起吗？”
“我想跟着艾丽！我喜欢她！”空气中传来大黑的意识交流，声音听起来憨憨的。
梁立和聂寒冰都吓了一跳。
“这个周阳，净搞些奇怪的玩意儿！”
……
周阳送完艾丽回来，凌衣和凌风也来告别了。
“不好意思，我们要先走了。”凌衣说，“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难受过也开心过，虽然我们颈椎里，还留着秘密人类研究所的起爆器，虽然我们也想继续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建设地下城的太阳，但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剩下这半辈子，我们想来想去，更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嗯，主要是吧，老女人也该嫁人了，这要时不时的变身怪兽多吓人啊！”凌风看起来心情不错。
凌衣瞪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不会上船？”凌风上前一步，问周阳。
“嗯，我不走。”周阳淡淡的说道。
“放心吧，我会照顾咱们家人的。”凌风说，“反正我们俩也没有亲戚，孤孤单单的，我们上船之后就去找胖爷，大家在一起热闹。你在这里，放开手去做你的事情吧。”
凌风面无表情说的淡然，但是周阳知道他说话一定不是客套话，心里不由一热。
“也可别叫他胖爷。”周阳笑道，“他要是听见别人这么叫他，话会多十倍！”
凌衣和凌风告别离开之后，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阿乐和刘一明呢？周阳想道，只剩三天了，这两个不听话的，也该走了吧？
“阿乐！”周阳没按铃，直接在走廊里喊。
阿乐跳出来，“怎么了？”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了最晚今天必须上船的吗！”
阿乐直挠头，“我也想找刘一明商量呢，但是他一直不在啊！”
“他去哪儿了？”
“他说今天去审犯人，是个啥意思？”阿乐一脸迷茫。
第466章 审讯
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粗糙的潮湿的石壁，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一条建在地下的通道，通道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牢房，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金属牢门紧闭，门上唯一的一扇铁栅栏小窗子，是里面的人获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径。
这里是能力者监狱，或者说，只能叫暂时收容所。
那些特制材料的门窗和墙壁，不可能对能力者产生致命的约束力，总会有些人有足够的技能突破阻碍。
真正对这里的囚犯有约束力的，是关在隔壁的那些不知底细的人。
因为关在这里的人，大都是不正常的疯子。
一旦妄图越狱，就会先成为疯子们的目标，甚至是食物。
在十几年前，联盟对于能力者的控制还是非常严格的。被关进这里的人，要么接受余生驻守荒野据点这种永远不再回来的任务，要么就被投下只进不出的斯通纳德监狱。所以说，这里只是一个暂时收容所。
但是最近几年来，能力者忽然像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自然进化发生的频率已经失控，旧的政策已经不再适用，联盟再想控制能力者，却也无能为力。其中，黎明之师吸收了一部分自然进化者，但效果也不明显，倒是自由先遣军和各个杀手集团广泛吸收着进化者，维持着他们的秩序。
所以，这座能力者监狱，如同荒废了一般，已经无人问津。
如果不是担心普通的地方关不住进化者，防务部的官员才不会一拍脑门儿忽然想起这种地方。
刘一明缓缓的走过走廊，死亡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关在这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水管漏水的滴答声。
他费了半天劲才拿到防务部的审讯许可。
尤其是在这个治安混乱的非常时期，去那里不好，非要去能力者监狱。
忽然，刘一明猛的扭头，一个人正从旁边的铁窗里看着他。
那人看不出年纪，脸上布满不知是污渍还是色斑，只见他咧开嘴，整张脸贴在铁栅栏上，无声的露出诡异的微笑。
刘一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难道这个人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吗。
好恶心……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
“可真香啊……”身后传来那个疯子囚犯的低语，“小伙子这么嫩，血一定是甜的……”
刘一明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他知道这些人最好不要搭理，否则一定会像和一条疯狗打交道一样，忽然就被暴起咬到。
其实他不是笨，他只是懒。
懒的思考，懒的计划，因为他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就好像一个埋头做表格的员工永远不会发愁公司的营业额一样，就像一个不想上学逃课的孩子永远不会担心老爸今年会不会涨工资一样，不过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指望别人的决策，无忧无虑，那只是依赖别人的假象。
而且，周阳似乎并不准备上方舟号。
如果周阳不走，也勉强不来，到时候在方舟号上，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和决策，来保护他们的家人了。
刘一明停下脚步，抬头，面前那间厚重的门上写着11。
11号监房，里面就是他要找的人。
确实是那天被小白打成猪头的人没错儿。
刘一明往里看了一眼，同时里面的那个囚犯也注意到了他。从昏暗的走廊看明亮的室内，非常清楚，但是在宽敞的室内里透过小窗，却看不到门外的人脸，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只见那囚犯脸上忽然充满了喜悦神色，冲到小窗前面，才看清了刘一明的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迅速暗淡下去。
“你是来杀我的吧？”他抓着铁栏杆，愤恨的说道，“那你就来杀了我啊！”
“没有，别激动。”刘一明连连摆手，“我就是来找你问点事儿。”
“什么事？”对方看起来很警惕。
“你先后退，我进去说吧。”
刘一明示意他一直后退，看着他退到床边，然后按照防务部叮嘱的程序，拉动了牢门外墙上的一个开关。
随着一阵轻微震动，牢房正中的天花板上，缓缓降下一道铁闸门，年久缺乏润滑的刺耳摩擦声，让人听着牙酸。
这扇铁栅栏把本就狭窄的牢房一分为二，囚犯在里面，正好够他端坐在自己的床上，外面的空间留给审讯员，这样就可以安全的在牢房里进行讯问，虽然审讯者连把椅子都没有，只能站着，但是相信谁也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呆上多久。
刘一明走了进去，一切按照操作流程，转身关好门，落上牢门小窗的隔音玻璃。
“你想问什么？！”对方看着他磨磨唧唧的，有些沉不住气。
“你刚才看见有人来，为什么那么开心？”
“这就是你想问的问题？！”
“没……我就是随口一问。”刘一明有些尴尬的挠头。
既然是随口一问，好像自己也随口一答比较合适？那人看了刘一明一眼，傻乎乎的，看起来不像有心眼儿的人。
“哼，我还以为有官爷要来放我出去呢！”他随口一答。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会放你出去？”刘一明歪着头追问，“你自己一股脑儿认了罪的啊，有罪的人，都应该是担心自己的审判结果吧？”
“我……”那人愣住，没想到碰上一个较真儿的主儿。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怎……怎么会……”
“也是啊，记得你说，你们是新成立的组织，只有这三个人的哦？”
“是啊……呵呵……”那人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后悔自己刚才话太多。
“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刘一明大方的摆手，表示这事儿过去了，“现在，我想问你点正事儿。”
他右手伸进裤兜，摸出来好几张蓝色的普通船票，隔着铁栅栏，举到对方眼前，故意压低了声音，“你的买主是谁？这么晚才下单，他一定还没弄到票呢吧？我想知道……他出多少钱一张？”
第467章 幕后主使
“啊？”对面的犯人一时愣住。
这么俗套的戏码，也想用来套我的话？他心里想着，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善良无害的年轻人，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确实是很俗的戏码，不过刘一明再也想不出来别的什么花样。
“这样吧，你把我放出去，怎么样？”那人说道，“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这破地方少个人。我现在在这里可是爱莫能助啊，如果能出去，我帮你找他，或者干脆，我出钱收你的票。”
“我才不那么傻，你出去就跑了怎么办？”
“哟，官爷，您那么厉害，就算是有两个我也跑不掉啊！”那人看刘一明似乎有些犹豫，知道自己占了上风，继续说下去，“您看，都这个时候了，我只是想要个自由。到时候您拿了钱，尽管上您的方舟号，又有谁会注意到这个荒废的监狱里少了个人呢……”
很俗套的对话，好像在看旧时代的电影。
“你不恨我吗？”刘一明忽然当不当正不正的冒出一句。
“啊？”
“你的两个同伴，都是我杀的。我在想，如果我是你的话，面对着这样的仇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先杀了他呢。”刘一明有些惋惜的说，“你们三个人水平都不错，配合也很默契，那两个人死得很可惜啊，他们跟你关系不错吧？”
“当然，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多少钱，值得牺牲朋友的生命也要完成？”刘一明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你收了多少钱？一定不是个小数吧？”
那人忽然觉得这问题怎么这么刁钻，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我凭什么告诉你！”
“对于我来说，”刘一明靠在墙上，聊天一般，“无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放下朋友不管。我就不明白，即使是荒野最冷血无情的猎人，至少还把自己和团伙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而你们却为了钱……”
“我们是为了……”
那人激动的跳起来，把手放在胸前，似乎是在比划一个手势。
瞬间，他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嘴，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双手也赶紧收回来，规规矩矩的老实下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全无防备，善良直爽，说些这种有的没的话，很容易让对方也失去警惕。
“嗯？”刘一明抓到了把柄，“你们是为了什么？”
他模仿刚才那人的动作，把拳头放在胸前，“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船票吗？那么想上方舟号吗？”
“可是我们是自由先遣军的，你不知道吗？据我所知，特等船票和管理船票不好交易，即使抢到手了也难以出手，但是整个義和区拿着普通船票还没走的人，至少还有两百人，你为什么会偏偏选中我们？”
刘一明就像个发现了线索的小孩，问个没完，步步相逼。
对方索性躺在床上挺尸，再也不肯开口回答任何问题。
沉默中，刘一明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是不可以放你出去。”他说，“我查过你的账户，里面一分钱的进账也没有。船票系统里，也没搜索到你的身份登记，无论你是收了现金还是预定了方舟币，你现在不出去，那些钱可都糟践了。”
“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你的朋友死了，你也什么都没得到，不糟心吗？要是我的话，一定恨死了，为什么一定要抢船票？为什么偏偏是自由先遣军？”
“关你什么事。”对方冷冰冰的回答。
“你怎么这么淡定？还是说，你们原本就是冲着自由先遣军来的？哦不，是冲着家属来的？”
那人脸色铁青，决心再也不辩解一句话。
每次一辩解，都会被这个年轻人抓到把柄，自己难道就这么笨吗？他不明白，其实不是他笨，只是他不擅长说假话，一旦被反驳被质疑，就会忽然没了底气。
“如果说是冲着家属来的……有什么意义？”刘一明只是自顾自的冥思苦想，“抢走一张船票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手里还有好几张船票呢，不过我听说，重伤者和久病者，会被拒绝上船……”
“就到这里吧。”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刘一明扭头向身后看去。
牢房的门咔嗒一声自动解了锁，看起来是拥有这里的管理权限，随之，一个人影从外面拉开房门。
那是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略显粗糙的脸上线条硬朗，颧骨突出，眼窝深凹，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目光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成熟干练。
这人是谁来着，这么眼熟！
刘一明愣了好几秒，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人今天上午自己刚刚见过，手里那张审讯许可，就是从这人手里拿来的。
是的，来人正是義和生存区的防务部长，名叫陆皓月。
“你怎么来了？”刘一明惊讶不已，都忘了打个官场上的招呼。
防务部长倒是一点儿也没在意，笑笑说道：“我说，小伙子，审讯就到这里吧。”
“为啥……”
刘一明尴尬的看着他，心想一个防务部长，怎么管起这档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了？更何况他才刚进来没多久，还没说上几分钟话呢，也没到时间限制啊。
“我知道，忽然这么说有些突然。”防务部长依旧态度和善，“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你带我去？”刘一明更糊涂了，“可是我问的是他啊……”
说着他再转头看那囚犯，只见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认错一般低着头，想看却不敢看，似乎是在害怕这个防务部长。
无论是陆皓月进来的时机和动机，还是囚犯对他的反应，都证明了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好吧，我跟你走一趟。”刘一明说。
牢门重新关闭，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走廊，那个疯子仍然以同样的姿势无声的把脸贴在小窗的铁栅栏上，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两个沉默走过他面前的活人。
“可惜咯……”他嘿嘿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是不是在可惜自己没吃到这个小年轻的肉。
第468章 危险信号
刘一明跟在防务部长陆皓月身后，两个人默默无言的走出能力者监狱的大门。
这里是生存区的边缘地带，两米开外就是厚重的生存区内墙。
穹顶的弧度大概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得到，平时仰望的天空，在这里完全失去了天空的高远，而是以奇怪的倾斜角度压下来，光泽也越来越暗，直到离地面两人多高的地方，换上了普通材料，不再发光。
这么看上去，就像一道高高的围墙，而人类，不过是被养在笼子里的动物。
陆皓月顺着那道压抑的围墙，向生存区南门的方向走去。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有些耀眼，刘一明随便的伸出手去遮挡阳光，一个纽扣电池一样的小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落进路边的杂草里不见了。
……
这时，自由先遣军总部的办公室里。
周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那个红头发的白银大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大模大样的翘起二郎腿。
另外还有五个奇装异服个性十足的人，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咳。”周阳有些尴尬，他一直忘了问这个人叫什么，久而久之就真的忘了。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红毛。”
“不是，我是问你的名字，不是外号。”
“我特么的就叫洪茅！”红毛的年轻人很气愤，“三点水的洪，茅台的茅！”
“噗嗤……”阿乐在旁边没忍住，笑了出来。
红毛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周阳说道，“外面说，咱们自由先遣军要解散了！”
“哦？怎么说？”周阳问道。
红毛耸耸肩，摊开双手，“药剂师走了，两个一直干实事儿的管理也走了，虽然现在还有任务在发放，但是估计过不多久也就没了吧？土著那边儿有个老爷子领着，还算个群体，我们这些人，算什么？一盘散沙……”
“嗯……”周阳托着下巴，自由先遣军的任务太分散了，难以凝聚，这个问题他也注意到了。
以前大都是几个人可以完成的任务，任务结束拍拍屁股走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新地球生存联盟的支援上，每个任务都是整体环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看看现在，这边儿有黎明之师，那边儿有机甲兵团，哪个不是细分层级，总有领头管事儿的，遇见问题说了算的。倒是咱们自由先遣军，虽然大家都是一个项目的，但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跟不认识似的。”红毛一脸的不满意，“你要扁平化管理，以前可以，但是现在大家需要合作，没个主心骨怎么能行。”
“那要不，你来试试？”周阳说。
他是真心想提拔一些人。
面前这个红毛，虽然人硌了一点，但是实力确实不差，刚才的一番逻辑也讲的思路清楚，这样的人可以用。
红毛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老子就喜欢您这么爽快的人！我来试试，放心交给我好了！”
“你好好计划一下，有点儿头儿的样子，别给我出去露怯。”
“那当然！”红毛兴奋的站起来，“你别看我平时这样，我要是正经八百起来，黎明之师那帮农民，还有机甲兵团那帮吃官饭的，都得服服帖帖的。你知道我觉醒之前是干嘛的吗？”
“哦？干嘛的？”
“我可是在联盟安检技术中心，靠我这一身技术捧着铁饭碗的！”红毛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炫耀，却又有些失落，“唉，只可惜，你也知道，周围的人对进化者都不太友好，我就干脆辞职不干了……”
红毛似乎还想继续讲下去，作为一个进化者，自己是如何排除万难，建立自己的小团队的，只是还没开口，就被阿乐砰的一声推门而入打断了。
阿乐刚才被人叫出去，不到几秒钟就又慌慌张张的回来。
“防务部长派人来，请你现在马上去一趟！”阿乐说道。
“防务部长？”周阳疑惑，“他找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
“我去看一眼吧。”周阳站起来，穿上外套，“阿乐，你在这跟……咳，红毛同学，你们先整理一下交接事务，然后发个公告内部周知一下，我去去就来。”
周阳刚准备出门，又停下脚步。
“哎对了，防务部长叫什么来着？”
“陆皓月。”阿乐看了看手里的单子，上面有个落款，“大陆的陆，皓月当空的皓月。”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有违和感？是奇怪呢，还是耳熟呢……周阳只是冒出了一丝这样的感觉，暂时没兴趣去记忆里搜索，先去见见再说。
“还有。”周阳又停下脚步，“刘一明还没回来呢吗？”
“没呢！”
“真是不省心……”周阳念叨了一句，就抬脚往外走。
刚迈出门槛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抬头定睛一看，只见对面以极快的速度飞来一个东西，想躲开又躲不开！——“嗷～”的一声，小白一头撞在他身上。
“不好啦不好啦！“小白慌里慌张的。
“咦，我不是让小明去审问那个进化者的时候带上你吗？”周阳说，“他没去找你啊？”
“他来找我啦！但是我懒嘛……我就把这个玩意儿给他了！”小白吐出来一个纽扣电池一样的东西，说道，“所以，那个缺心眼儿的怕是有危险啦！”
“什么玩意儿？”周阳拿起来那个金属钮扣，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上面还镀着一个精致的小白头像。
他记得这个东西。
这是小白和艾丽联合研究开发的，可以传递特殊简单信号的东西，而这种波长的信号会被能力者的感知忽略，只有小白可以收到。简单的触摸后落地即可开启信号，它就会持续发出求救讯息给小白。
这样艾丽遇到危险的时候随手一丢，小白就能跑过去救她。
艾丽特意为它定做了个小白样子的外壳，还给它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叫做“有危险扔小白”。
反正现在艾丽已经不在了，这玩意儿还有好多，留着也没用，小白就偷懒，干脆拿它充当自己的出场。
第469章 繁星皓月
周阳心里猛地一沉，刘一明不是这么粗心东西随便丢的人，也不是这么善于求助于人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有危险，他肯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去解决掉。
“你在哪里捡到的？”
“门口！”
“门口？”周阳抬头向外看去。
“哎呀，不是这个门口，是大门口！”小白急的团团转，终于把话说清楚，“生存区的大门口！義和区南门！”
去审犯人，为什么要出城？
“阿乐！”周阳叫道，“你跟我去南门外看一眼，现在马上！刘一明可能有危险！”
阿乐赶紧跳起来，配上自己的刀。
不对……
周阳的脚步又一次嘎然而止，这个门槛他今天迈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迈出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他很在意……
“不对……你刚才说，防务部长叫什么来着？”
“陆皓月啊。”阿乐说，“你以前记性没这么差吧？”
周阳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索着，不到0.1秒，一个曾经听过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陆繁星。
这个名字他只听过一次。
那时侯，地下城起义还在酝酿阶段，他孤身一人拜访了李鹏飞。
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屋子里，他曾经久久的凝视着那片贴满剪报和照片的旧墙，墙上有一张珍贵的上一代鬼兵队七人合影。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周阳曾经这样问道。
于是他在李鹏飞的娓娓道来之中听见了这个名字，站在最边上的那个笑得开心的小个子，叫陆繁星。
繁星皓月……
看年龄，是兄弟吗？
既然是鬼兵队的亲属，无论是梁立光复鬼兵队的时候，还是自己扩张组织建立自由先遣军的时候，他都隐藏着身份，没有站出来。为什么？
已经做到生存区防务部长了，难道会反过来看淡一切？
不会的，周阳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种：因为他和自己有着截然相反的立场！
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去，必然与刘一明这件事有关。
“所有人都听着！现在交给你们一个十万火急的任务！”周阳的语气忽然分外严肃，阿乐和红毛他们都一脸惊讶的抬起头来。
“你们七个人，全部出动，去南门外找到刘一明支援他，无论用什么办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带上小白，他会帮你找到目标！”
“是！”阿乐。
“嗷！”小白再不敢偷懒。
“没问题，闲得手痒。”红毛和他的五个小弟跃跃欲试，总共加起来七人一兔。
“也许会有一场大战，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赶紧，一秒钟都不要耽搁！”
“你呢？”
“我照原计划去防务部，会会这个主谋！”周阳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不需要更多解释，周阳前脚踏出自由先遣军的大门时，七个黑影和一个白球已经从后门飞出，全速出发。
……
生存区厚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风裹挟着黄沙，不知什么东西的残骸在半空飞舞又落下，显得更加荒凉。
陆皓月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伙子，你成为进化者之前是干什么的？”他随意的问着，没有停下脚步，以不变的速度继续走着，走向荒野深处。
刘一明警惕的跟在他身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
“没事，就是随便聊聊。”陆皓月说道，“看年龄，你那时候应该还在上学吧？”
“没，我退学了，瞎混。无业游民，准备到了年龄就去晶石矿上打工。”刘一明说，地下城的时光浮现在他的心里。
“那你觉醒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觉醒了难道不开心吗？”刘一明不懂他的意思。
“并不是人人都开心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是绝大多数，对于进化者，社会容忍度并不高。”陆皓月说道，“给你讲一个我朋友的故事，他是个厨子。”
刘一明默不作声，认真的听着。
“他很喜欢烹饪，学了相关的专业，考了厨师资格，如愿以偿的进了整个生存区最高级的大饭店。工作以后他认真踏实的磨练技能，五年之后，他就要成为那里最年轻的厨师长了。有些人就是对某些事情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这热情支撑着他们成为行业翘楚。”
“但是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控制火焰的温度。他完全不用碰灶台的调火装置，火焰在他的随心所欲下发出各种颜色，要爆炒要慢炖，自由自在。很奇怪的技能，是吧？”
“不奇怪，我见过的。”刘一明说，跟阿乐一样。
“我那个朋友很高兴，或者叫窃喜，以为自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如果可以随心所欲的调整火焰甚至整个锅的温度，这样会比别人少很多步骤，关火，过水，速冷速热，这些都在弹指之间完成，做出来的菜会更好吃，要是参加个厨艺大赛什么的就更牛了，对不对？”
“一开始他只是偷偷的用，后来得意忘形，就真的不再碰调火装置了。所以当然，不久就被人发现了。”
“那有什么？这又不是坏事！”刘一明说。
“对啊，我那个朋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就兴奋的告诉大家他的特异功能，表示会继续努力做出更好的菜。然后呢，他就发现自己受到了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厨房的位置经常被别人取代，同事们也都开始躲着自己，似乎在背后议论着什么。”
“他比咱们省了多少工序，这不公平。有人说，他还有脸报名参加厨艺大赛，要是他获了奖，你说让咱们这种普通人还怎么干，努力一辈子不及人家一个小小的意念。”
“还有人说，他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能力？比如说在菜里面加点东西不被发现什么的？这时另外一个人说道，快别说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万一哪天被他听见了，一生气，对着你这么吹一口气，你猜怎么着？你整个人都得变成一具焦尸，连你妈都认不出来。大家赶紧都默契的闭嘴，噤若寒蝉。”
“不久之后，大饭店的老板就找他谈话。身价上亿的大富翁，向他鞠躬道歉，很客气的劝他离职。但是一旦从这里出去，再也不会有别的饭馆接纳他，他擅长的菜艺是高级料理，就算自己开小店也不会有合适的顾客光临。”
“你是在担心我吹一口气把你整个店都给烧了吧？他问面前鞠躬哈腰的大老板。想不到，被亿万富翁如此恭恭敬敬的对待，他竟然一点都不开心。”陆皓月说着，叹了口气，“有些人啊，就是想不开。总希望自己是因为擅长的能力而被尊敬，而不是因为危险的威胁而被尊敬……”
“然后呢？”刘一明不由的追问。
第470章 隐藏的进化者
“那完蛋了。”刘一明说，“他一把火把大饭店烧了？还是把大老板弄死自己当老板了？”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哈哈。”陆皓月笑了起来，“小伙子，我可不是在讲传奇爽文，我讲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真实的故事。我那个朋友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之前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偶尔还有联系，后来慢慢的也都不再愿意联系他了，毕竟他是一个危险的异类。”
“他可以来自由先遣军啊！”刘一明说。
“不是人人都喜欢战斗的，我这朋友，就喜欢做菜，钻研料理是他人生唯一的兴趣，你们自由先遣军收厨师吗？”
刘一明挠头。
“有些人穷尽一生想获得超人的能力，有些人只想平平凡凡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陆皓月说，“而一旦获得了超人的能力，这个社会对他们的容忍度是很低的，人们总是会防备和敌视那些超出他们控制能力范围的人。”
“人情真淡啊。”刘一明点头表示同意，记得周阳说过相同的道理。
“你说对了，这个社会里没有兄弟。你们年轻人重情义，一起喝酒的兄弟忽然拎着大砍刀过来，说别怕我是来帮你的，你也许会信，但是社会上可不信这套，自己的利益和安全总是最优先考虑的。”
“嗯，我知道。”刘一明说，“就好比上一代的进化者，就被陷害然后彻底消失在历史里。”
陆皓月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冷笑道。
“你以为现在，进化者就被承认了吗？最近几年，进化者频繁出现，但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极少数。联盟能有你们自由先遣军，并不是因为他们承认进化者，而是因为进化者太多了，他们消灭不过来。”
“……这么说好像也对。”刘一明说。
“你们几乎没有拿到特等船票和管理船票吧？”
“是啊。”
“你们以为是因为地下城起义的事情跟联盟总部闹翻了，他们给你小鞋穿？不是的。即使没有闹翻，你们也不会有票。”陆皓月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你们是无法控制的极少数派。”
“……你跟我讲这些干嘛？”刘一明抬起头来，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背影，个子不高，甚至还没自己高，但是背影却给人一种强壮精干坚定不移的印象。
再回头看身后，他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身后的生存区已经被树林和一座小山坡挡住视线，看不到了。
“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些？”陆皓月转过身来，“我想告诉你，不是所有的进化者都跟你们一样热衷于战斗，梦想当超人。不要以为，这世界上的进化者组织，只有你们自由先遣军一个。”
刘一明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人的气息有些奇怪，感知到的能量模模糊糊，说不准他到底是普通人还是进化者。
他正这么想着，只见陆皓月开始解西装的扣子。
干嘛？想打一架？这些当官的总是穿得这么不适合运动。
刘一明的手不由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陆皓月不紧不慢的脱掉西装外套，扯掉领带，又脱掉衬衣，刘一明才发现，他里面穿着一层薄薄的特殊衣服，说不上是什么材料，闪着某种金属光泽，看起来没什么弹性，在心口处还镶嵌着一块纯黑色的晶体。
“黑晶石，联盟忌讳的材料。”陆皓月解释道，“因为它能无穷无尽的吸收能量，就像一个无底洞。而它经过改良之后，就可以避免多余的能量散发出去，被能力者感知到。”
说着，他脱下那件黑色的马甲。
在刘一明的感知中，面前这个人的形象终于清晰起来，能量像洪水一样从他强劲有力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看来他的实力，在整个联盟来说也要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刘一明握着刀的手更紧了一些，战斗中需要的是经验，能量的大小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只要不是差距太大，都有反转胜局的机会。
“我们行事一直很小心，避免引起自由先遣军的注意，甚至放弃了从自由先遣军成员手里收购船票的大好机会，想不到竟然还是被揪到了线索。”陆皓月盯着刘一明抓着刀柄的手，露出笑容，“怎么，你要打一架吗？”
“难道不打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想法天差地别，如何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感，也不过是奢望。”陆皓月叹了口气，“那就打吧。”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无数道能量，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这里汇聚而来，仅仅是一瞬间，无声无息的，两个人已经被黑影团团包围。
大概有二十来人，以刘一明为中心，包围成规矩的圆形。
他们每个人都是黑衣蒙面，没有任何个性的装束，几乎整个身体都被掩饰起来，如果不是需要视觉来辅助，甚至连两只眼睛也不愿意露出。
陆皓月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刘一明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这些人每个人都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进化者要强，起码从他们冲锋过来的速度来说，就比自己快上一个档。
“你们不是不喜欢战斗吗？！”刘一明大声说道。
“我们确实不喜欢战斗，但是我们终究意识到，如果不战斗，就不可能争取到任何结果，所以总要有些人出来战斗的，为了我们的明天。”陆皓月说道，“既然我已经给你讲了很多，而且你也是快要死的人了，不在乎让你多知道一些。——我们的目的，就是创造一个只有进化者的世界。”
“而方舟号，就是我们实现理想的最好的地方。”陆皓月向着天空伸开双手，“区区二十万被誉为行业翘楚的普通居民，对于我们五百位顶尖进化者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就算有些闲散的能力者也不足为惧，听话的留着干活，不听话的就让他们永远消失！我们多年隐藏身份，为的就是这一天！”
第471章 久违的战场
“你想得也太容易了吧？”刘一明说。
“一点都不难，区区二十万人，很容易统治，不过有两个条件。”陆皓月继续说道，“一个是与我们目标相同的人进去得足够多，一个是与我们目标不同的人进去得足够少，你说是不是？”
“我们的人几乎都已经进去了，有收购的船票，也有本来就在各行各业埋伏着的精英，剩下这些人，是为了未来选择战斗的押后团。但是，自由先遣军始终是我最大的顾忌，尤其是那个周阳，我真的不想放他进去。”
陆皓月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如果他拿特等船票，我倒可以放他一马，因为他会一直睡到我们统治方舟号，也不过是一具尸体。——但是他偏偏拿了普通船票！”
“不过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重情重义，不能自理的伤病患者不能上船，这是规定，如果你们的家人突然受伤住院上不了船，你们肯定也会主动放弃船票。”
“原来真的是这样。”刘一明说，“我只是随口胡说而已。”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皓月退后几步，和刘一明拉开距离，然后伸开双手，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喊道，“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为了我们的明天战斗吧！”
话音没落，只见一道黑色的残影已经划出笔直的路线，朝包围圈的某一点突破。
随着这道残影一起的，还有一道闪亮的白光，三条红色的轨迹，分别来自两只恶魔之眼，和鬼刃的高速模式。
刘一明开启了最大功率。
他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只能用最大的力量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
他选择了往城门的方向突破。虽然那里的防卫可能是最强劲的，但是……万一有人来救自己呢……
从他们出来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久，这场危机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小白给的那个破玩意儿管不管用，就算管用，也不知道小白有没有捡到那个玩意儿，就算捡到了，那个不靠谱的兔子会不会完全不在意，以为只是粗心丢了？
希望渺茫，但他还是选择了返回的方向。
包围圈立刻改变了阵型，飞快的向刘一明的路线聚拢。
……
“阿嚏！”小白刚刚出城门，打了一个喷嚏，“谁在说我？！”
“哇哇哇，不好啦！”小白忽然对着后面的人嚷起来，“你们闻到能量的味道了吗？”
阿乐和红毛几个人脸色都是一变，虽然感知不到那么远发生了什么，但是极度危险在空气中蔓延的气息，他们还是熟悉的。
小白先窜了出去。
“你们走我这个方向，直线过来就好啦！情况紧急我先走一步！”小白还没说完，已经变成一个白点消失在天空里。
七个人瞬间开启最大速度，紧随其后。
空气里充满了紧绷着的能量，离得越近就越能感受得到，那是围猎者的必杀之心和猎物的绝地求生的紧张。阿乐的心狂跳起来，即使是和面具人的大战，他也没有这样过。
“马的……”红毛除了一句脏话，再也无暇说别的。
七个黑影扫过荒原大地，争分夺秒的扑向战场，岂止是争分夺秒，多一个毫秒就多一丝希望。
……
義和生存区里。
工作人员领着周阳，穿过长长的迷宫一般的走廊，进了防务部的一间办公室。
周阳之前从没跟这里的防务打过什么交道，第一次知道那座看似碉堡的防务部大楼的内部有这么庞大复杂。
“天气还挺热，您先喝口水，部长马上就来。”
工作人员把一杯白水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
有哪里不对……
周阳噌的站了起来，他的感知企图和远去的脚步声一起，探知一下整个楼里的状况，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感知到，甚至穿不过那道厚重的门，也穿不过四周的看似普通的墙壁。
这间房子，和能力者监狱的那些牢笼用了一样的特殊材料，可以隔绝能力者的感知。
周阳快步走到门前想出去，却发现门竟然已经被锁死。
这看起来普通的门，实际是用了能力者监狱的三重十字锁，不仅仅是门，包括四面的墙壁，都是伪装的普通墙壁，内芯则是坚硬度超高的特殊材料。
至于窗户……
伪装的窗帘后面，根本没有窗户！
忽然，死一板安静的屋里，天花板上的某处忽然响起轻轻的气流声。
周阳抬头看去，一个指头粗细的通风孔里，淡紫色的剧毒气体正悄悄的泄漏下来。
周阳知道，所谓的防务部长，再也不会来。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这个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发现他的身份，于是将计就计在这个时候派人找上门来，一个新的发现会使人忽略很多别的因素，没想到自己竟然也疏忽了，未经仔细验证就匆匆前来，却中了敌人的圈套。
周阳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墙壁，毒气对自己没有威胁，但是想要突破这个地方，确实要费一番功夫。
还是有哪里不对……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为什么总有不祥的预感？到处都是违和感，让他思绪混乱。
周阳摸着墙壁的手指忽然一颤。
陆皓月并不是要把自己杀死在这里，以他的信息能力，应该判断得出这些东西杀不死自己的！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就是阻止自己去救刘一明……
一声巨响，防务部的大楼连同周围的地面一起震颤起来。
正好走过旁边的行人们惊叫着，按照灾难演习的样子，乖乖抱着脑袋趴到地面，瑟瑟发抖的等待着之后的停电或者高空坠物。
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没等到。
只感到了一阵狂风掠过，灰尘扑面而来，再抬头，防务部的墙上竟然出现那么大一个洞，正好能容一个人出入。
可怕的是，洞口看起来像被某种能量撕裂一般，水泥块被冲击得到处都是，墙体里伸出撕裂成条状的奇怪的金属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就像怪物的獠牙。
谁也没看见，一个身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无声无息的飞过他们头顶，向生存区南门奔去。
第472章 兔子搬来的救兵
荒野深处，二十个人对一个人的围猎。
横穿平原的冷风到了这里也骤然而止，空气中只剩下能量的疯狂涌动。
如果这时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大概会被这能量冲击到意志昏迷。
刘一明全身的反应速度和运动机能都已经开启到最大，面前的三个人全方位阻断了他的去路，两边正在有人飞快的并拢过来。
只剩一人的距离了！
刘一明闪电般举起手中正在轻声轰鸣的鬼刃。
然而随着这个动作，传来的却是砰砰两声连续的枪声。
刘一明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手枪，悄悄在身前对着另一侧开了火。右边包抄过来的两个敌人忽然身体一震，两发高爆子弹分别钻进两个人的额头，在颅内爆开。
这么近的发射距离，即使反应再快也很难躲开，更何况是联盟的s级进化者专用武器。
手枪本来是远程的，谁也没想到这个灵活的小瘦子会用它做近战武器。
这时，鬼刃已经以格挡的姿态，与面前同时袭来的三把刀撞在了一起，高速震颤的鬼刃竟然挡住了三倍的攻击，对方每个人手中武器都是一震，震得他们虎口生疼。
刘一明借了弹回的力道，身子猛的一斜，从右边那两个额头中弹正在缓缓倒下的敌人头上踩了过去，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但是情况绝对不乐观，因为这些人的实力实在是不错。
这么一周旋，虽然找到了突破口，但是也为后面紧追而来的袭击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一把尖刀在背后突然加速，直奔刘一明的后心。
刘一明忽然减速侧身，鬼刃以出其不意的角度从背后伸出，那敌人眼看着自己的尖刀落空，同时因为惯性将自己的身体直接挂在了鬼刃上，再被鬼刃的切割波完美的劈成两半。
这样没有战斗经验和战术敏感的敌人，如果可以一对一的来，就算有一百个，刘一明也不会败。
但现实不可能让他一对一，也不可能永远给他完美躲避的机会。
何况，两个回合，虽然灭掉三个敌人，但是时间耽误的太多了，后面的人已经尽数追了上来，各种攻击像雨点一般，无死角的朝他袭来。
终于，一把长刀贯穿了他的心脏。
下一毫秒，如果这把刀一转，把心脏搅碎，那么即使是进化者，拥有再牛的愈合能力，也无力回天了……
突然，就在这一毫秒！
那把长刀的主人还没来的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就被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大力击飞出去，“啊”的惨叫一声，飞出老远，长刀顺着惯性抽出刘一明的身体，脱手落在地上。
“小白！”
刘一明倒在地上，兴奋的喊道，完全来不及顾及自己胸口喷出的鲜血。
小白以完全没有物理原理的奇怪速度左冲右突，冲上来的敌人纷纷被打得鼻子酸痛，眼冒金星。
“奶奶的！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就真当我是只兔子哈？！”
小白攻击竟然不耽误说话。
但是这么多人，小白看起来也很吃力。
这时，一个人影从刘一明头顶飞过。
“你恢复，剩下的交给我们！”红毛豪爽的朝他大喊着，挥起自己的大刀，下一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掉了一个敌人的脑袋。
紧接着，又是五个人影从他头顶飞过。
嗯，还有一颗穿甲弹。
以超高速呼啸而过的穿甲弹命中了一个毫无防备的敌人，激起一大团黑烟，就算是进化者，看起来应该也没命了。
阿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没来得及跟刘一明说话，手臂上第二颗穿甲弹呼啸而出。
刘一明终于放心了，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厚重的铅云，黄沙和降尘将原本就微弱的阳光挡得死死的，没有一丝生气，但是在他眼中，却是晴朗美好。
伤口的血已经止住，无数细胞寻找着自己原先的位置，将断面粘合，以觉醒者的愈合能力，只要休息个两三天，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刘一明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走进自己的进化空间，他对着天空上那只恶魔般鲜红的眼睛说到，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没想到，恶魔一下子给了他这么久的时间，久得他都快忘记了。
……
整个战局被冲垮，从轻松的围猎陷入到一团混战。
“他们是谁啊？”阿乐朝红毛喊道，他的远程攻击已经无法瞄准，也抽出鬼刃一头钻进战局。
“管他们是谁，敢杀咱们的人，就得死！”红毛砍人的时候显得特别凶，嘴角上挂着奇怪的微笑，毫不留情的刀光起落，他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愿意想别的事情。
陆皓月的人手虽然有所损失，但比起自由先遣军的七个人来说，还是多了一倍，不过似乎局势也将将能平分秋色。
这样的混战局势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慢慢的后退，想找机会脱离战斗。
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超他的脸上糊来！
陆皓月向后飞出，狼狈的一屁股摔在地上，鼻子酸痛，眼冒金星。
“你……”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周阳的宠物，据说是个神秘的外星生物，这种违反人类常识的东西，早该被送到科技中心的实验室去。
刚说出这一个字儿，脸上又挨了一下重击。
“你什么你！”小白说，“我看你就是头儿吧？看我把你打成猪头！哇哇哇！”
小白打得可开心了。
陆皓月发现无论用什么武器格挡，或者用什么闪避姿势，甚至用能量防护，都无法对小白的攻击造成哪怕是一点点的阻拦。
他只能狼狈的全缩成一团，用手臂捂着脸，但是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击，“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绝望的叫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红毛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发生状况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前方不远处。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跟了自己五年的小弟，同时被两个人夹击，躲闪不及，敌人的一道刀光闪过之后，他的头歪歪斜斜的从身体上滑落下来。
那颗头还没来得及看自己一眼，头上还绑着傻乎乎的黑发带，自己还曾经吐槽他那个发带丑死了，就像工地上干活儿的民工……
第473章 最后的围猎
一股悲凉的怒气从红毛的心里涌起，血液直冲他的大脑，他抬脚就准备冲过去，忽然两把砍刀迎面劈来，将他压制回去。
这次的敌人，有些不同。
他们不是一盘散沙，互相之间有着若有若无的默契，虽然缺少战斗的经验，但是每个人都很聪明和冷静，实力也相当不错，这是陆皓月选出来押后的精锐。
这边两个敌人配合，把红毛牵制得死死的。
那边，刚才杀了黑发带的那几个人，毫不犹豫的转而扑向下一个目标。
混战场上，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他们牵制住强者，集中攻击力从软的开始捏，解决掉一个就少一个。
面对突如其来的四面夹击，又一个小弟挂了。
两把长刀在空中对穿了他的身体，就像个残酷的绞刑架，他束在脑后的长发散开，鲜血像泼墨一般哗哗的洒在荒地上。
红毛记得自己曾经吐槽他的头发，自来小卷卷还非要留长发，像顶着一头方便面，从此以后大家都私下里叫他方便面。方便面虽然打架不怎么厉害，但是人很聪明，是整个团队的智囊。
他平时最爱面子了，却死得这么难看……
一声怒吼从红毛的胸腔深处爆发出来，面对前方挡住他的两把长刀，不顾一切的举刀劈下！
三把武器撞击在一起，却承受不住巨大能量的冲击，刺耳的颤抖了几下，然后同时断裂，分崩离析。
这时红毛已经冲上前，一手一个，直接抓住了两个敌人的领口。
两个人只觉得世界转了一小下，最后看到的是一张愤怒至极的脸，眼前就黑了下去，失去知觉。
因为那两颗头颅在红毛的一声怒吼之下猛烈猛撞在一起，不知颅骨有没有碎，但是颈椎肯定是再也接不起来了。
红毛扔下两具尸体，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竟然赤手空拳，他的武器已经在刚才断掉了。
“接着！”后面一个弱弱的声音喊道。
同时，有个东西旋转着向自己飞来。
红毛一侧身，稳稳的接住了那个东西，那是躺在地上的刘一明扔过来的鬼刃。
而这时，敌人们已经围猎到第三个目标。
红毛急了眼，不顾一切的就往那里冲。忽然，一个敌人从侧面防不胜防的瞬移到了他前方，一把长枪笔直的指向他的心口！红毛大惊失色，如果这样冲过去，都不需要对方出手，自己就会因为惯性直接挂到敌人的长枪上去，但是他却已经完全在空中，来不及停步了。
千钧一发之时，只觉一股气流从耳边经过，呼啸声几乎震坏了他的耳膜，摩擦的热量烧焦了他的好几缕头发，随即，一颗穿甲弹正中面前敌人的身体，将他击飞，长枪失去了主人，歪歪斜斜地坠落在地。
不远处的阿乐只来得及分出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下一秒就赶紧用鬼刃格挡住前面落下来的刀光，不擅长力量攻击的阿乐被击得后退好几步，正好慌忙一伸手，一个正准备偷袭刘一明的敌人忽然被淡蓝色的火焰笼罩。
“别动！”躺在地上的刘一明朝他举枪。
阿乐僵住一瞬间，子弹擦过他的头顶，紧接着后面上方传来什么爆开的声音，热乎乎的液体洒进他脖子里。
红毛一边痛苦的大吼，一边疯狂挥舞着鬼刃，甚至来不及瞥一眼死去的队友。
每个人都在受到围攻。
“哇哇哇！”小白也在那里对抗好几个，毫无规则的瞎打，“你们坚持下，我马上就来救你们！”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它完全腾不出手来。
战线不断的后退，后退。
红毛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队友，肩上还挂着彩，阿乐的能量也已经几乎用尽，还有一个躺在地上不能动的刘一明，而敌方，虽然陆皓月已经被小白打成了猪头，但是还足足还剩十个有战斗力的人。
“杀！”陆皓月愤怒的一挥手，余下的十个人一起冲锋，向着三个残兵败将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十个黑影纷纷跃起，带着锋利的刀光从天空斩下，在灰色的天空中，就像来夺命的死神团。
就在这一瞬间。
洪水一般的能量冲击突然从远方袭来，来势凶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推向这里！
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转而被无穷无尽的恐惧笼罩，无论是正在冲锋的敌人还是无路可逃的红毛和阿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能量，浩大到海啸一般势不可挡，疯狂到可以毁灭一切，几乎已经实体化，他们从来无法想象，这样的能量竟然可以被一个人控制在手中，而那个人还可以保持不被撕成碎片。
转瞬之间，能量的洪流安全的越过三个人的头顶，对面攻击而来的十个人无一幸免，全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齐齐击退，飞到百米之外。
两个没能扛得住冲击的七窍流血，当场毙命，能量的风暴已经撕裂了他们的身体机能。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刚才全力的防护已经耗尽了他们体内剩余不多的能量。
周阳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中央，只是失落的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荒芜土地，鬼刃缓缓出鞘。
在他面前的敌人们心惊胆寒，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死神的镰刀。
下一瞬间，周阳的身影又消失了。
破空之声，白光闪动。
血液喷溅上天空，或是洒进黄土，连一声惨叫的机会也没留给他们。
能量已然耗尽，心中充满恐惧的敌人们，此时在周阳手里，就像捏死一只小虫子那么简单。
“我这辈子只这样杀过变异野兽，从来没这样杀过人。”周阳把鬼刃收刀入鞘，淡淡的说道。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能量和生命都如浮云一般散去，荒野重新归于平静。
陆皓月抱着脑袋，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抬起头来。被小白打肿的脸上沾了黄土，显得十分狼狈，完全失去了一个防务部长的气质。
“哈哈哈……”陆皓月忽然仰天长笑，听起来却像是在哭。
第474章 借来的时间
“马的！”红毛大吼一声，上前两步，举刀就要朝陆皓月头顶劈下。
“别杀他。”后面忽然传来刘一明弱弱的声音。
红毛手上一僵，动作停住了，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还是人家的刀。他生气的把鬼刃抛给刘一明，“你自己来杀吧！”
“哈哈哈……”陆皓月笑得比哭还难听，“你们杀了我吧，就算杀了我，也什么都阻止不了了，方舟号依然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我只是……觉得你挺可怜的。”刘一明说。
“可怜？”陆皓月愣了一下，用自嘲的语气重复着。
周阳走到他面前，问道，“陆繁星，是你的……？”
“是我弟弟。”陆皓月终于冷静了些，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按照辈份，你应该叫我一声大伯。”
“想不到一代鬼兵队，影响了多少人。”周阳叹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即使我们的目标并不完全一样。就像梁立，和我的想法也不完全一样，但我依然尊敬他。”
“笑话！”陆皓月愤然说道，“从一开始光复鬼兵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们竟然还愿意为这个该死的联盟服务？真是不可理喻！”
“你说的联盟，是一个掌权者而已。我说的联盟，是这个一亿人口的世界。”周阳说道，“权力不是什么坏东西，关键在于掌握他的人。话说回来，你自己不是也做到了防务部长吗。”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处心积虑的往上爬，就是为了我们的秘密组织可以多获得一些方舟号的资源，实际上我恨透了这个腐朽的联盟！爬得越高，你就会发现这个联盟越丑陋，不堪入目！”
“会变好的……”周阳只是淡淡的说道。
“如果不整个打翻它，只是换一个最高掌权者，又有什么用！我们进化者，到头来还是被多数派当作心腹之患，排挤，铲除，就连普通人对我们冷眼相向，我们都不能还手打他一顿，要这进化的一身能力又有何用？！”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样子很丑陋，跟我所知的联盟高层相差无几。”周阳说道。
“看来我们是无法达成共识了。”陆皓月沮丧的笑了笑，“你的实力真的很强，看来我一心想要防范你，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只可惜我没能成功……”
陆皓月仰望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就到这里吧。在我死之前，有最后一个请求。”
周阳皱了皱眉头，“说。”
陆皓月忽然显得有些激动，本来瘫坐在地上的他，竟然不顾面子的四肢着地的跪着，狼狈的爬上前两步，那意思似乎想抱住周阳的腿哀求什么。
谁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包括正在沉思的周阳自己，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只有躺在地上的刘一明心里一惊！
因为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陆皓月伸手准备拽周阳裤腿的手掌里，夹着一个小小的微型注射器。
来不及喊了，那只手还有十公分的距离，就要碰到周阳的腿。
啪的一声轻响，微型注射器那不起眼的针头划破了一点点皮肤，其中的唯一一滴淡黄色的液体瞬间融入血液。
陆皓月忽然愣了一下，手上传来异样的触觉。
一只瘦弱的手挡住了他。
刘一明在这关键的一瞬间，扑到了周阳脚边，用最后的力气截住了那只注射器。他一只手痛苦的按着胸前的伤口，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陆皓月的手，眼睛盯着他的眼睛。
“怎……怎么会是你！”陆皓月吼道，空的微型注射针筒掉在地上，“我只有这么一支！”
那个躺在地上的小瘦子，用那样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怨恨或者愤怒，只是一个很简单很纯粹的眼神，让他忽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紧接着，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拎起他的衣领。
“这是什么？！”周阳吼道。
“超级……中和血清……”陆皓月无力的说道，任凭周阳像扔一袋垃圾一样把他抛在地上。
刘一明刚要愈合的伤口，忽然喷出鲜血。
体内的基因正在崩解，他不再有自然愈合的能力，也不再有觉醒者的体力，大量的血液正在从他的心脏里流失，身体迅速的衰弱下去。
“小明……坚持住！”周阳跪在他身边，企图将自己的血液输入给他，像很久以前在北方废墟里救活梁立一样。
但是没有用，自己已经进化得太多了，基因根本无法相容。
“小明……”周阳声音颤抖，企图帮他按住伤口。
但是没有用，鲜血从他颤抖的指缝间喷出，溅了他一脸。
这么久以来，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却无法止住这鲜血，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开一切，但是这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正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喷涌的血柱。
“别按了，疼……”刘一明说，“没关系，我向恶魔借的时间到了。”
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然后慢慢的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像很久以前的那一幕重演。
周阳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存在，而自己置身于多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兽栏。
在那里，刘一明就是这样汩汩的流着鲜血，靠在血泊中看了他一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慢慢的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奇迹发生了，两个人竟然都觉醒了……
周阳看着面前的刘一明，石化一般。
等着这次的奇迹。
荒野的冷风盘旋着穿过枯树枝，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像是在呜咽，地上的沙粒随风扬起，波浪一般层层滚向远方，阿乐和红毛呆呆的站在一边，什么也说不出来，陆皓月自暴自弃的仰面朝天，躺在黄土上。
然而，奇迹不可能再来了。
借来的总是要还的。
周阳恍然，这么多年，无论自己变得多强，无论自己获得了多少，这一幕在最终时刻依然像梦魇一般找上门来，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第475章 我改主意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秒，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周阳慢慢的站起来，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搭在了鬼刃的刀柄上。
“哼，你不敢杀我！”陆皓月大声喊道，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你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方舟号上谁是我们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颅就离开了身体，带着一脸惊讶的神情，叽里咕噜的滚到一边。
“我不杀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周阳冲着那颗头说。
紧接着，他快步走上前去，锋利的刀锋点在那颗头顶，一斩一翘，头盖骨竟然发出脆响断裂开来，露出完整的脑。
阿乐轻声惊呼。
而在做这些事的周阳则是面无表情。
“小白，我要他的永久记忆区。”周阳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啊？！”小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这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是不道德也不合法的……”
“闭嘴。”周阳说，“你再墨迹脑细胞就要死光了。”
小白不情不愿的跳过去，从它的身体里，伸出一条细细软软的白线，像海洋生物柔弱的触角一般，贴上了那只大脑的某个部位。
大量的数据通过小白的意识传输过来，被周阳接收。
其中有儿时的欢乐时光，有被人当作异类时的慌张无措，有得知亲人死讯时的悲伤仇恨。周阳没有心思看他的人生，任凭海量的数据流过，终于等到了一张名单。
那是陆皓月组织下的所有隐藏进化者的名单。
那个组织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
周阳谨慎的收起这份名单，他绝不会允许这些人在方舟号上为所欲为，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联盟，也不是为了什么人类的正义，只是因为他在意的人，都在方舟号上。他已经失去小明，不能再失去更多。
……
风更冷了。
鲜血被吸进黄土，留下遍地深红的印记。
五具尸体被整齐的排在一起，那是红毛的五个小弟。失去生机的进化者遗体迅速枯萎，红毛依次摸着他们的头，把手放在他们心口上。
然后他站了起来，对阿乐说：“你帮我把他们烧了吧，好看点儿。”
联盟人对遗体从来没有执念。
这个世界上没有资源给死去的人做墓地，在荒野的火化，是每个人死后都会有的流程。
阿乐微微点头。
五具尸体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像生存区的天空一般亮丽的蓝色，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几秒钟之后，火焰熄灭。荒野的寒风一吹，满地黑色的残骸纷纷化为黑色的蝴蝶，随风悠然飘远。
红毛久久的望着远方。
“我改主意了！”他忽然大声说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阳面前，“我改主意了！我要特等船票！否则我一个人……怎么活得出那么多人的份儿？！”
周阳从兜里掏出一张特等船票。
那是他之前给殷茵要的那张，但是她没有拿。他也知道，对于殷茵来说，留在这里才是她内心最满足的人生。
“你拿去吧。”周阳说，“船票是空的，现在去登记还来得及。”
红毛的手有些颤抖，接过那张黑色金边的特等船票。
“后会有期。”他低声说道，捏紧船票。
“后会无期。”周阳说，“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家方便面说过，一切皆有可能。”红毛露出坦然的微笑，然后一转身，向生存区的方向走去，一头火红的头发在灰色的荒野里飞舞，让他的背影格外显眼。
阿乐终于绷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抽泣。
“我也改主意了！”阿乐使劲抹了把眼泪，看着刘一明安静的躺在地上，变得和这荒野的地面一样冰冷，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也要特等船票吗？”
“不是……”阿乐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想走了！”
“你不走可以。”周阳说道，“自由先遣军，你愿意带吗？”
“啊？”阿乐疑惑的抬头，不明白周阳的说法。
周阳看着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做事认真，思路清晰，脾气又好，不骄不躁不冲动，比那个当年只知道打架打猎打游戏的自己强多了。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刚从地下城出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周阳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的事件，参加了这么多场生生死死的战斗，无论是经验还是资历，都比我当年强多了，也该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随着这句话，周阳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递到阿乐面前。
那是自由先遣军的队长徽章。
徽章沿用了鬼兵队历来的纹样，精致的花纹与恶魔图样完美结合，自有一种神秘和庄严，里面内置着联盟安全系统的电子芯片，可以顺利通过联盟的任何安全检测区。
阿乐完全傻掉，忘记了哭泣。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最大的缺点也是善良。”周阳说道，“……但是我觉得，善良没什么不好。新地球生存联盟，希望能多一点你和小明这样，内心简单纯粹的人。”
阿乐还是傻愣着。
“别这么愣了，一点儿威严都没有！”周阳把徽章塞进阿乐手里。
然后，他转身抱起刘一明的尸体，淡淡的说道，“我想送他去一个地方……”
刘一明的表情依旧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周阳的手里却再也感受不到生命和温度。
一阵寒风忽起，周阳的身影化作一阵疾风随之远去。
阿乐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徽章，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最后一次，阿乐心里说，以后再也不掉眼泪了，太丢人了！
他深呼吸一口，在寒风中踏上了归途。
在他身后，荒地上散乱的二十多具尸体，或身首分离，或残缺不全，在满地血渍中如同地狱一般。忽然之间，这地狱被淡蓝色的火焰笼罩，血肉之躯顷刻间化为乌有。
无论如何活过，无论如何强大，最终都化为一捧尘土飞扬。
阿乐没有回头，坚定的向前走去。
第476章 曾经
曾经这里是一片沙尘漫天的荒原，成片的松林在寒冷的风沙中瑟瑟发抖，曾经这里有一辆小皮卡，带起一溜烟尘滚滚驶向远方，开车的胖子唱着难听的歌，曾经这里有三个少年，坐在大石头上抽着烟，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
现在，一切都不在了。
目之所及，黑色的呈凝固流体状的岩石，像倾倒的沥青一般，丑陋的一圈圈臃肿着，覆盖了茫茫大地。岩石上布满开裂的缝隙，内层炙热的蒸汽顺着缝隙冒出来，白气一缕缕升上天空，然后被风吹散。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色大陆。
只有一块巨石，从这片丑陋的黑色大陆中桀骜的屹立出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周阳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虽然这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
他蹲下身，把刘一明的遗体平放在岩石上。
然后他翻了翻随身的包，有些失望，没找到烟，只有个小白躲在里面探头探脑。
“没烟了，就到这里吧……”他叹了口气。
据说旧地表时代，人类喜欢把遗体完整的葬在土里，深埋在地下，这样灵魂才能落叶归根。但是周阳不理解，那样的话，遗体会一点点被细菌和虫子吃掉，面目全非，人生怎么能允许有那么丑的时刻。
“小白，帮我送他走吧。”周阳轻声说道。
片刻之后，刘一明的身体轻轻的浮了起来，飘在半空，混身渐渐发出灿烂耀眼的金色光芒，就像个从天堂降落到人间的天使。
周阳知道，没有什么神迹，只是小白在加温，顺便炫耀自己的特技而已。
忽然之间，光芒湮灭。
无数黑色的蝴蝶四散翻飞，洋洋洒洒的飘向大地，周阳久久的站在那里凝望着，像一尊雕像，直到所有的黑色残片都消失，或随风而逝，或落到地面，和黑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是不是该给俺一个最佳特效奖？”小白似乎懂了点人类的悲伤，一直忍到最后才敢说话。
“俗到家了，不过那个二货也许喜欢。”周阳笑了笑，转身离去。
永别了，他心里说。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哇？”小白跳上他的头。
“去做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
方舟号上。
随着普通船票的登船截止日期临近，绝大多数人们已经开始井然有序的生活，这个只有不到二十万的人稍显拥挤的小城市，渐渐显出蓬勃的生机。
柔和的阳光从穹顶上洒向大地，一片祥和。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阳光没有生存区的那样灿烂，而是轻柔的，即使抬头望去，也分辨不出太阳在哪个位置，穹顶也比生存区要低很多。当然这些都是方舟号的节省能源和空间的措施。
在这里，每个人都会分到一间几乎同样大小的公寓，各种各样的建筑全是由特殊的抗震荡抗冲击材料制成，从它们表面闪着的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就可以看出。
将近早上九点，很多西装革履的人已经走在上班的路上，商店和超市正在张罗着开门，唯一的一趟绕城环线公共汽车站排起了长队，有些精明的生意人甚至在旁边支起了早餐摊儿。
一个全新的世界。
赵凯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心情不由愉快起来。
他是一位顶级的内科主治医师，就职于方舟号唯一一家公立医院，方舟中心医院。
从上星期开始，医院也开始营业了，虽然还没有一个病人，但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必须到岗。
步行几分钟，医院那崭新的白色大楼就出现在视野里。
这时，赵凯的脚步忽然一僵。
两个巡逻的街警正朝他迎面走来，穿着深蓝色的制服。
赵凯放松身体，屏住呼吸，把全部的能量都压制在体内，按照这几年的习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气息，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走向前去。
不对，他忽然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生存区了。
那些穿蓝色制服的巡逻，只是普通的管理人员，也不再是特编队的觉醒者了。大部分的进化者和觉醒者，或者留在地面，或者进了休眠舱和管理层，就算有些能进来这里的，也不过是些闲散人员。
这里的社会，也是一样啊，他想道，也是个不欢迎异类的社会。
不过不要紧，一旦方舟号，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的行动，到时候只需要一个暗号，他们就可以结束这个扭曲的社会，进化者将成为高贵的种族，那时候，他就再也不用掩饰，再也不用担心会遭到忌惮和疏远的待遇。
至于暗号是什么，从哪里发出，他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些什么人，他也无从知晓，一直以来，只是一个不愿露面的小个子和他单线联系。
他索性卸除了能量的伪装，坦然的和两个巡逻的街警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进医院的大楼，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医生，有人找您！”门卫忽然叫住了他。
“有人找我？”
“对，就在那边儿大厅等着呢！”门卫顺手一指。
赵凯随着门卫指的方向望去，空荡荡的候诊厅里坐着两个人，毫无疑问，他感知到了同类，同时，同类也感知到了他。
难道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他有些紧张。
“赵凯先生？”两个人向他走来，客气的问道。
“对……”
“请你跟我们下船走一趟。”其中一个人说道，措辞很客气，但是语气冷冰冰的，就像在命令一个犯人。
赵凯有些诧异，这才发现他们并不是自己人，因为他们胸前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徽章，有点像一只雄鹰。他记得在电视里看见过，那是黎明之师的标志。
一天之内，一共有五百多人被客气的“请”下了方舟号。
这个组织隐藏的太深了，这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死穴。为了防止秘密泄漏，他们一直采取一对多的行动方式，几乎没有任何其他队员的信息，这时候完全无法互相通气，又担心自己的不慎之举坏了大事，所以，五百多人除了少数几个反抗被制服的，其他人都这样乖乖的被忽悠下船。
第477章 未来新世界
此时，联盟总部的会议室里。
阳光还是一样的灿烂，气氛还是一样的凝重，方舟号一天不，这里永远都被各种各样的事件和议题填满。
各位联盟总部高层人员，和方舟号重要系统负责人一样，不受登船截止日期的影响，一直到方舟号起飞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可以自由出入。
长桌的椅子多空出来了一把，少了一个失踪的特编队总队长关智，不要紧，谁也没有在意。
许昆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
没想到还有两天登船就截止了，竟然发现了隐藏进化者组织，潜伏在普通船舱，企图方舟号一起飞就夺取政权，真是让他头疼。
为了方舟号底层长久的安宁，除了少量的黎明之师，还有一些闲散的自由先遣军，基本没有放进来任何能力者，没想到却有组织捷足先登，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周阳的情报准确吗？”许昆开口问道。
那份名单和组织的简述，以最高重要度的邮件第一时间发给了他，但是周阳本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目前看起来非常准确。”李辉煌回答道，“我们派去执行拘捕的都是进化者，一见面就可以感知得出来。”
“啧，能在方舟号起飞之前发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任平挤出一张笑眯眯的脸，“这次还真是要感谢周阳啊，哈哈……”
如果不是及早发现，等到这些潜伏的进化者夺取方舟号的控制权之后，自己岂不是要在休眠舱里毫无知觉的变成一具干尸？任平想道，偷偷的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特等船票，那可是他找联盟最元老的安全系统工程师弄来的东西。
现在那个老工程师大概已经在他的秘密地下室里变成了一堆腐肉，每次想到这个，他都会做噩梦。
“可是这么多进化者，怎么办？”许昆说道，“杀又杀不得，关也关不下，还不能聚在一起了，聚在一起就得出事儿，五百个进化者谁压得住？”
“对，可不能把他们关在这里，总部特区防卫力度不够。”任平附和道。
“目前已经分散带出荒野，但是总要有个处理的方法。”李辉煌说。
“这些人妄图夺取联盟，灭亡人类，我看不如都死刑吧。”任平有些愤愤的说道，算起来他可吃了不少能力者的苦头，“这些年来，联盟对这些变异人种的管理真的是太松了！以前这些觉醒者啊进化者啊，如果敢脱离联盟的军事监管范围，那就是妥妥的死刑。现在好了，遍地开花，甚至要造反了！”
“你这么说不太合适吧。”李辉煌不屑的说了一句。
气氛有些安静，大家这才想起来关智不见了，如果关智在的话，一定会大拍桌子嚷嚷起来，“你说谁是变异人种？！”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交给我来处理吧。”李辉煌终于说道，语气平静。
这里也只有他能说这句话了。
他抬头，扫视着大家，他们或面无表情，或松了口气。
一旦方舟号，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只有他一个会留下来。他们需要的只是这些潜伏者被请下船，之后的事情，与这些人再无半点关系。
……
距离总部特区两公里以外的荒野上。
接近黄昏时分，灰色的天空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如墨一般的夜色渐渐在天空晕染开。
被分散请下船的这些进化者，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了，请下船走一趟而已，为何会被带到这荒郊野外？如果真的事情败漏，又为何不直接单独处死他们，反而要把他们聚在一起？难道说，这样的刑场比较壮观，还是比较节省资源？
李辉煌站在他们的对面，周围还有一百名黎明之师紧急调过来的进化者，感知互相交错，能量在空气中蔓延。
李辉煌扫过他们的目光，大多数人只是胆怯，忐忑不安，或者失望沮丧，并没有恶意。
“你们潜伏在方舟号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他平静的声音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响起来。
忽然，一个彪形大汉猛的从人群里冲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们要毁灭这个世界！”大汉没有武器，直接挥起钢铁般的拳头，朝李辉煌砸来，整个人带起一阵狂风，拳头带着破空之声。
然而，他的拳头还在半途中，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大力扯了一把他的衣领，身体一下失去平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被李辉煌像拎一只猫似的拎着后脖领子拖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打架，也没有战斗经验。”李辉煌平静的声音继续响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选择打架对于你们来说很吃亏的。不过毕竟你们人数占优，联合起来一搏，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性。但是你们已经进不去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到方舟号继续潜伏了。所以，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
大汉忽然失了力气，赌气的坐在地上。
人群里也安静下来。
“新地球生存联盟，你们听说过吗？”
李辉煌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夜色里。
“旧世界将随着方舟号而去，我们剩下的人，迎来的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新世界是残酷的，也是公平的。所剩无几的资源和频繁的自然灾害将会导致人口激减，同时进化者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力。”
“我们将在地下城建设阳光穹顶，把最好的资源用在最后生存下来的人类身上，除了建设工程需要进化者的力量，今后也将在各行各业利用进化者的能力提高效率。现在地下城几乎没有经济，百废待兴，你们将成为这个世界上必须的力量，再没有歧视。上天给我们能力，是用来使用的，而不是用来潜伏的。”
人群中有些骚动不安。
“你们现在想清楚，如果想上船陪伴家人的，依然可以上船，希望你们放弃前嫌，在方舟号上度过长久安宁的时光。如果愿意跟我来新地球生存联盟的……”李辉煌说道，周围的能量流动也随着他的语气变得波澜壮阔，“——我们将合力造就一个比方舟号更繁华的新世界！”
第478章 讲一个故事
夜晚是适合思考的时间。
众人安静无语，久久的沉默着，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思索着。
过去，现在，和将来。
世界，权力，宇宙，进化……
荒野的寒风吹得每个人清醒无比，作为进化者，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也并不畏惧这寒冷。
李辉煌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你们要不要听一个故事？”他说道。
没有人回答，在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失去了视觉，往往会让别的感官变得敏感起来，一种无限怀念的情绪在空气中悄悄蔓延，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娓娓道来。
……
三十年前，一个妇人生气的牵着一个小男孩，走在阳光明媚的放学路上。
小男孩也生气的踩着树叶的影子，嘟嘟囔囔的说道：“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的朋友，明明我能打得过他们，为什么不让我打？”
“你生来那么大的力气，不是用来打架的！”妇人埋怨道。
“那用来干嘛？！”小男孩随口怼。
“用来建功立业，像军神一样！”妇人想了想，也随便怼了一句，那个年代里，军神是所有联盟人的偶像，最适合搬出来堵上小孩子的嘴。
“军神小的时候不打架吗？”
“当然不打架！”妇人无奈的找借口，她怎么知道军神小的时候打不打架，反正用来教育孩子没错就对了，“打架的那叫蛮力，会被别人鄙视，说这个小孩儿没教养，以后千万不要跟人打架了！听到没有！”
小男孩沉默着，踩着树叶的影子。
“……妈妈。”良久，他忽然抬头说道，“我爸也说，让我千万不要跟别人打架。”
“是啊。”
“但是他说，是因为我跟别人打架的话，人家就能看出来我力气特别大，如果被看出来了，就不会再有人真心对我好，强大的人会把我看作敌人，弱小的人会把我当做靠山，聪明的人会企图把我送进实验室，从此再没有人真心成为我的朋友，是真的吗？”
妇人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是真的。”
“可是我只是想帮我的朋友啊。”小男孩显得很无助。
“那你就变聪明一些。”妇人说，“这个世界上不用拳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很多，不用拳头就能保护的朋友也很多，在这世界上，用拳头的人总是得不到真正的尊敬，因为拳头让大家害怕，大家会误解他只会用拳头，但是智慧、真诚、科技、爱好，都能为你带来真正的朋友。”
“这个世界很大。”妇人没有回头，只是牵着他的手紧了紧，“除了你爸爸留给你的进化血脉之外，你还会发现更多值得尊敬和守护的东西。”
“什么是进化血脉？爸爸也曾经很厉害吗？”小男孩不解的抬头问道。
“嘘……”妇人把手指放在嘴边，神秘的说道，“你将来就会明白，不要告诉任何人哦，这是我们家最最最重要的秘密。”
后来，当这个小男孩变成了小伙子，还是不听话的去参了军，而且还是最危险的远征军前锋营。
为生存区去寻找晶石矿脉，为远程通话去铺设线路，为石材和木材的运输护航，为长期安全去剿灭附近出没的兽群，这些充满新鲜感的任务吸引着他，让他热血沸腾。
他渐渐明白了什么叫进化者，而那个年代联盟对进化者的严格管理让人不寒而栗，何止是被周围冷眼相看，还会被送进科技中心生物基因组，然后全家一辈子进入联盟军方的监管之下。
不过这个年轻人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不用拳头解决问题，无话不说的真正的朋友，手里的枪炮和联盟科技，随机应变的观察力和战术，都是他最好的武器。
但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那是他们去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他所在的十人小队由于特殊情况脱离了大部队，一辆越野车孤零零的行驶在将要入夜的荒野上，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入夜前夕，是变异兽群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那个时代没有特编队，防务部的战士只能靠热武器保护自己。
果然，远方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红光，那是变异野兽的红色瞳孔，朝着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停车！所有人备战，最大火力！”作为队长的年轻人命令道。
速度不高的大型越野车，不可能跑得过食腐狼群，所有人手都准备充分的投入战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接下来十个人是如何与上百只的食腐狼群展开殊死搏斗的，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总之，全员无一死伤，大获全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战斗力和特长发挥到了极限，自然也包括那个年轻人，进化者的力量终于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下。
“头儿，你是传说中的进化者？”战斗结束后，大家围上来。
年轻人竟然有些害怕。
“头儿，这事儿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不然你要被拉去关到基因研究所的！”
他听见的的却是这样的话。
“是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就是，缺了你，咱们大伙儿连喝酒打牌都没有乐趣了。”
“你们傻吧，咱都别多嘴，这事儿不就行了吗！”
“对对对！”
最后全队九个人，没有一个人背叛他。
大家依然像以前一样喝酒打牌，无话不说，但是经过那次事件，每个人都像憋着口气一样，比以前更加努力了，生怕被人超越的太多赶不上大家的脚步似的。
这些朋友拥戴他十多年，一直走到出色的联盟将领，而他的朋友们，也成为各个战斗领域或军用科技的精英，然后，他们联手创建了黎明之师。
……
“当时很多人质疑，在黎明之师里，竟然把进化者和普通人统一混合编队，这正是我想证明的，不用拳头就能解决的事情很多，不用拳头就能保护的东西也很多，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有自己的一个位置。”李辉煌说道，“只要有一技之长，只要能够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只要对这个世界没有恶意，无论是对力量或者智慧，科技或者爱好都可以，能让你充满热情，就是我黎明之师合格的队员，同时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第479章 冰原大海
赵凯站在深夜的荒原上。
周围有很多人，但是安静得像没有人一般。
他从来没有见过深夜的荒原，他是很老实很普通的一个生存区居民。
他想起几年前，那个小个子来找他的时候，也给他讲过一个进化者的故事，但是不太一样。
小个子的故事里充满了失望和仇恨，但是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的故事里充满了努力和感恩。就好像人生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砍不断的荆棘，有些人企图攒一个炸弹，把它们全部炸毁，哪怕会炸毁自己的路和沿途的风景，有些人却躲开荆棘的利刺，和荆棘从里的生物们成为朋友，一边享受一边继续埋头前行。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恨谁，无论是他医院的同事还是病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们踩在脚下，也不需要什么打破旧世界创建新世界，其实他只是想光明正大的，用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更好。
他思考了很久，直到第一道晨光出现。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决定继续回到方舟号，陪伴自己的家人，度过平凡的一生。其他人都决定了留下，毕竟能够接受小个子的召唤的人，哪个不是对自己的事业心里抱有执念的人呢。
还有一些人，要求把自己的家属也接出来，一起留在这里，加入新地球生存联盟。
所有人的决策做的都有些仓促，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赵凯把他的决定告诉李辉煌的时候，他从这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拿到了一张票，上面写着“新联盟经济复兴支援组织”，做的很粗糙，一看就是赶工印出来的。
随着这张票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枚黎明之师的徽章。
他攥着这两样东西，心里真的很高兴。
……
周阳久久的站在荒野上。
他从头到尾一直在远处安静的看着，从这个距离，他能看得到这些人，这些人却看不到他。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
本来准备以防万一出手相助的，看起来这里并不需要自己了。
很好，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黎明之师师长，想不到竟然是个这么靠谱的人，人类的未来又多了一分希望，只是这份希望能持续多久还未可知。
周阳这么想着，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小明已经生死相隔，鬼兵队已经交给阿乐，艾丽这时估计已经躺在休眠舱，进入另一个时间维度，胖子在方舟号里，一定会替他照顾好三家人。
義和区的家里空无一人，经常和胖子喝酒的晶石工厂已经交给新联盟接手，猎人公会再也没有酒馆和小集市，124号地下城也早已消失在熔岩之中。
茫茫荒原，冰原大海，面积五亿平方公里的地表上，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家可归，就像这荒野的寒风一般，无限自由却又从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这时，一道熟悉的气息缓缓接近，周阳诧异的抬头望去。
转瞬之间，安安出现在他面前。
她依旧穿着喜欢的红色外套，白皙的脸颊上挂着红晕，眨着深邃黑色的大眼睛，就像一个洋娃娃，她奔跑的方式很特殊，像只风中飞舞的红色蝴蝶。
这个形象和姜凤阳简直差的太远。
周阳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要不要船票？今天可是登船截止的最后一天了。”
他从兜里摸出剩余的几张船票。
“我当然不要。”安安说道，“喏，我正好看到你在附近，顺便来跟你告个别。”
“告别？”
“是啊，我就一直在想，我们进化是为了什么。”安安说，“进化一定是会比之前更加适应环境的。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我们的出路，你说对吗？”
安安眨着眼睛，她身后忽然出现一只漂亮的冰原白狼。
它比普通的冰原白狼要高上一倍，顺滑的雪白色皮毛像闪亮的绸缎，呈现出优美的充满力量的曲线，它的眼睛不是鲜红色的，而是纯黑色，就像安安的瞳孔一样，深邃而纯粹，似乎其中蕴藏着另外一个更加宽广的世界。
“你也去吧，老头儿，去寻找你的出路。”安安顺手捋了捋冰原白狼颈间的毛儿。
冰原白狼一脸嫌恶的样子，却又有点惊奇，用意识交流道：“你不是要我当宠物？”
“我才不要你，你太老了！”安安说，“你自由了。”
“擦……”冰原白狼甩了甩脑袋，“我刚才还在想着怎么弄死你，得到自由呢……”
“老头儿，你说我们的出路在哪儿？”安安望着远方。
“谁知道。”冰原白狼传递着意识，“你得到了一个特殊的人类躯体，我得到了一个特殊的动物躯体，军神那老家伙估计正在试验他钻研的什么超维的玩意儿，吴清那家伙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那么你接下来去哪里？”
“我要去冰原，极寒之地的边界，世界的尽头，那是我从来都向往的地方。你呢？”
“我想去大海。”安安平静的说道，“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地方，地球上的生命发源之地。”
冰原白狼和安安一起扭过头来，看着周阳。
他们脸上没有微笑，但是从他们心里传来的，是永不放弃的希望。
“永别了。”周阳微笑。
清晨的微光中，茫茫荒野。
一只健硕的冰原白狼头也不回的朝北方奔行起来，那漂亮的曲线与大地融为一体，仿佛永远也不会累，永远也不会失去自由。
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翩朝东南方飞去，若隐若现，每一次显现身形，她都会前进不可思议的距离，那轻盈的身体似乎融化在风中，似乎地球引力不复存在。
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出路，也是人类最后的出路，如果他们还能算作是人类的话。
人类这个词，本来定义就很模糊啊，周阳想道，谁又能说他们不算呢。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吴晓暄留下的钥匙还在自己这里。
“如果你有机会……顺道的话，能不能偶尔去我的猎人公会看看？”吴晓暄走之前曾经这么对他说道，“如果你看见他，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周阳从包里摸出来一串钥匙，水晶的钥匙扣在他手里闪闪发亮。
他微微调整方向，向着第三大区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