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门大官人,金莲拜上!
“消息传得还真快啊。”西门庆淡然的笑笑:“好叫月娘得知,我叫雪儿顶了卓丢儿的班,你不要忘记了rì常供给...”
“什么!”吴月娘眉毛一跳:“那个小贱人何德何能,不过陪你睡了一晚上,你就把她扶做小妾?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家里面的丫鬟一共五十八人,个个陪你睡一晚上,那岂不是要有五十八房小妾!”
“再算上你在外面的女人,这院子里面能搁的下么?”
yù求不满的吴月娘连珠炮一般的丢出了若干个问题,依然一副不满意的神情,喘着粗气又问道:“那个雪儿有什么好,你看上她什么了?还不如我身边的冬梅呢!”
吴月娘说完,用手一指旁边站着的冬梅,西门庆只觉一股恶心从胃里慢慢延伸开来,赶紧转过身去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冬梅?我看是冬瓜!那胖妞居然还脸红了,有没有天理啊!
西门庆心里狠狠的暗自寻思:“老天对我不公啊!”
“月娘,你病了,脑子不清楚,回去歇着吧。”西门庆背对着吴月娘和冬梅主仆二人,看着面前水塘里游着的鸳鸯:“冬梅,把你娘扶回房去,我一会儿找太医来给你娘看病。”
“我没病,你才有病!”吴月娘气急败坏,顿足破口大骂,丝毫不顾主妇形象。冬梅也在一旁惶恐的看着吵架的二人,不知如何是好,全然没有了昨rì趾高气扬欺负雪儿的那份嚣张。
西门庆说完,根本不理会吴月娘的叫喊,自顾自的往前面大厅走去,吴月娘哪里肯放过,直接拦住了去路:“话没讲清楚,你不要走!”
西门庆停下来冷笑两声:“随你便,俺要去吃饭!一会儿还要去铺子里面!”
“你要闲着没事,把家里面账本整理整理,俺下午回来要过目。”
这句话正触动了吴月娘的软肋,顿时心乱如麻,呆在当场,也顾不上阻拦西门庆;而西门庆抖抖袖子,绕过了吴月娘,脸上的厌恶之情竟然掩盖不住。
吴月娘身子一软,幸好旁边冬梅给扶住了。
是时候整治整治了,哥可不是原先那个西门庆!
早饭依旧很丰盛,里面几样点心照实让西门庆喜出望外,尤其是不用担心各种起酥油添加剂啥的,这年代用的都是天然原材料,嗯,除了要注意摄入量,因为猪油的用量确实不少。
吃了数块点心,喝了两碗香梗米粥,西门庆从丫鬟手中接过手巾擦了擦,又吃了点茶,这才起身往外边走去。
“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一旁的小厮恭敬的问道。
“去铺子里面看看。”西门庆想了想,还是去生药铺和傅掌柜交待几句,白太医也不知道今天回不回来,既然自己已经挤兑白太医来自己这儿打工,有个太医坐堂,生药铺的生意也会好起来吧?
“老爷,小的这就备马去。”
“不用了。路不太远,走着去吧。”西门庆觉得需要走一走,消化消化。清河县弹丸之地,生药铺不过是在北大街,慢慢摇过去也不过片刻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隔着墙就听到大门外面人声鼎沸,好像把集市都开到门口。
“咦?何人在门外呱噪?”西门庆微感惊讶。
还没等西门庆吩咐,小天晴抢上两步:“老爷,小的去门口看看。”
西门庆停下脚步,点点头,小天晴飞一般的去了,没过一会儿一溜烟的回来:“老爷,门口有两个妇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俺家大门口堵住了道路,打了个旗子,也不知道要干嘛,惹了一帮人看热闹。”
呃,哥这个县尉还没接手,上访的就已经把门口堵上了?哥也就是个清河县公安局局长,不是zhèng fǔ信访办啊。
“让管家找几个人,把人都给我轰走!”丝毫没有觉悟的西门大官人只觉得烦,连声让小天晴去找管家过来。
小天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正要抬腿,西门庆念头一转:“等会儿!情况未明,先看看再说!弄把梯子来!”
“好咧!”小天晴忙前忙后的弄来梯子,稳稳的扶住了,西门庆两三下登上了梯子,扒墙头往外看去。
这县公安局局长扒自己家墙头看热闹,也够让人啼笑皆非的。
嚯,好大的架势!
西门庆看到外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家是不是被围剿了,再细细一看,那两个一老一少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啊。
等等,那老的不是王婆,年轻的不是潘金莲么!!!
王婆扛着个旗子,而潘金莲登着把椅子,英姿飒爽,口若悬河的向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宣讲着什么,那架势,搞得自己家门口就像在海德公园里的演讲者之角一般。
西门庆满脸黑线,再看看那面旗子,似乎王婆把自己家茶坊的幡子给挂上了,红底上面几个褪sè的大字:“王婆茶坊,清河一绝。”
这特么的什么意思,西门庆好好的在家里,潘金莲反而跑来堵着大门不走,王婆把茶坊搬过来了?
不一会儿,那旗子被风一刮,这才显出背面来,上面几个秀丽的黑字,墨迹似乎还没全干,弄得字体有点变形,不过还是不大影响识别。
西门庆看了一眼,险些没从梯子上滚下去。
“西门大官人,金莲拜上!”
潘金莲,哥已经要离你远远的了,你这不依不饶算是怎么回事!!!可不要太过分啊!!!
西门庆从梯子上灰溜溜的滑了下来,下面不但小天晴在等着,就连管家也闻风赶来:“老爷,这也太过分了,小的这就找十几个人出去把他们打走。”
管家不但慷慨陈词,连袖子都撸了起来,看样子准备大干一场。
西门庆痛苦的摇摇头,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走后门。”
什么?这还是清河县有名的恶霸,城楼子上跺跺脚满城地震的西门大官人么?
这还是被水泼了马蹄,就险些没把整个客栈给拆了的西门大官人么?
管家努力掏了掏耳朵,确保自己没听错:“老爷,你说走?后?门?”
老爷,您可是恶名远扬的西门大官人啊,一个弱女子堵了门口,您老就要走后门,这还是我们敬重的老爷么?
看着管家和小天晴不敢相信的神情,西门庆暗自叹道:“你们不懂哥的痛苦啊!”
“备马!后门!”西门庆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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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你个不要脸的贱人,给老子下来!”武大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见这幅场景,气急败坏的扯着脖子喊道。
王婆和潘金莲摆开架势,展开宣传攻势没多久,郓哥看不是头,赶紧一溜烟的提了篮子来十字街头找武大郎。
武大郎正做着生意,听这话急得火冒三丈,休说顾不上收钱,就连那炊饼的担子都不要了,两条短腿紧着挪开了步子就过来了。
潘金莲看也不看,理也不理,依旧向人群讲着:“我六娘今天诚心诚意,来这西门府上,就是为了向西门大官人说一声道歉!你们说应该不应该?”
潘金莲和王婆其实早早就来到了这儿,但左等右等也不见西门庆出来,一合计干脆回去搬了椅子过来,把顺便拿王婆的幡子挂在竹竿上做了面旗,潘金莲亲手在幡子背面写了九个大字。
果然,这一招很管用,不一会儿来往的人群图个新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潘金莲这才登上椅子开始演讲。
“应该!太应该了!”看热闹的人群有同意的,也有怪叫着起哄的。
不少人故意挤得离潘金莲很近,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而且还是为了能近距离观赏潘金莲的。毕竟潘金莲的美貌出类拔萃,莫说清河县,就算是来个全国选美,也是能打进前三名的。
所以这些人对于潘金莲的美貌,早就是心痒的很,不只是男人,就是那些女人也带着嫉妒的心理看着潘金莲的身子。比男人更夸张的是,女人是一边看一边还嘀嘀咕咕的相互讨论着。
“这潘金莲怎么长这么好看?就是七仙女下凡,也就是这种水平吧?你看看这身材...”一个小媳妇向同伴嘀咕着。
“俗话说得好:鲜花插在牛粪上,赖汉配好妻,你也别羡慕潘金莲,你看看摊上这么个主。”她同伴正好看到武大郎挤进来,不以为然道:“这就是买炊饼的武大郎,你认识不认识?三寸丁谷树皮,换你试试?你愿意吗?”
“老天是公平的...晚上要是这种货sè摸到我床上来...”那个小媳妇惊讶的长大了嘴,顿时觉得心中去了块垒,念头通畅起来:“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得扔。我们家那口子好歹也比武大郎强多了,我算是安心了。”
“呵呵,要我是潘金莲,也去勾搭西门庆,那才叫正常。”小媳妇的同伴笑着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我看你是看上西门庆了!”小媳妇板着脸回道。
第十七章 心肺复苏术
武大郎奋力挤了进来,而潘金莲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付不爱搭理的样子,四周的看客有如被捅到了笑点一般的轰然大笑起来。
听着四周笑声中的讥讽之意,武大郎脸sè黑红黑红的,yīn沉的厉害,伸出手拍着潘金莲的小腿:“在家里丢人还不够,到大街上来丢人么?下来,赶紧下来!跟我回家!!”
潘金莲这才低头看了看,抬腿让过了武大郎的手:“你来的正好,和奴家一起喊上一喊,西门庆才肯出来...”
“什么!!!”武大郎好像屁股后面插了一支炮仗,暴跳如雷:“你个偷汉子的贱人,还敢到门上喊人!你当老子是死人啊!!!”
武大郎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顿时领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交头接耳起来。
“大郎,等西门大官人出来,接受了奴家的道歉,再回家不迟。”潘金莲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初衷:“大家跟我一起喊:西门大官人,金莲拜上!”
“西门大官人,金莲拜上!”围观的人群开始喊得杂乱无章,渐渐地越来越齐整,声音一波高过一波。
嗯,基本上是男xìng的声音。
“西门大官人,金莲拜上!”
管家和小天晴面面相觑,看着前面疾步走向后门的自家老爷,在越来越大的喊声中西门庆明显脚步顿了一顿,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后门走着。
武大郎看着四周的人群,再看看登在椅子上的潘金莲,只觉胸口闷闷的,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都是金星乱窜,不由大吼一声:“疼煞我也!”
说完武大郎喉间咯噔一下,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地上紧咬牙关,人事不知!
“啊呀,武大郎这是怎么了?”
“出事了,出人命了!”
本来围得紧紧的人群似乎互相之间有默契似的齐齐往后退了退,留出老大一个圈来,同时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声音全无,估计掉颗针都能听到。
潘金莲见状跳下椅子,见武大郎面如金纸,急忙伸手探了探呼吸,一时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不免慌了手脚;王婆也唬了一跳,丢了旗子蹲下来看了一眼:“快!掐人中!”
潘金莲接连在武大郎人中处掐了数回,只见武大郎只有手微微抖了两下,牙关依然紧闭,没有清醒过来。
“干娘,这可如何是好?”潘金莲没了主意,心烦意乱。
“这...”王婆抓起武大郎右手,用指甲使劲掐了掐虎口,连皮都快秃噜掉了,武大郎依旧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真死人了..”
“走走走,赶紧走吧...”
围观的人群看武大郎都快死了,sāo动起来,顿时都散了开来,只剩下武大郎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旁边是不甘心依然努力掐着人中的潘金莲,和快要绷不住的王婆。
掐虎口...没反应。
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挨个手指头刺,都出血了,还是没反应。
王婆甚至让潘金莲退到一旁,自己上手来来回回的扇武大郎的耳光,脸打肿了,手都麻了,武大郎还是没反应。
王婆头发散乱的跌坐到一旁:“六娘啊,看了要准备后事了...”
“干娘,真的没办法了么?”潘金莲简直快要疯掉了:“等二郎回来奴家怎么和他解释啊?谁知道大郎能这时候犯了心口疼的毛病啊!”
王婆一时无语。
看刚才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群众,今天的事情没有一百也有仈jiǔ十个证人,这下子不但潘金莲,就是自己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武大郎一直有心口疼的毛病,但一般都是受风着凉了,能疼上好几天起不来床,胸口肿起来能有一指多高。这种毛病都是抓上两幅药吃吃,过个十几天慢慢就好了。
没想到今天武大郎受了刺激,一下子犯病,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潘金莲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奴家就是这个苦命啊。”
突然间两人头顶的阳光被遮住了,王婆不经意间抬头看去,只见西门庆弯着腰打量着武大郎的状况,正好阳光从西门庆背面shè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一时间有如天神下凡,叫王婆看得不由呆了:“西门...大官人!”
“大官人!”潘金莲和王婆二人忙不迭的跳起来,正要行礼,西门庆皱了皱眉头:“救人要紧,你们先让开吧。”
这一句话对于潘金莲和王婆二人来说,有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西门庆本来是准备从后门出来,骑了马换条路绕开了,再去生药铺的,但不知道为何潘金莲那张俏脸和举动叫西门庆心中有了一丝的悸动,忍不住拨转了马头,想要远远的再看上一眼,正巧看到人群溃散的一幕。
自己虽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但那份不如医学学府的誓言永久不会忘却。
“在我被吸收为医学事业中一员时,我严肃地保证奉献于为人类服务。”
...
“我将用我的良心和尊严来行使我的职业。”
“我的病人的健康将是我首先考虑的。”
健康所系,xìng命相托!
所以,西门庆出现在了潘金莲和王婆面前。
既然王婆已经用了很多种刺激方法,武大郎依旧没有醒来,西门庆知道武大郎已经进入深度昏迷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宛然回到了课堂里,躺着的不再是武大郎,而是自己的病人。至于会引来什么后果,西门庆已经无法顾及了。
扒开武大郎胸口的衣物,西门庆没有观察到任何起伏,看了只好用心肺复苏术了。
看着西门庆表情严肃的跪在武大郎旁边,双膝分开,挽起袖子把两只手掌叠在一起放在武大郎的胸口,一上一下有规律的运动着,潘金莲虽然觉得西门庆动作古怪,没法理解西门庆现在到底是什么路子,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西门庆现在正努力救治着武大郎。
这让她的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一手顶住鼻头,另外一手到脖子后面把脑袋托起来!”西门庆努力了一会儿,厉声吩咐道。
潘金莲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依言施为,把武大郎脑袋托了起来。
“不够,再高点,再高点!”西门庆看着武大郎的喉咙一点点抬了起来,和身体呈一条直线,这才点点头:“保持住,别动!”
王婆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自己活了几十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救治的方式,更加别说见过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西门庆能跪下来救治武大郎,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婆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同时暗地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很疼。
西门庆微微停顿了一下,加重了些力度,重新开始上下运动起来,这一次,频率又快了一些。
额角开始出汗了。这心肺复苏术还真是累人啊,要坐上两三组非得换人不可。
我说武大郎,地上多凉啊,差不多起来的了。这可是大宋朝第一份心肺复苏术,要没成功可就太叫人失望了。
潘金莲努力托着武大郎的脖子,一手有些滑稽的使劲顶着鼻尖。
西门庆这组动作刚做了二三十下,武大郎猛然间身子一挺,抖动了两下,鼻中也呼出了一股浊气。
有戏!西门庆感到按着的胸口有了自主的反应,欣喜的听了下来,抓起武大郎的手试了试脉搏。
脉搏虽然还很弱,但是比较稳定!
西门庆再看看潘金莲那边,已经把武大郎的鼻头几乎要顶出个猪鼻子来,有些哭笑不得的示意潘金莲不用继续顶了,只要托起脖子就行。
潘金莲似懂非懂的放下手,刚才手放在武大郎鼻子上,明显感觉到有了呼吸,叫她欣喜过望,正要张口拜谢西门庆,武大郎猛然间张开嘴咳嗽两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大郎,你醒了!”潘金莲依着西门庆的指示放下了武大郎的脖子,见武大郎睁开了眼睛,十分的高兴。
王婆见武大郎死而复生,嘴巴张的大大的,喉头上下抖动,一时间合不上嘴。
“西门庆!”武大郎翻身坐起,见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痛恨的“jiān夫”西门庆跪在一旁,举手就要打,但胳膊一旦抬起,心口就疼的厉害,根本出不了手。
“你个jiān夫,对老子做了什么!”
西门庆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不讲理的武大郎,站起身来掸了掸灰尘,也懒得跟他废话,只是吩咐潘金莲道:“一会儿你去生药铺,抓两付方子回去,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老子宁可疼死,也不会吃你西门家的药!”武大郎厉声道:“只要沾上西门二字,就没有好东西!”
西门庆听这话,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武大郎:“清河县就一家生药铺,姓西门。”
“那你不用抓药,回去自己捏泥巴吃去吧。”
“你!”武大郎顿时无言以对。
潘金莲全然不管武大郎白痴般的举动,看着西门庆的眼神中满是感激:“大官人,奴家都还没当面道歉,大官人反而施以援手,救了我家大郎,这可叫奴家如何回报才好?”
西门庆看着潘金莲那赛过明星的脸蛋,心中不免叹息了一声:“如果你不是潘金莲该有多好。这样哥就可以来场宋朝版的jīng装追女仔了。”
西门庆本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现在也只好摇摇头,转身骑了马走了。
潘金莲看着西门庆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由呆住了。
武大郎喘着粗气爬了起来,不满道:“贱人,看jiān夫看呆了吗?快过来扶老子回去躺着!”
第十八章 生药铺
什么限制令,不过是一个笑话。
西门庆在马上暗自摇摇头: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孽缘了,自己决意要躲着潘金莲,潘金莲却找上门来,惹得武大郎险些气死。如果武松听说这事,只怕会揣个刀子满世界寻摸自己。虽说自己刚才把武大郎给救了,但弄不好武大郎以为自己要谋害他。
麻烦啊...
虽然西门庆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月老和红线,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潘金莲之间恐怕被人拉上了红线。
自己就好像一颗树,拼命的想推开爬上来的藤蔓,可每次伸出去的树枝同样会被藤蔓缠住,反而因此爬的更快,缠的更紧。
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肺复苏术会在这个世界上引起什么样的涟漪...清河县这种小地方,应该没关系吧,刚才也几乎没人看见的说...
顺风刮过来隐隐的药香,西门庆才从思绪中摆脱过来,生药铺已在不远的前方,门口招牌上大书几个金字:“本堂法制应症药剂”,虽然西门庆没怎么练过书法,但也能看出这几个金字的风骨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名家手笔。
等在门口跳下马来,又看见正面悬着块匾额,看着材质比那块招牌强上不少,但上面“西门家”三个字却是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连给写招牌的那位提鞋磨墨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西门庆刚才一路想着事情,不经意间策马狂奔,倒是忘记了后面跟着个小天晴。幸好生药铺本来就不远,小天晴这才勉强跟过来。
“咦,老爷还在看这匾额呢?”小天晴好不容易理顺了气,去牵了马,这才发现西门庆眼光在匾额和招牌上扫来扫去:“这可是老爷的墨宝啊...”
五雷轰顶!
西门庆yù哭无泪的重新看了看那块匾额,果然有些印象,好像还是以前从西门达,也就是西门庆老爹身故后,接过这家生药铺时写的。
墨宝啥的就不要说了,这种狗*爬的字也能找人做成匾额挂起来,看了西门庆当年也够奇葩的。
小天晴自顾自的把马牵去生药铺后院了,西门庆摸了摸羊脂玉佩,这才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嗯,啥时候还是找个借口把匾额上的字换掉,哥丢不起这人啊。
进了门,那股药材的味道更浓了,西门庆jīng神一爽,从里面分辨出了几种常见药材的香味,放眼看去,水曲柳的长条柜台,后面伙计称药的称药,打包的打包,已经有了流水线的雏形;边上切药的,碾药的,井井有条。
看了这傅掌柜不但在辨别药材方面有些天赋,在药铺管理方面也是有两把刷子。西门庆之前也不知道有什么运道,居然能请到傅掌柜,这才把生药铺开得更加兴旺了。
“原来是东家来了,请里屋坐吧。”傅掌柜正好从后面出来,见四处打量的西门庆,赶紧上前行了一礼。
“傅掌柜客气啦。”西门庆微笑着:“那个白太医来了没有?”
“哈哈。”傅掌柜将西门庆迎进里屋,让伙计上了壶茶:“那白光存心不良,被东家挤兑成替俺们生药铺打工,哪儿肯来?”
“还没有恭喜东家成了这清河县的县尉。”傅掌柜哈着腰给西门庆亲手倒上了香茶:“那白光肯定得了消息,更不肯来了。前面坐堂的还是原先的刘郎中,虽然医术一般,但为人厚道,不会出什么岔子。”
西门庆面带微笑,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香茶:“既然已经和白太医谈好了条件,生药铺这边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你一会儿可以找张红纸写上特邀白太医坐堂,贴在外面门口。”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白太医身体不适,过几天就来坐堂。”
“另外白太医的履历要加上去,什么太医院十五年,什么给官家把过脉什么的。”
傅掌柜一挑大拇指:“东家这招,绝了!就算白光不过来,咱们也要让百姓知道白太医是在俺们生药铺坐堂的,叫他自己的生药铺永远开不起来。”
“老爷手下两个都头,其中还有个都头是打虎的武,十几个衙役也不是吃干饭的。”西门庆露出一口白牙:“就算那白太医勉强把生药铺开起来,到时候轮流搬个凳子在生药铺门口一坐,看谁敢进去抓药。”
“着啊。”傅掌柜连连点头:“老爷这县尉当得值!”
“关于这件事情嘛,朱知县也不是随便就白给的。”西门庆伸出三个指头:“空口白牙,要了三百贯过去,另外加一年四条好人参,滋补药材就不用说了。”
傅掌柜面露难sè道:“这个...药材方面好说,只是这件生药铺一年利润也就在三五百贯,钱财方面...”
“嗯?”西门庆眉头一挑:“傅掌柜只需要担心药材问题,钱财方面自然是从账房支取,无须担心。”
“这个...”傅掌柜yù言又止。
“有话讲来,不用吞吞吐吐的。”西门庆皱着眉头:“有什么事情,自然由俺做主。”
傅掌柜想了想,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东家,昨天去账房支取那请安神医的一百贯诊金,就已经废了无数口舌,大娘那边看得很死,不肯放钱,后来还是说给东家看旧疾,大娘才算是点头了。”
“嗯?”西门庆放下把玩的羊脂玉佩:“你且说说,最近数月以来你去账房支取进药材的费用,是否察觉有何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到没有。”傅掌柜回忆着:“就是从两个月前开始,所有的费用都是支取后两三天才让人送过来,以前都是现场支取...”
“什么!”西门庆忽的站起身来一拍桌子,茶盏也被拍的跳了起来,茶水淌了一桌,西门庆视若不见,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看来家里面不太平啊。”
这间生药铺rì常流转,每年总须一千贯到一千五百贯上下,每次购买药材,不过一两百贯,如果这种数目的钱财都需要挪转给两三rì才能给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账上没有现钱。而家里面管着帐目和现钱的,就是吴月娘!
本来以为自己家里没有五千贯也有三千贯底子,没想到连几百贯都需要几rì才能弄出来,自己答应朱知县的三百贯怎么搞?
这吴月娘,胆子也太大了!她把账上的钱都弄到哪儿去了!
西门庆背后急出了一身汗,要是账上没有钱,别说做其他生意,就是维护这件生药铺也是力有不逮!!!
看着自己东家在地上转来转去,傅掌柜心有愧疚,自己去这些问题,早就看出了眉目,但之前西门庆很少来生药铺,也根本没兴趣和自己讨论这些问题,再加上这本来也是西门家里的内事,自己也不好过问。
“你...”西门庆想了半天,用手一指傅掌柜:“你能把事情讲出来,做得很对。你去把生药铺的账本拿过来,俺要拿回去对一对。”
西门庆啊西门庆,你还在花天酒地,后院都着火了!
气呼呼的西门庆叫小天晴捧了账本,自己骑上马,急急赶回家里面去。
这个吴月娘,只怕还有别的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一定都要问出来!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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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老人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红木桌子:“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人苦笑着听着老人那轻敲桌面的声响,每一声都直指自己的内心:“大人,小的轻估了武松的武艺,把这份活交给了那五虎兄弟,还调给了他们一副弓箭,没想到在武松手下,也就是三五息的功夫,没有一个能站着的。”
“嗯?”老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那五个家伙虽然没用,但还不至于连一个都头都拿不下,你确定么?”
“小的躲在一棵树后面,离现场不过二十步距离,从头看到尾一眼没错过。”年轻人想了想:“武松手里面不过只是一根再常见不过的哨棒。”
老人突然停下手,面容上也有些惊讶:“那武松什么背景?你调查过么?把你看到他用的每一个招式都仔仔细细的讲给我听。”
“武松是清河县的朱知县提拔的都头。”年轻人认真的讲着:“是因为在景阳冈杀死了一头老虎,再之前武松是在清河县临近的阳谷县,和他兄长一起住,犯了事情一直在江湖上面飘着。”
“后来在沧州横海郡的柴进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宋江路过柴进那儿的时候,和武松喝过几顿酒。”
“宋江?那个宋江?”老人的脸渐渐严肃起来,皱纹推在一起。
“是。”年轻人肯定的点点头:“就是那个宋江。”
“你继续说吧。把武松的招式比划下。”
年轻人伸手开始比划起武松当时的动作来,做的很慢,就连那奋力一掷也没有忽略。
“这个人的武功有点问题。”老人的皱纹更重了:“这不是江湖武艺,而是行军打仗的战场武艺。”
“查一查武松从哪儿学来的。”老人身子往后一靠,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那三千贯就不要再管了,反正是小钱。”
“是。”
第十九章 算盘李
西门庆怀着怒火,和小天晴一路赶回去,到府门口跳下马来,吩咐一句:“去大厅等我。”就沉着一张脸往大门走去。
看门的几个小厮见自己老爷一副面沉似水的样子,一个个心惊肉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都知道西门庆脾气不好,今天潘金莲在门口闹了半天,只怕自己老爷这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早上潘金莲在闹腾的时候,管家吩咐把大门紧闭,所以这几个小厮并不知道西门庆还顺手救了武大郎的事情。
“哥哥,老爷这脸yīn沉的厉害,不知道今天谁要挨打了?”一个小厮战战兢兢,步子都迈不开了。
“少废话,赶紧开门。”稍微年长点的小厮呵斥道:“快!要是手脚慢了,第一个挨鞭子的就是你!”
那小厮苦笑道:“哥哥,小弟实在吓得挪不开腿了...”
“废物点心!”稍微年长点的小厮把这小厮往旁边一推,和其他小厮把门打开了,正赶上西门庆大步进来。
西门庆刚要进门,突然脚步一停,一扫当场的几个小厮,看得人人发毛,这才随意一指:“你!去把账房叫到大厅去等我!”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进门往里面去了。
“账房?”几个小厮这才松了口气,知道不是自己挨鞭子,那胆小的小厮都吓出了鸡皮疙瘩,这会才在胳膊上抹了抹:“俺的天爷,老爷再多看一会儿,俺都快尿出来了!”
“没用的货!光知道吃饭!”稍微年长点的小厮骂骂咧咧,进去找账房先生去了。
账房先生姓李,今年差不多快五十岁了,还是从西门达那会儿就一直在西门家做这账房先生,只因算盘打得溜,全府上下都叫他“算盘李”。
“什么?老爷叫我?”算盘李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看了看眼前的小厮:“你不要唬我!老爷平时从来不叫我的。你且说说看,老爷吩咐你唤我过去,所为何事?”
小厮翻了翻白眼,心道:“还摆臭架子,一会儿老爷鞭子下来,只怕要打出屎尿来。”
这算盘李平时在府里依仗资历老,专门欺负小厮和丫鬟,不是叫小厮替他捶背敲腿,就是让丫鬟给他铺床叠被,手脚还不是太老实,不过总算有贼心没贼胆,没敢出逼jiān的事情来,最多也就是揩揩油,摸上一摸。
这小厮前几年也被他摸过几下,此时被算盘李一问,却生出一个念头来:“何不哄他一哄,叫他在老爷面前丢脸。”
“算盘李,你还不知道。”小厮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老爷最近嫌府里面年长的丫鬟太多,要找人嫁出去,兴许叫你过去,就是要给你说门亲事。”
“什么?那我得赶紧去!”算盘李本来坐在椅子上盘着腿,听这“内幕消息”赶紧穿鞋下地,没想到盘腿时间长了,气血不通,麻了半条腿,但算盘李听到这消息,也顾不上,勉强瘸着腿挣扎出了门口:“冬梅!你要等着我!”
“呸!”那小厮看着算盘李一瘸一拐的背影,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别急着去送死,到时候连第三条腿都给你打折了!”
算盘李出得门来,满心欢喜,就连闻着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边走边活动着发麻的腿脚,没几步气血就通了,连忙缩着脖子一溜小跑往客厅而去。
门口不见时常伺候的小厮,反而是在书房伺候的书童儿和画童儿一人一边,象小门神似的站着,面无表情,看见算盘李来了,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快进去。
算盘李虽然微感奇怪,但一心想着冬梅,倒也没在意,不过刚一踏进大厅,就觉得气氛有些异常,虽然外面是chūnrì暖阳,但大厅里面黑呼呼的,就看见西门庆虎着这一脸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老爷,小的有礼了。”算盘李心中有如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听说老爷找小的过来是要谈一门亲事...”
“亲事?”西门庆露出一口白牙森然笑了一笑:“算盘李,你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错东西了?”
“呃...”算盘李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个小厮是跟自己开玩笑来着,这回看起来西门庆找自己过来,肯定不是好事,莫非是那件事情发作了?
“算盘李。”西门庆突然道:“都说你算盘打得好,账目清楚,今天俺就和你对对帐。”
“对账?”算盘李额头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出汗:“不知道老爷要对什么账目,等小的回去去了账本,慢慢和老爷对账。”
算盘李一边说着,一边眼睛往大厅门口飘着:“好歹要寻个机会,去找吴大娘通个风才是。”
“这种粗俗的活计就随便交给小厮做好了!”西门庆突然间脸上yīn转晴:“来人,给账房先生看座、看茶!”
门口书童儿和画童儿齐齐应了一声,搬凳子的搬凳子,端茶的端茶。
算盘李脸部肌肉抖动着,试探着坐了坐,调整了半天姿势,只敢用小半个屁股搭着凳子,端着茶盏也不喝,眼睛依然看着大厅外面。
“老爷,这账本在小的屋内大箱中。”算盘李说道:“平时不好示人,所以都是锁着的,还是小的亲自去取来的好。”
“不用。”西门庆淡然一笑:“书童儿,你去找两个气力大的,把箱子抬过来!”
“什么?”算盘李浑身一抖,险些没把茶盏丢在地上,心里面直叫苦。
西门庆端起茶盏,看了看算盘李发抖的身体,打开茶盏的盖子吹了一吹,慢慢吃了一口:“算盘李,是不是受了邪风,身体不适啊?怎么老是在发抖?”
算盘李听着浑身一僵,倒是不再发抖了,身子在凳子上面缩成一团,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时小天晴捧着药铺的账本进来,往桌上一放就退到一旁,西门庆也不打开,只拿眼睛瞟着算盘李。
“老爷,箱子来了。”书童儿大步走进厅内,身后跟着两个强壮的家丁,抬着口不小的木箱,向西门庆汇报道。
“就搁那儿吧。”西门庆下巴一扬,随便给找了个旁边的角落,接着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落,“叮”的一声响,把算盘李下一哆嗦:“算盘李,在开箱子之前,有什么话要说吗?”
“咚!”的一声闷响,是箱子落地的声音,接着“啪嚓”一声,却是算盘李吓的心颤,把手中的茶盏都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爷!”算盘李也顾不上满地的碎瓷碴子,直接跪在地上,向西门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在西门家三十年,兢兢业业,不敢乱为...”
“嗯?”西门庆看着算盘李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是血红的一片,那是叫地上的瓷片给剌开的:“不敢...乱为?”
“事到如今,你还敢隐瞒?”西门庆一指算盘李:“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你就是个吃里爬外的货!”
“画童儿!”
“老爷,小的在!”
“拿钥匙开箱!拿最近三年的账本来看!”随着西门庆一声断喝,算盘李已经瘫倒在地。
画童儿去年也被这算盘李揩过油,此时听西门庆下令,满脸都是厌恶的表情,上去先用脚踢了算盘李肋骨两下,这两下踢得极重,算盘李闷哼两声,身子已经缩成了虾米一般,画童儿这才从算盘李腰间摘了一把铜钥匙下来。
箱子里面是二三十本大大小小的账本,和几个包裹,画童儿也认识些字,随便翻了翻,找了最近三年的账本出来,呈到西门庆面前。
西门庆先不看账本,远远看见箱子里面的包裹:“那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打开了看!”
书童儿应声上去提了一个包裹出来,极为压手,等打开一看,不由惊呆了,原来里面满满的一包都是铜钱,看起来有七八十贯:“这算盘李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弄了钱就这样和账本一起放着,也不怕人知道。”
“都打开!”西门庆怒火往上冲,看着地上和癞皮狗一样躺着的算盘李:“我西门家待你不薄,每月两贯养着,你居然敢明拿暗扣!”
“老爷,一共五个包裹。”书童儿把包裹一个个打开点了点:“总数只怕不下四百贯!”
“三百贯!”西门庆站起身来,看了看那五个包裹里的铜钱,冷笑了两声:“算盘李,你够可以的。”
算盘李不知道哪儿来的jīng神,突然爬起身子磕了个头:“老爷,这都是小人每月攒下的辛苦钱,在外面也放些借贷,三十年来才攒下这些。小人做事清清白白,毫无私心。”
“扑哧!”西门庆似乎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无情的嘲笑着算盘李这种说法:“一个月两贯,一年二十四贯,三十年不吃不喝一共七百二十贯,箱子里就压着四百贯?”
算盘李听西门庆流利无比的给他算着,心里无比的吃惊,要知道自己一个账房先生要这么算上一算,也要拔几下算盘的,没想到西门庆一口气就算下来,停顿都没有,这还是那个整rì花天酒地的西门庆么?
“老爷,还有这个!”书童儿眼尖,从其中一本账本中翻出了两张叠着的纸,拿给西门庆看。
西门庆打开扫了一眼,就直接丢在算盘李的面前:“哦,还少算了这个。”
第二十章 上吊的吴月娘
算盘李看着眼前飘落的两张纸,身子不停颤抖起来,他如何认不出来这两张纸是自己秘密购置的两个农庄的地契,一张是两百五十贯,一张是三百贯。
这两个农庄在清河县外面不远,算盘李打算买来养老的,毕竟已经年近五十,在西门家虽然有钱捞,但毕竟不如自己做个一方地主来得好。
更何况,算盘李不知怎么着就看上了吴月娘贴身的丫鬟冬梅,和吴月娘说了好几次,吴月娘也并未松口,反而利用这一点将算盘李牢牢控制着。
西门庆冷笑两声:“算盘李,你认得就好。来啊,把这些东西都收到一边,掌灯!老爷要对对帐。”
盘算李此刻连要撞墙死了的心都有,自己在西门府多年经营,这一番前功尽弃,别说留得半贯一贯的,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大厅里面光线不是太好,书童儿去取了两只蜡烛,都点着了放在西门庆面前。
画童儿也将地上的地契收了,那几包铜钱依旧丢回箱子里面去。
西门庆面前同时摊开生药铺和自己家的账本,只见两份都是一排排蝇头小字,要不是点着蜡烛,看起来还是挺费神的。
幸好西门庆本来就无意查账,只是想给算盘李一些压力,让他把背后的人吐出来,此时同时看着两边的账本,到也是有些计较。
原来傅掌柜手里面的那本,一行行字迹清楚,分分明明,没有半点修改的痕迹;而算盘李手里面的那份,没等翻过两三页,上面都是涂了又涂,改了又改,有些字迹潦草得很,根本看不清楚。
西门庆一边看着,一边冷笑不已,看起来这账上的问题还真是不小,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算盘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这本帐实在是糊涂账,涂涂改改,不知道弄了多少手脚。”
盘算李低个脑袋一言不发,只是身子不停的发抖,叫边上看的小厮们暗地里指指戳戳:“这个老sè鬼,也有今天的下场!”
“我叫你不说!”西门庆颜sè一变,把账本一合:“来人!把这个老家伙拉到院子里面架起来,把粗细鞭子都拿出来,打桶水给我浸上!”
估计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听到老爷要拿鞭子,小厮们以书童儿做头,一个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的,争着抢着要打水的打水,拿鞭子的拿鞭子。
等水桶往大厅门口一放,里面浸泡着大小粗细五七条鞭子,算盘李抖得更加厉害了。
西门庆一招手,那两个强壮的家丁上来把算盘李有如拖死狗一般的拉到院子里面,就要往架子上面绑,算盘李猛然间回过神似的:“老爷!小的...有话要说...”
“说!”西门庆眯着眼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先拿了一条马鞭在手晃悠着。
“小人只不过帮着平帐,可钱都是叫大夫人给拿去了啊!”算盘李被扒去了上衣,冷得直哆嗦。
“等着就是你这一句...”西门庆展颜一笑:“小天晴,你去将吴月娘请过来,当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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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今天被西门庆在院子里面训斥了一通,叫冬梅给扶进屋里面歇着,就先睡了一觉,这会儿躺在床上,和冬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那个小贱人!怎么就这么轻易和老爷勾搭上了!”吴月娘忿忿不平,窝了一肚子火。
冬梅胖脸上满是后悔:“本来那个小贱人被丢在灶下做个烧火丫头,没想到昨天晚上叫那个小贱人端一下菜,就让老爷看上了!”
早知道老爷要人陪着吃饭的时候,自己大大方方的做下去不就得了?这是何苦来把那个小贱人推进老爷的怀里面?
冬梅正在乱想,就听见外面一阵子嘈杂,好像是小厮快要打起来了。
“这些个小崽子越来越放肆了,简直是皮痒!”吴月娘眉毛一竖:“冬梅,你给我出去教训教训,拿鞭子抽一抽!”
冬梅摘下墙上的鞭子就出去了,没想到外面是一副喧闹的气氛,两个小厮抢着打水,三个小厮忙着拿鞭子,还互相抢来抢去。
“啊呀,那根鞭子给我!”
“不行,那是我先拿的!”
“冬梅姐!”其中一个小厮眼前一亮,看到了冬梅手里面提着的鞭子:“你是给我们送鞭子来的么?谢谢谢谢!”
“什么?”冬梅被弄得一头雾水:“平时说要去拿鞭子,你们都是畏畏缩缩的,怎么今天反而这样高兴?”
那小厮冲着冬梅挤眉弄眼:“姐姐有所不知,今天老爷要打的是账房的算盘李那个老货啊!”
“算盘李!”冬梅的脸sè一下子变得刷白,连鞭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作为吴月娘的贴身丫鬟,算盘李和自家小姐背着西门庆弄的这些事情,冬梅还是知道几分的,现在西门庆要打算盘李,那个老货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家小姐供出来?不,肯定会的!
冬梅见过有个偷菜吃的小厮,被抽了两鞭子,连自己偷看过那个丫鬟洗澡的事情都供了出来。
冬梅想着那天的场景,那个小厮在地上被抽的来回扭动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撕心裂肺的叫声似乎都还在耳边回荡。
“谢谢姐姐!”那小厮没有看出来冬梅的不妥,从地上捡了鞭子,和其他几个小厮一窝蜂的往大厅去了。
冬梅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寒战,赶紧回屋说给自家小姐听。
“什么!”吴月娘听了这消息,再也没有办法安稳躺着,赶紧爬了起来,忙不迭的吩咐冬梅上大厅去看看动静去,自己也重新把衣服都穿好了,坐在床边寻思。
冬梅没出门十几步,就和小天晴撞了个脸对脸。
“原来是冬梅姐姐。”小天晴的脸上挂着笑容:“正好老爷吩咐我请大娘去大厅议事呢?”
“议事!”冬梅知道小天晴嘴里面没有实话,肯定是算盘李没等挨鞭子就把自家小姐吐了出来,暗自咬了咬牙道:“你回去告诉老爷,小姐这会儿刚刚起来,还没穿着利落。”
“哦?”小天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我就在门口等着吧,我现在回去,只怕老爷不喜。”
冬梅也顾不上和他多说,急忙转身回去屋内:“小姐不好了,老爷派人叫您过去呢。”
吴月娘也是脸sè惨白,手上不自觉的把衣角拧成了一个死结,呆了半响才带着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冬梅,你去把后面箱子里面那段红绸子拿过来。”
“小姐,您这是?”冬梅也被吓糊涂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家小姐要拿红绸子干嘛。
“让你去就去!快去!”吴月娘抿着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冬梅答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在箱子里面翻着,好不容易才把一条丈余长的红绸子找了出来。
“小姐,找到了找到了!”冬梅回过身来,正好看到吴月娘搬了个凳子,正往凳子上面踩。
长绸子,凳子,踩在凳子上!
冬梅耳朵里有如打雷一般,轰轰作响:“小姐,您可不能这样啊!”说着身子一扑,就跪在地上报住吴月娘的大腿,不叫她上凳子。
“放开!”吴月娘叫着:“把红绸子给我!”
“不放!就是不放!”冬梅鼻涕一把泪一把,还抓起红绸子擦了擦:“小姐,您这是要干嘛?”
“干嘛?”吴月娘把脸一板:“我要上吊,你看不出来啊!”
废话,你要拿红绸子做件衣服,我也懒得理你呢。谁看不出来你要上吊啊?
冬梅把红绸子压在身在,抱着吴月娘大腿一刻不放松:“小姐,不能啊!要死,让奴婢陪着你一起去啊!”
“胡说!”吴月娘被冬梅反而逗笑了:“你才要去死呢!”
“呃...”冬梅傻乎乎的,直接吓呆了:“没事上吊吓老爷玩么?”
“吓唬他?才没那么简单。”
吴月娘一脚把冬梅踢开,拿起红绸子就上了凳子,动作麻利的把红绸子一抛,从大梁上穿了过去,冲着脖子比划了两下,打了个结,然后把脖子伸进去...
“嗯,长短合适。”吴月娘很是满意自己打得这个结,站在凳子上冲着冬梅喊道:“你快起来!马上跑回去把我爹和我哥哥叫过来,这次要让西门庆好看!”
“这西门家,早晚要姓吴!”
冬梅听得一哆嗦,赶紧从地上起来,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
而小天晴在门口等得不耐烦时,见冬梅跑了出来,也不管自己,自顾自的往后门去了,急忙进屋来看,正好看见吴月娘拿着绸子在脖子上试着...
这一下唬得小天晴脸sè也变了,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就往大厅撒腿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喊道:“不好了,出事了!”
“大娘在屋里上吊了!”
“什么?”西门庆听到声音,虎躯一震,看了一眼吴月娘屋子的方向。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最后上吊的大杀招已经直接上演了么?
不要说四周的小厮,被绑在架子上的算盘李也似乎忘记了寒冷,努力扭着头看着那边,脸上的震惊之sè浓到了极点。
“很好。”西门庆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好戏终于上场了。”
第二十一章 县尉大人府邸,谁敢乱闯!
“好戏?”算盘李脸上的神sè从浓浓的震惊转成惊讶不已:“上吊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这西门庆怎么全然不当回事?”
“小天晴!”西门庆放松了嘴角,猛然喝道:“你去吩咐管家,把家里面大小门户,给俺关紧了!没有俺的允许,别说是人,连条狗也别给我放出去!”
刚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天晴还没平稳气息,只好躬了下身子,表示知道了,拔腿就要去找管家。
“等等!”西门庆制止小天晴道:“办完了事情,让管家也过来。”
“是!”小天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拱了拱手,摇头晃脑的去了。
西门庆转头看着在场的小厮和丫鬟们,脸往下一沉:“书童儿,画童儿,你们两个去吴月娘门路上前守着,不管是谁来了,一律不许进去!如果有人强闯,给俺拿鞭子抽!”
书童儿和画童儿互相看看,也不知道自家老爷打什么主意,答应了,去水桶里各自取了皮鞭去了。
“好了。”西门庆吩咐完,突然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老爷我饿了,准备饭吧。”
“去把雪儿找过来。”西门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是灿烂:“老爷今天终于有人陪吃饭了。”
丫鬟们看着西门庆的笑容,不知怎么着突然对自家老爷有一种强烈的敬畏之心。
自己老婆在房里面上吊,自己反而不闻不顾,别说赶去救人,至少也要派人过去看看,才是正理;但西门庆的反应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把门户关好、看紧,连吴月娘房前的道路也要看紧,似乎就生怕有人打扰吴月娘上吊...
而且,西门庆还拍着肚子说自己饿了,要吃饭。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甚至于有些丫鬟怀疑自家老爷受得刺激太大,失心疯了。
当雪儿莫名其妙的被两个丫鬟请过来的时候,也认为西门庆有点不正常。
虽然吴月娘对卓丢儿不太好,在府中作威作福,但作为正妻大娘,这也是符合的。既然吴月娘在准备上吊,西门庆还好端端的准备吃饭,这就不太正常了。
不到片刻功夫,各sè菜肴已经摆了一桌子。
管家也来了大厅,西门庆在管家耳边低语一阵,管家脸sè微微有些变化,点点头,叫人把刚才算盘李房间里的箱子连同里面的账本啥的抬了出去。
“大娘不会这会儿已经吊死在房中了吧?”雪儿在西门庆鼓励的眼神中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忍不住想道。
吴月娘等着很着急。
自从比划了两下,看着小天晴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间,吴月娘就还知道自己的计划差不多成功了,小天晴的喊声让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在凳子上重新摆了摆姿势,把早上jīng心梳理的头发也披散下来,准备用最悲惨的造型迎接西门庆的脚步声。
从大厅走到吴月娘的房间,不过几十步,就算是用爬的,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可是吴月娘把脖子从红绸子打的绳套里里外外的鼓弄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套上去。
摘下来。
再套上去。
再摘下来。
吴月娘发现自己的心情好比当年洞房花烛夜,自己盖着布,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等着西门庆来。
脖子都酸了。
吴月娘干脆把绳套甩在一边,自己活动了几下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因为长时间站在凳子上,腿脚有些酸得发抖。
“这个西门庆,不会是不敢过来了吧?”
吴月娘忍不住想着,从凳子上爬了下来,慢慢走到门口,望大厅那边张望。
没有任何西门庆的身影,吴月娘倒是看到了不远处的书童儿和画童儿。
每人手里一条鞭子,书童儿和画童儿背对着房门的方向,jǐng惕这看着来路。
这个?吴月娘也看糊涂了,回去在凳子上面坐着,自己揉了揉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西门庆这是在弄哪一出。
“这冬梅也该到了吧?都没有人替我揉腿了!”吴月娘一边揉着腿,一边气恼着。
冬梅摇动着胖胖的身躯跑出了后门,一路向吴府而去,没注意到在身后的门很快就被关了起来。
吴月娘的哥哥正陪着自己老子吴千户,在家里面花园凉亭上下着棋,因为自己妹妹嫁给了西门庆,所以大家都叫他吴大舅。
“父亲,西大街的当铺我已经盘下了。”吴大舅得意洋洋的下了一步:“以后就是我吴家的产业了。”
“还是别太招摇了。”吴千户五十多岁,头发已经发白,听自己儿子语气中的得意之情,皱着眉头下了一步:“在你妹子能把西门家搬空之前,还是不可出格。那个败家子虽然花天酒地,但如果听到消息,还是会jǐng觉起来的。”
“哼。”吴大舅冷笑一声:“西门庆现在就剩下一个生药铺的空壳子,如果不是那个傅掌柜得力,早就让我托人盘下来了。现在西门庆家里还有多少现钱?两百贯?最多三百贯。”
吴千户摇摇头:“慢慢来,才是上策。月娘嫁过去这些年,还算过得舒心。不可cāo之过急,以免生出变故来,我听说西门庆昨天还和朱知县吃饭来着,万一朱知县替他出头...”
“那个朱知县?”吴大舅笑道:“随便丢个一百贯过去,就高兴死他。比谁捞的都凶,还管西门庆这破事?只要上供的钱不少,那个老家伙才不在乎呢。”
“走一步看三步啊。”吴千户放下一子,把自己儿子的一条大龙的气眼给堵上了。
“这个...”吴大舅顿时傻眼了。
“老爷...不好了!”这时冬梅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院子,远远的就大声喊着。
正舒展着眉头的吴千户抬起头来呵斥道:“有事说事,你怎么回来了!”
冬梅一步一喘的走到亭子前面:“老爷...小姐她...上吊了!”
“什么!是不是那西门庆逼得?”吴大舅顿时跳了起来,拔腿就要往亭子外面走:“不行,我得救我妹妹去!”
吴千户皱了皱眉头,手往下压了压:“慢着!让冬梅把话说完,别激动!”又看了看冬梅:“你这冬梅也是,把话说清楚了!”
冬梅说了半天,这才颠三倒四的把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吴千户哈哈大笑道:“月娘果然是我的好闺女!这回西门庆要被月娘管的死死的了。”
“儿子!叫上几个家丁,咱们去西门家闹个天翻地覆再说!”
“好!”吴大舅兴奋的搓了搓手:“早就看西门庆那小子不爽,既然弄出逼老婆上吊这种事情,这回正好可以借机狠狠打几下!叫他知道我们老吴家的厉害!”
不一会儿功夫,吴千户打头,后面跟着吴大舅、冬梅,还有拿着棍棒的七八个家丁,一窝蜂的就往西门庆家方向快步走着。
这幅杀气腾腾的架势,让大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躲着让着,生怕给自己打了。
“哥哥,你说这是哪个府上的,看架势要去哪儿打架啊?”
“哎,那前面的不就是吴千户么?后面的就是他儿子,这父子俩都不是好货。”
“别说了,赶紧躲躲吧,一会儿给你打了也是白打。”
这一枝队伍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呼呼喝喝,踢踢踏踏,扬起许多灰尘来,耀武扬威的穿街而过,片刻功夫已经到了西门府前。
“嗯?”吴千户把手一举,示意队伍先停下来,指了指前面的大门:“我说儿子,那门口晃悠的人影看起来怎么有点熟悉呢?”
“父亲,让我看看。”吴大舅上前看了看:“这不是牛都头么?他怎么在这儿,还有两个衙役,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官府上门了?我去打个招呼,问问看什么事情。”吴千户眯着眼说道。
牛都头抱着胳膊,在门口带着两个衙役正晃着膀子,就看着街那边呼啦啦来了一支队伍,看了看,认识,吴千户和他儿子。
“哎呀呀,这不是牛都头吗?”吴千户抱拳上前,主动打着招呼:“来这儿公干来了?”
“你谁啊?”牛都头瞟了一眼吴千户,直接昂着头翻起了白眼:“本都头奉命看守此处,闲人免进。”
“你们这些人是干啥的?赶紧走赶紧走!”
“牛都头,我是吴千户啊。”吴千户腆着脸笑道:“去年和朱知县吃饭的时候,还和你喝过两杯呢?”
“是吗?”牛都头放下胳膊,一脸正经的打量着吴千户:“想不起来了!”
“什么!”一旁的吴大舅把哨棍举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来老高:“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都头,不识抬举!”
“唔?”牛都头不为所动,只是把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你是哪儿的鸟人?敢和老子这么说话?”
“有种往老子头上打。”牛都头冷笑道:“看是老子的刀快,还是你的破棍子快!”
“误会!”吴千户赶紧把高举的哨棍按了下去,把身子插到两个人中间:“都是误会!牛都头,我是来找我女婿谈事情的,还请行个方便。”
牛都头哈哈笑道:“你当老子这双眼睛是摆设不成,你们一个个手持兵器,这是谈事情的,还是来打架的?”
“告诉你,姓吴的!老子不知道你女婿是谁...”牛都头挑起大拇指,往后面比划着:“不过这是本县新上任的县尉大人府邸,谁敢乱闯?”
“什么?县尉?”吴家父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第二十二章 刷锅水 五千贯
这花天酒地,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什么时候当上了县尉了?
看着虎视眈眈的牛都头,还有后面抱着水火棍斜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衙役,吴千户只好先带着队伍偃旗歇鼓,先撤退到了街头。一路的气焰嚣张,顿时荡然无存。
“老爷,这可怎么办?”冬梅急得都哭了出来:“小姐在里面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出事没有,会不会叫西门庆给害了?”
“爹,咱们七八条哨棍,还怕那两三个鸟人?”吴大舅到现在也不服气自己父亲吴千户的举动:“惹得我不爽,把县衙都给砸了!”
“放屁!”吴千户一时火起,直接给自己儿子来了个大耳光。
“你小子就图个嘴快,一点城府都没有。那县尉的位子空了多长时间,那朱知县虽然贪财,但也不是傻子。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你能当这个县尉,托人给朱知县送过几回礼?”
吴大舅虽然快三十岁了,还是一下子被打蒙了,一手捂着腮帮子:“爹,那你说咋办?”
吴千户把擦着眼泪的冬梅拉到身边:“别哭了!这宅子还有啥隐秘点的小门角门啥的么?”
“有个小门,是送米送菜的,挨着厨房。”冬梅擦了擦眼泪。
“好!”吴千户眯着眼看了看大门口,压低了声音说道:“冬梅你前头带路!”
这一支队伍鬼鬼祟祟的在光天化rì之下往西门庆宅子西边去了。
“头,你看这帮家伙往那边去了。”其中一个衙役看到这一幕,提醒牛都头道:“咱管不管?”
“不管!”牛都头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县尉让我们看大门,我们就看大门。剩下的事情轮不到我们管。”
“今天多好的天气啊,太阳晒在身上懒洋洋的,靠着眯一觉吧,省得去巡街了。”
“不愧是头!”
“英明!”
让吴千户和吴大舅没有想到的是,小门也关的紧紧的,吴大舅试着推了推,里面给闩上了。
吴千户示意自己儿子起开,自己眯着眼扒在门缝上听了听,伸手招呼冬梅道:“里面就是厨房,有人在走动。冬梅,你来叫门!”
“你们两个,门一开就冲进去把好门!”吴大舅也安排了两个家丁等门一开,就随时行动。
冬梅定了定神,伸出一只胖手就开始拍门,边拍边喊道:“我是冬梅啊,里面给开开门!开开门!”
里面走动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似乎冬梅这一拍,用上了定身法似的。
紧接着,脚步声很急的,往远处去了。
冬梅虽然失望,但看着旁边的吴千户和吴大舅,只好继续拍着门:“开门啊!我是冬梅...”
冬梅嗓子就快喊破了,也没有什么动静,吴千户看了看门,虽然只是一道小门,但至少也有两个巴掌厚,靠撞是没戏的。
正在这时突然间就听到里面有人喊着:“这边,这边,快点!”
冬梅还以为有人听到自己,过来开门,停了下来,欣喜的等着,没想到墙头却架起了一付梯子,有人爬了上来。
吴千户迎着阳光看去,只是一个面生得很的家丁,探了个头看了看自己这伙人,又下去了。
“你倒是继续拍啊...”吴大舅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家丁又重新爬了上来,这回干脆露了半个身子出来。
“我说外面的,都是干啥的?”
吴千户手搭凉棚看了看:“快下去给我们开门,我是你家老爷的丈人...”
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家丁吃力的提着一个水桶,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我管你这厮是谁,吃家伙吧!”
水桶靠着墙头,桶底朝上直接就是一倒!
“不好!”吴千户赶紧往后一躲,把两个家丁当成盾牌,而吴大舅和冬梅两个人都正好抬着脑袋张着嘴,给不明液体灌了一嗓子。
而整支队伍直接被这桶水给冲散了,好一点的淋湿了点,象吴大舅和冬梅这种站得比较近的,直接就成了落汤鸡。
“你大爷的,这什么东西!”吴大舅条件反shè的一闭嘴,赶紧就到一边吐去了:“这什么味道!”
冬梅干脆原地蹲下,吐了一地。
“几位,刷锅水好喝吗?”那家丁嘿嘿笑了两下:“再来几桶怎么样?”
我去!
吴千户这支队伍听这话赶紧躲的远远的,哪儿敢再过来啊。
“小姐啊...”冬梅猛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冬梅不该离开你啊...哇...”
得,又吐上了。
吴月娘已经是疲惫不堪,坐在凳子上歇着,心里面七上八下,不知道西门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门外书童儿猛然大声道:“老爷!你来了!”
什么?吴月娘赶紧嗖的一下以最快速度上了凳子站好,刚把绳套往脖子上一搁,就看着西门庆笑嘻嘻的站到了门口。
让她怒火中烧的是,西门庆还牵着雪儿的小手,一刻不肯放下,雪儿的脸倒是红红的不好意思。
“这个小贱人怎么也来了?”吴月娘愤愤的想着,但现在既然正主来了,自己这上吊的戏码还得继续下去。
“我不想活啦啦啦...这rì子没法过了啊啊啊...”吴月娘眼睛一闭,故意拖长的哭腔,弄着挺凄惨的,可在西门庆耳朵里面听起来,似乎象是青衣在舞台上唱戏。
“好!”西门庆喝了声采:“唱得好,老爷有赏!”
吴月娘强忍着怒火,睁开眼看看,这厮还真的从腰间摸出三五枚铜钱,冲着自己丢了过来。
“来唱个西江月吧!”
一旁雪儿有些看不下去,拉了拉西门庆:“老爷,大娘这是要寻短见呢,老爷怎么能这样?”
西门庆满脸是喜悦的笑容,伸手指着吴月娘对雪儿道:“寻短见?雪儿你还不知道这里面的路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西门庆收了笑脸正sè道:“这都一顿饭功夫了,这凳子都还没踢掉,这也叫上吊么?”
“好歹买点力气,把绳套*弄紧点。”西门庆反过来指导起吴月娘:“憋口气把脸涨的红红的,看起来才像啊!”
吴月娘这回脸确实是红红的,但那是气到了极点才满脸通红。
“你要死赶紧死!”西门庆喝道:“等你死了,俺和雪儿能搬过来住这大屋子!”
“什么?”吴月娘听这话连上吊也不搞了,直接脖子往后一缩,从凳子上蹦了下来,以她身上穿的裙子来说,还挺不容易的,落地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一跤。
“啊呀!”雪儿挣脱了西门庆,上去就要把吴月娘搀起来,没想到吴月娘披头散发,直接一个巴掌就拍了过来:“我要你个小贱人扶什么扶!”
雪儿身子往后一缩,直接抽身回西门庆身边去了;吴月娘打了个空,一骨碌爬了起来,冷眼看着西门庆和雪儿依偎在一起的身子,两只眼睛里都是妒火:“好一个小贱人!好一个西门庆!当着老娘的面勾勾搭搭!”
“放肆!”西门庆脸sè一变,把雪儿的手攥的紧紧的:“雪儿是俺新纳的小妾,你再一口一个小贱人,别怪我不客气了!”雪儿小手有些出汗,也紧紧的攥住西门庆的手,这男人,自己要依靠一辈子的。
“小贱人!”吴月娘不依不饶,两只眼睛都冒出火来:“小贱人小贱人!”“嘿嘿,你嘴倒硬,就像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的。”西门庆冷笑两声:“正好今天给你算算总帐!”
西门庆一招手,后面两个家丁把一个男子丢了进来,**的上身满是鞭痕,象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喘气不已。
“算盘李?”吴月娘这才看出来那条死鱼是算盘李,脸sè顿时由红变白,满腔的怒火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西门庆冷笑两声:“不过三五下,这算盘李把你们瞒着我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五千贯啊五千贯。”西门庆通痛心的挥舞着一个巴掌:“我西门家虽然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你这般的折腾啊...”
“你以为都把钱偷偷贴补回娘家了,老子会不知道?”西门庆装模作样的仰天长叹:“人心散了啊...”
吴月娘此刻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呆的站立在一旁,浑身不听指挥的颤抖起来,这个家本以为是自己只手遮天,等搬空了西门家的老底子,直接就可以在门口挂一个吴府的牌子,然后把西门庆一脚踢出门外去。
让吴月娘没有想到的是,不过这一两天功夫,西门庆就咸鱼翻身,从生药铺到算盘李,再查到自己头上,而且保命的绝招也一点没有起作用,反而让西门庆狠狠的嘲笑了自己。
而且还是当着那个小贱人的面!
对了,冬梅已经出去了,马上就可以把自己父亲和哥哥带过来!自己还在怕什么?让那个小贱人看见了,岂不是要嘲笑自己?
吴月娘想到这希望,身子逐渐不再发抖,猛然抬起头,狠狠的盯住西门庆,咬着牙道:“你也别太得意,老娘已经让冬梅回家叫人过来,马上,马上你这个宅子,连同你和你的小贱人,都要砸个粉碎!”
第二十三章 七休书
“唔?”西门庆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月娘,伸出一个拳头,接着把手指一个个的摊开,给她讲了讲现在的形势。
“冬梅?不错,她是跑出去了,不过现在所有大小门户都关上了,她是出的去就回不来了。你没算算时间么?”
“你还不知道,俺刚才派管家给知县大人送去三百贯,哦,这个要谢谢算盘李,这三百贯是他辛苦攒出来的。现在老爷我是本县的县尉,大门口有牛都头带衙役把守着。”
“不错,你老子和哥哥都过来了,还带了一票人马,不过在大门口被牛都头挡住了。”
“冬梅带着他们去了小门,嗯,刚才的最新消息是,你兄弟和冬梅喝了刷锅水。”
西门庆讲完叹了口气,“慈祥”的看着吴月娘,似乎老师看着不学无术的学生,恨不得耳提面命。
“什么!”吴月娘的震惊丝毫不小于方才,没想到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自己的希望之火,被西门庆无情的吹灭了。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儿出去啊。”吴月娘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悲哀的想着:“刚才怎么忘记交代冬梅这厮当上县尉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西门府外,狼狈不堪的一票人三三五五,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中间蹲着吴千户,yīn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吴大舅和冬梅苦着脸蹲在一旁,互相闻着满头满身的刷锅水味道。
“你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西门庆微微一笑:“不过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吴月娘盯着西门庆的嘴巴一动一动,突然问道:“你什么意思?”
“老爷我的意思就是...”西门庆故意顿了一顿,似乎在享受吴月娘jīng彩的脸sè:“俺要休了你。”
吴月娘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西门达辛苦一辈子攒下的家底已经被自己弄出去有九成,虽然被休掉,名声传出去不好听,但吴月娘也已经不会再在乎了。
本来自己在西门家,就和守活寡没什么分别,除了洞房花烛夜,西门庆乘着酒兴鼓弄了两把,剩下的rì子里,不是去外面花天酒地,就是去卓丢儿那里过夜。
吴月娘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数清楚自己和西门庆同房的数次。
也许,离开了这个男人,自己反而会开心起来。
看着脸sè放松的吴月娘,西门庆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单单休了吴月娘就够了么?西门庆可不这么想。
“好好呆着吧,别再玩上吊的游戏了。”西门庆淡淡的说道:“老爷我去写休书了。”
“你们两个,把这个家伙丢到柴房看着,别让他死了就行。”西门庆踢了踢地上半昏迷的算盘李:“唉,还得找个账房先生,头疼啊...”
看着西门庆和雪儿互相依偎着走出屋子,吴月娘的心早已麻木不堪,连愤怒或者嫉妒的感觉都没有了。
“就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老爷。”雪儿低声问道:“大娘在府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要不要多考虑考虑?”
西门庆温柔的一笑:“她是很辛苦,她弄走了老爷我的五千贯。”
“你放心,老爷自有安排,那五千贯老爷我要让吴家一贯一贯的都吐出来,直到最后一文。”
雪儿低头想了想,不再说话了。
西门庆满意的笑笑,两人来到书房,西门庆吩咐一声,书童儿打开宣纸,拿纸镇四边压好;书童儿拿过端砚,取了块徽墨,雪儿笑着接了过去:“让奴家亲自替老爷磨墨吧。”
看着雪儿小手握着那方粗粗的徽墨,在端砚里画着圈,西门庆不由想起了今天早晨的情景,一时有些看得呆了。
这雪儿还没完全长开,就已经有七八分光景,惹人怜悯啊。要是带着雪儿能回到自己那个年代,啧啧啧。
“老爷,墨已经磨好了。”雪儿轻声提醒着西门庆。
“哦,好好!”西门庆从思绪中醒来,到架子上取过一只湖笔,舔足了墨,笔走龙蛇,顿时写就一份休书。
看着歪歪扭扭,自成一家的字体,西门庆满意的点点头:“写得很好么,几乎是我写的最好的一次。”
一旁的书童儿一直看着,有一股想要吐槽的念头强烈的要脱口而出:“这字写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也难怪,西门庆本来就是不学无术,小时候没好好练过,而自己来的那个年代,早就没有人练习毛笔字了。
雪儿也凑过去,皱着眉头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看了两行,就不忍再看。
“这等墨宝,天下仅有啊。”西门庆得意洋洋的自己夸自己:“以后等老爷有名了...这种字体就叫吹雪体!要和苏黄米蔡四大名家并列!苏黄米蔡吹雪!”
这回就连没过来看的画童儿也有些受不了,躲一边吐去了。
字虽然不怎么样,但西门庆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因为这一封休书而震惊文坛,名扬天下,当人们谈论起这封休书的时候,都尊称为“吹雪七休书”。
“吴月娘,因以下之原因,有夫西门庆,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不尊妇道,咆哮其夫,休!”
“无端哭闹,乱夫之心,休!”
“无端嫉妒,与夫不和,休!”
“不思悔改,以死要挟,休!”
“把持财物,反贴娘家,休!”
“作威作福,欺凌弱小,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休!”
“休休休休休休休!”
嗯,其实最后一条,西门庆完全是拿来充数的,反正在这个年代,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休妻理由。
西门庆自己看了两遍,掷笔大笑道:“字好,文笔更好!”
雪儿闭上眼睛拿起宣纸把墨吹干,摸索着叠了叠,这才张开眼睛松了口气:“老爷,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西门庆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把玩着那块羊脂玉佩:“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搞大。”
接着,西门庆就叫人把吴月娘从房间里面提溜出来,找两个丫鬟陪着,西门庆在前面走着,往大门而去。
牛都头正依着大门眯觉,没想到背后大门突然一开,险些没摔进去:“什么鸟人,开门也不言语一声!”
牛都头转过身去,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西门庆:“原来是县尉大人,小人口快,还望县尉大人原谅。”
“没事没事。”西门庆现在心情极好:“没想到牛都头在门口睡觉。怎么样,辛苦不辛苦?”
嘴里面说着,西门庆已经拿了一贯钱塞了过去:“俺今天刚刚上任,这个就算是见面礼吧。兄弟们帮俺站了半天岗,拿去喝点茶吧。”
牛都头眼前一亮,不顾旁边两个衙役垂涎三尺,直接把钱揣进袖子里:“啊呀我的县尉大人,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怕啥的,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好说。你去帮忙把吴千户那边叫过来吧。”
没到三分钟,吴千户和吴大舅就带着冬梅和那票人出现在了大门口。
“这,怎么回事?”西门庆看着衣服还没靠干的吴大舅,捏着鼻子说道:“这谁这么大胆,浇的刷锅水啊?还挺味。”
“你这厮!”吴大舅一蹦起来老高,提着哨棒就要上。
“嗯?”自己顶头上司就在眼前,牛都头表现得足足的,干脆直接拽出了腰刀,把西门庆挡在了身后,用刀一指吴大舅:“你这厮,想要干什么?”
两个衙役也装腔作势的提了水火棍分站西门庆两边,做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
这种感觉,就是好!
“西门庆,你想干什么?”虽然一把拽住冲动的吴大舅,吴千户也有些按捺不住,大声喝道:“我女儿呢?”
“你女儿?”西门庆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拨开身前挡着的牛都头:“你女儿好好的,喊什么?”
“吴月娘,出来吧。”
随着西门庆一声吩咐,两个丫鬟把吴月娘带了出来。
见自己女儿一付呆滞的表情,吴千户有些心疼,喝道:“西门庆,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要叫县尉大人!”牛都头勃然大怒,就要提刀上前。
“没事没事。”西门庆打着哈哈,上前把休书递给了吴千户:“叫什么无所谓。这里有一封休书,吴老头你收好了。”
两个丫鬟也把吴月娘交给了冬梅。
“这什么鸟字!”吴千户打开休书看了两眼,差点没吐了。
“能看懂吗?能看懂就好。”西门庆懒洋洋的宣布道:“从今往后,俺和吴月娘就再也没有夫妻关系了。”
“作为本县新上任的县尉,俺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那就是一桩侵占财产的案件。”
“吴老头,你听好了。你让吴月娘卧底,偷偷侵占俺西门家万贯家财的事实,已经让本县尉知晓了。”
“作为新上任接受的第一件案子,从朱知县开始,到本县尉,都无比的重视。”
“所以说,吴老头,明天上午记得到衙门来一趟,不然的话,牛都头会拿着逮捕令亲自上门去请。”
“听明白没有?”
第二十四章 先送三千贯!
吴千户看着这个自己的前女婿一口一个“吴老头”叫着,再看着表情呆滞的自己女儿,一种肯不能将西门庆一拳打倒在地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吴千户的拳头从放松到握紧,再到放松,吴千户还是没有破罐子破摔的觉悟。眼前的这个西门庆,已非昔rì吴下阿蒙,叫吴千户实在看不透。
“什么万贯!明明只有五...”吴大舅脑筋一时没转过来,险些脱口而出,吴千户反应迅速的直接扭头给了吴大舅一个大嘴巴子。
“胡说什么呢?”吴千户瞪着眼睛大声呵斥自己儿子:“明明是西门庆仗势欺人,驱赶良妻,哪有什么财产侵占的事!”
西门庆面带微笑,看着吴千户这一幕,丝毫没有出口反驳的意愿。自己是清河县公安局局长,定什么罪名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个吴老头,定然是要在底下搞点小动作的。
吴千户抽完了自己儿子,转回身子正义凛然的向牛都头拱拱手:“牛都头,犬子口无遮拦,还请见谅!老夫只求牛都头今rì做个见证,明rì公堂上能秉公直言。老夫感激不尽!”
“嗯?”牛都头身子往边上偏了偏,根本没搭理吴千户这岔,反而抬起头,观察晴朗的天空来,等吴千户这番话说完,才装聋作哑道:“我读书少,听不懂你这老头的话。有啥事情,明天公堂之上只管讲出来,自然有知县大人秉公处理。我一个小小的都头,管不了这些。”
吴千户见牛都头这种反应,皱了皱眉头,拉着自己女儿,带着一票人马远远的去了。
“吴老头,明天记得去衙门...不要睡个觉就忘记了!另外把钱准备好!”
“一!万!贯!”西门庆在背后好意的大声提醒着吴千户。
吴千户气得发抖,也无可奈何,一票人灰溜溜地去了,来前的气势已经化成了无言的失落。
本来带人过来是给自己女儿撑腰,没想到反而被西门庆狠狠的算计了一把,叫吴千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等这支哀兵转过街头,吴千户和自己儿子商量:“这回西门庆来者不善,手里面又有算盘李做证,咱们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去找姓朱的来压西门庆那厮了。”
吴大舅两颊都是火辣辣的,想起西门庆恨得牙根都痒痒:“爹,如今之计也只好破财免灾。你说西门庆那种货sè,怎么就被朱知县看上了呢?”
吴千户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叹口气道:“我托师爷在那姓朱的面前不知道提过多少回,姓朱的始终没点头,你这幅德行,别人没看上啊。”
“你妹妹虽然是女身,也比你强上太多,本来把西门家控制的死死的,没想到这次大意了,西门庆那厮根本不在乎...”
吴月娘这回才仿佛回过神来,咬着牙跺着脚:“这西门庆要把我们吴家逼的家破人亡,才肯罢休。明明也就是五六千贯,这厮直接一张口,提到了一万贯。这钱给他不如都给了朱知县!”
“爹爹,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能想到找姓朱的,西门庆未必不会。你要尽快通过关系找姓朱的,把钱花出去!”
“没错!”吴千户眼前一亮:“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儿子,你先带人回去,我这就去找师爷,通过他的关系和姓朱的说上话。”
“老子这回拼了!要花上一千贯,把西门庆压得抬不起头来!”吴千户双拳不由握紧:“儿子,到时候说不定姓朱的能把这县尉的位子弄给你。”
吴大舅被他爹这么一说,顿时看到了自己无比光明的前途!
正在吴千户摩拳擦掌,准备用糖衣炮弹让朱知县为自己所用的时候,西门庆早就先前一步,吴千户一走,西门庆就叫小天晴备马,去县衙找朱知县去了。
“原来是新县尉大人来了!”师爷脸上简直能笑出一朵花来,把西门庆让到县衙后院:“知县大人正在书房呢。”
西门庆点点头,直接递过去一张交子,这是方才从吴月娘房间中搜出来的,师爷一边笑着推辞,一边直接塞进袖子里面去了。
等西门庆进了书房,师爷偷偷背着人拿出来那张交子一看,顿时被西门庆的大手笔镇住了:五十贯!
就着清河县,朱知县快把地皮刮去了一层,一年也不过千余贯,西门庆虽然手一张,就是五十贯的交子飞到自己袖子里面。
这种气魄,绝对是做大事的人啊!
师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对西门庆敬佩有加,也第一次觉得,朱知县的眼光一点也没有错。比起吴千户家的那个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算是吴千户,也不过三贯五贯的贿赂自己,本来自己还很相当的感激,冒着触怒知县大人的危险三番五次的提起吴大舅那厮,不过今天看来,这姓吴的实在太小气了些。
师爷岁数不小了,也没希望进入官场,但这五十贯,能让师爷在百花楼活得有些人样,能潇洒上几回。
想到这儿,师爷也往书房去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自己要帮衬这西门庆说话不是?
“我说西门贤弟啊,怎么刚才没过来,现在倒是有空过来了?”朱知县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坐着的西门庆。
“刚才家里面有事情,实在抽不开身啊。”西门庆把玩着羊脂玉佩,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容:“这回全都弄利索了,赶紧过来拜见大人呐。”
“全都利索了?”朱知县依旧笑眯眯的,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西门庆:“虽然你已经把吴月娘赶出门去,但怎么对付吴千户,贤弟想好了没有?”
“知县大人消息灵通,小生佩服万分。”西门庆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的道:“那吴千户唆使女儿暗中侵占我西门家的财产,实在是可恶。方才核算,足有万贯之多!”
“什么?”朱知县吃惊不小:“如果真有这么多,这桩案子可算得上是本县第一大案,须得细细查之。”
“算盘李给吴月娘做空帐,把钱倒腾到他们吴家去了。”西门庆点头道:“小生手里面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做成铁证,不怕吴千户不服,只怕吴家赖账,不肯还。”
“既然证据确凿,本县自然秉公办理。”朱知县身子往后一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贤弟放心,有本县做主,不怕吴千户不认账。”
“小生这个县尉的位子也是大人给的,还如此帮忙,小生实在感激不尽。”西门庆先是感谢了一句,紧接着直接开出了价码。
“如果吴千户归还小生万贯家财,小生愿意献出三千贯,以供大人贴补费用。”
“嗯?”朱知县本来稳稳的靠在椅子背上,听西门庆这价码,身子猛地前一倾:“此话当真?”
“比交子还真。”西门庆知道这个价码在朱知县心中的分量,微笑着回应道。
“好!很好!”朱知县直接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走着,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西门庆:“有你这三千贯,本县在东京太尉那里,也有说话的份!”
师爷进屋,就见气氛已经到达了顶点,从知县大人和西门庆的表情看,似乎已经谈拢了...
“师爷来的正好!”西门庆笑道:“那个算盘李做空帐,已经叫俺关在了柴房里面,只等明rì过堂。这样家里面却是缺了个账房先生。师爷有没有熟知的好手,给俺介绍介绍。”
师爷还没说话,朱知县倒是开口了:“贤弟为何不早说!我这里正好有个人选,姓蒋单名一个敬字,潭州人氏,此人醉心算术,颇有些名气,可惜科举不第,准备回乡,只因和我在东京一起喝过酒,所以在清河县逗留几rì。”
“蒋敬!”西门庆问道:“可是外号神算子的?”
神算子蒋敬可以说是水泊梁山集团的财务总监,自己那点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不是他!”朱知县倒是有些惊讶:“没曾想西门贤弟在本县居住,也曾听过此人姓名!”
“和潭州有些药材生意往来,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而已。”西门庆顺口胡诌了一番:“此人如愿意屈居来我府上做账房先生,岂非快事?”
朱知县见西门庆如此说法,让师爷直接找来神算子蒋敬,和西门庆见上一见,少时蒋敬欣然来到,冲朱知县行了一礼:“哥哥叫我,有何事情?”
“来来来!”朱知县把西门庆介绍了一通:“此乃本县开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也是县尉,家里面正缺个账房先生。蒋贤弟回乡,左右不过是务农,或者教书,不若...”
朱知县话还没讲完,西门庆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握着蒋敬的双手:“久闻神算子大名!怎可当一账房先生?大人的兄弟,就是俺的兄弟!”
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蒋敬顿时一头雾水,只好先说句客气话:“啊,那敢情好啊...”
“薪水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西门庆chūn风得意的笑道:“按财务总监的标准给。”
“什么是财务总监?”蒋敬完全蒙圈了。
第二十五章 鸡兔同笼
蒋敬第一次和西门庆见面,就被西门庆甩出的新鲜名词砸了个蒙圈,而朱知县和师爷早就是有经验,并不太惊讶,朱知县还颇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等待西门庆解释“财务总监”这个名词的意思。
又一次不小心说漏嘴的西门庆面皮比城墙还厚,还好这个财务总监相当好解释:“财务其实就是和各种钱啦,货物有关的事务;总监么,就是在财务方面最高级别的人员。”
“如果蒋先生有意,现在是我西门家的账房先生,也就是财务总监。”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朱知县和师爷听了解释,连连点头。
神算子蒋敬听了这个解释和西门庆的邀请,似乎并没有太感兴趣,反而拱了拱手:“这位西门大官人初次见蒋敬,就邀请某家做这财务总监...”
蒋敬似乎对“财务总监”这个名词觉得很别扭,明显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某家感激不尽。然则某家科举不第,已对仕途是心灰意冷,家中倒还有几亩薄田,某家现在只想回乡务农,专心算术,大官人切勿再言此时。”
“蒋贤弟,你这是?”朱知县忍不住插嘴道。
“嗯?”西门庆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穿越人物,虽然没有虎躯一震,但至少收个把人还是妥妥的,但眼前这个神算子蒋敬却干脆直接拒绝了自己。
“小生盛意拳拳,但蒋先生不感兴趣,小生也不好强求。”西门庆想了想道:“但天下万事,无非是一盘生意。蒋先生可以说说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答应小生的邀请么?”
“西门贤弟说的很好。”朱知县明显非常赞成这种说法:“天下人熙熙攘攘,无非为名为利,蒋贤弟可考虑一二。”
神算子蒋敬听到“为名为利”四字,脸上明显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自己醉心算术,不可自拔,对名利二字早就淡泊于心;但自己和朱知县交情非浅,倒也不好直接拒绝,既然这位西门大官人让自己开出条件,自己倒也正好可借机会为难一下,乘机脱身,早rì回乡才是上策。
想到这儿,神算子蒋敬面容如常,稍微想了想,就有了腹案:“既然哥哥这等说,兄弟这边有一道算术题...”
“算术题!”朱知县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西门庆十有仈jiǔ没法请到自己这兄弟了:“蒋贤弟,你钻研算术十余年,这算术题可要弄个简单的,不要为难我西门贤弟啊。”
师爷听到这里,也不免为西门庆感到为难,但看看西门庆的脸sè,反倒是不急不躁,让师爷大为惊讶。
莫非西门庆除了jīng通诗文,连算术也jīng通不成?要是这么说,这西门庆岂不是比蒋敬还要牛上几分?也就是说西门庆这些年都是深藏不露,隐而不发?
师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敢继续想下去,此时西门庆开口道:“蒋先生只管出题便是,若是小生无法答出来,自然不会再提此事。”
“好!”神算子蒋敬只要提到算术,立即是jīng神一振,连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大官人并非算术中人,某家出一道简单些的题目,还希望大官人能信守承诺!”
“蒋先生,小生洗耳恭听。”西门庆架势摆得足足的,微笑着等待蒋敬出题。
笑话,自己小学中学高中的数学都是高分的,就连面对高数这种大杀器自己也是信心满满,自己要丢出两个高数公式,只怕神算子蒋敬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领悟出来。
“这题目是几百年前的《孙子算经》上面的,也算是个经典题目,也是个有趣的题目。”神算子蒋敬笑道:“大官人可要仔细听好了。”
“没问题,只要蒋先生讲慢点就行。”西门庆点头道。
其实对于这种中国的老算术题,关键不在于如何解出来,而是在于能理解题目。这一点相当于奥数第一名的中国学生拿到一份美国高中数学卷子,如果能看不懂那些个英语,也只好交个白卷。
“好!”神算子蒋敬这些年把《孙子算法》翻了个烂,题目是脱口就来:“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妥妥的。
这段古文相当直白,雉兔同笼,就是鸡兔同笼啊。
这种在自己那个年代都快变成烂大街的题目,丝毫没有难度啊!
西门庆简直可以看到神算子蒋敬乖乖的坐在自己账房里面,敲着算盘写着账本的形象。
带着微笑,西门庆伸出三个指头:“关于这个题目,小生正好知道三种解法,不知道蒋先生想听哪一种。”
“什么!”这完全出乎神算子蒋敬的预期,用目光上上下下看着西门庆,接着用狐疑的口气问道:“此题目虽然不难,但大官人一听到此题目,就有三种解法?”
“只要大官人能说出其中一种解法,某家就可以答应,做这个账房先生。”
“这三种解法有的直白,有的无聊。”西门庆大笑道:“既然蒋先生这么说,小生就讲一个最有趣的解法。”
“不过在此之前,先问下蒋先生,题目里面的鸡和兔子,都是活的吧?鸡是公鸡还是母鸡?”
“呃?”蒋敬没想到西门庆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这完全和算术没有半点关系吧,里面的鸡是公鸡还是母鸡,兔子是死是活,和题目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吧?
朱知县和师爷也表情奇怪的看着西门庆,这种问题完全偏离了题目本身,也不知道西门庆为啥突然有此一问。
“都是活的。要是死的,早就不在笼子里面了。公鸡母鸡都有。”蒋敬感觉自己回答的也是莫名其妙。
“好!”西门庆笑道:“活的就好。是公鸡还是母鸡倒是无所谓的。”
本来正儿八经摸着胡子思索着的朱知县,听到西门庆这话险些没把自己胡子给揪断了,无所谓你问毛啊?
“三十五头,九十四足。”西门庆接着道:“也就是说兔子和鸡一共三十五头。”
“没错。”蒋敬不假思索的说道。
“一只兔子四条腿,一只鸡两条腿,没问题吧。”
“这个...没错!”蒋敬一脸“哥,我给你跪了”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助。
“小生现在咳嗽一声,让笼子里面的兔子和公鸡母鸡个个都抬起一条腿来,那么现在你只能看到五十九条腿,对吧?”
“咦?这是什么解法?”蒋敬完全被西门庆带到沟里面去了:“九十四减去三十五,是五十九没错。”
“小生现在再咳嗽一声,让笼子里面的兔子和公鸡母鸡个个都再抬起一条腿来,那么你现在只看到二十四条腿了吧?”
“这个?”蒋敬纵然是神算子,也被这种解法吓蒙了:“大官人,鸡就两条腿,要是这样,鸡就全部倒地了?”
“对!你说的太对了!”西门庆露出得意的笑容:“所以剩下的全是兔子,还是抬起两条前腿的兔子。”
“呃。”蒋敬感觉大脑都锈住了,西门庆讲到这里,蒋敬已经可以感觉到其实这条题目已经被这个西门大官人解开了,不过这种奇怪的解法听上去完全没有道理,但又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二十四除以二,那就是十二。”西门庆看着神算子,露出好像偷到了鸡的狐狸那种表情:“十二只兔子,那么鸡的数量就是二十三只。”
神算子蒋敬此刻也像抬起两条腿的鸡,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师!你是我的老师!”
师爷脸上的表情jīng彩无比,而朱知县直接站了一起:“蒋贤弟,你这是?”
蒋敬抬起头来,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西门庆:“老师,今rì学生才知道十余年的苦苦钻研,竟然是闭门造车!若不是今rì见到老师,学生还不知道要迷茫多久!”
西门庆觉得戏差不多了,感觉伸手把神算子扶了起来:“这个蒋先生过谦了,小生一时戏耍,怎可当得蒋先生的老师?”
“老师的见地,已经高出学生无算!”蒋敬完全无视朱知县的疑问,注意力完全放在西门庆这里:“今rì老师这种解法,学生闻所未闻,若非浸yín算术多年,怎有如此妙法?”
“若老师不肯收下学生,只求能常伴老师左右,学生已经十分满足!”
“这个...”西门庆内心狂汗不已,没想到这个神算子对算术痴迷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个账房先生,自己算是收下了。
“蒋先生和朱知县关系匪浅,而小生年纪还比蒋先生小上几岁。”西门庆真诚的说道:“既然蒋先生有意,可来小生府上当个账房先生,以后兄弟相称即可。”
神算子蒋敬欣喜若狂:“这个自然!大官人只要能抽点时间指点迷津,不管是账房先生还是财务总监,分文不取!”
“哈哈哈!”朱知县连连点头:“没想到西门贤弟对算术一门也如此jīng通,叫本县吃惊不已啊。本县这个兄弟,就算是交给西门贤弟了,本县也可以时时和蒋兄弟把酒言欢,甚好啊!”
提到喝酒,西门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脱口问道:“不知道豪门楼楼主哪里,有没有白酒?”
第二十六章 白酒
“白酒?”朱知县不无惊讶道:“现世间流行黄酒,白酒算不得上流,莫非西门贤弟独好白酒?”
“嗯?”西门庆突然有一种感觉,是不是自己提问题的方法不对?
看着西门庆疑惑的表情,朱知县问道:“怎么?西门贤弟说的不是那种白颜sè的米酒吗?”
全错了。西门庆这才醒悟过来弄不好这时候白酒还根本没有出现:“知县大人,蒋先生,你们都是酒中豪杰,可知天下酒类,共分几种?”
“哈哈哈。”这个问题正挠到朱知县的痒处,大笑几声道:“西门贤弟若是问别人,可能说不完整,本县可以说是无酒不欢,市面上的美酒几乎都有研究。”
“宫里有蒲中酒,因为此酒是蒲州酒匠jīng心酿造而成,所以有此称呼;还有苏合香酒,那是宫内的御用药酒,每一斗酒里面用苏合香丸一两同煮而成。”
“皇亲国戚,各位大臣都有自酿的家酒,名目繁多:琼腴酒、兰芷酒、玉沥酒、金波酒、清醇酒,多以酒的口味特sè为名。”
“其他的各地名酒像东阳酒、瑞露酒,各有特sè,还有水果酿制的美酒,如荔枝酒、黄柑酒。”
......
朱知县侃侃而谈,不一会儿既有数十种名酒和特sè脱口而出,一旁的神算子蒋敬连连点头,接口道:“苏大学士有言:安定君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chūnsè。此酒难得。”
“还有葡萄酒,也是难得一试的。”
西门庆没有想到自己一句问话居然能弄出这些多回应来,但却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赶紧打断问道:“清河县本地可有上好的酿酒师傅?”
朱知县皱了皱眉头:“小地方到没听说特别有名的,就连豪门楼那些个十年女儿红也是楼主多年前从东阳jīng选,长途跋涉运送而来的。”
西门庆苦笑着点点头,莫非自己还要去东阳(浙江金华)去请酿酒师傅不成?自己本来的打算似乎有些遥远了。
“本朝不禁酿酒。”朱知县突然道:“只是酒曲官卖而已,如果西门贤弟有意要酿酒自用或者售卖,可去大名府采购酒曲即可。其实大名府也是有不少好的酿酒师傅的。”
“不用。”神算子蒋敬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某家来的时候从景阳冈过,阳谷县在岗下有一小酒馆,里面的酒似乎有点意思,入口绵软,后劲十足,某家一时兴起,还和酒馆的刘掌柜谈论一阵,那刘掌柜说这酒都是自家酿制的,有独门秘方。”
“三碗不过岗!”西门庆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怎么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要不是武松把景阳冈的老虎给打死了,这酒店门口指不定还飘着“三碗不过岗”的招牌吧?
“某家也听过三碗不过岗一说。”蒋敬笑道:“可惜那招牌已经叫刘掌柜收了起来,换上了酒中岁月的招牌。”
朱知县哈哈大笑起来:“招牌倒是无所谓,本县因此得一打虎英雄做了都头,也去除了一大祸害,实在是美事。”
“既然蒋先生对此酒回味无穷,不如择rì陪俺前往那小酒店,看看能不能把这位刘掌柜收归己用,这样蒋先生和知县大人天天都能喝到这种美酒,而清河县也可多一名产。”西门庆乘热打铁。
“好!”朱知县大笑道:“此乃一大好事也!若是西门贤弟要做这酒的买卖,本县全力支持,税收方面也可以减免一些!”
“确实是件好事。”蒋敬连连点头,似乎对自己去当财务总监这,又有美酒在手,实在是选对了道路。
三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大笑起来,接着又开始讨论起一些细节问题来。
这时有一衙役报来:“大人,门外有人找师爷,说是师爷的熟人。”
“哦,那你去吧。”朱知县谈兴正浓,直接挥挥手,叫师爷出去了。
师爷正狐疑这个时候有什么熟人来找自己,到了后门才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那里等着自己。
“唉啊师爷啊,这次又要麻烦你了。”来人老泪纵横,险些没跪倒在师爷面前。
“哦,原来是吴千户!”师爷看吴千户的样子,顿时明白他的来意,并不热情的打了个招呼:“你来找我,有何事情?知县大人在内和客人交谈,随时要唤我过去,不好久留!”
吴千户听这话擦了把眼泪,在怀里摸了半天,递过来一张交子,师爷满不在乎的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张一百贯的交子,毫不客气的先揣了起来。管你姓吴还是西门,只要掏钱,自己是照收不误。
“师爷啊,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件事情非要你在知县大人面前说项不可。”
“长话短说!”师爷皱着眉头打断了吴千户:“是不是你侵占西门家财产的事情?”
吴千户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赶紧反驳道:“事情不是这样的!西门庆在家里立了个叫雪儿的丫鬟做小妾,就要把我女儿吴月娘赶出门去,好把这雪儿扶成正妻,我吴家什么时候侵占他的财产,反倒是西门庆无缘无故休了我女儿!”
“是嘛?”师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吴千户:“事情真是这样的?明天知县大人可就要审理这件案子,而人家西门庆手里面有算盘李做人证,还有账本,你怎么说?”
“算盘李被西门庆收买了,满口胡言乱语,不可采信。”吴千户辩解道:“再说账本就在西门庆家放着,做点手脚再容易不过了。”
“哦?”师爷不置可否,示意吴千户继续说下去:“你打算怎么弄?”
吴千户咬了咬牙:“反告西门庆诬告之罪。我这里准备了一千贯,师爷你要是帮我办成这件事情,其中两百贯是你的。”
看着吴千户咬碎钢牙的样子,才割肉似的吐出来一千贯,师爷突然觉得眼前这吴千户很是弱智。明明侵占了西门庆大笔的财产,生死存亡之际,才搞出来个一千贯,连师爷都替知县大人不值。
师爷轻轻的摇了摇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吴千户:“一千贯啊,你知不知道西门庆现在还在和知县大人称兄道弟,热切交谈。”
“一千五百贯!”吴千户看出苗头不对,赶紧抬高价码:“五百贯给你!”
师爷对这个价码呲之以鼻,继续提醒吴千户:“你知不知道西门庆一口答应知县大人,愿意捐献多少钱?”
“多少?”
“三千贯!!!”
“什么!”吴千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要知道现在西门庆把房子卖了也凑不出三千贯来。”
“哦?”师爷笑眯眯的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吴千户几乎要说漏了嘴,赶紧把真话咽了下去:“那是因为西门庆那个生药铺亏损的厉害!”
“吴千户啊吴千户...”师爷连连摇头:“你觉得这种可笑的理由知县会认可么?”
接下来,师爷直接抽身就走,根本不理会站在那里哑口无言的吴千户。
吴千户在他眼里,已经是过去式了。只要明天一过堂,吴千户砸锅卖铁,也要凑足了一万贯赔给西门庆,而这里面有三千贯是知县大人的。
“师爷请教我!”扑通一声,吴千户这回是真的跪倒在地,拉了师爷的袖子苦苦哀求:“若此次得过,吴府上下感激不尽,给师爷立长生牌位!”
“人证物证。”师爷抖了抖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吴千户,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吴千户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师爷的意思,一骨碌直接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回去准备了。
他哪里知道,师爷在他离开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把同样的话告诉了西门庆。
“师爷,俺多谢了!”西门庆一挑大拇指:“这回吴千户只要敢来,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西门庆是带着神算子蒋敬满意而归的,而交给神算子的第一件任务,就是从账本里面把吴家侵占一万贯的事情坐实。
因为西门庆很肯定,其实从账本里面,只能找到最多五千贯的证据。
不过知县都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自己何须害怕?没有证据,咱们就添上几笔就是了。还怕搞不死姓吴的?
这一万贯也是西门庆从多个方面估计出来的吴家现有资产,看吴千户的反应,西门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一万贯正好能把吴家搞成破产。
虽然这里面有三千贯是要丢给朱知县的,但西门庆还是可以收回被黑的五千多贯,另外把吴家的两千贯从骨头上刮下来。
至于师爷的提醒,西门庆迅速安排妥当,只等吴千户上钩了。
如果吴千户不打主意还好,如果找人来干掉算盘李或者是销毁账本,吴千户只怕死的更快。这种事情如果公开审理,就会让所有人站在西门庆这边,尤其是清河县的百姓。
如果你吴千户没有问题,干嘛要偷偷摸摸来销毁证据?那正好说明你心中有鬼。
关键,就在今晚。
第二十七章 月黑风高夜
“今天天很黑啊。”西门庆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都是朦朦胧胧的,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吴千户,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老爷,天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一旁的雪儿有些怕冷,恨不得把整个身子缩在西门庆怀里。
西门庆很喜欢这种紧紧的拥抱,能感觉到雪儿不大的两个球体弹xìng十足的压在自己胸口,给人冲动的感觉。
这种天气打个野战还是有点冷的。
所以西门庆和雪儿依旧回到了那座小楼,在床上结结实实的弄了一回,在雪儿带着兴奋和疲惫的感觉沉沉睡去后,西门庆悄然披衣起身,反手把门带好。
门外,小天晴提着灯笼,给西门庆照着亮:“老爷,都准备好了。”
“好。”西门庆点点头,跟着小天晴来到大厅,一反寻常的,大厅里面灯火通明,神算子蒋敬一边喝着温好的女儿红,一边随意翻看着算盘李的账本。
“西门兄弟,这就是一本糊涂账啊。”蒋敬回来后和西门庆喝了顿酒,愉快的接受了兄弟的称呼:“简单看了看,吴家也就黑了你五千贯上下。兄弟这招,来的很yīn险啊哈哈!”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西门庆笑嘻嘻的道:“如果不说是一万贯,哪儿来的三千贯给知县大人呢?”
“说得好!”神算子蒋敬干了一杯酒,猛地拍了下桌子:“就像吴千户这种货sè,就应该赶尽杀绝!”
“来来来,西门兄弟,陪我喝上一杯!”神算子招手道:“啥时候能给我讲讲你那个奇怪的解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正常人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西门庆大笑道:“打破了脑袋,只有脑浆子流出来,人都死了,自然想不出来。”
“说得对啊!”蒋敬也笑道:“也难怪朱兄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确实你的想法超出正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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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肯定在柴房里面。”吴月娘听了自己父亲的计划,无比肯定的点头道:“因为西门庆都是这么干的,算盘李被毒打了一顿,肯定是关在柴房里面,因为西门庆还想留他一条xìng命。”
“如果不想留呢?”吴大舅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在后面猪圈里。”吴月娘道。
“正经点!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吴千户额头冒着青筋看着不靠谱的儿子:“你妹说是在柴房,那就是在柴房。”
“女儿啊,那账本会放在哪儿呢?”
吴月娘想了半天,也没有肯定的答案:“不好说。本来肯定是在账房里面的,但现在算盘李被揪出来,十有仈jiǔ不在账房里面。有几个可能:后院那个小贱人处,或者书房。不过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账本还在那口箱子里面。”
“好!”吴千户点点头,推开窗户,看着黑黑的外面:“我们只有今晚这个机会。儿子你太鲁莽,肯定找不到装着账本的箱子,西门庆家里你也常去,柴房那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手脚麻利点。”
“账本只好由我亲自出马。”吴千户咬咬牙:“不管如何,能在人证和物证之中毁掉一件,明天过堂我们就可以死死咬住,知县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父亲,为什么不把西门庆那厮直接做掉?”吴月娘突然冷冷的说道:“反正现在也不是很太平,干脆连西门庆和那个小贱人那对狗男女一起做掉,墙上写上水泊梁山什么的,就算知县大人到时候怀疑,也不好来府上直接抓人,其他人肯定也认为是梁山贼寇下山而已。”
吴千户看着自己女儿,不由打了个冷战,虽然说西门庆很可恶,但自己女儿连一点夫妻情面都不讲,也是让人心寒。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好方法。
“好!”吴千户点头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如果可以的话,我就顺手把那对狗男女做掉。”
吴千户和吴大舅父子俩换上黑衣,带上面巾,只露出四只雪亮的贼眼,各自怀揣把解腕尖刀,又背了把钢刀,准备行事。
“妹妹,等我们胜利归来的好消息吧。”吴大舅很狗血的最后说了一句,险些没让吴千户气死。
两人连家里的小厮都没有惊动,偷偷从后门离开,迅速的融入到黑暗之中。
街上除了巡夜的衙役和打更的老头,半个人影都没有;吴千户父子在街角的黑暗中躲过了巡夜的队伍,很快来到了西门庆的府邸。
“对,就是这儿。”吴千户看着眼前的墙头:“整个府邸就这面墙是最矮的,我们就从这里进去。”
吴大舅疑惑道:“爹啊,这面墙虽然矮点,但还是很高,咱们没有梯子,怎么上去啊。”
吴千户叹了口气,从腰间摘下一团绳索,前面还有一个抓钩,手法熟练的在手里面耍了两下,那抓钩带着身子好似长蛇一般直shè而上,随着轻轻的啪的一声,吴千户试了试,绳子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抓紧了墙头。
“俺的个亲爹啊。”吴大舅直接看傻了眼,觉得自己是第一天认识这么个爹:“爹,你什么时候会这一手的?”
“你个兔崽子小点声!怕人听不到吗?”吴千户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管那么多呢?赶紧上!这些事情以后有时间爹会慢慢给你讲的。”
吴大舅闭紧了嘴巴,抓起绳子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使劲,完全爬不上去,这才回过头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爹。
“废物!”吴千户把自己儿子一把拉开:“看老子的!”
在吴大舅惊讶的表情中,吴千户抓紧绳子,三下五除二就登上了墙头:“抓好!老子拉你上来!”
吴大舅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抓好了绳子,在吴千户吃力的帮助下,总算爬了上去。
“唔?”吴千户看着脚下的西门府:“那个点灯的是大厅!这么晚还点着灯,西门庆十有仈jiǔ就在大厅!”
吴大舅也看了看:“爹,要不咱们一起去大厅,把西门庆那厮给做了?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啊。”
都说虎父无犬子,自己怎么摊上个这么没用的儿子!
吴千户悲哀的摇了摇头,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小屋,低声道:“不用,你过去碍手碍脚的,反而不好办事。那边就是柴房,你摸黑去把那个算盘李一刀子捅死,还来这儿等我就行。”
“好!”吴大舅笨手笨脚的顺着绳子下去了,最后直接摔了个屁墩,让吴千户看得脸抽动不已。
吴大舅这货半天才直起身来,从自己老子做了个手势,往柴房去了。
要不是已经养了这么大,还不如一刀做了!
吴千户叹了口气,宛如狸猫一般顺绳而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双脚一落到实地,吴千户身子一弓,直接往大厅去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西门庆做了再说!
吴大舅努力睁着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费力的找寻着眼前屋子的轮廓,自己还嘀咕着:“非得今晚,非得挑个这么黑的夜晚,连点月光都没有,怎么找?”
幸好柴房离他们下来的位置很近,吴大舅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柴房门口,伸手推了推门,小门吱呀一声直接开了,吴大舅半蹲着身子低声喊道:“算盘李!算盘李!你在里面吗?”
对于他的呼唤,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吴大舅犹豫了半天,这才大着胆子踏进了柴房,四处乱摸起来。
“啊呀,谁踢老子!”
黑暗中不知道哪儿飞过来一脚,直接把吴大舅踹的半跪在地上,紧接着几双大手把吴大舅紧紧按在地上。
马上就有人点亮了灯笼,照亮了整个柴房。
书童儿提着灯笼,冷笑着看着吴大舅,还有几个家丁把吴大舅死死的按在地上。而算盘李被绑在柱子上,嘴里面塞着两个麻胡桃,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把这个胆大的贼人绑起来!”书童儿一指吴大舅,大喝道。方才也是书童儿踹的那一脚。
“这不是书童儿么?”吴大舅倒是认了出来:“我是你老爷的大舅子啊!走错了走错了!”
“走错了?”这种解释让所有人都大笑起来:“你这鸟人也能说得出口!你怎么不说你找找厕所找到这儿来了?”
那几个家丁麻利的把吴大舅五花大绑,吴大舅身上带的解腕尖刀,钢刀都叫人搜了去。
书童儿冷笑着拿着那把钢刀,走到吴大舅面前:“你这鸟人带着刀子走路吗?”
“左右,给我把这厮绑在柱子上,先抽个三百鞭再说!”
“别别别!”吴大舅一付吓出尿来的表情:“千万别打我,我怕疼。”
“怕疼?”书童儿小脸狰狞着:“那就把你今天晚上来这儿干什么,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吴千户躲在角落里,看着大厅里你一杯我一杯喝着的西门庆和蒋敬,那些账本也胡乱堆在一边,暗自冷笑道:“老子几十年没开杀戒,今晚正好来个血洗西门府!”
西门庆和蒋敬宛如不觉,继续热热闹闹的喝着酒。
很奇怪的是,整个大厅里面连个倒酒的丫鬟都没有。
第二十八章 缺德坑
吴千户的手有如几十年前一样稳定、干燥,钢刀握在手里,几个呼吸,已经像是长在手里一样,可以随意挥洒。
西门庆那几下花拳绣腿,吴千户心里和明镜似的,在自己刀下绝对走不过两个回合;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坐在西门庆对面喝酒的男子。
虽然那人看起来文绉绉的,还穿着文人服饰,但从握杯的手看,和自己一样的稳定,也绝不会多花一分力气。
大小算是个高手。
吴千户的眼神突然收缩,几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走到这一步,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就算是神也要杀来看看。
别人都知道自己做过左卫千户,但早已经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几十年前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
吴千户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自然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几十年没有在江湖上飘,以前成名的暗青子都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生锈了。
不过在高手眼中,飞花落叶,均可作为暗器。
所以吴千户半蹲着身子从地上摸索着扣下来一块铺路的小石子,蹑手蹑脚慢慢靠近了大厅。
三十步!
吴千户继续向前。
十步!
这已经是不被看见的极限,吴千户身子弓了起来,像是一付良弓渐渐被拉满。腰部的力量,腿部的力量,脊柱的力量,渐渐拧成了一条。
吴千户左手一翻,那小石子已是脱手弹出,目标并非大厅中的西门庆或者蒋敬,而是大厅左侧的柱子。
极其轻微的“啪”一声。
神算子蒋敬耳朵一动,下意识的往那根柱子看了过去;而此时潜伏在右边的吴千户有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出,刀在前,人在后,直指毫未察觉的西门庆!
五步!
两步!
吴千户看好了一块落足点,把拧成一股劲的气力关注在右足,准备借一蹬之力腾空而起,有如苍鹰扑兔一般将西门庆一刀杀死!
而此时神算子蒋敬的目光依然在大厅左边的黑暗中搜寻,没有转过头来;而西门庆自顾自的抬头喝着酒!
“喝!”吴千户右足踏下,吐气开声,就要腾空而起!
这并不是吴千户故意出声提醒西门庆,而是全身的气劲鼓荡不已,必然要有一宣泄口,不然就算吴千户得手,一口气闷在胸口,对自己无益。
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是按吴千户的想法发展着,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足踏下,居然是脚下是空的!
尼玛!!!再给几秒钟,西门庆就是刀下之鬼了!
吴千户也知道事情不对,肯定是中了西门庆的算计,但此时全身力气都在右足,脚下一空,身子有如灌了铅一般直直坠落下去,就算吴千户要想提气往上纵去,也是不能。
因为脚下没有实地!吴千户完全借不到力量!
更可悲的是,据吴千户当时估算,这个坑足足有两丈深!就算是吴千户年轻的时候,也没法从两丈深的坑里面蹦出来。
接下来一件事情是吴千户更加没想到的,那就是土坑的底部并不是松软的泥土,也不是积水,还是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光溜无比走了无数道漆的木板!
上面还涂满了猪油!!!
毫无悬念的“咔吧”一声,吴千户右足折断!疼得他满坑打滚,但马上吴千户就发现自己全身沾满了猪油,在这面坑爹的木板上根本无法动弹!
鲤鱼打挺!没挺一半就滑了,力气根本使不出来!
鹞子翻身!吴千户努力了半天,也没法翻过身子,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翻过来的乌龟,无论怎么用力,还是个仰面朝天的下场。
就连手中的钢刀也在方才打滚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西门庆,我rì你祖宗!!!”吴千户在坑底绝望的大喊着。
这种坑人的陷阱搞出来,就算是如来佛祖也脱身不得!!!
坑边火把点起,西门庆和蒋敬笑嘻嘻的俯身观看狼狈不堪的吴千户。
“吴老头,下面舒服吗?”西门庆得意的笑了笑,故意问吴千户道。
一旦停下来,吴千户才发现自己浑身疼得要命,尤其是折了的右足,现在更加是钻心的疼,忍不住大喊起来:“啊...疼死我啦...”
西门庆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点头:“很好。吴老头,你就在底下好好呆着吧,缺被子啥的可以说一声。天很晚了,明天一早我会邀请知县大人来看望你的。”
说完一挥手,家丁从旁边拿来准备好的盖子,把坑口盖好,四周压上几块大石头。
吴千户见是这种形式,知道自己无法逃出生天,又被西门庆三言两语调戏的急火攻心,咯噔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神算子蒋敬皱了皱眉头:“此人虽然有五十岁上下,但身手矫捷,要不是西门兄弟早就知道此人的计划,只怕必然招了此人的毒手。”
“这件事情是有点奇怪。”西门庆也想了一下:“按说这个吴老头做过左卫千户,有点武功也没啥奇怪的。”
“投石问路。”蒋敬摊开手来,是一块不大的石头,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再看他的身手,似乎只有惯走江湖的独行大盗才有那种功夫。”
西门庆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不过转念一想,笑了:“到了爷的地盘上,就算是条老虎,也是有来无回。”
“这么一搞的话,明天连公堂都不用开了,直接把知县大人请到这里参观就行了。”
蒋敬大笑道:“是啊,不算是谁,碰到了西门贤弟,也是必然倒霉。”
“那可不一定啊。”西门庆神秘的笑笑:“你看看知县大人,还有你,不但没有倒霉,反而得了好处是不是?”
“对对对!”蒋敬笑道:“只要和你站在一起的,都会得好处,反对你的,只有倒霉的份!”
两人相视而笑,这是小天晴过来报告道:“老爷,人已经抓到了,正关在柴房里面写供词呢。”
“好。”西门庆点点头:“就算吴老头咬紧牙关不认账,有他儿子的供词,吴家也算是完了。”
派了几个家丁分别看守,西门庆和蒋敬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雪儿这时候都睡了一大觉,觉得一个冰凉的身子贴过来,不免下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是西门庆,急忙把整个身体贴上来,替西门庆暖着:“老爷,事情都办妥了?看着手脚凉的...”
“全部办妥了。”西门庆在雪儿额头上亲了一口,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吴家这次算是完了。”
“那大娘..,不,吴月娘那边怎么办?老爷是怎么考虑的?”雪儿红着脸轻轻推开了西门庆的禄山之爪,迟疑的问道。
西门庆皱了下眉头,这件事情说实话自己确实没来没想过应该怎么办,虽然吴月娘这些年暗中把西门家的财产慢慢侵蚀了,对自己也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但不管怎么样,西门庆从内心里面还是不愿意把吴月娘丢进牢房里面的。
虽然自己一纸“吹雪七休书”把吴月娘丢回给吴千户,但西门庆心里的某块地方还是有点软软的。也许是觉得之前西门庆把吴月娘弄成了个极度缺乏xìng*生活的深闺怨妇吧?
xìng和谐,万事兴。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当然,如果无法理解的话,还有一个粗俗的版本,那就是:按在墙上使劲干,媳妇自然听话。
至少西门庆现在还不知道吴千户要杀自己,完全是出自吴月娘的主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使劲干的范畴了。
“到时候给个一百贯,让吴月娘去别的地方生活吧。”西门庆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
雪儿像了了一桩心思,轻轻叹了口气,而好不容易正经了一小会儿的西门庆又活跃起来,雪儿顿时觉得有条**的热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老爷,方才不是已经弄过一回了么?”雪儿满脸羞涩,小手握住让自己又爱又怕的那物,反而让西门庆更加的xìng致勃勃。
男人在这种时刻,怎么可以一句“那算了吧”就把这种事情放过呢?
“可是老爷我现在又想了呢?”西门庆在雪儿小巧的耳边吹着气:“好雪儿,这回老爷教你个新姿势好不好?”
“肯定又是羞死人的姿势啦,老爷总是有新花样。”雪儿想着,小脸红通通的,微微点了点头。
在西门庆的热情指挥下,雪儿娇羞无限的活动着:“老爷,这么弄...对么?”
“很好。就是这样。”西门庆很是享受:“再快点就更好了。”
舒坦啊...
在这种羞死人的姿势下,雪儿一直扭到腰发酸,才在娇呼声中身子软了下来,趴在西门庆的胸口,好像一只小猫,半天才回过神来:“老爷...雪儿方才好像升天了一般的快活。”
“哦?那这回该到老爷我了。”西门庆翻身将雪儿压在身下,用积攒的jīng力开始了又一轮的冲刺...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黑夜漫漫,无心睡眠啊...
第二十九章 杀人蜂
在窗边看着天空慢慢泛白的吴月娘,一直在等着自己父亲和哥哥回来,旁边是瞌睡的东倒西歪的冬梅。
吴月娘站起身来,轻声唤醒了冬梅:“冬梅,你去前院看看老爷他们回来没有。”
“老爷他们干啥去了啊?”冬梅活动了两下冰冷的四肢,一付不解的样子:“怎么一晚上没回来呢?我都去看了好几回了,再说,小姐你为什么不休息,一直在等呢?这天气多冷啊。”
“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吴月娘苦笑道:“快去看吧。”
虽然冬梅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但看着单纯的冬梅,吴月娘还是不忍心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冬梅答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往前院去了,吴月娘依旧倚在窗台,看着远方的朝阳慢慢地升起来,自己的一颗心却是时刻不停的往下滑落。
当朱知县站到西门家大厅前的土坑边上时,已经是rì上三竿,左边牛都头,右边师爷,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大坑。
这是该有多蛋疼,才在自己家吃饭的前面挖这个大一个坑啊,你要说是菜窖,打死牛都头也不敢相信。
当然西门庆亲自去请朱知县的时候,并没有把实际情况完全讲出来,而是保留了一部分。
朱知县看着眼前的大坑,看了看西门庆,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请自己来干什么。
看着一旁西门庆神秘的微笑着,朱知县虽然颇有城府,也忍不住问道:“西门贤弟,你请我来,就是看这个大坑的么?不是说吴家父子昨晚潜入这儿,都被你擒获了么?”
总不能你专门挖个坑来把人关进去吧?
看着朱知县疑惑的眼神,西门庆兴奋的指着土坑:“大人还不知道,这吴老头居然有一身的武艺,若非昨天挖下这么大一个土坑,还拿不住这个老贼!”
“竟有此事!”朱知县忍不住往前两步,随着盖子被截开,果然坑底下仰天躺着一个黑衣人,浑身上下还沾了白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远远的还有一把钢刀。
吴千户已经醒了一会儿了,虽然右足断的地方还是疼到不行,但他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疼痛,不太影响行动。但猪油和木板的组合还是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爬起来,吴千户在黑暗中摸出了怀中的解腕尖刀,紧紧反握着,用袖子遮住了不长的刀身。
吴千户想着天一亮,西门庆必然要把自己从坑里捞出来捆好,等着朱知县来看,到时候乘机暴起反抗,自己说不定可以挟持西门庆这厮逃走。
他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庆在朱知县来之前,根本就没有捞人的意思,还是继续把自己丢在坑里面不闻不问。
所以当盖子被揭开的时候,第一个探着脑袋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的,却是朱知县。吴千户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又不靠谱了。
“这个是吴千户?”朱知县一时间对吴千户这种夜行大盗的行头无法接受,再说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确实也看不出来。
“没错。”神算子蒋敬点头道:“要不是西门贤弟早有准备,说不定昨天晚上已经叫这老贼刺死了。”
西门庆虽然有些后怕,但此刻在朱知县面前得意的点点头,做出一副英明神武的样子来:“这个老贼只要敢来,定然是有去无回。”
说着走到坑边招呼道:“吴老头!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底下冷不冷?”
吴千户才没有jīng神搭理他,而是暗自积蓄着剩下不多的力量,准备随时出击。就算自己走不了,也要拉着西门庆垫背!
“西门贤弟啊,找东西把老货拉上来吧。”朱知县点头道:“这厮竟然敢夜闯民宅,必然是存心不良。依本县看,今天的财产侵占案子也不用再过堂了,马上传令把吴家先围起来,等着清点家产吧。”
西门庆笑着呈上一份供词:“这是老贼的儿子昨天晚上写的供词,已经坦承总计侵占我家财物不下万贯,大人请过目。”
朱知县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交给了旁边的师爷:“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可看的。今天本县就来个现场办公。”
“大人为小民着想,果然是衣食父母!”西门庆毫不犹豫的满口称赞:“满县百姓必然感恩戴德。”
“西门庆,你不得好死!”吴千户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姓朱的,你也是狗官,你们两个鸟人狼狈为jiān!”
朱知县嫌吴千户骂得难听,皱了皱眉头,只是催促西门庆找人把这厮从坑里捞出来捆好。
“且慢!”神算子蒋敬突然站了出来:“这老贼身手不凡,须得小心才是。某家也久在江湖上厮混,象这种货sè,只怕身上另有利器!”
“什么?”西门庆不假思索的,直接往后一闪...将朱知县护在了身后:“大人莫怕,小生在此,绝对不会让那老贼伤了你半分。”
蒋敬大笑道:“西门贤弟无须担心,有某家在此,这老贼翻不了身,只要用搭竿把此人的双臂吊起,就算身有利器,也没有办法用出来。”
“你不早说!”西门庆这才悻悻然放松了架势,招呼家丁取了几根搭竿过来。
这搭竿使用不粗不细的竹子做的,前面有一个铁钩,平时主要是用来挂灯笼的。
吴千户见两根搭竿垂了下来,知道自己的算计全然落了空,长叹一声道:“罢罢罢!早知如此受辱,不如还在江湖上讨生活了,何必当初金盆洗手?”
随着两根搭竿一左一右钩住了自己双臂,吴千户借势坐了起来,厉声喊道:“你们这些个鸟人,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手腕一翻,明晃晃的尖刀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扎了下去!
“不好!这老贼要自杀!”西门庆第一个来到坑边,看着已经是心口插着尖刀的吴千户,急忙示意家丁往上提起搭竿。
吴千户嘴巴流出黑血,一时不得死,两只眼睛恶狠狠看着西门庆,忽然笑道:“你以为老夫死了,你就可以找到那些财物么?老夫要将这个秘密带到低下去!”
西门庆羞涩的一笑:“老贼,你别忘记了,你还有一个怕疼的儿子。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啊。”
“荷荷...”吴千户猛然才想起来自己儿子那个废物,心有不甘的抬了抬双臂,这才慢慢低下头去...
当吴千户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有两只眼睛挣得大大的,非常不甘心。
牛都头上面解开了面罩,露出吴千户的面孔来,朱知县点点头:“这厮居然自杀,倒是便宜他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刮开吴千户的衣袖,西门庆眼尖,看到这老货的手腕上似乎有个刺青若隐若现,急忙叫牛都头挽起死人袖子,果然,手腕往下的地方刺着一个黄蜂图形,虽然蜂体不大,但尾部伸出的尖刺倒有一个身子长,看起来很是古怪。
对这种东西,西门庆没什么研究,反而觉得刺的很难看,虽然只看了两眼也就罢了;反倒是蒋敬看到了这个刺青,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俯下身去来来回回的看。
“蒋贤弟,可是有何发现?”朱知县问道。
蒋敬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想了想:“杀人蜂,见血疯,一家老少都杀光。”
“杀人蜂?”师爷在一旁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人,二十多年前河北道曾经有一个杀人如麻的独行大盗,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呃?”一旁的西门庆也是大大惊讶,怎么吴月娘的老爹还有这种岁月。
“没错。”蒋敬肯定的点点头:“这老贼肯定就是杀人蜂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没到一处都是杀个鸡犬不留,所以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相貌,没想到此人一直隐姓埋名,在这清河县生活。”
听到这里,西门庆只有一阵阵后怕了,幸好这老贼之前退出了江湖,要不然自己这个便宜女婿早就被一刀剁了,也用不着慢慢侵吞财产。
朱知县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表情,但马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西门贤弟啊,你看这杀人蜂虽然是自杀,但报上去还是大功一件,本县这就让师爷起草公文...”
“大功一件?”西门庆哈哈笑道:“小生要不是大人提拔,怎么会有县尉的位置?这种功劳么,自然要算是大人。”
“很好!”朱知县老狐狸般的也不推迟,直接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一件大功本县和西门贤弟一人一半!”
“牛都头!”
“小的在!”
“派几个衙役押着人,把吴家门堵上。”朱知县吩咐着:“西门贤弟啊,这吴家就交给你了。”
“我办事,你放心。”西门庆两只眼睛顿时jīng光四shè,仿佛看到了漫天飞舞的交子,还有脸sè会相当jīng彩的吴月娘。
而吴大舅被提溜出来,看到自己老子横尸在地,直接吓尿了,马上把家里面几个隐秘的地点一五一十的吐露了出来。
于是,准备抄家的一票人马由西门庆打头,押着吴大舅喜气洋洋的杀了过去,比起之前吴千户那赶来砸场子的队伍拉风多了。
第三十章 半街西门庆
“还没回来么?”吴月娘听了冬梅的回答,空洞的眼神多出了一点死灰的气息:“冬梅你熬了一夜,赶紧休息去吧。”
“那小姐呢?”冬梅不停打着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要不要也休息一下?小婢这就去准备一下。”
“是啊...是该要睡觉啦。””吴月娘的言语中似乎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死气,让冬梅听得很不自在,但还是迅速的服侍自家小姐上了床,这才下了帐子,退了出去。
吴月娘闭上眼睛,两股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伸手到枕头下面摸了个小瓶子出来,嘴里面念叨着:“该睡觉了...”
“这不是牛都头吗,我家老爷没在家啊。”吴府管家得了消息,急忙迎出门口,但对一旁的西门庆熟视无睹。
“你家老爷当然不会在家。”牛都头黑着一张脸,对管家的热情毫无反应,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定要和吴家撇清关系的:“你来见过本县新上任的县尉大人!”
“什么?”管家往牛都头身后看着,并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新来的县尉大人在哪儿呢?”
“放肆!”
随着牛都头一声怒喝,西门庆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牛都头伸开五指,结结实实的轮圆了胳膊给吴府管家来了个响的。
“睁大你的鸟眼,这位就是县尉西门大人!”
吴府管家被打得转了个圈,左脸顿时肿起来五条指印,赶紧对西门庆作揖道:“西门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好说。”西门庆依旧笑眯眯的:“你知不知道你家老爷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吴府管家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吸着凉气回答道。
“你家老爷昨晚潜入本大人的府上,意图谋害本大人,现如今已经畏罪自杀。”西门庆慢慢说道:“你家少爷也被擒拿。”
“什么!”吴府管家的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
确实,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也无法相信。昨天吴千户和吴大舅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票人马准备去砸西门家,吴府管家是知道的,怎么能料到一夜光景,吴府的主人已经成了杀人未遂,而且已经自杀身亡了呢?
牛都头一招手,那边衙役押着灰头土脸的吴大舅走了过来,让吴府的管家看了捂着鼻子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大少爷吗?”
这冲天的尿sāo气简直要熏死人!
实在是太臭了,牛都头手都懒得动,直接抬腿一脚踹在吴大舅的屁股上:“前面领路!”
吴大舅就势跪倒在西门庆面前,伸手就要抱腿,西门庆往后一闪:“有事说事,别来这套!”
“大人,看着小人是你大舅子的份上...”吴大舅鼻涕眼泪都下来了:“饶了小的一条命吧...”
“给这鸟人洗上一洗,换上干净衣服,在大厅候着!”西门庆捏着鼻子喊道:“这都能臭死人了!”
“另外,你把吴家大大小小都召集到大厅去,本大人有事情要宣布。”
管家战战兢兢地应了,吴大舅看暂时死不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管家进去了。
“封门!”西门庆领先昂首而入,牛都头在后面跟着,衙役们把吴府大小门户一关,连只老鼠也溜不出去。
西门庆在大厅一坐,和牛都头两个人美滋滋的喝着茶,看着吴府上下几十号人慢慢聚集到了大厅里。
这些家丁、丫鬟、老妈子,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这怎么回事,这不是西门大官人么,老爷的女婿。”
“什么女婿,昨天把小姐休了,现在啥关系都没有!”
“小点声啊,现在他已经是县尉了,你看那都头毕恭毕敬倒茶的样子就知道了。”
“老爷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少爷和小姐呢?”
西门庆笑眯眯的,侧着耳朵听着,并不说话,知道管家领着还没干透的吴大舅踏进大厅,这才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大家安静。”
声音不大,但顿时大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再说话,看着吴大舅出现,对事情的发展更加惊讶起来。
“俺是清河县新上任的县尉。”西门庆笑了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宣布的。”
“你们的老爷,是三十年前的独行大盗,有个绰号叫杀人蜂。”
那些个家丁、丫鬟和老妈子们个个听得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相信,只有吴府的管家和吴大舅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吴老贼已经见逃脱无望,已经畏罪自杀。”西门庆带着微笑,似乎在描述一件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之前吴老贼安排吴月娘,在数年内侵吞我西门家财产,足有万贯之多。”
“所以,经知县大人下令:吴府上上下下,连地皮带你们,都已经归本大人所有。”
“什么!”西门庆这话顿时引起了不小的sāo动,明显能看到有些丫鬟松了口气,似乎吴千户的身亡反而对她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果然,这个老货在家里面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满府的丫鬟差不多都收用了吧?”西门庆愤愤的想着:“这老贼死得太晚了!”
西门庆一边想着,一边扫视这下面站着的丫鬟们,还是有几个看着比较秀丽的。
“嗯?”西门庆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你们家小姐呢?还有冬梅那丫头怎么没来?”
这时,一晚没合眼的冬梅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而吴月娘手中的药瓶已经滚到了一边,里面的毒药已经发挥了该有的作用。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西门庆摸着吴月娘尚未冷却的身体,眼神中满是遗憾,看着一边哭的死去活来的冬梅,西门庆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屋子。
身后,是冬梅猛然拔高的哭声和以头撞地的咚咚声...
自己害死了这个女人么?西门庆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但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在清河县这种小范围里造成了相当大的波动,要不是自己穿越,西门庆可能很快就会家破人亡,这事上哪儿说理去?
这里面的因果纠缠,根本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既然被丢到这个世界,就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混吃等死。
所以,在吴月娘这件事情上,西门庆绝对不会再纠结下去,而是把这件事情放下,才能面对将来需要面对的更多事情。
只有放下,才能前行。
西门庆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名人说过的话,而下一个念头,却是潘金莲捂着胸部有些惊慌的看着自己。
真的能放下么?真的能忘却么?
西门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贤弟请看。”神算子蒋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吴府帮忙审查财物:“这吴府大部分财产不是暗中收购铺面,就是买了清河县边上的农庄,总计价值大约有一万五千贯上下。”
“嗯?”西门庆也被这个数目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居然有这么多!”
“账目是没有问题的。”神算子蒋敬手里面拿着一沓子地契之类的东西:“这铺面就几乎有半条街之多!”
西门庆拿过地契翻看着,方才略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被发财的喜悦冲的无影无踪。
抓着这些地契,西门庆多么想怒吼一声:“我王老五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有了这些钱,自己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下去了,甚至于,可以比预计的更快实现。
“很好。”西门庆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当然,这里面还有知县大人的三千贯。”
吴府的宅子,西门庆是要接收下来的,等个好价钱出手,所以只留下少数家丁和丫鬟看守宅子,而其他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每人还得了三五贯遣散费,一个个高高兴兴的走了。
另外从吴府密室里面还搜出一个装满了瓶瓶罐罐的箱子,据神算子蒋敬那个老江湖查看,里面大半是些迷香还有各种毒药,另外有一本小册子写得满满的,看来那吴老贼还有记录的习惯,前后算起来不下百口人命,让西门庆看得心惊肉跳。
西门庆将小册子呈给朱知县,算是证明吴千户就是杀人蜂的铁证;至于那个箱子,西门庆找人暗自收好了,万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处呢?
对于吴大舅和算盘李,朱知县大笔一挥,来了个脊杖二十,流放三千里,这两个货倒是可以同路,而丫鬟冬梅将吴月娘安葬后,就近村子里租了个房子,情愿一辈子看坟。
一时风光的吴府在两天之内烟消云散,让清河县的老百姓看不懂,朱知县得了三千贯,让师爷起草了公文,把事情经过贴在了衙门外面,就连西门庆那七休书都抄了一份附在底下,当然这回是师爷亲自书写,如果还是西门庆那手烂字,估计非得看吐了几十个百姓。
清河县的老百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十年来,县城里面居然住了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大盗不说,还险些祸害了西门家。
幸好西门庆一直隐忍,寻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要害,顿时咸鱼翻身不是?全城的老百姓,包括知县大人都松了一口气有木有?
是夜,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只稳定的手很快的记录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清河县有财主,复姓西门单名庆,号吹雪,二三rì内,割人鞭、摸酥胸、笑太医、做县尉、纳小妾、救武大、休正妻、擒大盗...诸如此类,皆令人惊讶不已。抄吴家,得万贯有余,有半街西门之称。
甚至于,那只手还栩栩如生的画下了当时西门庆跪着给武大郎施救的图形,最后,就连七休书也被完整的抄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