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道理他都懂！
周楚彬很委屈：“可是我不缺这点钱啊，我怕我爸妈缺钱。我兄弟姐妹好几个，侄子侄女一大堆，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他们都得补贴着，这500块不知道怎么攒下来的呢，我怎么能收？”
他真的是一片孝心。
“那你回信说明白了吗？”封华问道。
周楚彬顿了一下，小声道：“没回信......”
封华无语了一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我不是嫌写信麻烦嘛...多少年也不变个样，我是实在没啥话说了.....”周楚彬小声道。
家里人不敢给他写信，他也不愿意给家里人写信。家里的信一直都是一个意思“对不起”。而他的回信也是一样“没关系”。
反反复复的，他真是写够了。他觉得他该说的都说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想再重复了，用封华的话说，尴尬症都犯了。
而且他也不想一遍遍地跟家里解释结婚这件事情。真不是他不想结，真不是他还惦记着回家，不敢在本地结婚，真不是。
实际上他也着急啊！奈何媒人不给力，总是介绍不到他满意的，他又宁缺毋滥，只能这么拖着了。
“你是不是很久没给家里人回信了？”封华问道。
周楚彬点点头，有，一年了吧？或者一年半？
“怪不得你家不总给你写信了，估计是以为你不待见他们，怕惹你生气。”封华道。
“那怎么会！那可是我爸妈！再说当初的事也不怨他们！他们又不是神，癌症谁能治得好？”周楚彬道：“再说我不写信，但是每年都给他们邮寄东西啊！”
他从封华这得来不少好吃的，一些易储存易运输的他都攒着，邮给他爸妈了。
封华皱了一下眉：“你爸妈在信里提过这些东西吗？”
周楚彬想了想，一脸凝重地摇摇头。他也发现了问题不对，按理说他妈收到他的孝敬，一定会在信里夸他一百句，可是现在想来，一句都没有，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收过这些东西。
哎！他就说哪里不对，怎么现在才想到！
“你写个信问问吧，特别是问问他们的处境，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调到这里来。”她也好照应。
周楚彬点点头，立刻拿出信纸开始写信。
封华拉着蔡奶奶和方芳出去了。
“这孩子，也是可怜。”回到东屋，蔡老太太叹口气小声道。
“可惜我也不认识谁，不然给他保个媒。”蔡老太太又道。周楚彬还真让她兴起了做媒的心思，奈何她几十年不出门了，当年认识的同龄人，不用想就知道几乎都做了古了。
“这个事得看缘分，缘分没到也别强求。”封华说道：“单身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总比找了个不合适的打打闹闹一辈子，悔恨终身的好。
“再说我看他这样的，就适合单身...”封华又道：“有书有吃的，对他来说就足够了，没有老婆孩子什么事。”
蔡老太太轻轻拍了一下封华的肩膀嗔道：“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噗~”方芳在旁边笑出声来。
“总之，你以后多上点心，帮他留意着。”蔡老太太道，说完又转头看着嘻嘻笑的方芳：“还有芳的事，你也一块留意着。”都21的大姑娘了，她都开始急了。
方芳有些笑不出来了。
“行行行。”封华连连点头。单身男青年，她倒是有那么几个人选。
......
第二天一早，封华替周楚彬去邮信，路过河边的时候又看见了一群人。
马老太太正被抬起，放到连夜打造出来的棺材里。棺材没有上漆，来不及了。现在也没人讲究这个，没有用一张草席裹着埋了，都算马大炮孝顺了。
人群吹吹打打地上山了。
“破四旧”才开始几天，风还没吹到村里，办丧事的时候还可以吹唢呐。
唢呐在农村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从生吹到死，从一个人的满月，吹到“头七”。
马大炮出重金，把隔壁大队的唢呐手都请来来，一路吹到了山上。
梁青山带着半个村子的人都跟着一起去了。这好歹是个烈士的母亲......他这个大队干部得有个姿态。
等封华从县里回来，丧事已经办完，马大炮正哭求着梁青山带人去白家庄抓他逃跑的媳妇。他知道凭他这条瘸腿，进了白家庄就是有去无回。就是回了也是他自己回，想抢白小丹那是没门。
“要我说，就算了吧。”梁青山咂了一下嘴道：“你就是把她接回来，然后呢？是你把她打死还是让她把你儿子打死？你又不能24小时不闭眼睛地看着她，她要是诚心，总有机会。”
梁青山还真不觉得自己在吓唬人，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看白小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是心真狠啊。平时对那孩子就跟个后妈似的，要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还真信。
马大炮阴沉着脸喘着粗气。道理他都懂！但是让他这么轻易就放过白小丹，他不能够！
“还是想个实际的。”梁青山道：“当初他们白家要走的一万块钱，你要回来多少？”
白家要走那1万块钱梁青山自然是知道，他还亲手写了字据呢。但是后来白小丹又回来，他隐约知道白小丹又因为这钱跟娘家撕扯了半天。
但是最后要回来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马大炮眼睛一亮，不能从**上折磨她，那就从精神上折磨她！结婚这么几年，他也发现了，白小丹就是个爱钱的，比他还掉钱眼里！
当初白家只还回来5千，硬留着5千没给，白小丹气地坐炕上把自己家祖坟都噘了......从那以后都没跟娘家来往过。他要是能把那5000也要回来，那白小丹能气死！
“他们还差我5000块！大队长，求求您一定帮我要回来！”马大炮说完，扑通一声就给梁青山跪下了。
别看马大炮混，但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身份有逼格的，从来没主动跪过谁，也没求饶过，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下跪。
“行，我去给你要。”梁青山答应地痛快。他自然不是同情马大炮，这是个曾经要掐死封华的人，他哪敢同情他，他就是看白小丹也不顺眼。
第782章 又不礼貌又瘆人
梁青山带着全村壮劳力，去了白家庄，比当初白家庄来他们村的场面壮观多了。
马大炮自然没有这号召力，但是梁青山有。而且这也是个大热闹...所以梁青山可谓是一呼百应。故家屯能动弹的壮劳力都来了，连女人都来了不少。
浩浩荡荡地就去了白家庄。
白家庄的人见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坏了。他们跟故家屯中间隔着好几个屯子，也没有土地和水源纠纷啊？这阵仗，要干啥？
白家庄的大队书记领着几个人硬着头皮过来问话。
好在故家屯的人手里都没带“家伙”，不然他都不敢过来。
故家屯的人这几年都吃好喝好，精神面貌和体格，都是与众不同的，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往一群面带菜色走路都不稳的人跟前一站，简直是不用打就赢了。
“梁老哥，这大老远的....路过啊？”白家庄的大队书记抖着脸皮问道。
“不路过，也不找你。”梁青山不客气道。
白书记听见前半句吓坏了，听见后半句才缓过气来。
“那这是干啥啊...谁惹们庄的人了？”白书记问道。心道这梁青山还挺会收买人心，这是给村里人出头来了？
故家屯可是个杂姓村子，沾亲带故的少，不像他们白家庄，都姓白，有时候他不想出头也得出头。
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梁青山给谁出头。
确实如此，以前村里人跟外村人有了矛盾，梁青山从来不管，自己解决去。
现在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打几架。只要不把人当场打死，基本就没人管。
“白小丹家怎么走？”梁青山问道马大炮。
白书记愣了一下才想起白小丹是谁。
白书记终于看向梁青山旁边这个腿脚不利索的丑男人，这个可能就是白小丹的男人，那个马大炮吧？
白小丹作为“离过一次婚”的女人，知名度是很高的，连带着马大炮也出名了。不然马大炮的名声仅限于本村本大队的人知道。
“咋了？两口子打架了？”白书记一边跟着众人走一边问道。
白小丹昨天匆匆回来，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她回家之后也缩在家里不出来，白家庄的人还没人知道她和马大炮的事情，也不知道马老太太的事情。
正是6月初，忙着呢。
“跟你说不着，这事不用你管。”梁青山不客气地对白书记道：“我们也不是来打架的，就是来劝白小丹回去跟马大炮好好过日子的，所以你放心，欺负不了你们白家庄的人，你该种地种地去。”
梁青山说完，众人已经到了白小丹家门口。梁青山没有先进院子，而是站在门口看着白书记。
白书记想了想，咬咬牙招呼众人，下地干活去了......
不是找他们村的麻烦，是劝两口子和好的......虽然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劝媳妇回家的阵仗。但是，梁青山说了不打架，就不打架吧，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两口子吵架，他也不管！
白小丹一家子已经看见了院子外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吓得都缩在屋子里不敢迎出来。
“都是你惹的祸！”白峰回头就训斥道白小丹。
白母也是身手就拿起手边的笤帚疙瘩给了她几下子。
白小丹缩着肩膀没敢躲，普通一声跪下了：“爸爸妈妈！你们可得救我啊！我要是跟他回去，就是个死啊！”
“你这个蠢货！知道这样了你回来的时候咋不把那孽种带着！”白母骂道：“那样还有个护身符！现在好了，这么多人，他们要是硬抢人，谁能拦得住？”他们白家庄的大队书记可是带人走了不管了！
就指着他们家这几口人拦着人家几十上百口人吗？
白小丹低头呜呜地哭，她当时哪想得了那么多，光想着跑了。都怪那个死老太太！洗个衣服都能自己淹死，真是个废物！
白家这边还没想好对策，梁青山就带着马大炮和几个大汉进了屋子，其他人都在院子里或站或坐，离窗户近的更是直接爬在窗户上看热闹。
又不礼貌又人。
“忙着呢？”梁青山进屋，看看地上的白小丹，跟白家的人打招呼。
白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梁大队长来啦.....快坐快坐！”梁青山“威名赫赫”他是认识的。
白家的几个儿媳妇都缩在一角，给梁青山倒出个椅子，让他坐在屋子中央。
至于白家的儿子，都在地里干活呢，这几个儿媳妇赶巧都是身怀六甲的，在家休息。而白父白母因为白小丹的归来，也请了半天假在家商量对策。
他们就知道马老太太的事情不能善了！但是没想到马大炮能把梁青山请来，梁青山又能把全村人请来。这是打定主意要给马大炮撑腰了？不是说马大炮是个不招全村人待见的废物吗？
梁青山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吧，这事你们想怎么了？”
白峰搓着手，他想怎么了？他想就这么算了.....不过他知道这话说出来他就得挨揍，但是不说这话，他又不知道说啥。
“这两口子过日子，怎么能没有个磕磕绊绊.....”白母轻声说道：“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说完对地上的白小丹道：“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跟你男人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金根还那么小，可不能没有妈！”
白母在最后一句上加重了语气。
马大炮已经气得直喘粗气：“误会？什么误会？你们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到底什么是误会！我奶的死是误会吗！”
白母稳稳地坐在炕上：“你看自从小丹有了孩子，就在家忙着伺候孩子伺候你，娘家都顾不上回，这到底什么误会，你们两口子自己说去。”
因为多年的不联系不关心，白母也不知道白小丹在马家是怎么“伺候”老人和孩子的。
她不说这一句还好，她这一句“伺候孩子伺候你”正好碰到了开关，马大炮一下子就炸了。
“她伺候个屁！天天不是吃就是睡！跟个死人似的，什么都得我奶奶伺候她！要不是她.....”马大炮已经气哭了，话都说不下去，扑过去就把白小丹按在地上一顿揍。
白家人没有一个人敢拦。
后面站着几个壮汉，门外窗户外那么多不客气地人正趴着看热闹呢！他们要是敢动马大炮一下，这些人就得借机冲进来收拾他们。
白家人是这么想的。
第783章 非常严肃！
然而他们完全想多了，所有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包括梁青山......
门外的人甚至有些遗憾没看见白小丹反抗，听说这女人挺厉害的，结婚没几天就把马大炮按在地上揍！
今天怎么怂了？没有看到夫妻混合双打，白跑这么远了~
眼看马大炮已经下了死手，而白家人还没有上来拉架的意思，梁青山也是无语了，这是亲生的不？
亲生倒是亲生，但是因为当初要钱的事，他们已经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这次要不是事关性命，白小丹才不会回娘家。
“去拉开。”梁青山对身后的人说道。他就预防着会这样，所以带人进来的。
民兵队的几个人走过去，三两下拽起了马大炮。他的小体格，恢复的再好也不是壮劳力了，弱鸡一只。
打人也是个体力活，马大炮自己也累到爬不起来，坐在地上直喘气。
看他这个废物的样子，梁青山只好自己道：“别整那些没用的，你们家这闺女我们故家屯要不起，太婆婆都能给磋磨死，这样的媳妇谁敢要？你们自己留着吧！”
白母张嘴要说话，梁青山又道：“这也就是新社会了，这要是建国前，哼哼，我们故家屯就是乱棍打死她，都没人敢说话！”
白母闭上了嘴，确实是这个理。
“别废话，把当初从马家拿走的那一万块钱还回来，他俩就算两清了，以后男婚女嫁，两不相干。”梁青山道。
“什么一万块钱？”白峰问道。
“跟我装傻？”梁青山看着他。
白峰摇摇头，看着梁青山身后的人，这事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呢！再说那一万块，他们已经还回去5000了！
梁青山没有看身后的人，当初白家来要钱，第二天他就把村里的当家人都聚了起来，暗示了这件事，又让他们都去马家，把他的库存清了，省得白家人借着马大炮“倒卖”的事说事。
所以今天梁青山也没瞒着身后的人。
他们故家屯的人，从另一方面说，是空前团结的，就是马大炮这样的，他们都团结。
这是个一死死一窝的事情....非常严肃！
“赶紧的，还钱！”梁青山催促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没，没钱。”白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人道：“钱我们早还了，都给白小丹了。”
梁青山看着地上的白小丹：“是这样吗？”
白小丹想起了被她埋在房根底下的1万多块钱，心疼地直冒血。那里面不但有从娘家要回来的5000，还有她这几年来各种作各种闹，从马大炮手里要来的几千块钱。
划拉在一起，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埋在了墙根底下。可惜这次走的急，没带回来，等她以后有机会的，一定要拿回来！
白小丹装死，不说话。
马大炮缓过气来，上去就是几脚。
白小丹只能一边躲一边说道：“还了...5000.”她才不会说1万！5000就是5000！不然到时候对不上账，谁出那5000？她才不傻！
白父白母恨得咬牙，这可真是他们的好闺女！
“什么5000？明明是1万！”白峰说道。
白小丹气得也不装死了，一下子就从地上蹦起来：“明明就是5000！剩下的你给我四个哥哥一人1000，你们自己留1000！哪里有钱给我1万！”这些事她都从白小凤嘴里知道的。
白小凤一分没捞着，心里也是不平衡的。白小凤嫁到了别的村子，好在家里有钱了，所以白母就把他们家攒了几十年的100块钱，给了她当嫁妆。
这样下来，白小丹更不平衡了，可着全家都花她的钱！而她出嫁的时候，家里可是一分钱都没给！
白峰气得拿指头点着白小丹：“你，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赶紧的，还钱。”梁青山又道。
白峰放下手：“没钱，我说还了1万就是还了1万，她说5000肯定是想私藏。”
“你！”这次轮到白小丹要气死。这要不是她亲爹，眼下又不能翻脸，她早上去撕吧了。
几年的时间，白小丹的嚣张气焰倒是让马家培育地壮壮成长了，一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眼下腹背受敌，她都是一副蛮横的表情。
这表情让封华有些意外，她从来没在白小丹脸上看见过。前世的白小丹，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只除了在她面前，有那么一点点得意嚣张。
白小丹的热闹，封华自然是要来看的。不过她没有跟过来，而是坐在蔡家院子里，一边吃水果一边围观。这么远的距离，她现在不但可以看现场直播，而且不是哑剧了，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梁青山从兜里掏出当初白家拿钱走的时候立的字据：“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1万块，我不管你们谁是真谁是假，我现在就来要这一万块钱。”
当初立这字据就知道有用，不过是做别的用，没想到它却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了更大的威力。
“你们说还5000还是说还1万的，有字据吗？”梁青山又道。
白家人心里同时暗道不好。他们没一个会写字的，立什么字据？再说到底是父女母女，立字据太尴尬了。
梁青山就知道他们不会立字据，笑了一下：“1万，少一分都不行。”
这下好，白峰和白小丹统一了战线，都生气地看着梁青山。
白母突然轻声道：“什么1万2万的，这上面说好了是给我姑娘的分手费，现在他们依然分手了，我姑娘还给他们马家留了后，拿这1万块怎么了？要我说，还少一万呢。”
白峰和白小丹眼睛都是一亮。
“嘿。”梁青山气乐了，要么说白小丹那么讨厌呢，原来是家学渊源。
“那行吧，那白小丹虐待死太婆婆的事情，我就要跟上面说道说道，好好教育教育她！正巧上面需要这样的典型呢，正好把她拉出去，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白小丹回头就给父母跪下了，抱着白母的大腿不撒手。她这是要进去？那她这就是完了啊！
白母面皮抖了一下又道：“怎么就虐待死太婆婆了？那马老太太是自己掉河里淹死的还是谁推河里淹死的还不知道呢，不过不管是谁推的，反正不是我姑娘推的，她当时正在家看孩子呢。”白小丹昨天是这么说的。
封华知道这一直是个厉害的，就是白小丹全盛时期，都比不上她妈三分。
第784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梁青山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这钱你们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当初他们离婚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要不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好好说道说道，看看他们让谁还！”
梁青山大声吼道，那气势已经不是一般小老百姓能受得了的了。他又把警察局搬了出来，再加上白家人也有几分心虚，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你说，我爸妈当初还了5千还是一万？”半晌，白小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马大炮。
马大炮眼神闪了闪，他也没想到梁青山这么向着他，打算给他要一万回来.....
“你们家当初一分没还！”马大炮道。
行了，这账彻底乱了。
白家人气的又要撕了马大炮，但是到底碍于屋里屋外无数双眼睛，没敢。
梁青山又抖了抖手里的纸条。
白家人都要气晕过去了，怪不得要来这么多人呢，这是准备讹他们啊！
“你们欠钱不还，我们可是有理由抓人的。”梁青山看着白峰说道：“到时候到了我们故家屯，就不是钱的事了。”屋里屋外都是自己人，梁青山什么话都敢说，直接威胁道。
白家人真是又生气又害怕，心思多嘴皮子利索的白母一听说要抓她，也老实了，半天没想好说什么。
“是，我们当初就是还了5000！还有5000没还！”最后白峰扛不住梁青山的威胁和窗户上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老实说道。
看故家屯这个样子，不把钱要回去是不会罢休的，那他到了他们手里，可就没好了。早晚都是要还，不如现在还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他倒是识时务。
“行，把剩下的钱找出来，立刻拿来。”梁青山道，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说过少一分都不行。
他可不是来替马大炮讹人的，他跟他咋那么好呢？忙活这半天，只不过是他要钱的策略。看，5000块钱，白家人轻松吐出来了。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奔着5000来的，那他们没准只给2500.
白峰交代几个儿媳妇，回家把钱拿来。
儿媳妇们期期艾艾地不想去，1000块钱啊，谁舍得往外拿！再说，他们也拿不出1000了。
“爸，家里没那么多钱啊。”老大媳妇说道：“盖房子花了...400，买自行车花了200，之前孩子生病，乱七八糟也花了好几百，哪剩下钱了.....”
盖个土房子要不了400，300多吧，她多说了一点，自行车买的是二手的破车，也没用200，她多说了一半，孩子生病买的那点吃的喝的总共没十块钱。
但话自然不能这么说，老大媳妇一时暗恨这几年家里没出什么事，她都不好找借口花钱。
老二媳妇有样学样：“可不是，我家盖房子也花了.....”
“得得得，我管你们把钱花哪了？你们就是吃了喝了，点火烧炕了我都不管！把钱花出去欠人钱就不用还了？我还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情。”梁青山道。
老二媳妇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你们今天不把钱拿来，大的小的都得跟我走！谁花的钱谁给我吐出来！”梁青山又吼道。
几个儿媳妇一听连她们也跑不了，立刻老实了，赶紧回家拿钱。不拿就要被抓，那可怎么得了？他们还以为梁青山只盯着白父白母呢...
最后东拼西凑，白家把这几年的存款都找了出来，也不够5000块钱。4个儿子，都盖了新房子了！这1000多块钱的缺口是怎么也补不上的。
“打个欠条。”梁青山对白峰道。
白峰看看窗户外，他家2亩的大院子都装不下故家屯来的人！形势比人强啊....
白峰咬牙，按照梁青山算的帐，写下了一张2200块钱的欠条。
自行车缝纫机白家也没少买，要不是没关系买不到新的，更得花不少钱出去。
白峰已经破罐子破摔了，2200块钱？他们全家挣一辈子也挣不出来，爱咋咋地吧，他是还不起了，那就欠着呗！
马大炮拿着欠条，心里有些不满意，但是他也没敢表现出来。
“以后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想一想后果。”梁青山弹了一下欠条，对白峰道：“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就去找你们大队书记大队长要钱，不给就用你的工分扣！你们家就一辈子别想吃盐！”
这欠条梁青山也没指望他们能还，这也是一个把柄，让他们想告发马大炮的时候，要三思而行。
白峰感觉自己眼前发黑，喉头发甜。他刚才确实这么想的...马大炮不让他好过，他就不让马大炮好过！这个投机倒把的贩子，他要让他蹲牢房！
还有故家屯的这些人，也别想跑了。这一个个的，都走资本主义道路！投机倒把！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人，他们村嫁入故家屯的几个姑娘，几年下来也摸清了故家屯的发家史，传了回来。奈何白家庄错过了“黄金时代”，蔬菜和鱼啊兔子啊，黑市上都卖不出价了，他们就是想学都学不来了。
梁青山看着他的表情，又弹了一下欠条：“我算算2200块钱是多少工分，你们一家10个壮劳力得还几年。”
白家现在劳力多，每年秋后算账都有结余，全家一共能挣个几十块钱。
“保守估计，得还二三十年。”梁青山摇摇头，气死人不偿命道：“二三十年没盐吃，可怜啊。”
白家的存款已经搜刮干净了，估计就是胆子大的媳妇留下点，最多也就几十块，不够这一家子过一年的。如果梁青山真的跟他们大队说好了，用他家每年的工分扣，那他们家可真没钱买盐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白峰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青山招呼众人，把白家几个儿子家里的缝纫机自行车都抬上，呼呼啦啦地走了，就像一阵龙卷风~
回到村里，大家把东西放到马家，看着一个人在院子角落发呆的马金根都摇摇头，回家了。
可怜啊......不过他们可顾不上他，自己还顾不明白呢。
梁青山也是如此，他对烈士遗孤的帮助，就到此为止了。
看到马大炮回来，马金根颠颠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爸，我饿了....”
马大炮颓丧的表情突然泛起光来，他还有儿子在！他要好好活着！一条腿也能撑起这个家！而且，这个家里没有白小丹在，也许对儿子来说，是件好事。
第785章 被附身？
马大炮瘸着一条腿进屋去做饭，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起码熟了，吃不死人。
马金根也不挑食，是吃的就行。
直到吃完饭睡觉了，也没见白小丹的人影，马金根看着空空的炕头，小声问道马大炮：“爸，我...妈呢？不回来了吗？”
马金根每次叫白小丹妈妈，白小丹就生气，没个好脸色，赶上气不顺的时候还要揍他一顿。要不是这个孩子，她就嫁给封大贵了！现在也是京城人了！
白小丹才不会想正因为她没嫁给封大贵，封大贵才有机会又去京城，做城里人。她只看到了封大贵现在的风光。
“你妈死了！”马大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
“哦....就像太奶奶一样，被埋在地里再也出不来了吗？”马金根问着，小小的年纪，脸上的表情却一时喜一时忧......
太奶奶再也出不来了，他好难过，但是他妈要是被埋在地里再也出不来，那就比较开心了......
“以后这个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了。”马大炮把儿子搂在了怀里：“你要好好长大，长大以后好好上学，咱们也考个大学，当个大学生，搬到城里住！到时候爸爸和你，都是城里人，气死你妈！”
马金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是比较关心之前那个问题：“我妈真的再也不能回来了吗？”
“不能！以后在外面见了她，你就赶紧跑，回来找我，别跟她说话！”
马金根高兴地点点头！再也见不到了！真好！而且不用爸爸说，他见了他妈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被他妈逮到，那都是躲不过去的时候。
想起什么，马大炮又从炕上爬起来，拎着锹去了后院，在樱桃树下挖了几下，挖出一个盒子，抱回了屋里。
当初他家的家当划拉划拉也卖了1万来块钱，几年下来被白小丹搜刮了一半去，还剩一半被他藏了起来。这个藏宝地点也是换了18回。
马大炮把今天从白家要回来的钱仔细包好，都收在了盒子里。看着盒子里的六七千块钱，马大炮有些心疼，本来，应该更多的。
“也不知道那丧门星把钱藏哪了。”马大炮骂骂咧咧道。
马金根却知道这“丧门星”是他妈的名字。“什么是钱啊？”马金根问道。
马大炮看看他，又从箱子里拿出几张钱来，教他认钱。他可怜的孩子，家里这么有钱，他长这么大了，竟然没见过钱！都是那败家娘们的错！
“这就是钱啊，我看见妈妈也有好多。”马金根天真无邪道。
“嗯？你见过你妈的钱？”马大炮听见儿子的话，激动地问道。
马金根点点头：“见过啊，也是装在这么大的盒子里，埋在了墙根下。”
白小丹当初是躲着所有人埋的，但是马金根平时一直是躲着她的，她总是忽略了这个小家伙。白小丹埋钱的时候，马金根正在她不远处的柴火垛里，都看见了。
“哪个墙根底下？还记得不？带爸去！”马大炮激动道。
马金根感觉到父亲的愉悦，开心地点点头：“记得！”
白小丹也像马大炮一样，不时地就要把钱挖出来，检查一下，换一个埋藏地点。距离上一次换，才过去几天，马金根还记得。
不一会，马大炮又抱着一个盒子进屋了。盒子打开，1万多块钱，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他都记得呢。
“真是我的小福星！”马大炮抱着马金根就亲了几口。
马家这边其乐融融，白家那边的气氛就冷若冰霜了。
白小丹白天被马大炮揍了一顿，故家屯的人一走，她又被亲爹亲妈和哥哥嫂嫂压着揍了一顿。
白小丹不服，大声跟他们理论：“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白给你们用了好几年，你们凭什么打我！”
“你的？是你的？好！是你的！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一分不差地都还你了！我们不欠你什么了！这个家也容不下你这个又被人扫地出门的女儿了，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一辈子也别回来！”白峰气地吼道。
白小丹立刻就怂了，但是多年的娇惯已经让她忘了怎么服软，只会耍手段。
白小丹到了院子里躺在地上就开始打滚，马老太太当初的撒泼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学了个十成十。
左邻右舍，和一直观察着她家动静的人村民瞬间都聚了过来。他们白家庄极品不多，热闹也就不多，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自然要抢先占领有利地形。
随着故家屯人的带来，马老太太掉河淹死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随着故家屯的人离开，一路上他们也听说了马大炮又和白小丹离婚了。
众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白小丹了，直到听到地上撒泼的女人骂的那些话，才确认这就是白小丹。
“坏了，你们看白小丹这样，是不是被马老太太附身了？”一个女人眼神惊恐，语气激动地道：“马老太太上来劲，跟这一样一样的！我见过多少回！”这是个从故家屯嫁过来的媳妇。
“是吗是吗？”众人瞬间开始打听。多少年来，故家屯有很多女人嫁到白家庄，而这些女人各个都见过马老太太撒泼，大家一致确认白小丹这出，跟马老太太一样一样的。
白小丹把自己的“委屈”哭诉了一遍，偷偷去看，却没有发现众人的同情，而是看到他们正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有畏惧也有兴奋。
怎么回事？
白小丹懵了，白家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小丹在门外骂他们没人情味，花了她的钱却又不认她这个女儿，什么什么的。白家人都没好意思出去，也就不知道白小丹被“附身”了。
他们可没见过马老太太这么撒泼。
直到白书记被人推出来，硬着头皮绕过白小丹，进屋告诉他们。
“正好！打发走！这个家里可不能进来脏东西！孩子们还小呢！”白峰说完，对着白书记道：“村里不是有几间空房子吗？随便让她住一间吧！”
前几年可绝户了不少人家，土房子一年没人住就要塌了，也没人稀得要，都嫌绝户不吉利。
第786章 终于等到你
白小丹竖着耳朵听呢，听见爸妈要把她撵出去，自然不干，出去了饭都没得吃！
白小丹也不哭了，起身钻进她原来的房间，锁上门，谁敲也不开。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到底是亲生的，白家人也不敢做的太绝情。外人不知道内情，看到闺女离婚了就被他们撵出来，反倒显得他们无情了。
封华收回了精神力，管她以后如何呢，反正看见她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方芳走了过来：“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我哥又来信了？”
封华高兴地点点头，方远确实来信了。
虽然现在他们每天都能在空间里相聚几分钟，运气好的话，方远单独出任务，还能留宿几宿.....
但是写信这件事情，方远依然还在做，像以前一样，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一个星期给封华写一封信。
虽然信里没有什么情啊爱啊的，但是封华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情意绵绵，她就当这是情书。
方芳有些羡慕地看着封华。
“你别着急，你三哥说给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等有机会让你见见。”封华说道。
要说单身男青年的资源，谁也比不过方远。这几年他也一直留意着呢，确实相中了几个不错的，等着封华和方芳回了京城，就安排个时间见见。
方远刚刚接到调令，他所在的部队，要调到京城去了。这样等她们回了京城就可以去探亲了。
“真的？”方芳顾不得矜持，激动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方芳放心了，捂着嘴笑了半天。笑完，突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还愁眉苦脸的？”封华问道。
既然封华问了，她也就说了：“我家想请你回去吃饭...”
方芳自己加工了一下，带上个“请”字，实际上按她家的态度，封华是爱来不来的。
他们还端着长辈的架子，有些放不下来。就是想下来，这第一个台阶也得封华递。
封华才不递！在那悬着吧！她觉得现在这清净日子挺好的！等方远回来了，她再陪他回去演个戏就可以了。
“没空，我要...教徒弟呢！”封华拿着中医书，笑嘻嘻地看着院子另一边的周楚彬。
周楚彬幽怨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看书了。
他不是来养膘的，他要趁着这段时间提高一下自己，西医就这样了...提高的空间不大，中医倒是可以深入地学习一下。
而封华就是现成的师父。
风水轮流转啊，师父也能换着当....周楚彬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方芳见封华不同意，没有再劝，自己回家了。
方家人见方芳一个人回来，立刻落下脸。
方老太太张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手里的动作却大了几分，摔摔打打的，一不小心就打碎一个碗。
两个孙媳妇都鹌鹑一样不敢吱声。进门几年，她们是真的知道了，这老太太真不好相与！她们好想像封华一样出去住啊~可惜，自家男人不给力。
......
故家屯还算风平浪静，但是外面已经乱了起来。许多人倒了，许多人被抄家，许多人被关牛棚、被下放。
封华静静地等着，7月1日的早晨，果然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梁青山赶着马车，车上拉着三个陌生人进了村子。
前世封华没有亲自“迎接”王展鹏的到来，她甚至不知道村里多出了这个人，直到王展鹏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去她家提亲，她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今生封华要好好欢迎欢迎他，场地她都准备好了，就去真牛棚吧。
夏天，跟牛一起住，那个味啊，再加上苍蝇蚊子，对从小住在武康路豪宅的王展鹏来说，那简直是此生不敢想象的酷刑。
前世王展鹏只住了三天，就想办法搬到老孙家的鬼屋去了。
今生他所有办法都会无效，封华已经交代好梁青山，这牛棚他就是住塌了也得盖个新的重新住！直到他离开。
前世王展鹏想的办法就是把牛棚弄成危房，他很有分寸，只把住人的那半边弄塌，而没有伤到牛，梁青山也就没深究，让他搬了出去。
这都是很久之后，王展鹏对她说起的。
封华这辈子也没打算要他命.....毕竟前世他没要她的命，她只打算好好磋磨磋磨他。
封华没有跟梁青山打照面，站在草甸子里静静地看着王展鹏离开。
王展鹏比封华大15岁，今年已经30出头，五官端正，气质正派，打扮整齐了，看着很有派，很有领导的样子，虽然他只是个领导的秘书。
但是那可是个大领导，而他是第一秘书。现在好了，领导倒了，他也不能幸免，被下放到北大荒劳动改造。
至于跟着他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封华也有印象，这是两个画家，主攻西洋画，最擅长人体艺术......所以没到818，他们就下来了。
最关键的是，这俩男画家，好像还是“两口子”。
前世封华跟他们接触不多，这俩人平时也几乎不跟村民说话，封华后来作为王展鹏的老婆，才慢慢跟他们说上了话。
“两口子”也是封华过了二三十年后慢慢回过味来的，前世在此时，甚至到他们离开，封华都当他们是兄弟情深。
封华跟这俩人无冤无仇的，甚至她前世的美术启蒙，都是从他俩这里偷学的，所以封华没让梁青山把人家也放到牛棚，而是直接安排了一个村里的废弃房子，还是相对较好的一个。
这差别待遇，直接把王展鹏气得胸闷。
“你也别挑，你跟他们不一样，自己犯了什么事自己没数吗？”梁青山看都没看王展鹏，语气牛哄哄地说道。一副不讲理不好惹的样子。
真是的，得罪了封华还想有好日子过？梁青山扫了一眼他的小腿，不知道这腿还能完好几天.....
每次看见马大炮，他都会想起他的腿是怎么瘸的。每当听到马大炮把这归咎于天意，他的心里就是无数的点点点......
“牛不用你喂，好好在这住着就行。”梁青山指着牛棚的一角说道：“但是牛粪你得收拾。”
王展鹏的脸色立刻比牛粪还难看。
第787章 这大队长人不错
“你也别想着把房子弄塌了换一个，这边塌了你就去那边，跟牛一起住！晚上一脚被踩死，也不关我们的事。”
有封华的提醒，梁青山立刻就把王展鹏的后路堵上了。
“这牛要是死了，我肯定算你身上，你也别想着玩猫腻。”梁青山又道：“再说，没有牛，还有马还有驴，不行还有猪呢！我们村牲口多，可劲够你住了。”
王展鹏看着梁青山，带了十多年的“温柔”面具立刻崩了，脸色难看的吓人，眼神更吓人。
好在梁青山有封华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不过这眼神也激怒了梁青山。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除粪！”梁青山冲他大声吼道，吐沫星子喷了王展鹏一脸。
王展鹏顾不得再瞪眼，赶紧用袖子使劲擦脸。
梁青山又尴尬又生气，临时决定不让王展鹏下地了，村里这些牲口的粪，都归王展鹏管了吧。
他们村牛马加起来三四十，猪也有10来头，除粪一直是好几个人的活，现在都交给他了。
不过这个事情梁青山没有当场宣布，他怕他说了王展鹏都敢跟他动手。
梁青山看看王展鹏修长的手脚，不是怕打不过，而是怕丢面子。
算了，让别人转达也一样。
梁青山走了，找了民兵队的几个人好好教王展鹏怎么除粪去了。
曹雨和林飞围着土房子转了一圈，一直提着的心落地了。
“这大队长还不错。”曹雨说道。他们可是听说了，很多同行下去，待遇都不好，能有个窝棚住就不错了，就不要肖想好房子。
而他们却分到了一个独门的小院，虽然是土的，但是在农村就不要想看的砖房......想到这里曹雨一愣，刚才一路从村里穿过，他好像看到了几座砖房？
林飞点点头：“这院子好大，比我家原来的都大多了，好好规划好了，就是个漂亮的小花园。”
曹雨不再纠结砖房土房，苦笑一声：“还小花园呢，你这头种了那头就得给你拔了。”现在的花都不可以乱种了，那是小资情调。野花除外。
林飞愣了一下，却一点也没气馁，看着这大园子笑道：“那我们种菜！现在的季节还有几种蔬菜可以种，到时候我们还有菜吃了呢！”
“你还会种菜？”曹雨好奇道。他跟林飞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看过对方的作品，心里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但是也仅此而已。
总体来说就是神交已久。是这一个月来的遭遇，让他们认识了彼此，更巧的是，两个人竟被分到了一个大队，一间房子。
“会...种吧？”被曹雨崇拜的眼睛看着，林飞有些脸红，也不敢应得痛快，因为他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他跟曹雨一样，都是二十五六岁，从小生活在城里，家里的院子都是种花的，不种菜。
“但是我们可以学习，可以问！”林飞看着左右邻居家的院子说道。
“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们吧.....也希望种出来的东西，是属于我们的。”曹雨不抱希望道。还是来自同行们的消息，大家下去了之后，日子各种不好过。
“你不是说了吗，这大队长是好人，你看一路上，他都没有给我们穿小鞋，还让我们坐车来的，而不是走着来的。”林飞道。
曹雨心细，看了看售后的房子：“那你说另一个人去哪了呢？”他们也是下了火车到了什么什么办事处才认识的王展鹏。
当时一起好多人，其他人都被分到了别的大队，只有他们三个被分到了故家屯。
“一会儿问问就知道了。”林飞不在意道。他打算一会就去问问梁青山，这院子他能不能种。
封华一直在暗中看着，对于两人“活泼”的样子有些意外。
前世这俩可是闷葫芦，自闭症，怎么现在话这么多？还一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样子？
封华摇摇头，前世她真正开始注意道这两个人应该已经是2年后了，这两年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而且前世的梁青山可没有这么好，还给他们分大院子。这俩人应该是一块被分到了牛棚。而王展鹏提前弄塌了房子出来了，他俩就不能故技重施，估计在牛棚里遭了不少罪，性格都灰暗了.....
林飞说干就干，立刻就要去找梁青山。曹雨摇摇头，紧跟在了他身后。
梁青山听说两人的来意，点点头，还热情地指点他们种什么，怎么种。眼看两人一头雾水，还说明天请村民教他们一起种。
顺便把种子和口粮都给他们了。
这些人是下来劳动改造的，不是下来饿死的，自然要给人家吃饭。
也不可能有人给他们做好了伺候他们吃，所以都是分了口粮让他们自己做。
梁青山的热情和善让林飞和曹雨的眼睛都亮起了光，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两人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回家了，早忘了问另一个人分配到了哪里。
梁青山也没苛待王展鹏，让人把口粮给他捎了过去，让他在牛倌马倌的屋里自己做。
养牛养马都是个技术活，平时都有专门的人在饲养，大冬天的也得有人看着，人家自然有好房子住，屋里也就有灶台。
王展鹏看着裤腿上被溅的牛粪，要疯了。看到送来的口粮也没有高兴起来，发现里面都是大碴子、玉米面，更是挤不出笑来。他从小最讨厌吃玉米！
封华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交代梁青山，他以后的口粮，只有玉米，没有第二个选择。
随着7月份的来临，外面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火爆。
故家屯里虽然有梁青山顶着，但是也有些扛不住了，上面的任务下来了，要他们斗地主，斗地富反坏右。
梁青山心里有些没底，找封华商量了半天，才信心满满地出来了。
晚上他把各家当家的都聚在了一起，开了个会。第二天，他们故家屯第一场批斗大会就开始了。
林飞和曹雨也来参加批斗大会了，他们也是被批斗的一员。站在大队院子里的高台边，两人心里都有些打怵。
第788章 这村子，太邪性
不过台下的气氛并不严肃，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这边在说谁家又生了个小子，那边在说他家的兔子又没养活。更多的却是在说终于可以大晴天歇口气了。
现在正是除草最忙的时候，天不亮就得下地，一干干到大晚上，除非下雨天不得闲。
就是没人关注台上站着的几个人。
这可跟他们之前见过的、亲自经历过的批斗大会不一样。那些人可都是聚精会神盯着台上的人，八卦着台上的人，一会还得收拾台上的人呢！
这里，是真的不一样。
“农民兄弟，就是朴实啊。”林飞极小声地对曹雨道。
曹雨认同地点点头，不过也许他们是没经历过？
“就是不知道这朴实能维持多久。”也许几次之后，他们就跟外面的人一样疯狂了。
林飞叹口气。
梁青山领着几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是上面下来的领导小组，领导他们反资反修反啥啥啥的，梁青山到底也没整明白这都是些啥。
领导小组的人看到众人这不严肃的气氛，皱了一下眉。
“咳！”梁青山立刻咳嗽了一声。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看着梁青山。
这号召力，这管理能力，让领导小组的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些吓住了，旁边这个面相朴实又对他们点头哈腰的大队长，不一般啊。
“咳，那我们就开始吧。”领导小组的组长也咳了一声，走到台上，开始讲话。
讲的挺多，反资反修反右，破四旧立四新，什么什么的。
台下的老百姓一样没听懂，这都是啥啥啥？就那个破四旧让他们抓到了点概念，因为小组长讲的比较通俗，旧东西得砸得毁，旧观念得扔掉，比如说包办婚姻什么的。
这个封华当年的事情就给他们上了一课，他们接受的比较容易。旧东西得扔掉这个事.....他们有钱了，能扔的早就扔了，不能扔的“旧物件”昨天晚上梁青山已经通知他们收拾起来了。
关键是故家屯是杂姓村庄，建立的时间也不长，没谁家有个值钱的旧物件。有也不怕，他们村是不存在抄家的情况的。
抄家那都是被举报、有理由才去抄，普通老百姓的家，无缘无故无仇的没人去抄，特别是在农村，特别在故家屯。
小组长讲完话，下面有觉大的老人已经打起了瞌睡，呼噜声都传到台上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小组长喊了一句。
“没有办法，最近实在太累了。”梁青山截断了小组长准备继续的训斥：“我们老农民也不容易，2点起床开工，晚上10点才收工，一刻不得闲，吃饭都在地里，真是站着都能睡着，走路都能睡着！”
小组长卡壳了，竟然这么累吗？他是个正经城里人，要不是有了这份新的任务，他几乎是接触不到农村的，他只吃过粮食。
“大家都严肃点！开会呢这是！”梁青山朝台下吼了一句。
果然好使，打呼噜的被人推行，大家又都抬头看着台上。
这一双双懵懂无知的眼让小组长有些生气，感情他刚才讲那些这些人根本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没听懂。
“咱们进行下一项吧？”梁青山态度非常好地道：“这眼看就要中午了，马上就要吃饭了，锅里的大鹅炖大劲了就不好吃了。”
“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吃！是开会终于还是吃饭重要！”小组长训斥道梁青山。不过碍于他那一咳嗽的威力，和大鹅的威力，他的态度并不凶恶，声音也比较小，仅限于台上的几个人听见。
而且，他果然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进行了下一项，也是今天的主题，批斗。
“来，把帽子给他们戴上。”小组长对自己人说道。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有一个手里拿着几个高高的圆锥形纸糊的帽子，白色的，上面写着字，地富反坏右什么的，还画着血红色的x。
这是此时的经典装备，一般情况下都会出现在被批斗的人头上，这叫“戴高帽”。
“这几个人什么情况？”组长问道梁青山。
梁青山给他介绍了一下，3个地主，5个富农，2个上面来的画家。王展鹏没来，封华怕他坏事，让梁青山隐瞒了此人。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工作组的人问起，就说他病得要死了，如果没人问，正好。
小组长点点头，并没有问什么，洋洋洒洒地讲了一遍地主富农的罪过和知识分子的过错什么的，反正都是套嗑，碰到这种出身的就这么说。
讲话结束，文斗就算结束了，要开始武斗。
“我来我来。”梁青山一反刚才的客气，积极地道。
这面相老实的老头果然不老实！喜欢动粗？
“你来。”小组长道。反正武斗什么的，他也不喜欢，再说他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就是来教下面人怎么批斗的，不需要亲自上场，上场了就他们几个，也没什么效果。
“来来！谁想批斗他们，都上来！”梁青山也没有亲自上手，而是对台下喊道。
刚才还安静如鸡，都能睡着的人群，瞬间动了，一大群人冲上了高台，领导小组的人瞬间被挤了下去。好在台子不高，只有1米，没摔到，周围人也都得到过交代注意着着，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领导小组的人有些惊恐地回头，看着台上密密麻麻、严丝合缝的人群，人群里正爆发出嗷嗷的喊叫声、拳打脚踢声。
声势浩大、尘土飞扬。
讲道理听不懂，说动手这么激动？这是什么村子？这都什么人啊！
小组长从地上捡起他的帽子，上面被踩了好几个大脚印子他也没心思追究了，抱着帽子带着组员退到了墙根上，有些警惕地看着没有挤上台，而在台下镇臂高呼的人。
“打！使劲打！”
“往死里打！”
“打死一个少一个！”台下的人喊道。
“组长，这村子，太邪性了.....”一个组员小声道。别的村子批斗可不是这样的！有一两个人上台收拾被批斗的人就不错了，这是村里，不是城里。
就是城里，也没有这么狠啊。要是都这个架势，那上去一个就得死一个，那就不叫批斗大会了，叫处决大会。
第789章 还没玩够呐！
“按理说，这地方也不偏僻啊.....”另一个组员疑惑道：“怎么跟没开化似的，这么野蛮？”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趁着他们顾不上我们，赶紧走吧！”组长率先顺着墙根往外走，众人赶紧跟上。
眼看就要出大门，组织激动地加快了脚步，斜地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上哪去啊？批斗大会还没开完呢。”梁青山笑眯眯地问道。
看着梁青山和善的笑脸，被他堵住的人心里都升起一股寒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一片喊杀声中，笑得这么和善可亲？
简直不是人！
“那个什么，大会已经结束了，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小组长说道。
“结束了？”梁青山望望高台：“还没有啊，那边人还活着呢。”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是开批斗大会，不杀人不杀人！你，你赶紧叫他们停手。”小组长这才想到。
“不杀人？”梁青山问道。
“不杀人不杀人。”小组长的冷汗真的下来了，感情这一开始就奔着杀人去的？他们这全村子的人，都是奔着杀人去的？
这村子，真邪性。
“哦，那行吧。”梁青山点点头，朝高台上的人喊道：“都停手！人家说了不杀人！”
然而人群并没有如之前那么听话，围着地主富农和曹雨林飞的喊杀声并没有停。
被层层围住的圈子最里层，许多人正在忙活着。
“这不像啊，脸都没肿，也没破皮，这血一看就是泼上去的。”一个年轻人摆弄着一个富农的脸说道。
“你小子要是敢打我，回家我就打死你！”富农说道。年轻人是他儿子。
周围响起了几声低低的笑声。
“都别笑！严肃点！”富农的弟弟说道：“一会你脸朝下趴着就得了，小三，再往你爸后脑勺撒点鸡血，剩下的都撒地上，撒得像点。”
“哎！”小三答应着，动作迅速地操作着。
旁边围着其他几个人的圈子里，也是类似的对话，大家都在检查最后的伪装，到底像不像，这里补补血，那里补补血，用不完的就扔地上。
曹雨和林飞已经懵了。
人群冲上来的时候，他俩以为之前看错了，这不是朴实的农民兄弟，这是彪悍的农民兄弟。他俩都以为生命就要到此结束了。
结果人群冲过来，第一圈的几个人并没有拳打脚踢他们，那是第二圈的人干的事。拳头和脚也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周围的地上，扬起阵阵尘土。
接着第三圈第四圈和更多的人冲过来，把他们紧紧围住。
第一圈的人才开始动手，弄乱了他们的头发，撕了他们的衣服，一瓶子一瓶子的鸡血掏出来，撒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脚上和地上。
曹雨和林飞反应过来，立刻哭了，而且哭得不能自已，越哭越想哭，越哭越大声。
“我就说不能让柱子干这活，粗手粗脚的，看，把人弄疼了不是？”
柱子已经麻爪了：“我没使劲啊....”
“行了，哭哭更像！”张勇对曹雨和林飞道：“但是一会儿你俩可别哭了，要装死知道吗？就是哭也别哭得这么有底气，要哭得像马上要死了。”
林飞和曹雨一边哭着一边点点头。
张勇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俩人能不能做到。
“到底是读书人啊，细皮嫩肉的，没真打就哭了，这要是真打....啧啧啧。”一个人小声道。
外面喊杀声震天，他不怕领导组的人听见。别说他们了，就是他自己都要听不见自己说啥了。
“也怪可怜的，大学生呢，听说还是大学老师呢！”有人感叹道。
他们故家屯是文曲星下凡屯，出过4个大学生，可让他们骄傲自豪了好一阵子，所以他们对大学生有天然的喜爱。
没想到当初风风光光的大学生，现在竟然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怜呐。
“也不知道方健在外面怎么样了？”一个人突然问道。
外面喊打喊杀的，里面的话题突然跑了偏。好在张勇非常靠谱，一直坚持给曹雨和林飞伪装着。
“可不是咋地！没准方健也被弄到哪去要批斗了呢！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多亏封华和方芳方强回来了，不然....”
“不然也不会有事，我听说了，没毕业的学生都当了什么红卫兵，只有毕业了的工作了的，才有危险。”一个人说道。
“你咋知道的？”
“我儿子说的！他在家挣命要当红卫兵呢，可惜老子不是高干，人家不要他。”这一批的“老红卫兵”讲究血统出身，不是13级以上的干部子女，不要。
他们还要再说，就听见梁青山在外面喊了停手。众人赶紧停下话题，把曹雨和林飞按在地上，摆出一个非常像死的姿势，张勇最后把血撒在了他们身下。
血红的一大片，看这出血量，这人是活不成了。
梁青山过了一会又喊了一遍，众人才意犹未尽地下了高台。
真是的，全村合伙演一场大戏忽悠上面来的领导，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就这么结束了，还没玩够呐~
自从集体卖鱼之后，他们村的人胆子就一点点变大了。
“组织同志，我们一起去看一下批斗结果吧？”梁青山伸手做请：“我记得上面说过，结果要上报的。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说说好话，对于上面的决定，我们从来都是最支持的。”
梁青山说完，他们已经到了高台下，鲜血正滴滴答答地从高台上淌下了，刚才还站着的10个人已经全部倒地，没了声音，只除了最边上的两个，身体偶尔抽动一下，能听见隐隐的哭声。
惨绝人寰！
组长和组员都扭开头，后退了好几步，再也没敢往高台上看。他们头一次遇见过批斗死人的情况，还是一下死这么多，吓死人了！
而且，这可怎么交差啊！批斗致死，他们虽然不用负责，毕竟人又不是他们打死的，但是总归不是好事，这趟任务结束，嘉奖表扬是不会有了，不挨顿臭骂就不错了。
“去看看，还活着吗？”梁青山对身后的人道。
几个小伙子蹿上高台，挨个试了试。
“都有气，还没死。”一个人高声喊道。
“没死啊....”梁青山有些遗憾道。
小组长却高兴了：“没死好没死好！你们快救人！那个什么，我们有事，就先走了。”
只要他们还在这的时候人没死，他就好交差。
这次没人阻拦，领导小组的人顺利地走出院子，消失在村头的小路上。
第790章 就像一群神经病！
直到走出好远，再也看不见故家屯的影子，领导组的众人才停下脚步，歇了口气。
“还好，没追来。”一个人脱口而出，说完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们又没犯什么错，他们又不是被批斗的人...
“你们说他们这是搞什么？”另一个疑惑地问道。
“搞什么？搞批斗呗！一群土老帽，以为斗的越狠越厉害，斗死了最厉害！还让我给他说好话呢，说个屁！”小组长生气地骂道，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十条人命，转眼就没了，那血淋淋的惨样...他今天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这村子，以后得少来。”一个组员也想到了刚才那惨样，心有余悸道。
“还来个屁！人都让他们斗死了以后还斗个屁！正好，我们也不用来了。”小组长咬牙道。没有了地富反坏右和上面放下来的那些人，还开什么批斗大会？斗谁？
那些人虽然当场没死，但是看那个样子，早晚也是要死的，就是这次不死，下次也必死。
又想到了那滴滴答答流下来的鲜血，小组长没等休息好就站了起来，赶紧走了。
“可惜那大鹅了，闻着老香了...”一个组员咂吧了两下嘴说道。
“谁家饭你都敢吃！为了个鹅命都不要了你！”小组长说道：“你看那个大队长，你看那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像是吃亏的主吗？还白给你吃鹅？你这边吃了他们的鹅，他们半道上就能给你套麻袋！”
小组长说着心里暗道好险，多亏没有听他们的劝，先吃饭后批斗，不然这时候能不能走出那个村子还不好说呢！
全村男女老少喊打喊杀时候满脸的那个兴奋样，就像一群神经病！神经病可是没轻没重的，没准发起疯来，连他们也敢杀。
“快走快走！”小组长催促着。这里离那邪性的村子还不够远。
......
“人走了，真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跑进大队院子说道。
“那行了，大家都散了散了，赶紧回去吃饭，吃完饭照常下地干活！”梁青山喊道。
“哎！”众人失望地捶捶胳膊捶捶腿，相伴走了。
趴在台上装死的几个人也爬了起来。
“他们以后还来不来啊？来一回就整一回？可糟蹋死衣服了。”一个地主心疼地看着身上被撕烂的衣服。
“还有鸡啊鸭啊，也遭罪了，啧，我家杀了三只老母鸡，正下蛋呢！”一个富农心疼道。这些鸡血当然都是他们家自己出的，为了保证新鲜，都是批斗开始前十来分钟杀好了装瓶带过来的，里面还兑了水，不然也得凝结。
曹雨和林飞听到，看着自己身上地上满满的血，非常感激。他们可没养鸡，这些血都是村民们奉献给他们的？
实际上是封华出的。别人不知道，只当是梁青山出的。
“估计不能来了。”梁青山道：“你们已经是个死人了。”
“啊？那我们还有口粮吗？”一个人立刻担心地问道。
“你怎么这么实心眼？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的死亡又不会上报，他们也不会查，该有的都有。”梁青山道。
“哦，那还行。”
“行了行了，赶紧回家洗洗，下午还得干活呢！”梁青山撵着众人。
曹雨和林飞站了起来，走到梁青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队长的救命之恩！”
梁青山赶紧让到了一边，这可是大学生呢，还是大学老师，再说，这主意也不是他出的。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你俩也快回家吧，一会儿还得干活呢。”梁青山说完没理他俩，先回家了。大鹅炖大劲儿了真不好吃~
曹雨看着梁青山和村民们的背影，眼睛红红地道：“好人啊....”
林飞狠狠地点点头。
梁青山吃过午饭又去找了封华。
“这些人真的不会再来了？”梁青山问道封华。
封华点点头，笑了一下：“应该不会了，再来干什么？看我们杀人吗？”
梁青山也笑了：“这么好忽悠。”
“也不是，是从来没人这么忽悠他们，他们一时想不到，如果这么做的人多了，甚至不用太多，有了第三个，他们就能反应过来。”封华道：“可惜，估计不会有第二个。”
能想到这么忽悠人，敢这么忽悠人，会为了“地富反坏右”全村其上这么忽悠上面人的村子，除了他们故家屯，不会再有第二个。
“也是。”梁青山也想到这里，点点头。
“哦对了，那个王展鹏又出幺蛾子了，病得要死了，起不来炕了。”梁青山道：“周楚彬已经去看过了，就是有点感冒，还有什么思虑过甚。怎么办？把他从炕上薅起来？”
炕只是代指王展鹏的破烂木板床，牛棚里可没有炕给他睡。
而周楚彬的到来，全村都知道了，甚至更远的村子都知道了。周楚彬现在白天都去大队院子里坐诊，给闻讯而来的老百姓看病。看病也是个技能，总不用就荒废了，所以他需要练习，特别是中医，本来就不怎么厉害。
“没事，让他歇着吧，不嫌牛棚里味大就让他躺着。”封华说道。她就是想整整王展鹏，并不是想整死他。现在眼看着人都抑郁了，她也得松松手~
送走梁青山，封华也去了大队的院子，找周楚彬。她现在没事的时候偶尔也来坐个诊，毕竟她学的也全是理论知识，真没正经看过几个病人。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封华的名气也打出去了，点名来找她看病的人一大堆，都是女人......这时候找周楚彬看妇科病的人几乎没有，宁死也不看！
但是找封华，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不过最近清闲，正是农忙，来看病的人少，除非要死了，不然请不下假来。
“他们怎么敢这么大胆？”见到封华，周楚彬终于问出憋在心里半天的疑问。他刚才正在这屋里，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见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刚才在现场吗？你都看见了吗？”周楚彬激动地问道封华。
第791章 启蒙之恩
周楚彬不是故家屯的人，是个外人，所以这件事梁青山开会的时候自然没有通知他。封华也没有专程跑过来通知他一趟。
“我刚才在家呢，没来这，咋了？”封华问道。
“刚刚！就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大事！惊天动地！不，感天动地！”周楚彬挥着手臂，激动地脸都红了。
想想刚才的场面，他依然觉得热血沸腾。
一开始听说批斗大会，他没心思去看，所以躲在了屋里，后来场面突然就乱了，故家屯的人就跟疯了一样喊打喊杀的，一度让他觉得这些人集体得了狂犬病。
后来人群散开，“一地尸体”，他都木了，怀疑故家屯的人可能有什么隐性疾病，平时看不出来，但是一遇到什么场景就嗜血什么的......
等他刚反应过来想出去救人，那些尸体就爬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走了......
他愣了几分钟才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立刻哭了。为了这些善良的人。
现在想想，他的眼眶又红了，正要给封华讲述那个经过，就被封华打断了。
“行了行了，眼窝子怎么这么浅？人性可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他们也不是真的这么善良。”封华对周楚彬道：“以后对他们还跟以前一样就行，别掏心掏肺地，小心让人卖了。”
“啊？”周楚彬有些没听懂。都这样了，还不够善良？那什么叫善良？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楚彬问道。
封华点点头：“主意还是我出的呢。”
周楚彬：“......”
“那，他们怎么就听你的话？”周楚彬问道。
“他们不是听我的，是听梁青山的。”
“那....”周楚彬还要再问。
“梁青山自然听我的，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们说个话不长的。”封华说道：“要说故家屯的人之所以这么‘善良’，是因为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出事。”
封华给他讲起了故家屯的发家史，怎么一起捕鱼，怎么全村集体去黑市卖鱼，后来更是养起了兔子，卖给“大倒爷”，一起发了家致了富。
谁身上都有事，谁也不能出事！
周楚彬无语了半晌，突然道：“我说你们村的人胡吃海喝的，吃起鸡蛋来一点不心疼。”
在别的村，鸡蛋都是硬通货，都是钱，可以换油盐酱醋，除了孩子过生日，轻易吃不到一个鸡蛋。鸡都已经不是鸡了，叫“鸡屁股银行”。
而故家屯的人就比较舍得了，他饭点从村子里一走一过，不是肉香就是蛋香，一度让他怀疑他走进了美食街。他小时候家附近是有这么一条街的，从街上走过，家家飘香。
“所以啊，收收你的眼泪。”封华对周楚彬道。
周楚彬拿出手绢擦擦眼睛，听封华这么一说，他的激动去了大半，但是还是很激动。
“那，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他们不管是为了什么，做的都是好事。”周楚彬道。
封华点点头，这个她承认：“所以没让你不敢动，只是别掉眼泪，三十来岁的人了，哭唧唧的，羞不羞。”
“封小华！你！完！了！”周楚彬蹭地一下站起来，凶巴巴地对封华吼道。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年龄，他今年正好30岁，却还没有对象......人家结婚早生孩子早的，孩子都要找对象了！
29岁的时候他还可以骗自己，自己才20多，还有救，但是都已经30周岁了，说什么也跟2没关系了，他才真的着急了。
封华哈哈地笑着，一点不害怕。就周楚彬这样的，她一根手指头都能收拾明白了，怕啥。
何况周楚彬也就嘴上说说，从来没跟她动过手。
“你要是敢罚我抄书，我也罚你抄书。”封华笑着说道。过去周楚彬的“你完了”就等于抄书，但是现在她也是周楚彬的师父了，她才不怕。
方芳和方强听到声音从隔壁房间里走过来，看着周楚彬吃瘪的样子，也跟着笑。
封华三人，都是大学生，不用下地干活的......粮食关系已经转走了，吃的是“皇粮”，又不吃村里的，自然不用干活。
他俩也不想在家呆着，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说这说那的，所以俩人请梁青山给了个活计，在大队院子里厮混。
实际上人是封华叫来的，怕这大队院子里只有她和周楚彬，到时候传出去闲话。黑暗处还有白小丹这个搅屎棍呢，她可没有忘。
“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的，先给我找个对象啊！”周楚彬突然说道。
封华愣了一下，看着周楚彬认真的脸色，硬是把爆笑的冲动压了回去。人家是认真的，她这时候再笑周楚彬真得跟她急。
“行吧行吧，我还有几个表姐妹人都不错，到时候给她们推荐一下你。”封华说道。张家的几个表姐妹她相处了几回，看着都还行。
之前她没有说这些话是因为张家门槛高，但是过了今年，可就不一定了。谁让他们都是在“要害”部门呢。
外公是“必死”的上海领导，二舅是重灾区的教育部，大舅的单位中规中矩，但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估计也跑不了。
所以张家的门槛，起码会降低几年。
“表姐还行，表妹就算了，年龄差距太大。”周楚彬不好意思地说道。
封华的脸颊抖了一下，表姐跟你差距也很大啊！张家没考上大学的女孩子，20岁以上的都结婚了。还有两个硕果仅存的表姐，一个19，一个18.
不过这个就不要跟周楚彬说了。
......
四个人在屋里打了一下午扑克，回蔡家吃饭去了。方芳和方强一样来蔡家吃饭，蔡家的伙食可比自己家好出1万倍。而且他们当蔡老太太是亲奶奶，也就不客气了。
吃完饭，封华去后院抓了一只老母鸡，带着方芳和方强去了曹雨和林飞家。
“我们干啥去啊？”路上方芳好奇地问道。
“听说这是两个大画家，我想请他们给蔡奶奶画个肖像。”封华说道，实际上是想跟两人拉拉关系，顺便感谢一下前世的“启蒙”之恩。
没有他们的绘画启蒙，她前世可能也走不上设计师这条路，她的服装品牌也不可能在最好的时机迅速做大做强，帮她后来的发展奠下基础。
所以一定要郑重感谢一下的，今天的大戏可以说是专门为他俩准备的，如果没有他俩，她也不会出这主意，让梁青山跟别的村子一样“斗一斗”，多斗几次，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遭罪的又不是她......但是看在这俩人依然来了他们村的份上，她选择一劳永逸，让批斗远离故家屯，远离他们。
第792章 答应
此时天色将黑，家家炊烟已经熄灭，该吃晚饭的人家都吃完了，但是曹雨家的晚饭还没开始。
两个大少爷，饭来张口这么多年，刚刚学会做饭，不，刚刚学会煮粥，距离做饭还有一段距离。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曹雨和林飞决定吃顿好的，所以正在屋里忙着炒菜，不过从色香味哪方面来看，做出来的都不是人吃的。
大老远地封华就闻到了糊味，等她快步走进屋，还是没来得及抢救。曹雨新端出来的一个盘子里黑漆漆的，封华都看不出来这炒的是个啥。
“我说你俩是眼神不好还是鼻子不好？黑了看不见还是糊了闻不到？”封华自来熟地打趣着两人。
这突然出现的美女让曹雨和林飞都愣了，而美女的话更是让两人尴尬。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老是糊啊？而且刚闻到糊味我就往外盛了，可是还是晚了，这是咋回事？”林飞不好意思了一下，竟然开始请教封华。
这是个女孩子，应该会做饭吧？
封华看了看灶坑：“火再大点，这菜还能着呢。”锅底下塞了好几根柴火，那火旺得，几句话的功夫，锅底都已经通红了。
“再不撤火，这锅还能漏呢。”封华又道。
曹雨和林飞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往锅里添了一大瓢凉水，只听“刺啦”“嘎嘣”两声，一股白烟冒了起来，而灶台底下的火也灭了大半。
锅炸了。
这是口服役了多少年的老锅，不知道从哪陶来的，本来就脆弱，烧得通红再加凉水，不炸就怪了。
“我刚才说的是撤火撤火！不是添水！你们理解不了吗？”封华看着锅底盘子大的窟窿，又尴尬又好笑。
得，她还得赔他们一口锅。
曹雨和林飞却是又尴尬又心疼，虽然距离砸锅卖铁大炼钢已经过去几年了，但是锅也不是想买就买的，关键是，他俩没钱。眼前这个旧锅就花了他们二分之一的积蓄。
“行了，算我提醒的不对，我的错，我赔你们一口锅。”封华说道。
“不不不，这哪里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不用你陪。”林飞连连道。心里却非常奇怪，这哪来的自来熟的好心妹子？进屋就要赔锅？
这故家屯，都是大好人啊。
屋子里小，方芳和方强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只见封华几句话就把人家锅说漏了，都挤进来站在灶台边看热闹，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曹雨看着三人的样貌，愣了一下说道：“你们就是村里的三个大学生吧？”这三个人完全区别于同龄人的气质，让他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封华点点头，三人自我介绍了一下。
“快请进快请进。”曹雨和林飞热情地把人迎进了屋里。
三人也看到了炕桌上的几个菜。呃，装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的，应该是菜了。没有油，大火炒糊的青菜，品相和味道都可以想象了。
“不知道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曹雨直接问道。
“听说你们是画家？”封华也问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就是学画画的，会画画，不敢当画家之称。”曹雨谦虚道。这是真谦虚，这俩人在圈子里是小有名气的。当然可能跟人体艺术圈子比较小有关系~
而且现在提什么书法啊，绘画啊，文化啊，知识啊，都是很危险的话题。要不是看三人态度可亲，曹雨都想说自己不识字。
“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来请你们给我奶奶画一幅肖像的。”封华说道：“润笔费是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
曹雨准备好的拒绝没有说出口，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这没法拒绝啊，拒绝不了！
“我们也是大学生，大家都是大学生，所以我们是不会欺负你们的，这个你放心。”封华说道。
不过效果不大，他们来之前，可是被大学生的红卫兵欺负的很惨。
不过这三人是故家屯的人，今天故家屯的人刚刚演了出大戏救了他们，没道理晚上再派三个人过来给他们下套。
听说这三个大学生都是好孩子....封华每天还出去给人义诊呢！
“行吧！我们倒是可以去画，但是我们没材料了....”曹雨心疼道，不但绘画的材料没有了，他多年珍藏的作品，都被一把火烧了。
想想就要心疼死。
“没事，我那里有，你明天来画就行。”封华说道：“草甸子里的蔡家，你顺着电线杆去就能找到。明天早上8点，你们直接过来就可以，工都可以不出，我已经跟大队长说好了。”
实际上没有说，不过早说晚说的，只要是她用人，别说梁青山，就是村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有意见。
曹雨和林飞还不知道这点，听说给蔡家老人画画就可以不用出工，又意外又高兴。这三个大学生，在村里的能量就是大啊！这也侧面说明，故家屯的人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友好了。
“行，我们明天8点准时过去！”曹雨答应道。林飞在一旁点点头。
封华三人离开了。
曹雨和林飞也在屋门口发现了装在篓子里的一只肥硕的老母鸡。
林飞拎了拎篓子：“这得有10斤了吧？够我们吃好几天！”
曹雨一把抱住篓子：“吃什么吃！你这叫杀鸡取卵知道吗！我们要留着它下蛋！让它孵小鸡！下多多的蛋，养多多的鸡！到时候才能吃。”
“哦。”林飞遗憾地应了一声，又问道：“那怎么孵蛋你会吗？”
曹雨顿了一下：“我不用会，鸡会就行了。”
“噗~”还没走太远的方芳听见他们的对话，笑出声来：“你们说这俩人，饭都不会做，会不会养鸡啊？而且杀鸡什么的，肯定也不会。”
“明天教教他们就会了。”封华说道。
曹雨和林飞稀罕了半天老母鸡，也想到了饲养的问题，俩人犯了愁，怕一晚上不吃把鸡饿死，想了想饭都没吃就去了梁青山家。
正好顺便问问他刚才封华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第793章 世外桃源
梁青山一听说封华让他们去给蔡老太太画像，明天不用出工，那有啥不行的？
“慢慢画，别着急，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出工就行。”梁青山道：“但是一定要画好啊。”
两人一听这是真事，都喜出望外，可以放下锄头拿起画笔，这简直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画好的！”曹雨保证道。
“大队长，我们也给您画一幅吧...”林飞灵光一闪道。
“不用不用不用。”梁青山连连摇头，画肖像，拍照片，对老人来说都挺忌讳，好像画了拍了就是当遗照似的。
也就是蔡老太太这种留过洋的时髦老太太不忌讳，梁青山还是非常忌讳的。
曹雨拽拽林飞，他们画什么画！材料都是人家的呢，拿什么给梁青山画？自制炭笔烧火棍吗？而且他也看出了梁青山的忌讳。
两人又请教了一下养鸡的问题，得到了梁青山半袋子糠皮的馈赠，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封华给蔡老太太换了身华丽地新衣服，把太师椅摆在一棵正在开花的果树下。
曹雨和林飞准时来到蔡家，见到的景象简直让他们怀疑自己穿越了。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词，但是他们领悟到了这种感觉。
盛开的花木、累累的果实、古朴的房屋，慈祥的老人正和美丽的少女说说笑笑。
这里，就像个世外桃源，远离尘嚣，宁静美好。
曹雨和林飞彷徨迷茫的心瞬间安定了，似乎外面的喧嚣都不存在，曾经经历的伤痛，也都消失了。
人间还是有美好的，就在这个村子，就在这里。
“来啦，过来吃水果，我去准备材料。”封华招呼道。
蔡老太太也热情地叫过两人，寒暄起来。
等封华找好东西，磨蹭了一会出来，外面的几人已经聊得热闹。曹雨和林飞完全放下了身上的紧张和防备，重新变回了曾经那个自信阳光的有为青年。
封华把颜料和油布画架之类的都交给他们就不管了，她今天比较忙，要去趟县里，看看唐师父他们怎么样了。已经到了七月末，估计他们已经看出势头不对来了。
果然，在医院里唐贤一见到封华，就把她拉到了一边：“我和你师公打算这几天就去你们公社的医院了，到时候你去那里找我们就行。”
“去公社医院啊？要不直接去我家得了。”封华说道。
“不用，我们可不是年轻人，说辞职就辞职，都当了一辈子医生了，这身份，不能丢。”调岗和辞职，是两个概念。
而且辞职还牵扯到退休金和养老的问题。
“去你们公社医院也一样，那里一共就仨医生，都是老实人，乱不起来。”唐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曾经的老实人，可能都是假象，在这个疯魔的时候，人人都可以变成疯子。
就比如说她曾经以为非常了解的几个徒弟，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特别是罗翠英，凭借着能作能反，已经快要取代院长的位置，成为医院里的一把手了。
对她这个师父，呵呵。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去一个几乎等于瘫痪的公社医院，就是被罗翠英逼的。
但是公社医院里的仨大夫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对红卫兵的一切，都不感冒，那里应该乱不起来。
“师父，你们确定了哪天去？手续都办好了？我帮你们搬家吧？”封华说道。
唐贤想了想，点点头：“行，我这就去跟副院长说一声，明天就走。”其实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这几天随便动身就可以，她只不过有些舍不得这个呆了好多年的医院。
人老了，就爱念旧。不过现在也不是念旧的时候了。
封华没有跟过去，而是在办公室里等她，此时的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大夫们不是被拉去开会就是躲出去了，谁也不想在办公室里呆着被逮到。
很不巧，封华刚呆了两分钟，就被“逮到”了，逮到她的正是罗翠英。
罗翠英见到封华先是皱了一下眉，接着眼睛一亮，压抑着兴奋走了进来。
这是要搞事情？封华靠在椅子里看着她。
“小师妹别来无恙啊？”在罗翠英开口之前，封华先道。
罗翠英准备好的说辞卡了一下，立刻皱眉严肃道：“谁是你小师妹？什么师父师徒的都是封建残余！要废除要摒弃！你现在应该叫我罗医生。”
封华点点头，从善如流：“罗医生好。”
她这么配合，也让罗翠英愣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睛转了一圈，看见她坐在唐贤的椅子上，立刻想到什么，说道：“这是医生办公室，你一个外人进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行行行。”封华立刻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一直走出了医院大门。
实际上她也觉得她一个外人，这么轻易地就在医生办公室里厮混了好几年，实在太过分了~就这稀松的管理，也就是没碰见坏人，不然不知道出多少事呢。
罗翠英看着封华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哼！算你跑得快！”她非常想收拾封华，让她见识见识她的威风，但是封华不是医院的人，她还管不着。
唐贤从副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在自己办公室里没看见封华，反而看见了罗翠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唐贤什么都没说，三两下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装在袋子里，拎着就走了。
罗翠英得意地看着她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这下好了，碍眼的人都走了！
封华在医院外面等到了唐贤，跟她回了家，娄庭已经在家开始收拾东西了。破家值万贯，这小房子里的每样东西，他都舍不得扔。
“我明天赶个马车来接你们吧。”封华看着小山一样的东西说道。
“太麻烦了吧？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牲口也不得闲，就不要麻烦你们大队了，让人说闲话。”娄庭道。他怕给封华找麻烦。
“一听您就不懂了吧。”封华说道：“现在这个季节，没牲口什么事，它们是春天和秋天才忙呢。你们先收拾着，明天我赶车来。”
第794章 那不如便宜他们
娄庭听她如此说，反应过来，也没再坚持，这些东西没有车光凭他们的自行车，得倒腾20趟。
封华回了家，曹雨和林飞正在厨房里打下手，帮着蔡老太太做饭。
实际上是蔡老太太教他们做饭。
一上午的时间，蔡老太太也喜欢上了这两个年轻人，也稍微知道了点外面的情况。好在有方芳和方强在一边圆着，不然封华的心思都白费了。
曹雨和林飞也不傻，被方芳圆了两回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再也不跟蔡老太太提他们的遭遇。
不过蔡老太太什么都没问。现在封华有空间在手，就算外面回到20多年前，她都不怕。
封华回来，先去仓房里找了个锅出来，放到院子里。
“晚上走的时候别忘了拿。”封华对曹雨说道。
封华不知道他俩后来谁是0谁是1....不过按她的观察，性格温柔细心些的曹雨，生活里说了算。
看到这口**成新的锅，果然是曹雨的眼睛最亮，立刻走了过来，看看锅再看看封华：“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你再给我画个肖像就行。”封华道。
“好好好！”曹雨一听高兴了，连林飞也激动了，火都不烧也跑了过来：“我也帮你画一幅吧！”
见到封华的第一眼，他们就想给她画个肖像了，只要能画出封华的七八分像，这就是个艺术品。
如果是那啥的就更好了！
多亏封华知道这俩都是gay，想画那啥真的是奔着艺术去的，没有一点点其他遐思。不然他们敢张嘴她就敢大耳刮子呼过去~
没有办法，就是这个年代吗，60年代的好姑娘听见有人让自己脱光了给人画，那是必须要扇过去的，不扇不是好姑娘~
不过林飞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他也知道让封华当模特，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之前的女性模特，都是同行，或者重金请的，一般姑娘绝对接受不了。
“随便。”封华对林飞道，画像什么的，她也不忌讳，随便画。这样她也有借口多补贴一下这俩人。这俩人就各带了一身换洗衣服来的，冬天的衣服和被褥，还没有着落呢。
听到几人的对话，旁边的方芳一脸希冀地看着封华，封华秒懂。
“也给方芳和方强画几幅，多多益善。”年轻人是一点不忌讳画像的，反而觉得很时髦。方芳今天看到了蔡老太太画像的半成品，立刻喜欢上了油画。
“好啊好啊！”曹雨和林飞高兴道。有活干，还是画画的活，不用去地里干农活，简直太好了。
他俩一来就赶上了农忙，从没干过重活的俩人差点没累死在地里。
封华笑笑，帮蔡奶奶做好了午饭，就去找梁青山借车去了。
自然没什么不行。
第二天，封华自己赶车去了县城。
赶车封华没怎么学过，她空间里有马没有车，但是现在她的精神力不但可以影响空间里的动物，就是空间外的，看见她都害怕。
封华在后面坐着，两匹马一溜小跑，步子都不敢错一点，尾巴都不敢翘一下。
到了唐贤家，两人已经准备好，楼下都摆了一堆东西了。他们就知道封华肯定早早就会来。
刚停好车，封华就看见大路那边过来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服装都很统一，军绿色的旧军装、军帽，胳膊上戴着红袖标。
得，红卫兵来了。
文g刚开始2个来月，现在的红卫兵，大部分都是老红卫兵，家里基本都有一身父母的旧军装，父母没有直系亲属里肯定也有，所以他们的服装是非常统一的，很好认。
封华拴好马就蹿上了楼，唐贤和娄庭还在屋里收拾东西。
“师父，快别收拾这些了，去楼下看着，我看罗翠英带着红卫兵来了，一看就是要搞事，你们去楼下拦一下，我把上面的‘危险品’收拾一下。”封华一口气说完。
唐贤一时有些发蒙，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想不起哪样是危险品，在她看来哪个都不是，但是她也知道在红卫兵眼里，可能哪个都是。
“这怎么收拾啊？你说哪个？我帮你收拾。”唐贤道。
“不用不用，来不及了，你们去楼下拖延一下时间，楼上就交给我！记住，你们只需要跟他们说说话就好，不要硬拦，不要起冲突。”封华道。
“这.....”唐贤一时着急，不知道应该留下来帮封华收拾东西，还是该听她的话下去拦人。
娄庭冷静下来，拉着唐贤下楼了。
屋里没人，封华精神力扫过一圈，把所有书籍和稍微精致点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然后把屋里两个装衣服的大箱子倒空，蹭蹭蹭地搬到了顶楼。
这样箱子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不被发现更好，她再把书籍放里头，免得唐贤他们疑惑。
一切忙完，也才用了2分钟，罗翠英带着人刚刚走到唐贤面前。
“罗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唐贤沉着脸问道。
唐贤可是当过战地医生的，虽然平时笑呵呵的，但是一旦沉下脸来，很有几分气势。
罗翠英火热的心立刻抖了一下，吭哧了一下没敢说话。
旁边的罗雄英不干了，敢欺负他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收藏反动书籍，四旧物品！按律要收缴！”罗雄英指点着唐贤吼道。
“不知道按的是什么....”唐贤还没说完，就被娄庭拉了一把，拽到了身后，他直觉这句话会不妙。
果然，一群“小将”一听说唐贤敢质疑他们，还是质疑在这么关键的地方...立刻群情激奋。
“收缴收缴！随便收缴！”娄庭在罗雄英开口之前说道：“我们家的东西就在这呢，你们看看有什么是反动的，有什么是四旧，随便收缴。”
娄庭配合的态度让罗雄英顿了一下，脸上好了很多。
“你别被他骗了，这只不过是些破烂，好....反动东西都在楼上呢！”身后的人多势众，让罗翠英又理直气壮起来，对弟弟说道。
唐家她来过几次了，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都知道，什么四大名著、外国小说，留声机、老唱片、各种瓷器什么的，她都见过。
本来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整一下唐贤，但是昨天弟弟抱回家一个花瓶，爸爸说非常值钱，她记得她在唐贤家似乎看过一个更漂亮的，所以他们今天就来了。
那是个四旧物品，今天不被他们收缴，明天也是被别的战斗小队收缴了，那还不如便宜了他们。
第795章 先他们而去
“老家伙，你不.....”罗雄英还没骂完，娄庭就态度非常“软”地说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先检查完这里的东西，再检查楼上的，不也一样？”
娄庭一个心理专家，非常会运用自己的表情和语言，让对方放松，让对方喜欢他。
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让罗雄英和他身后的众人又发不出火来，甚至按照他说得去做了。
至于罗翠英，这就是个乱七八糟卫校出来的实习生，水平可能还不如后世的护士，娄庭的手段她也丝毫察觉不到。
众人开始在一堆生活物品里扒拉着，罗翠英也掺在里面，寻找着她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楼下摆着的都是厨房用品和一堆笨重的桌椅。好东西娄庭和唐贤自认是留在楼上，等着封华来了再搬，哪里敢无人看守地就扔在楼下？
不但没有好东西，就连他们自认不是好东西的书籍报纸，都没有拿到楼下。太沉了，他们在等封华来帮忙搬.....
几年的相处，自然让他们知道了封华可能是个夸娥氏之女，力气大的很。
一堆人扒拉了半天，不是锅碗瓢盆就是桌椅板凳，还是最普通最粗糙的那种现代家居，连个雕花都没有，想说是反动物品，他们自己都开不了口。
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能睁眼说瞎话。大部分人还是有底线的，特别是才刚刚“乱”了2个月。
帮忙和一顿，罗雄英气得踢了一脚箱子，里面的一摞碗筷稀里哗啦响了一阵，听着就知道碎了好几个。
娄庭就像没听见一样：“楼下搜完了，我们去楼上吧？”
十来分钟的时间了，应该够封华收拾的了，就是收拾不好，也没有关系，损失了就损失了吧.....哎，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哼！”罗雄英哼了一声带着众人大步上楼，这老头还挺识相！
楼上门开着，屋里乱七八糟一地狼藉。
娄庭眼睛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封华，隐晦地笑了一下。小丫头就是聪明！
封华漂亮是真漂亮，以前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却是非常招麻烦的，而且此时来找麻烦的还是一群十几岁二十来岁荷尔蒙旺盛到无处发泄的年轻人，还是不要让他们见到她的好。
封华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今天来的人里还有罗翠英，那是没有麻烦也要给她制造麻烦的人。有唐贤和娄庭两位老人在，她能躲就躲了。
众人在楼上一顿翻，最后只把唐贤的几件旗袍挑出来剪了个稀巴零碎。
“这不对啊！你们屋里那些书呢！花瓶呢！”罗翠英已经忘了掩饰，大声问道。
“那些东西啊，我们知道是反动的，早早的就销毁了，好多天了。”娄庭赶紧说道，一副求表扬的语气。
气得罗翠英和罗雄英不知道说什么好。信还是不信？
提前自己销毁“反动”物品是很常见的事情，真的有很多人自己在家就把东西烧了的，自己不烧，等着红卫兵上门来烧，那可不是烧了了事的，还得被扣上一个大帽子。
私藏反动物品就是一个罪名，被没收打一顿都是轻的，被划到反动人员里可就毁了。所以还是自己清理了，万一哪天红卫兵抄到家里，什么也搜不出来，他们还是清白的。
比如说现在的唐贤和娄庭，就很清白，家里什么反动物品都没有嘛！衣服不算，哪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没有旗袍？这个帽子扣不上，只要以后不再穿。
罗翠英和罗雄英对视一眼，罗翠英用眼神示意，让他去逼问娄庭。
那么多东西，说毁了，她不信。瓷器什么的她还信一点，因为当初唐贤就是随便摆在屋里一角，没有多么珍惜的样子，但是那么多书籍，说烧就烧了，她不信。
看这俩人平时卷不离手的样子，哪能下得去手？
罗雄英平时很听姐姐的话，姐姐让他干他就干，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罗雄英突然冲了过去，揪住了娄庭的衣襟：“你个老家伙！....”
封华眯起眼睛，就要下楼。
楼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吼：“你个熊孩子！给我放手！咳咳咳咳！”接着就是一顿剧烈的咳嗽。
罗雄英听到声音的时候手就是一抖，立刻松开了。罗翠英也低着头缩在了人群里，希望三爷爷不要看见她。
来人正是县医院的老院长，罗翠英和罗雄英的三爷爷。
罗院长咳嗽完，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手背上青筋毕露，脸色都是青的，不知道是刚才咳得缺氧，还是气的。
“谁让你们来的！咳咳咳！”罗院长走到罗雄英面前，忍不住又吼了一句，自然又忍不住咳嗽。
“老罗，跟些孩子们，生什么气，快坐下。”娄庭拉着罗院长的胳膊，想把他拉到床上坐下。
罗院长梗着脖子，没动，对罗雄英和他身后的一帮小将们吼道：“滚！再不滚我挨个去找你们爸妈，你们叔伯，你们爷奶，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叫你们来气死我的！”
罗雄英和罗翠英带头滚了，其他人呼呼啦啦地也跟着跑了。
罗院长是本地人，县城医院没成立的时候，他已经是本地一个名医了，这些熊孩子们的家长，没有一个没找过他看过病的，他甚至救过他们很多亲属的命。
不说逢年过节的礼品看望，就说平时在马路上遇见了，都是对方先给他行礼，不管多大的官！他要是想办什么事，只要开口了，就没有办不成的。
家里的这些小辈之前肯定也被教导过，见了罗院长要礼貌，没准哪天就需要人家救命呢。
罗院长要是真去家里说他们的不是，不管他们做没做错，都肯定是错的，少不了挨揍。
等人都散了，罗院长看着一地狼藉，红了眼眶。
“老娄，老唐，我对不起你们。咳咳咳咳~”罗院长这一咳，又是咳到停不下来，甚至要摊到在床上。
娄庭和唐贤也都红了眼眶，他们跟罗院长年纪差不多，认识了几十年，都是极其要好的朋友。但是这个朋友，似乎要先他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