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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莎的世界全文阅读

作者:西关大兄     亚莎的世界txt下载     亚莎的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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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萨兰的海滩外

    七龙纪1124年,7月中。

    我们的舰队在翡翠洋上已经追了那群天杀的兽人三个星期,为了不让他们在咆岛登陆,发生了几次拦截战,但没奈何还是让这群兽人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所幸这次远征即将结束,站在船舷远望,已经可以看到萨兰的土地。这些卑劣的无信者,下贱的逃奴,终究无路可逃。

    “小伙子们,手脚麻利点,上岸把他们包了饺子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百夫长亚历克斯柱着长矛站在甲板上催促着我们,十几根手臂粗的麻绳从船舷垂下,战舰已经放下登陆用的小艇,整整三百号人在这艘破船上随着海浪晃了三个星期,终于要结束了。

    “索兰,下个月我们就该回到塔兰托了,或许还能赶上丰收节,到时候我会在我家的庄园搞一个聚会,你可一定,一定要把你二姐给我约出来啊!”队长堪萨斯稳稳地坐在小艇最后边,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手扶着盾牌,长矛横在膝盖上,那叉腿坐着的样子就像神庙里的雕像。

    顿时小艇上就起哄了。

    “索兰你二姐究竟是个什么姿色,队长从今年集训开始就叨叨到现在快半年了都,要不等回去也叫出来我们大家都见见呗。”

    “哈哈,你小子白捡了个便宜姐夫,这次也一定是站在最后面。”

    “队长,你意思是丰收节聚会咱队里人都有份呗?”

    一时间颠簸的小艇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一点儿也不像马上就要上岸打仗的样子。

    我抓着长矛一个劲儿地划水,也不再回头去看堪萨斯那张猥琐的笑脸,心里想着这话我回也不是,老哥你跟我姐那真不熟啊。干脆就闷着没吱声。

    眼前是一片漫长的滩涂,沙滩上歪歪扭扭地搁浅着三艘巨大的卡维克帆船,想来今天早上那些兽人为了争取登陆逃走的时间,直接开着大船冲滩了。而我们船上的船员光找下锚的地方就拖到了中午。

    像我们这样能装十一个人的登陆小艇在这片无名海滩的海面上就像海胆的刺一样从战舰向滩头延申,足足有一百多艘小艇。而那片沙滩上,除了一大片凌乱的痕迹,根本见不到兽人的踪影。

    “哎哎哎,触底了触底了,加把劲,到前面再跳。”堪萨斯扶着长矛站到了船头,将长矛探进海水里试着深浅,显然,我们那制式二米二的长矛已经触底,登陆在即。

    小艇冲上沙滩的时候,我们一窝蜂地从艇上往下跳,溅起大片水花,堪萨斯把长矛和盾牌都拿在左手,一马当先冲到了沙滩上,挥舞着右手让我们在滩头列队。

    “步兵!快过来,列队!列队!举盾列队!马克你个混账,这辈子靴子没泡过水么?不要脱靴子!”

    整个滩头都是整队的士兵,远处我甚至看到重骑兵们披着马甲的马,天知道这些可怜的战马是怎么在海上度过这三个星期的。

    亚历克斯百夫长站在远处的沙丘上,高举着他那根不标准的3米长矛,矛头下边还系着我们的团旗:一面画着左右狼头的红布旗子,想来是上岸时泡湿了,现在他使劲跺着矛杆,试图让旗子随着风招展起来。

    “步兵团!向我靠拢!列队!三横队!”百夫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地在沙滩上传扬,我们这些步兵忍着满靴的海水,飞快地向沙丘靠拢。

    “注意队形,注意队形,不要乱!。”堪萨斯领着我们十个大头兵排成一列纵队,跑步向沙丘靠拢。

    趁着这个间隙我看到了东边的沙滩上,已经上岸了几十匹马,骑士们正在邑从的帮助下在沙滩上披甲。还有大队钢甲漆成红色,系着披风,胸前印着亮闪闪的烈焰十字纹章的十字军们。

    站在我旁边的马克局促地跺着脚,靴子里咸湿的海水泡着脚并不好受,他还一边侧着头向我抱怨:“真不知道这些长官急什么,兽人清晨就登陆了,早了我们整半天。人家让我们从公国一路追到萨兰来了,不赶紧走人难道还会有人留下来阻击我们?这刚上岸就战斗队形有什么意思唉。哎哟,老哥的臭脚就是泡不得水.....痒。”

    “别说些没用的了,长官看着你呢,你知道那群兽人留不留?我们六条船一千多号人,别人可足足三千,三倍多,三倍多!”我着重强调了一下兽人的数量,希望让这老哥明白我们这是来打仗,不是来郊游。

    今天早上醒来我的心就一直很慌,不知为什么,眼皮一直在跳,故乡圣焰城的老人们常说人到临死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奇特的预感,那是艾尔拉斯在给我们这些凡人走上天堂之路的指引,比如右眼皮一直在自己猛跳猛跳。

    所以今天我一直很沉默,就算是队长堪萨斯又在拿我姐姐开玩笑,我也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凌厉地回击。因为我真有些不太对头的感觉,一大群塔兰托城逃亡的兽人奴隶,手无寸铁的。我们只要杀一些,再把剩下的带回去,让他们继续老老实实地干那些大家都不愿干的粗活,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这趟为期两个月的远征就可以结束,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隐隐觉得不安,心跳在加速,甚至握着矛杆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索兰呀,不是我说你啥,就一群逃难的奴隶,三千人怎么了?他们手里铁家伙加起来能有两百件?我们可是正规军,带队的可特么是公子,公子什么概念?现在我们公国的这位蹬腿了,他可就是大公,大公什么人?大公的亲儿子能让他办难事?你就得了吧,我们这趟真是出来郊游的,你看东边那群骑士,真打起来能有我们这些步兵什么事?哎哟,不是我说,要是让我把靴子里的水倒了,那些个下贱坯子我一个能打十个你信不信?”

    虽然我对马克的看法也是非常认同,但是不祥的预感还是笼罩在我心头,正要开口再跟他说些什么.....

    只见百夫长亚历克斯在沙丘上一手旗矛指着我们点了两下:“你、你,马克和索兰,说啥呢说?严肃,严肃点,打仗呢!再说我戳你们信不信!”

    当下只能是马上抬头目视前方右脚跟碰左脚跟立正执盾持矛站得笔直。只有马克还在上嘴唇碰下嘴唇无声地碎碎念着海水泡得他脚痒。

    “有阻击!有阻击!北二公里有大批兽人集结,他们要阻击我们!”一骑着马,身后插着一根长长的大羽毛的家伙穿过海滩边上稀稀落落的马尾林,一路高亢地呼叫着,是早我们一个小时上岸的斥候,因为沙滩上不适合跑马,所以他就在我们列队的沙丘边缘跳下了马,奈何一边脚让马镫挂住,摔了一跤,要不是那马儿也知道沙地陷蹄子,停下了站着没动。怕是这斥候得被拖上一路一直到血肉模糊。

    “这哥们怕不是新来的吧?”

    “骑兵长官的亲戚吧?这真是啥人都能干斥候啊。”

    “海上飘了大半个月连马都不会骑了?不会骑给我啊,我还没骑过马呢。”

    顿时步兵队里一片欢笑,没马可骑的我们看那群骑马的一般都是这样,大家看到骑马的倒霉了都非常开心。

    还是亚历克斯毕竟知道军情耽误不得,赶紧打发了俩人上去给斥候帮忙把脚从马镫里弄出来,然后那斥候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那群骑士和十字军那边去了,一路还在撕心裂肺地大叫:“有阻击!有阻击!”

    “好了小伙子们,听到没,有活干了,列队前进,穿过这片树林为后队警戒!”百夫长收回远望斥候的目光,对我们大吼着。

    “齐步...走!”各个小队的队长纷纷发号施令,我们这沙滩上的三个横队三百人的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长矛斜指向前,开始穿越滩涂。在我们的身后,4个百人队的弓手和弩手正在登陆。

    .....

    树林外,已经整装完毕的一百名骑士策马停驻在我们的横队边上,站在横队侧边的我看到一个穿着全身黑色钢板甲的青年正在他们队前向北方远眺。他的装具和其他的骑士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他头上的头盔多了一绺长长的红缨。

    “索兰,看到没,那个,那个头盔有绺子的,就是我们公国的大公子,亚历山大沃尔夫公子,我了个!今儿可算见着大贵族了。”马克站我旁边,一边局促地跺脚一边盯着那个据说是我们这支远征队主将的青年,“一会打起来的时候可注意了,能让公子爷看上,这辈子可就算咸鱼翻身了。”

    “得了吧老马,那是公子爷?我老家就是圣焰城的,怎么没见过哪个公子跟这位似的,一不注意还真当个普通骑兵了。”我根本就不信,我的老家就在恶狼公国的首都圣焰城,大公家的沃尔夫斯堡的外边,从小就见着圣焰城的贵族少爷们一个比一个爱炫,上了战场不穿成个花花绿绿的大公鸡一样?哪有像眼前这位骑兵队长一样朴素的。

    “你懂个锤子你懂,那叫低调,真正的大人物都低调懂不?这就是以后的大公,能跟别人一样么?”马克鄙视地看着我,两只脚拢在一起拼命磨蹭着,似乎他真的是受不了我们制式皮靴里灌满的海水了。

    还别说,没一会我们步兵队的三个百夫长,弓弩队的4个长官,都往那个年轻的骑士身边围了过去,似乎是在商讨作战计划,说不准这家伙真是我们这次远征的主将亚历山大公子。

    “原地休整10分钟!靴子里有水的赶紧倒了,10分钟后作战队形向北出发!”亚历克斯大声说着,顿时我们下边一整片的步兵都如蒙大赦。

    “哎哟亚历克斯我的亲爷爷,您老可救了我一条狗命了!索兰你别干看着啊,块帮我脱了这靴子。”马克整个人都松了,长矛往地上一插,就要挺着脚让我给他脱靴子。

    我们步兵的牛皮靴子上裹着钢制的胫甲,前前后后的绑带一共有十三条,而且因为胸甲的缘故很难弯下腰来自己卸甲,所以一般得两个士兵互相脱。

    半个小时后,我们的队列在登陆滩涂往北一公里的小平原上遇到了追捕了大半个月的兽人。

    太阳刚刚开始向西边斜,正是7月最火辣的时候,我们穿着一身三十多公斤的皮革带着钢板,浑身大汗,虽然登陆的时候我们都有说有笑显得特轻松特愉快的样子,但大家都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兽人也不会就呆呆站着让我们去逮回去。

    “两横队!左右四!”百夫长高亢地命令着,随着他的旗矛左右挥动,我们迅速在身后四百人四列横队的弓手身前排出左右各七十五人的二排四列队形,我的位置在前列,将齐胸高的尖盾插入地面,然后持矛待命。

    眼尖的人已经可以看到前方一公里涌动的人头,是兽人,我们这些塔兰托卫戍军坐着战舰,在海上随着波涛摇摇晃晃,每天吃着腥臭的咸鱼黑面包,喝着限量配给的一升淡水,追了大半个月的兽人逃奴。

    是的,一群奴隶,据说是现任塔兰托伯爵的爷爷那会买回来的整一个部落的兽人奴隶,偷了港口的三艘大型商船,一下跑了三分之一,本来是想去投靠咆岛上的海岛兽人部落,但被我们三次拦截,无奈只能转向萨兰海岸,去草原上投靠那些草原亲戚。

    终于要结束了!

    “定位箭!”身后传来吼叫,随后一根箭尾绑着红色绸带的长矢越过我们这些步兵的头顶飞向天空,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在阵前300多米的地方,箭矢扎进土里的一刹那,大地就猛震了一下,好像惊醒了什么远古的凶兽。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些兽人,土色的皮肤,身上总是爱用红颜料涂上古怪的图案,比我们要高,肮脏结块的头发爱编成各种辫子,眼睛是像月蚀一样的血红色,嘴里总是像恶魔一般突出两根巨大而尖锐的下犬齿。

    这些肮脏的兽人只是在腰间蒙上一块遮羞用的生皮革,没硝制过的生皮甚至在一里地外就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腐臭味道,现在,他们隔着将近一公里的距离就向我们发足狂奔,乱糟糟地,活像一群被猪倌赶出圈的猪,踩踏得大地都在震动一样。

    我难以置信地转头去问马克:“他们都疯了么?隔着一里地就冲锋,这是什么打法?”

    “嘿嘿,这不好么?一群奴隶哪打过仗,等他们冲到一半没力气了,几轮箭就射得他们叫爸爸,骑士老爷们再一冲。老哥几个就蹲着看戏,刚好他们跑到没力气了,一会抓起来大家都省点功夫。”马克杵着盾牌一脸轻松地笑着,似乎这真的只是一场郊游。

    但我看着远处隔着一里地向我们军阵冲锋的兽人们,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一样,疯狂地跳动。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危险!这群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的兽人,就算有我们的三倍数量,但面对铠甲齐全,装备精良的人类军队,他们,又会给我造成什么危险呢?

    无论如何,就算是三千头猪狂奔起来,声势也是极为惊人的。然而对我们这些老兵来说,两年前恶狼公国跟乌鸦公国打出狗脑子的那会儿,我们排着十列横队面对过乌鸦公国上千骑士的冲锋,最后也就那样。所以当看着这群光溜溜的兽人举着他们手里那些破旧的铁器或者是今天上午才在附近树林里砍的新鲜木头向我们狂奔的时候,很难会不让人联想到猪倌、猪圈、猪这些词语。

    堪萨斯拿着个小沙漏站在队列边上无聊地看着,就差仰天咆哮:“要什么时候才能冲到我眼前啊!你们这群猪猡!”

    马克看着堪萨斯手里的沙漏:“队长你过分了啊,咱就是在这看戏的,照他们这个速度是轮不到我们干嘛的,咱赶紧麻溜地把绳子摸出来等着上去捆人那不是好?”

    堪萨斯侧头去看了眼马克,随后又看到了我,眼睛一亮:“哎,索兰,我跟你说啊,你二姐.......”

    还没等他说出啥来,我心里猛地一紧,随后大地震动,在我们面前,三百多米,那支定位箭扎下去的地方,掀起了大片尘土,携着新鲜的泥土轰隆隆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站了起来!我就说今天八成就得把命送在这!

    “你二大爷的...艾尔拉斯啊!”亚历克斯渎神的吼叫响彻全场,百夫长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大,“独眼巨人!mlgbz的这是独眼巨人!龟甲阵!龟甲阵!快啊!龟甲阵!”

    然而我们全体步兵已经没有人去管什么劳什子的龟甲阵了,大家竖着盾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本平整的土地已经被掀出了一个大坑,那里就站着一个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大身影,火红的皮肤带着深褐色的斑点,是恶魔混血的特征。身躯上遍布着虬结扭曲的肌肉,十多米的身高足够我们所有人忽视他的罗圈腿,尽管我们这些倒霉的正常人看起来只比他的脚裸高得有限,但大家都瞪大了双眼,仰望着他高处丑恶的头颅上,那一颗巨大的,流转着月蚀一样血红而不详的光芒的独眼。

    而刚刚后队射出的那支系着红绸的定位箭,我们都看到了,就扎在他肩膀上,红色的绸缎随着气压飘忽不定,随后随着一声高亢而尖利的嚎叫,被崩飞出去,那抹红色随着箭杆打着转儿飞向远方。像我们的心,也被这只巨兽的吼叫从身体里崩飞出去。

    “吼啊啊啊啊啊!”巨兽的嚎叫带起可怕的气流环绕他周身,却见他伸手往地上一拍,要在那平原上的巨坑里爬出来。

    “放箭!放箭!三轮箭!长弓弩弓全都放!”后队百夫长们尖利的命令里带着恐惧,密集的羽箭嗖嗖地越过我们的头顶飞向那只巨兽。

    “卧槽!卧槽!卧槽!”马克重要的事情说了三遍,“这等什么?跑,快跑,大家快跑啊!”没等他把逃跑的字眼说得更多,堪萨斯就把他一脚踹倒在地。

    “没命令我跑你二姐我跑!龟甲阵!龟甲阵!”队长堪萨斯也随着百夫长的吼叫吼了起来。

    三百人的步兵在惊愕过后迅速重新排成三列阵型,用盾牌试图将身后的弓手和弩手们保护起来。这时候没有人再去看那些还在向我们飞奔的像猪一样的兽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紧了这个忽然掀开地面出现在战场上的独眼巨人。

    斥候出现在我们身后,高呼着:“亚历山大大人的命令,保护弩手,战斗队形撤离!那个巨人让骑士和审判团去对付!”

    他骑着马绕过我们阵前,重复着主将的命令,我在阵中举着盾牌托着长矛,看着不远处那个似乎顶天立地的巨人,浑身都在颤抖,心想着那些个骑士要怎么对付这样的怪物?

    “骑士?骑士冲上去掀了这怪物的指甲盖好让他痛死么?”马克很快就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就你废话多,听上峰命令,战斗队形撤离。”堪萨斯又踹了马克一脚,但他也说了实话:“我们怕是走不掉了。”

    我们.....都走不掉了,今天全都会死在这。

    当我们在五分钟内将阵型变换成龟甲阵,试图掩护身后的弓手们缓缓撤退的时候,那个如山丘般巨大的独眼巨人已经从坑里爬了出来,睁着那只巨眼,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把盾牌和长矛都丢掉,跪在地上向艾尔拉斯做我的临终祈祷,在这里没有人能战胜这只巨大的怪物,这只银色城邦那群该下谢尔戈和魔鬼们混在一起的法师用大恶魔的鲜血培育出来的怪物。

    它怒睁巨眼看着我们,嘴角挂着的涎水在午后的日光下闪现出晶莹的粉色......那是淡淡的血腥味。我一边随着队伍的步伐缓缓后退,一边看着它皱起了眉,如果它有眉毛的话。然后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相信在我们队列中的所有人此时都在窒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我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因为它此时皱着眉,闭上了那只比两个车轮还要大的眼睛。

    “散开!散开!趴下!快趴下!快!那不是普通的独眼!那是血瞳!血瞳!”我们这支七百多人的队伍里,所有的百夫长、小队长都在大叫,那叫声撕心裂肺,以至于我们前排的步兵、后排的弓手们,都有许多反应不过来。

    堪萨斯直接就把盾牌和矛随手一扔,抓过我和马克,然后像只狗似的往地上趴,趴在那稀疏的草地上大叫着让身边的战友们趴下,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扯到了地面上。

    头盔跟地面撞击让我的头有点晕,我正想着抬起头来把铁盔扶正一点时,正好对上了那个独眼巨人紧闭的眼睛。

    它似乎是一下子很用力地睁开眼睛,它太大了,以至于我隔着几百米都能看到它脸上的表情:痛苦、狂暴、愉悦。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它那样一张巨大的丑脸上。

    紧接着,死亡来临了。

    随着它睁开的巨瞳,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那好像月蚀一般围绕着圆心燃烧的瞳孔里向我们这乌压压一大片人激射而来,像是一道红色的光,随着那道光线所及之处,尽是死亡。

    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爆炸,和弓手们,步兵们,战友们临死前的惨叫,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滋,滋,滋,滋”的声音充满了我的脑海,就像是烧烤架上七分熟的花肉被热量逼出了自己体内的油脂慢慢变得越来越熟一样的声音。

    “滋,滋,滋,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堪萨斯的手按在我后颈,将我死死地摁在地上。

    我相信他的脑子现在也跟我一样,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分钟?半小时?还是整整一个世纪。骑士们的呼啸才把我从失魂落魄里唤醒。

    “它到明天都再射不出来那道射线了!沃尔夫的骑士们,冲锋!”中气十足的声音,然后是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这群骑士老爷想来是刚刚没受到波及,这时向那只血瞳巨人发起了冲锋。

    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连带着地上的沙子都要一股脑吸进鼻腔里,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我颤栗着,因为随着空气让我吸进去的,还有灰烬的焦糊味道和烤肉的香味..........

    翻了个身,我试图站起来,但是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本来我以为自己深呼吸一下做好了心理准备,便不会那么难受的。

    原本我们整齐的军阵已经不复存在,地上到处倒着烧焦的尸体,钢板、皮甲和皮肉粘连在一起,让那只可怕的怪兽眼里射出的死亡射线烤成了焦炭一样的东西,散发出一阵阵让人心碎的味道。整个军阵的中间部分的整个扇面到处是这样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和姿势,只有站在两边侧翼的少数人还活着,然而我们已经完全崩溃,四处都是生还者的惨嚎,高呼着艾尔拉斯神圣的名字,希望有天使能降临将我们带离这个炼狱。

    “百夫长!百夫长!还有百夫长活着么!亚历克斯长官?!”堪萨斯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沾着一层油乎乎的黑灰,他甚至没有问我有没有受伤,便急着去寻找长官。

    “向我靠拢!喂,还活着的,向我靠拢!列队!撤离,向海边撤!”他高举着长矛左右摇晃着,声音并不洪亮,但足够让我们这方圆几十米的人都听清楚。

    还活着的人迅速拿起自己的武器,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我们并不是初次上阵的新兵,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伤亡,但我们这些士兵里谁都清楚,在战场上士兵们只有依靠军官的组织团结起来,才能尽可能地活得久一点。

    我望向那只可怕的怪兽那边,那群足足一百个飞蛾扑火的骑士在奔驰中列成了一个简单的锋矢阵,在巨人的脚底下散开分成了两队,冲向了巨人身后狂奔的兽人,仅有一骑在巨人的脚下勒住了马。

    高高扬起的马蹄,他翼盔上红色的狼尾在那巨兽的威压下飘扬,鲜明而看起来又那样的脆弱,我甚至觉得独眼巨人只需要把脚抬起来,踩下去,这位英雄立马就得交待了。但是那把隔空指向血瞳巨人的剑我看得很清楚,十字形的剑身,在剑格上还有一个稍小的斜十字,那是烈焰十字剑。

    队里的战斗祭司们总是跟我们这些大头兵说:只有那些心怀最坚定而纯粹的信仰的战士,才有资格拿起那些艾尔拉斯神国赐下人间的宝剑,烈焰十字剑光明最暴烈的象征,缠绕着艾尔拉斯炫目的神光,燃烧着无坚不摧的信仰之力,是所有异神信徒最恐惧的武器。

    然后那把剑就亮了起来,哪怕现在是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候,那把剑还是猛地亮了起来,就像平地蹦出来一轮新的太阳,连着骑士一起,都爆发出了一轮炫目而炙热的金光,那是艾尔拉斯的神光,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那道光对于不信艾尔拉斯的异族来说,那就是神罚,是直刺灵魂的索命利剑。

    血瞳巨人痛苦地嚎叫了一声,尖利得我们这些离得不远的大头兵简直耳膜都要被撕裂了,就看到那巨人猛地一个下腰,双手往骑士摁去,试图将他抓在手里捏一把再搓一下。

    我看得清楚,那只两个车轮都不够大的巨眼里潺潺流出了红里泛紫的血液,分明就是让刚刚骑士的那一下闪瞎了眼。

    “漂亮!”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

    然后旁边的堪萨斯一巴掌就往我头盔上拍了下来,铁手套打得铁盔啪啪直响:“漂你个头,还不快走,我们这些大头兵在这能做什么?那是独眼巨人!独眼巨人你懂不?麻溜的,赶紧跟我走!那玩意谁头硬谁顶上去。”

    一小会儿堪萨斯就聚集了一百多人的残兵,有步兵,也有弩手弓兵,我们的编制全都乱了,只能排出简单的两横队,弓手在前,步兵持盾在后向海滩退去。

    然而迎面又冲上来了二百多号人,是那群系披风的十字军,这群人并不是军队序列,而是属于教会审判团的武装,所以没跟我们一块儿行动。领头的那个家伙没戴头盔,露着一颗大光头,怀里抱着一把齐眉高的双手十字大剑,带着二百多号手里武器五花八门的十字军火急火燎地往独眼巨人的方向赶。

    看到我们这伙溃兵,光头一脸诧异地把堪萨斯给拦下了:“你们这是要去哪?不战而逃么?”

    却见堪萨斯眼一红,泪光一闪,腿一软,直接就给他跪下了:“神官爸爸!您看我们,看看我们,七百多人,七百多人啊!一个照面啥都没干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艾尔拉斯保佑我们大家伙捡了条命回来可不是为了白白牺牲在这种无意义的战斗里的,您看那独眼巨人,独眼巨人呐?我们这些普通士兵能干啥?我们.......”

    然而没等他说完光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铁手套在堪萨斯的头盔上敲得啪啪响:“艾尔拉斯保佑你在那样的巨兽面前活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苟且偷生的。快,独眼巨人后边还有一大群兽人呢,总有你能对付的,别磨蹭了,让你的人掉头。麻利点儿,艾尔拉斯在看着你,别让我再看见你带着人往海滩退,在与这些无信者的战斗里找回你自己的勇气,知道么?孩子。”

    溃兵的人群里,马克跟我站一起,听到这位十字军的光头神官的话,轻轻说了一句:“掉头?这一掉头怕真的头就要掉了咯。”

    我赶紧拍了他一下,生怕让那些十字军听见,这些教会出来的战士一多半都是一些艾尔拉斯的狂信徒,而且还兼着教会审判团的职司,砍人都是以艾尔拉斯的名义砍,每砍一个都是有理有据的,让他一剑剁了你还是为你好,拯救你堕落的灵魂,死了都压根没地方说理去。

    堪萨斯无法,只得捂着被光头打肿的脸直起身,向我们这些溃兵大声发布命令:“都看见了?全体都有,掉头,四四纵队,我们绕过独眼巨人去找后边那群兽人泥腿子的晦气去。”

    当然我们这些大头兵对送死的积极性肯定不会像我们的信仰一样坚定,步履迟缓,受惊过度这些都是导致重新列队速度慢下来的原因。

    看到我们纷纷掉头,光头也对他的手下大喝:“战士们,加快脚步,亚历山大大人需要我们的支援,他一个人无法战胜那头肮脏的独眼巨人。”然后他就把怀里的大剑大头朝上举向天空,大吼一声:“艾尔拉斯祝福!!”

    一瞬间,那群十字军,包括我们的头顶就出现了一道道直通天际的圣光,即使在午后的阳光下也是那样的显眼,就像金色的隧道沟通着遥远的艾尔拉斯神国,一股庞然的力量注入我的身体里。

    这时的我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感觉自己能一拳打翻一头牛,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直到我看到半里外那个十几米高的巨人............

    “好了战士们,让我们去杀死这些恶魔的血裔,最好的兽人应该是死掉的!”光头再次疾呼,引得那群十字军一片附和,这一大群人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连个阵型都没有就乱糟糟地往巨人那边去了。

    马克看着堪萨斯,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咽了一下口水,问道:“队长.......我们可不是真的要往巨人那个方向去吧?”

    堪萨斯又瞄了一下我,我知道即便今天我们全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他也依旧对我家乡的姐姐贼心不死,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发布了命令:“我们往西北方向去,绕过巨人。”

    西北方向有一片萨兰海边常见的马尾松林,堪萨斯的计划是我们先到那片松林里躲一阵,观望一下战场的情况再做决定,那群十字军要是发现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跑了的话,没准连正在跟巨人打得有来有回的亚历山大公子都不管了也要先砍了我们这群人的脑袋。

    打定主意后我们的队列行动就迅速起来,大家列队小跑向松林进发,堪萨斯带着我和马克就跑在队伍最前端。

    然而就在我们靠近松林时,却发现里面好像有些高大的身影...........

    当一个身高二米有余,浑身包裹着钢制铠甲,提着一把巨大双刃斧的兽人从树林里跳出来时,堪萨斯马上大喊了一声:“举盾!”尽管我的盾牌第一时间上肩并且右手的长矛向兽人刺去,但因为我们列的是行军纵队的原因,周围除了马克,已经没有任何战友能第一时间提供支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兽人以与体型根本不相称的迅捷动作一个冲撞将马克连人带盾撞飞,那把和我身子等宽的双刃斧抡了一个圆,从堪萨斯的肩上斩下去,直斩开了他半面身子,斧刃直卡到堪萨斯的髋骨才算是带着他的身子落地。

    天啊!我连他生命里最后的表情都没看到,他就像屠户切案板上的牛肉一样被砍成了两片。钢甲兽人踩着堪萨斯的尸体把斧头拔出来,对着我又是一斧头,即便我是肩膀顶着盾牌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也抗拒不了这股巨大的力量,斧头打在我的盾牌上将我这块木板包铁皮的盾牌击碎,整个人抽得飞了起来。

    最后一个军官都死了,我用尽全身气力大声吼叫着:“弩手!射他!”然而随着身后队列里飞出的弩箭钉进杀死堪萨斯那个兽人的钢甲里,树林里冲出了更多的兽人,足有几十个,无一不是穿着覆盖全身的精钢铠甲,提着双刃斧、狼牙棒、双手战锤一类的重武器。

    “杀光这些帝国人!”他们咆哮着,一嘴帝国南方银色城邦里那些法师们奇怪的卷舌口音,冲进了我们这时脆弱无比的纵队,卷起一阵腥风血雨,我们的那标配的皮夹钢盔甲根本无法抵御这些两米大汉势大力沉的劈砍,一转眼猩红的鲜血和残肢断臂随着人类士兵的惨叫飞溅得到处都是,大地都被染红了。

    我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这些精锐的兽人战士,他们是军队!他们绝对是萨兰草原上兽人部落的军队!我们追击了大半个月的那群奴隶要是有这些装备,一早我们就打道回府了,又怎么会一路追到萨兰来。我们被埋伏了,这是个圈套,我们整支军队都要被断送在这里!

    “跑!快跑!去找那些十字军。”我挣扎着爬起来,在身边死去战友身边捡起他完好的盾牌,大声呼号着。谁都清楚,失去了组织和队形的人类士兵面对这些装备精良的大块头兽人完全就是一边倒被屠杀的命。

    我撑着盾牌,无心战斗,迅速往后队退去,纵队的后半截全是那群在独眼血瞳下活下来的弩兵和弓手,现在也只有他们还有余力反击,然而我们步兵队的战友们,失去了队形就只能用生命在拖延时间让那群射手逃命。

    在兽人战士冲进前队大肆屠戮的时候,后队已经一片混乱,大家没有作鸟兽散的缘故也只是因为常年的训练纪律依旧在约束自己。但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军官已经全部阵亡,没有人指挥我们,大家全都各自为战,然后被这群可怕的兽人挨个砍死。

    密集的弩箭射撂倒了几个兽人,他们的钢甲在十几米这样近的距离也无法抵御帝国强弩的射击,但更多的那些,中了几箭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凶性大发,嘴里发出震人心魄的战吼,挥舞着武器继续砍杀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人类士兵。

    我真的想直接跑掉,跑到那群十字军中间,起码这样我还能活得久一点。但有时候梦想跟现实的差距就是这样。我想逃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道。当兵三年了,塔兰托的卫戍军来来去去都是五千多人,我们团七百多号人,在这活着的,那边躺着的,那边地上烧焦的那些,这边站着还新鲜的这些,全是脸熟的,即便我走了,也未必能活过今天。

    左右都是死,和这些兽人的战争里根本没有俘虏,他们个个都恨不得我们这些帝国人切碎了,然后变成他们烧烤架上的肉。前面有这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兽人侩子手,后边还有一只独眼巨人和三千兽人,根本就无处可逃。我捡起一根长矛,回身冲到已经散成扇形射击阵列的弩兵弓手们面前。

    高举起长矛左右一晃:“步兵集结!列盾墙!”

    最后集结起来的步兵只剩十几个,我们在交替射击的射手们面前盾牌挨着盾牌,长矛向外组成了一条摇摇欲坠的单薄防线。而防线外的那些挣扎的步兵们,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只有牺牲他们的性命才能让我们用他们的死亡争取来的宝贵时间重新组织反击。

    我看到了马克,他左肩抵着盾牌,右手软软地垂在身边没有持矛,右肩的铁铠上有一道深深的斧凿痕迹,他向我咧嘴笑了笑,可能又想说一些不讨长官喜欢的话,但嘴唇动了动,他最后还是没有说。

    一个兽人从地上的尸体上拔出战斧,然后脚踩着尸体,用力将那个倒霉的战友的手臂生生撕扯下来,将喷溅的鲜血淋在自己的头盔上,露出下颌那两颗巨大的犬齿狰狞地笑着,把那还带着半片肩胛的残肢甩向我们,随后整个人挥着巨大的双刃斧发足狂奔,怒吼着冲向单薄的盾阵。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起码十把强弩在对着他,这个残暴的兽人战士就这样身上扎了十多支弩矢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只见他一时间死不了,躺在地上愤怒地嚎叫着呼唤同伴:“你们在干什么!欺负死人么?这还有一群活的!快来杀了他们!”

    很不幸地同时有十多个兽人向我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射击阵地发起了冲锋,他们巨大的身躯还套着沉重的全身钢甲,跑动时地面都微微震动。

    “沉住气!沉住气!盾上肩!矛顶地!”我临时顶替了军官的职责,喊出了往年战争里我们面对骑兵冲击时长官们喊的话。用全身重量将盾牌撑在地上,长矛斜顶在地面,伸出盾面迎敌。

    然而我最不想喊出口的还是接下来的词句,因为我总觉得这个战斗口号不吉利,即便我今天真的要葬身此处,但我真的还是不想死,我才二十一岁,连老婆都没娶,孩子也没生,爸爸都没当过,塔兰托卫戍军团还欠我四个月军饷没发,我要是现在死了,想来我的父母也不可能领到这笔钱。

    但是当我抬头盯着那个那个高大的兽人顶着箭矢,挥舞着战锤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喊出来了:

    “挺!着!死!挺着死!挺着死!啊啊啊啊啊啊!!!!!!!!”我们都知道这句步兵面对必死战局时的战斗口号,只有持盾步兵挺着死在最前线,甚至我们的尸体也会成为阻止敌人前进的障碍,后方的战友们才会多那么一丝战胜敌人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我们也要献出生命,直到我们的军团走向胜利,艾尔拉斯的光辉洒遍大地。

    我们仅剩的十几个步兵高呼着战号,和那些兽人们撞在了一起。

    面前这个兽人足足高了我三个头,我举着盾牌撞进了他的怀里。巨大的双手战锤直接落在我的后背,我只感觉自己的脊椎要断了,但还没感觉到痛楚,我眼里只剩下一样东西:他的胸甲和护腰之间露出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他红色的皮肤,褐色的斑点,隆起的肌肉。圣焰城里的那些老祭司在我小时候就在教堂里说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恶魔的血裔,但他们也是肉做的,铁插进去,也会死!

    我无意义地大叫着,痛苦淹没了我,我后背挨了一下重击,也许脊椎还没有断,但我的内脏肯定在出血,嘴里面又腥又咸,还不停地有东西顺着气管从肺里涌出来,没有时间了!

    丢下盾牌,我双手抓着铁质的长矛,矛尖对着紧紧盯着的那处铠甲缝隙,奋起全身余力,大叫着,内出血让我的声音变得嘶哑,每喊一个字都痛苦万分,嘴里,鼻腔里全是血沫。

    “挺....着....死!”我呼喊着战号,奋起全身的气力将手上的长矛刺进那个缝隙,用力!用力!再用力!

    兽人疯狂地用武器锤击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烂肉,就要被他锤成肉松,但我还是没有松手,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我也要把手里的长矛继续往他的身体里推,能深一丝是一丝,我整个人被他用铁锤锤得挂在他身上晃来晃去也没有松开长矛,反而更加扩大了刺入他身体的创口。

    甚至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往外流血,耳朵也在淌血。身子,我都不知道我的身体成了什么样,我只知道不停地呼喊战号,血沫随着自己越来越弱的声音从嘴巴,鼻子涌出身体外面,唯一剩下的动作就是将手上的长矛送入敌人的身体。

    我就要死了,力量正在迅速离开我的身体,我都不再去想军团欠我的四个月粮饷了,我只想看着这个杀死我的兽人和我一起下地狱,艾尔拉斯许诺的天堂我也不去了,我只想和他一起下地狱,然后再把这个肮脏的兽人杀一回。

    所幸........

    “沃尔夫!冲锋!”

    弥漫鲜血的鼓膜还能听到骑兵的战号,没想到居然有一队重骑兵来支援我们这支死得差不多的溃兵了。

    弥留之际,眼前一片血红,我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重骑兵那三米多的精钢骑枪穿过这个兽人的身体,将他带着我破烂的身体捅得飞起来,又扎在地面上。这点颠簸给我带来难以承受的剧痛。

    我真的要死了么?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消散。

    最后听到的词句是骑士敲击自己胸甲行礼的声音:“向你致敬,艾尔拉斯英勇的战士,我们在光明神国再会!”

    呵呵,艾尔拉斯的神国。

    为何我的眼前只有无尽的血和黑暗.....

第二章 选择

    在我小时候,那时我全家都是虔诚的信徒,无论刮风下雨我的父亲总是会领着兄弟姐妹四个在每天的傍晚去教堂做礼拜,向神官忏悔自己每日的过错。直到天擦黑才会慢悠悠地回家吃饭。

    所以圣焰城外那座小教堂里那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祭司对我们家的孩子非常熟悉,也愿意给虔诚的小信徒说上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人类各个公国不再互相征伐,而是统一在帝国的旗帜下讨伐异族的时候,比如赫莱士那群反人类的亡灵巫师啦、格林汉姆群山底下那些两面三刀的矮人啦、遍布世界各地的地下坑道里神神鬼鬼的暗精灵啦......还有就是亚山公敌谢尔戈的恶魔们。

    只有在征伐异教徒的时候,它们才会随军出征人类的军队里最强大的生物,艾尔拉斯的孩子们:天使。这些代表着世间一切光明化身而成的神圣生物手中握着裁决和审判之剑,裁决之剑杀向敌人让他们饱尝艾尔拉斯惩戒的怒火,审判之剑指向友军.......剑锋所指即是艾尔拉斯审判的目光:所有心怀坚定的信仰而在和异教徒作战中死去的英勇战士们,都会被那道目光从神国送回现世已经僵死的躯壳里,再度站起来为了艾尔拉斯的荣耀而战!

    当然,缺胳膊少腿的,被砍成一地碎肉的那肯定不行;被烤得半熟浑身滋滋冒油的也不行;思想比较复杂,信仰方面比较缺乏的那更加不行。

    “艾尔拉斯哪有这拼积木的闲工夫。”圣焰城外老祭司渎神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我耳边,不过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侧面印证了艾尔拉斯对于体恤自己辛苦的信徒们还是有回报的。

    我站在凌乱的战场上怔怔地看着眼前堪萨斯带着头颅的半片儿尸体,他脸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兽人的。怒目圆睁,嘴巴大张着似乎临死前还在呼喊战号,被斩断的半片胸膛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脏流了一地,另外带着腰和腿的半边身子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我看着这个自从去年我二姐到塔兰托探营开始就整天嚷嚷着要我给他牵线搭桥死皮赖脸地想要当我姐夫的十年老兵,老战士。眼眶有些湿润,他就这么死了,死在这离家数千里的异族土地上,连个像样的临终祈祷都没有,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死在了这......

    无可抑制的悲伤弥漫我的心头,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并不是在悲伤堪萨斯的死亡。而是看到他令人不忍直视的尸体时,对于我自己即便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那样英勇地战死了,却还是被强大的魔法从死亡的世界里拉回来,还得再死上一次的悲惨遭遇而感到无尽的哀伤。

    我有充足的理由去相信再过不去多久,我也会跟他差不多,再承受一次死亡的痛苦,四分五裂地散落在这地上,这回可是什么神都再救不了我了。

    “哟,索兰你想啥呢,还不赶紧抄家伙跑路。”马克的声音把我从复活后短暂的恍惚状态拉回现实世界,这家伙从来没说过什么让人讨喜的话。“军官,军官,还有军官么?!”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要跑。

    我们谁都知道,跑不掉的。

    在身周凌乱的尸堆里捡起一张盾面弯曲变形的盾牌,目光所及甚至都没再有一杆完好的长矛,我只好在一个骑士的半截尸首上把他腰间的钉头锤给扯了下来。

    “没有军官了,死在这儿的就只有堪萨斯一个小队长,喏,在那儿给剖成两扇了。”我握着手里这把骑兵用的钉头锤挥舞了两下,对马克说道。只见他右手也在复活的圣光中痊愈了,现在双手杵着一杆枪头有点儿歪的精钢骑枪,站在两个兽人侩子手的尸体中间,无奈地望着我。

    “讲道理,索兰,我现在真希望我们有除了继续去送死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你看看我。”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烂的胸甲,后背的皮革已经断裂,我干脆把胸甲扯了下来,“半个身子都给锤烂了还不是一样起来了,我们的选择这不还在这儿么?囫囵整个儿死还是死一地板,选一个呗?”

    “左右都是死,艾尔拉斯啊!就不能给我老马一点儿奇迹么?只要一丢丢就好,或许还可以回到船上,离开这个地方。”

    “你可得了吧,我们跑不过那些兽人了,给我说一个跑路上船的理由。”

    “独眼那边还打得有来有回呢,这时候谁有空管我们这群原本死光了的人,没人会管我们的!这是机会!我们还有希望活下去!”

    “老马,我觉得这是你今天跟我说过的最有道理的废话。”

    我开始考虑马克的提议,趁着战场上无人顾及我们这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撤回船上,还有一线生机,军团欠我的四个月军饷,我没娶老婆,还没当爸爸也还没做爷爷之类的事情不断在我的思绪里翻滚不休。

    在我和马克废话的时候,在这战场一角被复活的士兵们已经集结到了一起,一个浑身是伤的骑士高举着他的骑兵剑向我们大声发布着命令:

    “我是克拉克耶鲁多哥男爵!士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整队,向战场中央进军!!”

    然后被复活的士兵们就议论纷纷了:

    “这男爵老爷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我们应该往海滩撤,也许坐上小艇还能回到船上!”

    “他是有几个胆子现在还敢往巨人那边冲。”

    “或许他是想去和十字军会合,这样好歹我们还能多活那么一阵子。”

    我们被复活的三十多个士兵大多数都用质疑而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这位上身板甲被重武器砍得四处开裂,满脸大胡子都沾满了鲜血和泪水的男爵老爷。

    是的,这位男爵大人在流泪,他在哭泣,他的全罩头盔不知哪去了,血和泪在他脸上纵横交错,活像是个小丑而不是一个贵族。他看着我们这些想要逃命的大头兵,泪水止不住地在流!

    “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么?!是公子大人,亚历山大大人向艾尔拉斯献祭了自己!他把自己献祭了!化身成天使复活了你们大家。但是他就要死了,当他灵魂的火焰燃烧殆尽,就是天使消失的时刻,就是公子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

    似乎这位老爷一直都是活着的,所以他身上的伤势并没有被复活的魔法治愈,急促的语气让他咳出了几口血来,使他的话更显煽情。他还是在尽力说服我们这些士兵:

    “为什么不趁着天使还在战场上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一起把那个独眼巨人打倒?!这才是唯一的活路!我们被埋伏了,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在这片战场四周起码有一千多草原兽人的军队,他们一开始就打算伏击我们!从我们在塔兰托启航开始,他们就注定要在这里伏击我们!”

    大家看着克拉克男爵凄惨的样子,都沉默着不吱声,不可否认的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如果我们能离开战场回到船上的话,为什么还要去跟着公子送死?

    “你们想想,即便你们能回到船上,能把船开回塔兰托!主将死了,军团里所有的贵族都死了,只有你们还活着,你们活得下去么?塔兰托会放过你们?公国会放过你们?帝国会放过你们?艾尔拉斯会放过你们吗?!会吗?!想想吧。”

    他的五连问非常有道理,让我们这群大头兵无言以对,也无颜以对,每个人都心怀愧疚地觉得自己居然会有逃跑的想法这真是不应该,罪过罪过。

    然而今天在这上岸的就一个新兵都没有,大家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最后跟着克拉克男爵杀向战场中央的只有我们剩下的不到二十个人。

    我和马克还是选择了留下来,毕竟克拉克的道理很白,就算我们上了船,也不过是能多活一段时间。我们是兵,丢了主将。即便是回到了人类的世界里,也是要掉脑袋的,总归是要死的,我觉得跟让我的父母和兄姐以及街坊邻居们看着我因为当逃兵而被领主当街砍头比起来,在这让兽人默默无闻地砍死看起来勉强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真没得选了,我想要活下去,但只能选择去死。

    我远远望着战场中央,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十几米高的独眼巨人还屹立在最中央咆哮着,那群十字军就在巨人的脚下,所有的战斗都围绕着这个可怕的怪物展开,下边乱糟糟地围着数之不尽的兽人奴隶,他们手里面啥玩意都有,从塔兰托逃走时偷的矿工十字镐、铲子、草叉.....我甚至看到有的兽人抱着一截一人合围的新鲜树干在往那些十字军头上砸去。

    十字军毕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军队,他们大多都有神官的身份,更多时候是在使用艾尔拉斯恩赐的力量在作战。

    即便是隔着老远,我也能看到十字军领头的那个光头神官双手将那把十字大剑舞得就像风车一样,剑身上金黄的圣光就像燃烧的火焰,那是信仰的火光,不信神的兽人奴隶们可谓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就好像方才那群兽人侩子手挥舞着斧头砍我们一样,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那团挥舞的金光让他整个人在这战场上就像一台收割兽人性命的黄金风扇。

    但也就是他这样的高阶神官才有这种实力,十字军现在怕是连二百人都没剩下了,可兽人还有几千!

    十字军没有队列也没有阵型,大部分都只是聚在一团在各自为战,和他们的对手一样。我们追了一路的兽人奴隶们,也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只会乱糟糟地一窝蜂冲上去你敲一镐我劈一铲然后再闪开身让后面个子大的兄弟一木桩砸下来,只要十字军战士没有扛住这一砸,马上又会有数之不尽赤手空拳的兽人们涌上来将他扑倒,各种各样的老拳、铁器、木头往他身上招呼,他的武器会被夺走,铠甲会被剥开。然后整个人在无数双烂臭的脚板踩踏下变成一滩肉泥。

    几千兽人聚成的海潮里十字军战士们爆发的信仰之光忽明忽暗,就像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乌泱泱的兽人们吞没。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独眼巨人,如果我们的军团还在,这些肮脏的兽人奴隶们只有被屠杀的份,甚至我敢说只要三轮箭矢这些奴隶就会哭爹叫娘地逃跑。可是我们的军团,七百多号人,就剩我们这十几个跟着克拉克往战场赶的残兵败将了,甚至一个小时都还没过去,全没了!

    而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在独眼巨人的面前,那半空中的身影沐浴着天际洒下的光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散发着炽烈的光明,身后振动着两对光洁羽翼的天使我们的主将亚历山大大人献祭了生命化身而成的天使。

    没有传说中的裁决与审判之剑,一把燃烧着炫目光明的烈焰十字大剑让天使抓在手中,绕着那丑恶的独眼巨人转着圈,忽而一剑将半空中挥舞试图抓住自己的大手削掉半截手指,攸而振翅一剑带着光明划过巨人的肩头,带起大篷血花。尽管天使的身量比普通人高很多,三米多的身高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巨人。但跟那个真正的巨人比起来,他还是个弟弟。

    十字军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为了救援公子一路冲到了巨人的脚底下跟如潮水般的兽人奴隶短兵相接,但他们一心想要救援的公子眼见这只独眼巨人不可战胜,当机立断献祭了自己,变成了带着光明,飞舞在半空中的天使,这就让十字军们非常尴尬地陷入了被兽人奴隶们冲上来包饺子的境地,而最大的麻烦是和天使周旋的巨人,他的大脚板一脚下去就能把这些聚作一团的十字军踩成泥。

    所以和我们这支不到二十人的小队急速赶往战场一样,十字军们也试图在兽人的汪洋大海里杀出一条血路,他们聚集在光头不断挥舞的黄金风扇身后,一次又一次地反冲锋,试图冲破已经围拢起来的兽人努力的拦阻,然而他们身后的巨人,每次和天使的闪转挪腾之间,飞扬的大脚丫踩下总能带走一些十字军和兽人奴隶的性命。

    “北边和东边还有大群兽人军队的伏兵在和我们的骑士交战,我带着两个小队的骑兵奉命增援你们,但我的马没了,所以只能留在这边没能够再去支援北线。”克拉克男爵即便是在赶路,嘴巴也没停下来,他试图让我知道更多的战场信息,我们都是打过仗的老兵,即便不是那些牛高马大装备精良的兽人侩子手的对手,对付一群武装起来的普通兽人奴隶还是绰绰有余,只要数量不是太多。

    克拉克的伤势不容乐观,一边说着还偶尔会咳嗽,甚至咳出了血沫子。“所以,看到了没,十字军正在想办法从这些兽人奴隶中突围,独眼巨人由亚历山大大人拖住,我们必须先向东加入十字军的战团,告知他们战场信息,然后再转道向北去和骑士团的骑士们会合,那里还有骑士长在指挥战斗。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更有意义!”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我试探着去问克拉克。

    这位大胡子的男爵大人目光坚定而没有半点迟疑:“我们这有十九个人,无论如何,只剩下一个人也好,一定要把骑士团还在北线作战的消息传递给十字军,让他们去和骑士团会合。”

    “所以,我们就保护您和十字军会合,让您把消息告知十字军咯?”我觉得这个贵族骑士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让我们一群大头兵保护他活命而已。

    “不!我的胸口受了战锤重击,左手也不太好使,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你们每个人都要知道这个信息,杀过去,传递这个消息,我会死在这儿的。”他吃力地把这些话说完,我不禁稍微改变了一下对他的看法。

    一个真正的贵族骑士。

    “我说男爵老爷,要不我们老哥几个去递消息,您这受伤了就掉头呗,跟后面那帮兄弟一起去海边,没准还能活下来呢。”马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自己想要跑路,而且还会孜孜不倦地劝说身边的每一个人跑路,尽管我知道他这个人就只是喜欢说,也仅限于说说而已,他的步伐还在往战场赶。

    “呵,我不能走。”克拉克男爵略显艰难地笑了一下,他望着前方半空中飞舞,手上光明的大剑正在和独眼巨人缠斗不休的天使身影,“亚历山大大人已经死了,我是随他远征的封臣,根本不会再有活下去的机会,只有我死在这里,我家才不会倒霉。”

    我们不禁为这位可怜的男爵默哀,起码我们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掉头,跑到船上去,开开心心地度过生命里最后的几个月或者半年时光,然后回到塔兰托,被抓起来,押到刑场上当着满城父老乡亲的面嚓一下砍掉脑袋。虽然都是死,但最起码的,我还可以享受几个月的最后时光。

    而他甚至连选择都没有,他的眼前只有一条路,他的封主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他的家人,妻儿老小,亲戚朋友,全都要倒霉,砍头不至于,没收家产全家流放那是没跑的,有家有业有房有地的人转眼就身无分文还拖家带口的那还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我觉得他很可怜,至少我是自己选择了回到战场上战死,即便我死了,我也可以念叨着自己本来能拥有的那几个月海上的幸福时光而死去。但他,没得选,连安慰自己的幻想都不存在。

    十九个人面对这数千兽人已经无法结成任何有用的阵型,我们唯一的办法只是举起手中的武器,杀出一条通向十字军的血路。

    ”向你致敬,男爵。“

    ”向你们致敬,士兵!“

第三章 重围里

    对每一个曾在军团受训的帝国士兵来说,纪律、队列、阵型是我们镌刻在骨头上的东西。

    我们不比精灵要来得敏捷,也不如矮人和兽人那般强壮,更没有法师和亡灵巫师那些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我们只有站到一起,以百计以千计的普通人类士兵站到一起,组成更大,更具威力的集体,才能更有效地发挥我们种族的战争潜力。

    即便仅剩十九人,我们也自发形成了前后队形,克拉克男爵高举着他的骑兵剑,领着我们七个持盾的步兵冲在前方,后面则是端着上弦强弩的弩手们,他们一路不停地向兽人射击着,箭矢划破空气在那如山,如海的人潮里溅起一朵朵血花。

    前锋步兵已经贴近了这些肮脏的奴隶,脚气、狐臭、头油味,各种各样奇怪的体味混合在一起中人欲呕,但我们一群求死的人,哪还顾得上他们身上的臭味。

    “突击!打开通道!沃尔夫!”克拉克高呼着恶狼公国的战号,挥剑砍倒了他眼前最近的一个兽人,我立即持盾越过他冲向兽人密集的人群中用盾牌将最近的兽人撞开,同时右手的钉头锤狠狠地挥击下去,打破了一个脑袋溅起的脑浆和血液还有别的其他什么恶臭的东西喷了我满头盔都是。

    “沃尔夫!”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随着克拉克高呼着战号,这是帝**团凝聚士气的办法。在我身后的马克也立即越过我双手挺着钢枪捅向前方。更多战友也纷纷越过我们或举盾撞击,然后挥动武器杀向兽人,试图打开一条通往十字军方向的通路。

    然而这些兽人又如何是吃素的,即便是最孱弱的兽人体质也要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类要强那么一些,我们遭受的反击也甚是猛烈,我看到马克的钢枪因为太长的缘故,刺死了两个兽人后就被这些强壮的奴隶给死死的扯住了枪杆,也许他们缺乏武器,一百人也未必有一个人手上拿着铁家伙,但这群人的老拳真不是盖的,我一手持盾奋力地推搡着眼前的兽人,一手钉锤努力地举过头顶希望能给这些家伙来一下重击,只看到马克让两个膀大腰圆的兽人空着手抓着石头一顿老拳捶得胸甲砰砰直响,头盔也不知让给锤到哪去了。

    对我们小队,也可能是整个步兵团硕果仅存的战友,我再加了把力气,用肩膀顶着盾牌发力将面前的敌人顶翻,钉锤胡乱挥舞着逼退想要欺近身的兽人,一个箭步把钉锤甩了一个弧线砸在了正围着马克乱揍的一个兽人肩膀上,打碎他的肩胛骨,再逼退另一个,我把盾牌塞给了马克。

    “快拿着盾牌把他们推开!”我大喊着,他的鼻梁骨被砸断了,脸上都是血,说不出话来也没时间说话,只是接过我的盾牌双手举着盾就是一个飞撞撞开了正要向身边另一个战友挥起镰刀的兽人,然后我双手紧握着钉锤一个重击就砸在那兽人的头上。

    太多了!这些兽人太多了!我们在人群里根本看不清十字军在哪,冲杀进人群里甚至还没两分钟我们就已经被汹涌的人潮淹没,只有持盾战友不断地举盾撞击,才给我腾出了那么一点儿挥舞武器的空间。

    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得到那群十字军,我们已经陷入重围,可能从跟着克拉克冲进这些兽人的战团开始,我们就已经注定活不过五分钟,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回头看到,克拉克还在我们身后试图为弩手打开通道,那些弩手已经把强弩给丢掉,拔出了腰间护身的短剑和战斧也向我们一样杀进了重围,大家根本就不是想传递消息,我们这些返回战场的士兵只是想早点结束,不再忍受生死之间的煎熬,只是想干干脆脆地战死,然后再也没有我们什么事,躺在地上做一具岁月静好的尸体。

    我看到克拉克裸露的脖子上已经插着一把粗大的镰刀,兽人将那镰刀拔出来,他的血就像塔兰托市政广场的喷泉一样射得到处都是,但他还是单手挥舞着那把骑兵剑,想要把跟前拿着伐木斧的兽人划出一道致命的口子,可已经没机会了,他身后的镰刀再次挥了下去将他的脖子都砍了一半还多。

    那个结块的长发扎在头顶的兽人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将克拉克的脑袋撕扯下来,抓着他茂密的胡子高举着给四周的同伴看到,开心地笑着,我也看到了,克拉克男爵那张倒挂的脸上还带着解脱的笑意。

    他终于是如愿以偿地战死了。

    但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忽然我就后悔了,我想要回头,想要冲到海边去,划着小艇逃到船上,我想要在几个月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在完全属于我的人类同胞的城市里安安静静地掉下脑袋!然后被葬在城外的墓园里。

    而不是四周的这些兽人!我知道今天这一切结束之后,我的,马克的,我们卫戍团所有七百多个战友的尸体,他们绝对不会浪费掉,我们会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还有后天晚上变成一块块,一串串烤肉让这些肮脏的奴隶吃进肚子里,再拉到这个我们完全陌生的荒原上!他们会把我们切碎了放在火上烤,就像是一个小时前那只独眼巨人的怒目引导着谢尔戈地狱里的怒火将我们军团的五百多个战友一个照面就烤得滋滋冒油一样。

    “滋,滋,滋,滋,滋.............”脑子里充斥着这样的声音,我快要发疯了,我必须做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事情。

    我开口大吼:“十字军!向北!向北!和骑士汇合!”竭尽全力的吼叫让我的肺就好像一只破烂的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但我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

    然后,在我们这个战场上偏僻的角落里仅剩的几个军团步兵,我们挥舞着钉锤、断矛、捡来的镰刀,用盾牌撞开靠近的兽人,一齐大声喊叫着:“十字军!向北!骑士团!”

    我们甚至已经不再考虑几个人微弱的声音在这嘈杂挤着数千人的平原上能传开多远,也根本不管十字军能否听到了。我双手握着钉锤,疯狂地锤击着我所能看到的每一个兽人,一边兀自大喊着,直到一根水筒粗的木桩被拎着撞在我的胸口,我的胸甲在小树林刚复活的时候就丢掉了,这一下怕是直接把我的胸骨都要撞断,高呼的话语戛然而止,我被打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直到战友用盾牌挡住我的去势将我拦下来,不然我觉得这一下能直接把我打进那些兽人堆里去,然后第一时间被一顿老拳和脚丫打死。

    我无意义地呻吟着,痛感袭来我直想把全身都蜷缩起来抵御这股剧烈的伤痛。

    我看不到马克,但他应该能看到我,只听到他沙哑着嗓子跟我说:“嘿嘿,索兰,咱小队咱百人队的老哥们今儿可全都交待在这了,我老哥俩是最后二位了,墓志铭是你写还是我写,趁还有时间我们商量商量该写些啥看起来nb一些。”

    我想跟他说些什么,想告诉他,不要再说这些让人发疯的废话。想要哀求他,能不能给我来一下痛快的,我不想让那些赤手空拳的兽人活活捶死。

    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疼痛只让我喷出了一口血,也许是艾尔拉斯知道我一个小时前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熟悉死亡是个什么感觉,所以又赶紧安排我再体验了一次,这次我要承受足够多的痛苦才能慢慢死去。

    但这是神的安排么?

    然后我听到了十字军们的战号,就好像帝**团向来看不起这些由神官兼职的半吊子战士,认为他们向来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他们的战号也是五花八门各喊各的,在注重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的帝**团里他们就像是一个笑话,整天只会叨逼着圣战叨逼着杀死无信者叨逼着要让全亚山都改信艾尔拉斯,但不可否认,这些十字军的个人能力真是一个能打我们这些普通士兵十个。

    散发着艾尔拉斯刺目光辉的十字剑一个横斩扫倒了一片兽人,给我们这几个深陷重围的倒霉蛋带来了生的希望。

    “艾尔拉斯啊!孩子们,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光头大神官的披风已经不见了,身上鲜红的钢板甲被不知多少兽人的鲜血染成了淡淡的紫色,我有理由相信现在我背后靠着的就是马克,他靴子肯定已经被这些兽人扯掉了,那股泡过海水的脚臭很刺鼻。他也快不行了,我们互相支撑,艰难地呼吸着。七百人的步兵团,只剩下我们俩奄奄一息地靠在一起,就像两张破麻袋。

    光头大神官站在我眼前,看到他身后还有几十个红甲红袍的十字军挥舞着各种各样做成十字形状的长剑、战锤、战斧、链枷,怒吼着冲锋将原本围在我们身边的兽人打得节节败退,在我们身周清理出了一块没有活兽人的小空隙。就像是这一片褐色的兽人大海里翻起的一个小小的鲜红浪花。

    我勉力抬起右手,向他比了个二,好容易才把话说出口:“七百人,现在就我俩了。”我想尽量用简洁的词句把我们说得惨一点,毕竟这是一个艾尔拉斯的神官祭司,在我们这些普通的信众的印象里他们都是一些好心人,没准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可怜一点,壮烈一点儿。他就能够不吝惜自己在这样的大混战中紧张的魔力储备来救一下我们两条狗命。

    “艾尔拉斯英勇无畏的战士啊!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姓。”光头大神官将他那把发光的巨剑倒了个转儿插在地上,右手扶着剑格,左手伸进胸前的铠甲里,摸出了一个烈焰十字吊坠,金的,在他那把剑上的辉光照耀下,金灿灿地闪闪发光。

    “索兰,索兰怀德沃夫,靠在我后面的是马克德索普。”我看到在我报出自己姓氏的时候,他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眼里的神采尽被光明神国的神辉染成燃烧的金焰。

    “艾尔拉斯我主,你行在地上的仆人保罗莱特怀特梅西艾尔拉斯奉你在天上的名,拯救我眼前这这二位秉承你意志英勇作战的士兵索兰怀德沃夫、马克德索普的生命,自此他们必将以你的名行走在亚山大地上,遵你的法律与秩序,行你的善良与美德,化做你斩向不信者的剑......”

    这位光头的保罗大神官抑扬顿挫地念了一大段根本不押韵的祈祷词,然后才说了最重点的那个词。

    “治愈!”

    保罗大神官手里的烈焰十字架这回真的发光了,不是黄金反射出的光线,而是那个十字架正在散发出正牌的艾尔拉斯烈焰圣光,就好像一颗小小的正在燃烧的太阳,在这已经略显阴郁的午后,霎那间光明大作!

    连马克也拖着伤痛的身体,扶着我的脊背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片圣洁的光明。对信仰艾尔拉斯的人类来说温馨圣洁的光明。但是对那些连龙神都背弃的兽人来说,保罗神官手里光明的烈焰十字架就是一颗闪瞎他们狗眼的小太阳。

    四周的兽人在十字架刺目的强光下捂着眼睛一片惨嚎,我和马克在那瞬间也跟着嚎了起来,我感觉到神圣的光辉好像能直接穿透我的身体,将我断裂的骨骼和肌肉强行接回它们本来的位置,然后让它生长,加固。我的身体正在复原,但这个过程绝对不是轻松愉快的。

    骨头穿过肌肉复位的巨大痛楚几乎使我昏阙,我嘴里发出没有意义的嗬嗬嗬嗬的声音,浑身都是冷汗,傻狗一样呆呆看着保罗大神官,心说神官爸爸你好歹有点提示行不,这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光明渐渐散去,保罗手里的烈焰十字吊坠渐渐恢复了黄金的本色,他小心地将吊坠重新塞进自己的胸甲里,拔起那把看起来就很重的双手十字大剑一转身去单手挽了个剑花,试图要在身边找一个活着的兽人试试自己的状态,但没奈何,方圆五米内的兽人都被十字军们撂倒了,他只得作罢,回过头来对我和马克说:“好了孩子们,艾尔拉斯神圣光辉治愈了你们的伤痛,快站起来加入我们的战团,亚历山大大人会将那只邪恶的独眼巨人引开,我们想办法去寻找骑士长埃里克大人,话说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你们在呐喊骑士团在北方对么?”

    即便身体恢复了健康,但这恢复的过程实在是痛得我全身虚脱,一时间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侧头去看马克,希望他的状态能比我好那么一些。

    果然马克受的伤没我重,恢复得也比我好,他难得地没有在前半句话使用过多乱七八糟的语气助词,一板一眼地对保罗大神官说道:“是的,神官爸爸,骑士团的克拉克爵士指引我们这些残兵向兽人大队突击,想让你们向北方突击和骑士团汇合,不过那老哥没活下来,真是太惨了,整个脑袋都被那些兽人活活撕了下来,复活术都救不了了。”

    保罗大神官闻言肃然:“啊,克拉克爵士也阵亡了么?真是令人悲痛的消息,他是个优秀的战士,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艾尔拉斯指引着我们去为做更多的事情。”他将大剑举起,指向北方,呐喊着:“十字军,向北!去和骑士团汇合!”言罢他就高举着大剑,几个箭步向前杀向人头攒动的兽人。

    尽管神官向我们施放了恢复的魔法,但那个过程实在是痛得我虚脱,听到大神官命令的十字军们在兽人群中砍杀着改变方向就要离开,我只得尽力直起身,捡起武器和马克一道,准备跟在他们中间,随着这些十字军冲杀出去。

    这些十字军战士不愧是艾尔拉斯的神官出身,他们后队的战士会向前队释放魔法,像是刚刚我和马克享受过一次痛彻心扉的治愈,还有一些别的认不出来的祝福。后队放完魔法就会挥舞着武器越过前队交替作战,再次落在后面的也会接着放魔法,我想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一直乱糟糟地不需要队列也不需要阵型,他们理论上是不死的战士,队友会一直治疗他们。

    可惜残酷的现实就是现在带着我们俩试图杀出重围的十字军,我算不出他们有多少,但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人了。

    我看着治愈的圣光穿过十字军战士的身体,闪瞎一片兽人,不禁感慨:“真是可怕,这些十字军都不会感觉到痛吗?”

    “你这才叫废话,索兰,神官都要从小开始训练,跟我们比起来可强壮得多,人家早十年就习惯了。你现在太虚了,我家狗抢骨头时的状态都会比你好,跟在我后面,我来对付这些下贱坯子!”马克两手一手握着一根断掉的长矛,只有短短的一截带着矛头,但也足够致命了,想来他也看到我脚步虚浮,痛得浑身冷汗的样子,我拎着单手的钉头锤都从来没觉得如此沉重过,痛觉似乎带走了我大部分力量,连在地上纵横的尸体间走路都很勉强。

    我看着马克舞着两根断矛杀向前方,正要举步跟上,却看见他冲向十字军攻势稍弱的侧翼,还没大展神威,便一个踉跄站不稳,头盔上马上挨了兽人一斧头,随后铁铲、斧头、大木桩,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要不是这时我面前他身后的一个十字军高举着吊坠放出了魔法,他眼见着就要命丧当场了。

    闪耀的圣光穿过马克的身体治愈他的伤势也刺激得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刺得那一片兽人纷纷捂住眼睛退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赶紧上前想将他扶起来带回十字军战团的中央,我们已经不能战斗了,待在自己人中间起码还能安全一点。

    “我oo你们个xx,要不是老哥靴子没了,地上的血打滑,我......”他还在兀自不休地叫骂这,断矛也丢了一根,头盔被打歪了,我才发现他真的光着一只脚,右脚的靴子已经不知哪去了。

    “老马,别打了,让他们杀去,我们做一回老爷不就好了,跟着这群神官爸爸冲出去了再说。”我只得劝慰他,既然还活着,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避免眼前的战斗,尽快恢复体力,已经走到这儿了,我不知道即便汇合了骑士团我们又能如何活下去,但刚刚我和马克就快要死了,保罗大神官却又把我们救了回来,尽管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死去远比挣扎着求活要来得痛快得多,但如果有机会活下去,谁又愿意死呢?

    我知道只要十字军汇合了骑士团,这些掌握着艾尔拉斯祝福力量的圣武士就会配合强大的精英骑士发挥出圣堂人类的可怕战斗力,我们就还有生还的希望。我闭上眼睛想了想自己的种种不甘,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拖着一时半刻还站不起来的马克尽量跟上最前沿的队伍。

第四章 间隙之中

    那只十多米高的独眼巨人在天使像个无头苍蝇般胡乱飞舞,东边砍一砍西边戳一戳的疯狂而又不能致命的攻击下发疯了。

    “嗷嗷嗷嗷嗷!”独眼巨人尖利地狂啸着,他伸起如我们战舰船头三角帆一样巨大的手往脚下一捞,抓起一把兽人还带着泥土就往半空飞舞的天使扔去,顿时吓得那些奴隶们魂飞魄散,在巨兽脚下不远的地方,兽人们四散奔逃,谁也不想让这个大家伙伸手一捞就给丢上半空中去。既然兽人奴隶们是如此地不配合,就这么跑了,拿天使没什么好办法的独眼巨人只有追上去再捞一把再丢了。

    巨大的脚掌踩在那些兽人中间,激起一片惨叫,想来那些让它踩在脚底碾成一片血肉的倒霉蛋都是叫不出来的,只有没被踩到的幸运儿们惊惧于同伴可怕的遭遇,才会惨嚎着,恨不得脚底抹油马上离开这片开阔地,然而独眼巨人十几米的身高不是开玩笑的,围在那一圈的兽人也足够多。

    兽人奴隶们整个乱糟糟的阵列变得四分五裂,他们嚎叫着向四面八方夺路而逃,不再紧紧地撕咬着我们的队伍,除了跟我们一个方向逃跑的兽人奴隶还会骚扰一下殿后的十字军,整个队伍的压力一下就减轻了大半。

    我搀着马克尽可能快地跟上队伍,他却还在回头张望着巨人和天使:“独眼巨人,独眼巨人怎么能长那么高,都快赶上塔兰托的城墙高了。”

    “非常好!孩子,你奉行了艾尔拉斯质疑一切不合理的美德。”保罗大神官许是因为四周的压力骤减而没有在前锋开路,此时倒提着他的大剑正在我们身边,想来从巨人脚底充当队伍的核心一路杀到这他也耗费了不少体力,需要调节一下。他解答了马克的疑问:“那并不是普通的独眼巨人,独眼巨人通常只有三到五米高,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七米,现在这只让我们几乎全军覆没的怪物,只可能是草原兽人部落最强大的战争巨兽,第一次血月之战时在艾-茹贝特被制造出来的第一批独眼巨人,只有这些活了将近八个世纪的怪物才会具有如此巨大的体型。你去看他的眼睛,那血色的圆圈不是瞳孔,所有的独眼巨人没有瞳孔,那是衔尾蛇!是鄂加斯混乱的印记!”

    从七龙纪335年兽人被法师们制造出来用以抵御第一次月蚀时入侵亚山地面的谢尔戈恶魔,到现在都快八百年了都!它不会老不会死么!

    “公子爷化身天使的魔法不会持续太久吧?天使没了我们怎么办?”我问保罗大神官,毕竟我可不关心这只肆虐的巨兽从哪来要往哪去,我现在只关心那个在巨兽挥舞手臂带起的狂风里飞舞的天使要是没了,我们这群人得怎么办。

    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满嘴艾尔拉斯,坚定的信仰似乎要镌刻在脸上,一脸虔诚的光辉,挥剑砍那些兽人时都要大吼一句:“艾尔拉斯致你问侯!滚回你们真正的老家谢尔戈去吧!”的保罗大神官这时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向艾尔拉斯献祭了自己的全部,包括灵魂和**。才换来了短暂化身天使的能力,太鲁莽了,起码他应该等十字军赶到战场为所有人施加祝福之后,我们也会有更多的办法来对付这头怪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白葬送了几乎整个军团和他自己的性命。”

    马克听着他这话应该很不开心,他肯定是觉得要不是公子爷挡在了我们前面,当时我们肯定是尽殁当场,根本不会还活下来一百多个,于是立马出言反驳:“哟,神官爸爸你可是没看见,当时我们步兵加射手七百多号人,让那只老不死的怪物那么一瞪眼....就剩一百来号了,那时公子爷可就站在那只怪物脚跟前!”

    “艾尔拉斯啊!既然独眼巨人的血瞳射线已经对着你们这群步兵,那他为什么还要化身天使!他应该马上离开战场!愚蠢!简直愚蠢!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葬送了!而且化身天使后还先施放了转世重生,即便本来他的天使形态能维持三个小时,祈祷了这个大魔法之后还能撑两个小时就不错了!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如何能继承恶狼公国!”保罗神官听说了我们军团覆灭的小细节之后,出离地愤怒。他柱着大剑狠狠地往地上顿去以发泄自己的怒火。

    本来,我对自己的复活是有怨气的,看到那个天使开始,我就知道只有这样强大的生物才能用魔法复活战场上死去的士兵,毕竟那是我们军团主将变的,我们复活也是要继续战斗的,所以对将我们从死亡世界拉回来的天使,憎恨谈不上,抱怨那必须是有的,毕竟死了一次还要爬起来再死一次,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但保罗神官的话倒是让我看开了许多,我也有我自己的观点。

    主将在面对自己整支军队都无法匹敌的敌人,在军团的大半士兵一瞬间就化为飞灰的时刻当机立断地用牺牲自己生命和所有为代价化身天使,而且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复活我们这些战死的大头兵,虽然大部分战友被烤焦了,砍碎了,复活不了,也许情急之下亚历山大将军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想先复活我们这些大头兵。我们所有人都要承他情,无论他在保罗神官的嘴里是愚蠢的也好,无药可救的也罢,我只知道他在自己已经必死的情况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活我们这些在这场战斗中连炮灰的作用都没发挥的大头兵,他甚至没去管那些更加金贵的骑士。

    他是个好将军,好贵族,艾尔拉斯的好信徒,自然也会是一个好公子。我们整个步兵团都应该承他的情。

    而自小秉承艾尔拉斯九项律法七项美德的我和马克,此时更加听不得保罗神官说亚历山大将军的坏话了,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保罗大神官领着的这群审判团的十字军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不好,二百多人傻了吧唧地往独眼巨人冲,然后被涌上来的兽人奴隶包了饺子,好容易杀出重围,二百多就剩现在这一百不到的几十号残兵败将,跟我们也是半斤八两大家差不多。

    所以我觉得自己必须为将军说点什么。

    “唉?.....神官爸爸,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将军大人这次远征本来带的兵就有限,我们只是塔兰托卫戍军三个军团里的预备团,要啥没啥就两千多个个大头兵,那一百号骑士还是将军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就我们那六艘船还是大人在港口跟人家租的,租的啊!大人没钱了,租不到更多的船,所以我们才来了七个百人队!一个照面七百人就没了五百多,您给我说道说道我们将军那时还能怎么办?”

    马克一听我这开场就已经知道下句话怎么说了:“对啊神官爸爸,你可没看见当时那个情况,就那山一样的独眼巨人,biu地一瞪,我们全团没了,我跟索兰趴在地上看得清楚,当时那大脚丫子就要往将军头上踩!”

    “而且,神官爸爸,讲道理,就算是你在当时也没有任何办法吧?是当场在独眼巨人的脚底下丧命,还是化身天使获取和巨人一战的力量?!嗯?光明龙神的教义不是总教导我们,凡的信者,皆去忍受无法忍耐的,去尝试不可实现的,去击败无法战胜的....”

    闻言马克一拍大腿,根本没有和我对过眼神,眼里流出两行清泪,接道:“我们塔兰托卫戍军第三军团长亚历山大将军,他看着我们的阵列崩溃,忍受了全军覆没的痛楚;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尝试去复活我们这些英勇作战无谓生死的士兵;现在他已经化身光明,秉承着艾尔拉斯的意志要去击败这只无法战胜的独眼巨人!!”

    “神官爸爸,难道您不会觉得指责这样可敬的一位将军,一位贵族,一位艾尔拉斯的虔诚信徒为愚蠢!过分了吗?!”我直视着保罗大神官的眼睛,问他。

    “再说你们审判团的十字军......”马克还要再开口,我还搀着他呢,赶紧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他才意识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要是说出来我们俩怕是当场就得掉脑袋。

    保罗大神官的眼里“腾”地一下就燃起了金色的烈焰,看得出他出离地愤怒想要把大剑抡起来。但幸好,他最后只是扬起了手,怼着我的脑袋啪啪啪地砸了几下,也幸好,今天我的头盔一直系得蛮紧的。

    “你们两个步兵懂什么!”他的铁手套敲打着我的头盔,愤怒地冲我吼叫着,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就差没把我打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就在我和马克战战兢兢地后悔自己一时气短反驳他的话而担心他还是会抡起大剑砍了我们的时候,保罗神官却平静了下来,眼里跳动的金焰不见了,表情也攸地淡定。略带了几分悲伤的口气说着:“起码他还有两个像你们这样维护他的步兵,也算是艾尔拉斯最后的恩赐吧。”

    这情绪控制力令我二人发指。

    “快些前进吧,士兵!不要辜负了亚历山大的牺牲!”他这样说着,似乎不再计较我和马克刚刚说过的话。伸手又掏出了他胸甲里的那枚烈焰十字挂坠,浑身都冒出金色的光辉。

    “艾尔拉斯我主赐福你行在地上的信者...........”

    “疾速行动!”

    一阵光芒之后,我整个人都是轻飘飘地,感觉自己一步能走出三米远还不止。顿时这个杀出重围的十字军战团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疾速向北赶去。

    战死的克拉克男爵对我们说过这是一场精心预备的埋伏,我们在小树林边上遇到的只是一个草原兽人的精锐作战小队,而他们的大队兽人主力则在北边被亚历山大将军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一百骑士死死缠住不能向中央战场寸进。

    神圣独角兽帝国的骑士只会选拔自贵族家庭的的次子和庶子,在他们五岁的时候便寄送到光明教会学习艾尔拉斯的教义,锻炼身心,并接受刀剑斧枪,弩锤弓盾等各种武器的使用训练。到他们十五岁的时候,经过教会神官的甄选,挑出那些对艾尔拉斯信仰坚定不移的成员赐予学习祈祷光明的机会,直到他们的身体长成,二十岁的时候才能够跟随正式的骑士作为邑从作战。

    直到他们二十五岁,使用武器与祈祷魔法的技巧成熟之后才会有通过光明圣堂依据天使的九项戒律七项美德设置的总共十六项考核而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的资格。

    至于战斗生涯里经历了血和火的考验,而对光明龙神艾尔拉斯的信仰愈发坚定而纯粹的骑士,则会因为纯洁的信仰和丰富的作战经验有机会得到来自光明神国的光之战马和一整套炽天使的装具,成为艾尔拉斯行走于地面的代言人,也是直属于帝国皇帝管辖的烈日骁骑军的一员,这些奉行神意的战士几乎就是除了天使之外圣堂人类最强大的战士。

    所以,那一百个骑士的战斗力大概能顶像我们这样满编两千一百人的预备军团五六个的样子,他们都会祈祷神圣的光明魔法来强化队友和自身,当然我觉得克拉克男爵之所以死得那么快是因为他应该在我们没能看见的战斗里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因为我们的将军已经燃烧灵魂变成了一个天使,甚至等不到这场战斗结束,亚历山大将军就会死去。身为封臣的他只有追随主君战死才能保一家老小性命。毕竟在树林里完全由四十多个强大的兽人侩子手组成的精锐突击队全死光了,即便听他说他带了一个小队,并不是他一个人干的,骑士的战斗力也值得嘉许。

    遇到这群骑士的时候,他们的情况也非常糟糕,伤亡过半,许多人都失去了他们的战马,只有七八个骑士还骑在马上,列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在向兽人发起绝望的冲锋。

    那些失去战马的骑士则环成了一个圆阵面对着兽人军队的围攻,不时有祈祷的呼喊让祝福魔法降临在外围冲锋的骑士身上。

    围攻他们的兽人有全身钢甲手持重武器的侩子手,但围困着骑士们的更多是因为烧杀抢掠特别在行而被帝国人熟知,称作暴行兵的那些远没有侩子手那么壮的普通兽人战士,他们身上通常穿着粗略硝制的硬皮铠甲,很少戴头盔。小臂上绑着更适合用来劈砸的格斗盾而不是如同帝国步兵那样适合集群防御的长形尖盾,挥舞着那些适合大力劈斩的长刀和战斧,五六人结成一个小战阵,紧随着侩子手的步伐对骑士们临时构筑的防线发起一波又一波冲击。

    是的,冲击。侩子手们仗着身高体壮和全身的重甲,会野蛮地撞向防线,然后挥动着巨大的双刃斧或者狼牙棒将骑士们逼退,身后的兽人战士们则会顺着侩子手打开的缺口一拥而上。骑士们迎着圆阵的缺口有序地散开,将这些试图突破圆阵的兽人战士斩杀在故意裂出的缝隙里。每一个骑士最起码长达二十年的武艺锻炼,让他们的技巧精纯,面对体格远大于自己的对手骑士手里的剑总能够精准地刺进兽人盔甲上离致命部位最近的缝隙中,如蛇般灵动地浅尝即止,深度多一分则费力,少一分则不能致命。面对那些远比自己低级的暴行兵,骑兵盾猛烈的盾击将他们击打失衡,然后身旁战友尖锐的十字钉锤或者破甲斧便会趁机带着绝对的力量优势击碎他们的头骨。

    为了杀死一个落地的骑士,兽人战士们都要付出二十多条,乃至更多的性命,包括那些重甲侩子手!

    可惜这些成建制的兽人战士足有上千,而骑士们的小圆阵里只剩下三十多号,在他们阵型的四周兽人的尸体躺了一路,是的,外围还有一小队正在冲锋的骑士,他们也在移动,试图汇合起来,杀出重围。

    “艾尔拉斯诅咒这些无信者!”保罗大神官把大剑扛在肩上,看着重重围困骑士团残余的兽人战士们发出了诅咒。“这是兰纳尔的草原兽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从兰纳尔的边界到萨兰海岸最近的路途都要两个星期!这些兽人军队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然而不会有任何一个兽人战士去理会保罗的质问,审判团十字军的残兵站在一块略有高度的小坡地上看着底下百米开外密密麻麻,进退有据,三三两两结成一个个小战团的兽人军队,纷纷举起了武器,眼看着就要杀下去。

    马克攥着那截断矛和我面面相觑:“这还要冲么?这群神官爸爸怕不是又亻辶....”

    四周都是十字军,我生怕他把xx这个词说出来,赶紧高声去问保罗大神官把他的声音打断:“神官爸爸,我们现在要突击过去把骑士团救出来么?!”

    大神官斜着眼睛乜了一下我,传达了明确的鄙视之意‘七百人的军团就死得剩下你老哥俩了还不学精点?’

    他收回鄙视的目光,开始发布命令:“战士们!用祝福支援骑士们的战斗,然后我们想办法靠近他们突围的方向去接应!”

    随着坡地上各种腔调高亢的祈祷,十字军战士们身上纷纷亮起炫目的光芒,一小会功夫他们才纷纷吐出关键字:

    “非凡神力!”

    “坚韧不屈!”

    “艾尔拉斯神圣信念!”

    “天国护甲!”

    “疾速行动!”

    “我...的...这群爸爸这么多魔法为啥到现在才放!”我和马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十字军伴着圣光祈祷出魔法,远处那群被围困的骑士们头顶上顿时亮起一大片神圣的光辉。

    “也许是刚才被围得太紧了没心情祈祷...吧。”我很认真地为他们找了个理由。

    “圣堂里的祭司们不是还有很多攻击性的法术么?怎么就没见着他们放呀?”

    只见我们身旁一个小胡子的十字军神官战士,把祈祷用的吊坠收好,手里的十字钉锤伸到马克眼前晃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们要是会那个,还带着这个干嘛?”

    马克:“..........”

第五章 乱战

    坡地上祈祷的光亮引起了兽人军队的注意,他们反应迅速地分出了一个百人队向我们杀来,领头重甲的侩子手足有二十个。

    保罗大神官带着一路杀出来的残兵败将也不会再犯傻了,但眼下的情况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他下令分出一小队人马来拖延兽人,他本人则率领余下的人从外围突入骑士团方向接应突围。

    所以,被点到阻击小队的我和马克这两个捡来的十字军编外人员也被施加了一身的祝福,身上笼罩着天国护甲的金光,感觉浑身都是力量,就算是面对兽人侩子手,我也有先吃他一斧再一锤砸爆他脑袋的信心。

    我们的战团在坡地上移动起来,十字军并不崇尚阵列与队形,其实在我看来他们更适合蹲在大部队背后祈祷神圣的祝福,或者追击溃兵,正面战斗他们仅仅依靠个人的勇武往往会死的很惨。

    可是没有大部队了,这七十多个十字军外加我和马克两个幸存的步兵就是这片战场上规模最大的人类部队,也许离我们几百米远的地方被围困的骑士团还有三十多,四十个?但兽人军队还是用近千人去围困那三四十个骑士,而对于我们这群刚刚杀到北线的十字军,只分了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来应对。

    这很能说明问题了。

    保罗大神官分出了队伍的一小半,二十五名战士来拖延这队兽人,大家时间都很紧,刚刚对骑士的祝福已经明确指示了十字军的方向,骑士们脑子没进水的话就会马上向着我们直线突围,而目的是接应十字军的保罗大神官也要带队从兽人包围圈的外围向着骑士团方向直线突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汇合。如果骑士团汇合了十字军,得到神官支援的几十个骑士虽然还是改变不了全体战死的命运,但是兽人也必将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才能达成这一目标。

    所以我们这个断后阻击的小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为保罗大神官的主力小队从外围突进兽人包围圈争取多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侩子手跑动的速度其实比他们身后那些兽人暴行兵快得多,但他们没有越出大队,而是保持和队伍一致的速度,我看着他们肩上扛着的重武器,后背隐隐作痛,我觉着这叫做记忆伤痛。

    持盾步兵的习惯使然,即便没了盾牌,我跟马克也和二十多个十字军冲在队伍的最前端,迎面就是杀来的兽人,我们缓步跑动着,为短兵相接后的致命一击一点一点地积蓄着力量。

    面对既没有阵型也没有线列的小股十字军,兽人侩子手倒没有用上我记忆深刻的冲撞,而是抡着大斧子、狼牙棒,旋风般杀到眼前一个挥击,覆盖在马克身上的天国护甲登得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在他左侧方的我没有半点犹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着钉头锤自下而上划过一道蓄力的弧线狠狠撩在这侩子手没有盔甲保护的下颚上,骨裂的声音自锤头一直传导进我的耳膜里,将他仰面打翻。

    这个可怖的兽人躺在地上浑身裸露在外的皮肤“腾”地一下变得深红。我知道他这是血怒了,所有的兽人都因为恶魔之血的缘故而拥有血怒之力,当他们的情绪剧烈变动时,沸腾的魔血会让他们体温升高,皮肤颜色变得更趋于深红,全身的痛觉神经会麻木,用军团前辈教育我们的经验来说:“血怒的兽人打起仗来就好像他自己的那副身体是别人家的一样!”

    我想要扑到他身上去砸烂他的脑袋,奈何侩子手身后的暴行兵也不是吃干饭的,同时有三把大砍刀带着风声向我头上砍来,我只得侧身向暴行兵撞去,拼着挨刀也要先撞倒一个。我肩膀,后腰都挨了刀子,但神官祝福的天国护甲还是把这足以让我开膛破肚的力量拦在了身体之外。为什么人类的士兵体质比不上兽人,还能把兽人压着打了六百多年?因为艾尔拉斯的神圣光辉!

    我左手摁着被我合身撞到的兽人士兵,尽管他比我高了半个头,但我还是摁着他,右手抓着钉锤的锤头狠狠地往他脸上砸去,不知道天国护甲能抵挡多少次这样的攻击,我只确定暴行兵们一时半刻肯定是伤不到我的,只要优先杀死那个被我打翻在地的侩子手,面对他身后的这几个暴行兵,我完全游刃有余!

    而我正要转头去找那侩子手的时候,他正怒吼着起身,被砸碎了下颚让他半张脸都是血和骨头,看起来活像是地狱里的恶魔。随着嘶吼,被侩子手的一击打飞的马克早已先他爬起来,操着断矛又如离弦的箭一般将他撞到在地,小臂长的矛头自他被我砸碎的下颚刺入,深及脑部。

    “喝啊!”我见状大吼着伸手去抓暴行兵砍向我的大刀将他拽向我,钉头锤向他头上打去。砍在我身后的刀刃落在天国护甲上只响起一片金属摩擦玻璃的刺耳声音,面对这些普通的兽人战士,被施加了一堆光明祈祷的我根本就是刀枪不入的!

    直到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拍在我的后心,响起一片如同玻璃爆裂的声音,将我整个人向下拍在地上,我迎面撞向地面正想喊些什么却吃了一口土,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我强忍着疼痛,只是疼痛而已,天国护甲抵挡了大部分冲击力,我的腰还好好的没断。打了个滚仰面去看,只见高大的侩子手正一手提着那根我大腿粗的狼牙棒,抬起穿着铁靴子的脚就要往我胸口踩。

    然后一截燃烧着光明圣焰的剑尖透出他的胸甲将他心口捅了个对穿,这丑恶的兽人随着身后十字军踏脚在他背后拔出长剑就要往我身上倒,我只能再打几个滚,爬了起来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肩上就挨了暴行兵势大力沉的一刀,幸好我的肩甲还好好绑在肩膀上,只是吃痛被砍了个趔趄。

    钉头锤也弄丢了的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趁着这个兽人战士收刀不及,合身又是一撞将他撞倒,摁着他在地上滚做一团。我还有铁手套,将他压在身下跟这一身狐臭的暴行兵撕扯在一起,我抡起拳头劈头盖脸地一拳一拳又一拳,直到他的皮肤发红,眼睛也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怒吼着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掼了个翻转我才尴尬地意识到这个兽人力气比我大。

    紧接着就变成了这个兽人骑在我身上一顿老拳,他沙钵大的拳头就像是打沙包一样落在我头脸上,我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抓到他的脖子去掐一把,然而眼珠子都快要被打爆了的我除了那只红色的拳头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这家伙好像打累了,停下拳头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他被我撞飞的砍刀来结果掉我,被一顿痛揍得脸又疼又麻的我奋起浑身余力,可算是两手稳稳地按在了这个乌龟蛋的脖子上。

    这乱糟糟的战场一角局面再次反转,我戴着铁手套的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掼回地上,转身压到他身上去,几乎是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到双手,毫无意义地大叫着,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任这个兽人捡到了块拳头大的石块抓在手里疯狂地往我腰部击打,我就是不松手!

    掐死了这个兽人战士之后,我浑身虚脱,大张着双手躺在地面上,四周都是乱战的十字军和兽人,我没见到马克,也许他也战死了,这样我就是军团的最后一人了。可我也快要死了吧,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跟尸体没有什么区别,我的双眼都只能张开一条小缝,整个脸肯定肿得可怕,鼻梁骨断掉了,脸上都是湿湿的,肯定一脸血,脸在疼,肩膀在疼,被石头锤了几十下的腰间也在疼,全身没一个地方不在疼,我觉得自己这下肯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不会再有什么魔法把我从死亡的世界里扯回人间了。

    我侧着头,假装自己已经死掉的样子,希望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甚至几个暴行兵踩着我的身体跟一个十字军越斗越远我都没动弹,痛得麻木了。我的视线穿过这一大片互相伤害的人群,去看向远方....

    独眼巨人的大手终于打到了飞舞的天使,我们的亚历山大将军连人带翅膀被打飞了好长一段距离才稳住双翼,浑身上下闪耀的光辉似乎也没有那么亮了,也许这就是他被打到的原因。然而他还是跟我们这些今天牺牲在战场上的士兵一样,不到最后一刻都还要坚持战斗,他再次举起了烈焰十字剑,振翅冲向那个可怕的怪兽,就像扑火的飞蛾,他甚至没有那个巨人的小腿高,我觉得甚至等不到他化身失效的时间了,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灵动迅捷了,他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就是那只独眼巨人抓住他,像杀鸡一样折断他的翅膀然后丢到嘴里去嘎巴嘎巴地嚼了的时刻。

    全没了,都没了,军团没了,将军没了,审判团看起来也要没了,那群骑士我也根本不相信他们能活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午我们上岸的时候,百夫长还说过今天就结束了,能回家了。

    对啊,确实是结束了,但我们都已经回不去家了。

    这时亚历山大将军化身的天使居然没有再和独眼巨人纠缠,而是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这一行为直接就导致了独眼巨人也迈动两条粗重的罗圈腿,隆隆地震撼着大地向我们而来。这只巨兽让将军大人缠斗了将近两个小时,身上致命伤没有,但浑身惨不忍睹的割痕简直就要成了一副纹身,浑身都是淡紫色的血。它遍体通红,深赤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分明已经血怒,恐怕这时除了那个天使,它眼里不会再有任何事物。

    我看着那团飞舞的光明降临在这战团的头上,他于半空中挥剑掠过,燃烧的烈焰十字剑在兽人战阵中划出一条光明的沟壑。

    即便没有直接被剑刃斩碎的兽人们,也在那燃烧的圣光前被刺目的光明所伤害,他们嚎叫着想要避开那道沟壑,但天使飞快地在战团头顶的低空上盘旋,如同金色的电光,他手上的大剑在那群残存的人类战士旁暂时杀出了一道光明的空地。

    “将.军.大.人.啊!你为啥现在才来!”我喃喃地自言自语着,看着那个依旧张着翅膀站在十字军和骑士中间,浑身放光的天使。

    忽然间我就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没有谁对我施放什么魔法,我就是忽然间被将军大人随手几下就扫倒了一大片兽人的强大战斗力所摄,为烈焰十字剑扫过地面留下的光明裂痕所感召,为此刻艾尔拉斯赐予于我身上的求生之力而驱使。

    我嗖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向围绕着天使的那群人,还有残余的十几个骑士,二十多个十字军,我还看到了保罗大神官,他正抬头仰望着天使,和我们的将军大人在说着什么。

    将军的救援开辟了方圆几十米的一块空地,我越过那些光明剑痕,跑向这片战场上我们最后的幸存者,我甚至看到了一个身穿黑甲,戴着全罩头盔的骑士已经伸出那只全部覆盖在黑色符文甲胄下的手迎向我。

    我甚至听到了他在向同伴呼喊着救援:“艾尔拉斯啊!这个弟兄还活着,快......”

    就在我也伸出手试图去抓住他的一霎那,有个什么重物从背后击中了我,打碎了我左边的肩甲,扎进肉里,我还没感觉到肩膀的痛楚呢,整个人就被身后强大的冲势带着腾空向前飞去,一头撞在了人群中间亚历山大将军的脚跟前。我吃力的用右手向后摸去,摸到了一把战斧的斧柄。

    “我x......”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身周尽是此起彼伏的呼号:“防御!防御!他们在丢飞斧!”乱糟糟的声音,但我现在还是清醒得很,我听见了保罗大神官跟亚历山大将军的争执:

    “亚历山大!你现在要怎么办呢,艾尔拉斯啊!你甚至连一点儿遗骸都不会留下!为什么要这样!你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是你在当场,也不会又更好的解决办法,保罗老师!”

    我闻言如醍醐灌顶,原来保罗大神官是将军的老师,难怪我们在向北的路上他是如此愤怒而面对我和马克维护将军的话语没有一剑斩了我哥俩。

    “那只巨兽是活了快八个世纪的传奇巨人帕拉姆图纳,简直就是兰纳尔兽人的象征,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老师,我快没有时间了,你一定要帮我!”

    “你想干什么?!”

    “光明隧道!这具天使的身体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八分钟,我们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我根本支撑不到那个时候,打开光明隧道,接受我剩余的魔力,让所有的审判官都将魔力汇聚到你身上!只有汇聚我们所有的魔力才有可能杀死它!杀死帕拉姆图纳,才有人可能活下来,我需要有人活下来把这里发生的事传回公国,兰纳尔的兽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萨兰阻击我们,必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所有的牺牲不能够白费!”

    我稍微转了一下脑袋,看到保罗大神官一脸痛惜的模样:“那样你甚至连十分钟都的时间都没有了!”

    “没有时间了,快!圣裁官保罗莱特!用最完整的祷辞去祈祷!”将军换上了命令的口吻,然后对四周的骑士高声下令:“审判团!立即打开光明隧道,把所有的魔力奉献给圣裁官!骑士团!守护圣裁官直到他的祈祷完成!”

    然后他才低头对保罗说道:“拜托你了,老师!”

    周围的十字军们身上纷纷亮起光芒,他们的烈焰十字吊坠飘出胸口,浮在半空中如燃烧的光明火焰般。那一朵朵火焰上延申出条条如手指般粗细的金线汇聚到保罗大神官左手高举的吊坠里,而那里发出光,几乎要凝成实质,就像是一块由光雕刻而成的火焰雕像。在他的身后,亚历山大将军扇动翅膀悬停在半空中,双手捧着那把烈焰十字剑,炽烈的光明正从那把本身就是艾尔拉斯光辉象征的大剑上散发出来,辉光就像是一条空灵的隧道,顺着剑刃向下也连接着保罗大神官手中的吊坠。

    一时间倒在保罗神官脚边的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光明神国,光明无处不在,一切皆是由艾尔拉斯温暖而炽烈的光芒构成,就连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四周的兽人军队眼见这里光明大作的阵势,也知道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就要大事不妙了,于是纷纷顶着那些对他们而言刺目而炙热的惩戒之光发起了冲锋。

    我看到保罗大神官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他握着吊坠的手正在渐渐发光,他手上的血肉、皮肤都在渐渐地透明,然后散发出炽烈的神圣光辉。

    他咏唱着曲调,开口祈祷,每一个词都郑重而有力:

    “艾尔拉斯我主,你行在地上的仆人保罗莱特怀特梅西艾尔拉斯奉你在天上的名,祈求你降临一道光....”

    “当遵你的法律与秩序,行你的善良与美德之信众...”

    “笼罩于黑暗无可自拔之时...”

    “沉醉于诱惑无法自省之时...”

    “身陷于重敌无能自救之时...”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特别命令骑士们守护保罗大神官直到他祈祷完毕,他语调非常慢,一字一句,每一个词都拆分成一个个音节,郑重其事地用唱圣歌的旋律咏唱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随着那股颤音,他身上的光在蔓延至他的整个手臂,透明,发光,活像是那些光明神国降临的耀灵一样。而决死冲锋的兽人战士们已经和围成一圈的骑士们打做一团,能在如此强烈的光明致盲之下冲到近前的只有那些高阶的侩子手,他们甚至五六个人在同时进攻一个骑士!

    “当行你惩戒的信者们....”

    “为黑暗阻挠时....”

    “遭阴影诅咒时....”

    “被邪恶的锋刃穿身时...”

    “光明的慈父,求您降临...”

    “恩宠的施主,求您降临...”

    “心灵的真光,求您降临...”

    “求您照射着我们,充满你信者的身心...”

    光辉蔓延至他的胸膛,似乎他身上的铠甲都不能够阻挡这神圣的光辉,辉光甚至穿透了板甲.....

    而为了阻拦兽人前进,守护祈祷的大神官,骑士们闪转挪腾的余地已经非常小了,更多时候要用身体去硬接侩子手们重武器的劈砍,不断有骑士在五六个侩子手的的围攻下死去,离我最近的那个骑士胸甲都被狼牙棒连续的重击打得凹陷下去,不断有战锤、战斧向他身上落去,即便他口吐的鲜血都已经顺着全罩头盔的缝隙流淌出来,却还是一步不退,挥剑挑开了一柄战斧,却还有更多的兵器击打到他身上,直将他打到单膝跪地,却还挺着剑向外,想要直起身子,再挨几下,便能再争取多一分时间。

    我受不了了,伸手一发狠将我后肩上的战斧拔了出来,再不顾身上的伤痛,爬起来举着斧头呐喊着艾尔拉斯的圣名冲向骑士倒下的缺口。

    “当遵你律法去惩戒....”

    “守你秩序去保护...”

    “秉你善良去宽恕...”

    “行你美德去拯救的人们...”

    “颤抖在刀刃下”

    “蜷缩在火焰中...”

    “倒躺在血泊里...”

    我将斧头掷出去,打在一个侩子手的头盔上甚至没造成什么伤害,我知道自己根本奈何不了这些高阶兽人战士,只能够张开双臂拦住了缺口,大吼着让他们来啊,我绝不会只挨一斧头就倒下,哪怕我只能阻拦他们十秒不到。

    大神官的头脸,头发都在透明发光,几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神国降临的耀灵,而他身后的亚历山大将军的烈焰十字剑已经失去了光华,将军无力地坠落地面,大剑插在地上,而他整个人身上的光辉在大神官面前已经是那么地黯淡。

    “当乌云遮蔽了天空...”

    “烛火在黑夜里颤抖...”

    “你神圣的光辉黯淡...”

    “你的信徒痛苦哀嚎...”

    “我们的天父!我行于你母亲的地上祈祷你降临一道光...”

    “刺穿这蔽日的黑暗...”

    “化作你子民复仇的利剑...”

    “你行在地上的子民向你祈祷...”

    那个兽人侩子手提着双刃巨斧斩下了骑士的头颅,骑士至死还在犹自挥舞着长剑向着面前的敌人,站立着不肯倒下。然后他来了,兽人大吼着,迎着强光,飞奔向我一脚将我踹飞,扬起大斧就要砍向我身后的保罗大神官。

    神官爸爸,我可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啊,然而人家砍都没砍我,直接把我这挡道的给踹飞了,我一身都是伤,打也打不过,是真的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直到他扬起斧头要挥向已经完全变成了个光人的保罗大神官,那振聋发聩的最后两个词才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炸响:

    “神圣复仇!”

第六章 神圣复仇

    那凝如实质将保罗大神官完全变成了耀灵一般的神圣光辉在他掷地有声的两个词之后,猛地一闪,化作炽热的阳炎爆裂开来。

    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剧烈的阳炎爆炸将方圆百米的兽人战士都轰得向外倒飞,再去看保罗大神官站立的位置,他大张着手,就像一个活着的十字架,在他的头顶上燃烧的光辉汇成一个巨大光团,光明大作!好像在这海岸的一角又升起了第二轮太阳!

    就像是在回应这轮烈日的初升,已经被乌云遮蔽而略显阴郁的天空上,那朵朵白云轮廓的边缘都镀上了一层暗金色。在那云端之上,似有无尽的光明正在汇聚!

    保罗大神官体内的光明正如液体般流逝,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如水滴渗出,汇聚到他头顶上那轮烈日之中,每汇入一滴,他的身体便黯淡一分,光明便强盛一分。

    我倒在地上看着这简直不可思议的魔法,那光明对我们这些艾尔拉斯的信徒来说并没有什么伤害,但随着光明汇聚而起的狂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大地在震动,那只如小山般高的独眼巨人正踏碎一片尸体向我们赶来,它大张着嘴嚎叫着,我看见它的血盆巨口之上那只早就被闪瞎的独眼里又亮起了不详的红光。

    一阵令人心悸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攥紧了我的心脏,那并非危机来临的感觉,而是一种串联了在这片战场上所有人的感受,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那股思绪里充斥了今天在这片土地上倒下的所有战士过往点滴的生活;充斥着他们生前的不甘;充斥着他们临死前挥剑呼啸的战号;充斥了今天死去的每一个人在这一刻向艾尔拉斯愤怒的祈祷!

    他们咆哮着,我恍惚中看到亚历山大将军又挥起了他失去光辉的十字剑;亚历克斯百夫长烧焦的身体站在那片草地上高举着长矛;堪萨斯队长在小树林边上半截残躯向着敌人举着盾牌大张着嘴;克拉克男爵无头的身体挥舞着他的骑兵剑指向北方......我们小队、我们百人队、我们整个军团的士兵都仿佛在他们战死的地方站了起来,他们他们向着天空,无声地咆哮着!

    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在每一个生还者的心中都震耳欲聋。他们一起向着我们自小坚信不疑的龙神艾尔拉斯愤怒地咆哮着:

    “复仇!”

    焦黑的草地上,亚历克斯碳化的尸体上亮起点点光辉;小树林边上,堪萨斯那无神望着天空的半边尸体上亮起点点光辉;满是血腥的一片泥泞里,克拉克男爵扑倒在血泞中无头的尸体亮起点点光辉.......

    所有战死于此的士兵们、十字军们、骑士们的尸体上都亮起了光辉,如同一朵朵微弱的烛火,攸地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汇集到保罗大神官头顶的那轮烈日之中,如血脉的搏动一般它正在向外扩散出一轮轮光明的波动。

    保罗大神官的身体愈加黯淡,直到光明完全透析出他的身体,显露出他皮肤的本色,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那烈日的光辉达到了最顶点。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伏倒在地的兽人,慑于这强大光明的威压他们根本直不起身也亮不开眼睛。

    “哈哈哈哈!滚回你们真正的老家谢尔戈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保罗大神官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与气力,他再无半点神官神圣庄严的形象,放肆地大吼着,大叫着!声嘶力竭,似乎把一切情绪都吼出来,它们便会消散在空气里,今天的一切都如同未曾发生....

    在他背后的亚历山大将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燃烧了一切所换来的短暂能力已经随着他面前这轮承载了全军一千一百战士复仇怒火的烈日而不复存在,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条直通天际的透明隧道。将军仰起头,张开双臂,似乎是在仰望这隧道尽头光明的神国,缓缓升起他最后的路程。

    天使展开双翼化作一道蓝色的光,向着那神国的隧道而去,然而我们没能看到他抵达那光明的尽头,他只是在半空中就化作一点点蓝色的荧光,在随着他一起冉冉升向天空的那轮烈日周围狂乱风压的吹刮下消散在天地间,再也不复见。

    保罗神官倚着将军唯一剩下的那把烈焰十字剑瘫坐在地上,眼里默默地淌出泪花。

    然而还没等我们细细地去品味悲伤,死亡的射线再次穿越光明而来,那只瞎眼巨人瞪大了流血的独眼,死亡的火焰向着光明大作的烈日之下激射而来。

    它早就看不见了,只是凭感觉而射的血瞳射线在地上拉扯出一道道s型的焦痕划过保罗大神官的眼前,然后是剧烈的爆炸,火焰爆炸的气浪将瘫倒在这一角的保罗大神官和我掀飞。

    我翻滚在半空中,去望那轮寄托了太多东西的烈日,它如此时箭一般冲向天际,将拦路的云层融化,显露出了那背后金灿灿的天空。

    汇聚了魔力的烈日在天空中迅速摊开,如同一张金色的大网拉开在天幕上,笼罩着这一片方圆里许的战场,那张大网笼罩下的天空

    甚至连空气都在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直刺心灵的思维里,那一千多个不甘的灵魂脚顿着并不存在的大地,愤怒地咆哮着:

    “复仇!复仇!复仇!”

    在那金色的网眼之间,一个个燃烧着烈焰的光之十字架被凝结出来,它们掉落天空,延申着形状...变成了尖锐的十字剑,无数真正燃烧着光之烈焰的十字剑从天空落下,就像是一场流星火雨。

    而那无数从天而降的光辉烈焰之剑,它们的剑刃都指向了那个面对铺天盖地的光明圣焰正在暴虐而慌乱地四处瞪视着死亡目光的独眼巨人!指向了那些在无尽的光明面前即便五体投地也丝毫不能赦免他们对艾尔拉斯子民犯下的半分罪过的兽人战士!指向了那些即便四散奔逃也无法去妄想逃脱寄托着一千多名战士神圣制裁的兽人奴隶!

    我被爆炸掀飞后翻滚着落地,撞着一具侩子手的尸体停了下来,他身上的钢甲撞得我脑壳疼,可我依旧紧紧盯着那个独眼巨人。

    密密麻麻的圣光十字剑从天而降刺在它身上,这怪兽想要抬手去挡,但缠绕着光明的圣剑钉进它的身体里,然后爆散为一团炽烈的光猛地燃烧起来,带着艾尔拉斯最纯粹的光之惩戒的力量将那巨兽化作一支巨大的光明火炬。

    疾风骤雨一般的圣剑扎在它身上,带着从天而降的威势斩断它的手脚,切碎它的身体,就连它的脑袋也被一劈两半,那只散发着不详红光的巨大眼球还飞舞在半空中,便被飞来的十字圣剑“嗤”地一声扎穿,钉在地上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直到这只活了将近八百年的怪物被那天上降下的光雨零敲碎剐地打成一地零件,如一堆堆燃烧的金色篝火一般;直到那天空中金色的大网流转着射出一把把巨大的十字剑射向那个在神威下挣扎的巨人残躯,射向那些匍匐的兽人战士,射向那些逃散的兽人奴隶;直到无人可以幸免,将这片本来的战场化作金色炼狱.....

    直到它光芒黯淡,直到它消失不见,露出原本湛蓝的天空....

    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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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熊熊烈焰中直起身子,原本让我靠着的兽人侩子手只剩下上半截,连他钢锻的铠甲都在光明的火焰里扭曲变形,但我伸手去摸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温度,我啐了一口那张狰狞而扭曲的脸。举目四望尽是力战而亡的骑士和十字军,但更多的是支离破碎,燃烧着圣焰的兽人尸块,我蹒跚地前行....

    一个骑士,双膝跪在地上,他的肩甲、前胸、后背上都布满了重型钝器击打的凹痕,但他依旧没有倒下,只是直着身子,左手撑着大腿,僵死的右手还兀自高举向天空,似是要去抵挡什么。他的剑已经不知哪去了,我踉跄着走到他面前,哆嗦着手去掀开他的面甲,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庞上流着两道血泪,他的鼻孔、嘴巴全是血和吐出来斑驳的内脏碎片。我流着泪,颤抖着手将他的眼皮合上。

    行走在这片血肉的废墟里。

    “有人吗?”我对着眼前的空气问道。

    “还有喘气的没有?!”我对着满地的尸体问道。

    “还有活着的没有?!”我对着天空大叫。

    没有人回答我,我捡起一根十字军用的神棍。在我的故乡圣焰城,大家都把这种庙里神官经常杵着的一根钢棍顶着一个烈焰十字架的家伙什叫做神棍,既可以当长柄锤子用来砸人,也可以当作一杆铁矛用来捅人,尽管它叫做十字戟更合适,但奈何大家都喜欢叫它神棍。不管它能砸还是能戳,现在都只能拿来当拐杖用。

    我拄着神棍,边走边喊:“还有人吗?”但只有神圣的光焰燃烧着兽人尸体的滋滋声。

    “还有人吗?”我依旧徒劳地问着空气,走过一大团堆成小山的兽人残骸,正想回头再问一遍,才看到那垒成小山包的兽人尸体堆上,赫然是一个在熊熊圣焰的映照下锃亮的光头。

    这一刻我简直就要哭出声来:“哎哟喂我的神官爸爸啊!”我可是激动坏了,保罗大神官最后是跟我一起被震飞的,我这么个重伤号都没摔死,他就更没道理死在我前头了,兴奋于自己并非孤身一人,我把神棍一丢,扑向那堆尸体,使劲儿地想跳高点保罗大神官拉下来。

    但毕竟一身是伤,我的脸还让方才暴行兵的老拳给打得像颗肿胀的猪头,口鼻都在流血。腿也在扮尸体的时候让几个路过的侩子手穿着铁靴子的脚给重重踩了几下,现在肿得要命。把我打飞到将军脚下的那柄战斧,更是砍穿了肩甲扎进肉里,虽然扎得挺深,只是幸运地没伤到骨头也没有大出血,但现在左手一动肩膀就钻心地疼。

    在跳了几次非但没有够到保罗神官,还滑倒在地上把自己摔得周身疼痛之后,我背靠尸体瘫坐着,想了一会儿,看到刚刚被我随手丢在地上的神棍,我眼睛一亮,一个扑腾蹿过去抓起神棍,就要回身去勾保罗神官。

    精钢的棍身足有二十多斤重,我抓着神棍的末端根本单手举不起来这根能当战斗杖用的长戟,但人总不会被尿憋死的,我把神棍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到保罗神官身边,用棍头的烈焰十字架稳稳钩住了他的胸甲。

    “嘿...啊!!”这可算是奋起余力的一拉,保罗神官被我从兽人的尸体堆上生硬地扯了下来,扯下来更多的是残缺的尸块,半个尸堆都要被我这一下给扯得崩塌掉了。

    我再用神棍撑着自己,踩着一地散落的兽人下水上前,跪伏在保罗神官身前,伸手胡乱将他身上淋得到处都是的兽人肠子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内脏拨开,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流,我是如此地高兴,起码我不是唯一活下来的,还有同伴。“神官爸爸,醒醒!神官爸爸!”我拍打着保罗神官的脸,激动而兴奋地想要叫醒他。

    当他伴着鱼尾纹和泪痕的眼角缓缓咧开一道缝隙,我喜极而泣。

    “你....索兰怀德沃夫。”他的声音就像是萨哈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那样,干涸而沙哑。

    可我高兴极了,我右手攥着他的肩甲使劲地摇晃:“对!对!索兰怀德沃夫,是我,是我!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看起来虚弱极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微微张着口,让我晃着晃着嘴里却淌出血来。这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停下手,想去听他要说些什么。

    “快,走....”

    原来是让我快带他走,这多大事呢?我右手抓着他胸甲的边缘,使劲儿想提着他站起来。但奈何这保罗大神官这一米九几的个头的四十来岁壮年男人,还穿着一身六十多斤的厚重板甲,我实在是提不动。

    “别急啊,就带你走,我左手受伤了出不了力,一只手扶不起你,先把你甲给卸了。”眼看着保罗大神官想说些什么,却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赶紧再说一些让他安心的话,将他翻转身去解他的胸甲和肩甲。

    最后,即便是脱掉了那足有三十多斤的胸甲和两块肩甲,我也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保罗神官扶起来。我半边身子搀着他,艰难地挪动着。

    “没事的,神官爸爸,我们回船上,船上啥都有啊,有吃有喝有药的,回船上就没事了,很快的,很快的。”与其说我在安慰保罗神官,更不如说我在自言自语,他望着前方艰难地喘着气,总是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扶着神官蹒跚行进,大战之后的草地,兽人的血,人类的血混合着支离破碎的躯体和内脏成了一滩鲜艳的泥泞,粉紫粉紫的是兽人的血,鲜红刺目的是人类的血,融合在一起暴露在下午的太阳之下,很快就都被晒成了暗红色,腥臭而又胶着。生怕被滑倒而再扶不起保罗神官的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向海岸挪动。

    就是挪动到我们开始阻击兽人百人队的那个小坡地,也足足花了我半小时还要久。而积蓄了半天力气的保罗神官也终于能说出话来:

    “我说....你不要管我了,赶紧走,想办法回公国,去圣焰城报信。”

    我:“哎,神官爸爸,不是我说,谁活下来都不容易,这满当当的一千多号,就剩你和我,说丢下就丢下么?!再说这兽人都死光了,没事,有时间,我就是背着你挪到今晚也能挪上船!”

    “傻小伙....”他想笑,却咳嗽起来,如此猛烈甚至我都差点扶不稳他。“谁跟你说兽人都死光了?”

    我闻言一怔,随后听他继续说道:“你见过...哪支兽人部落的正规军...只有侩子手带着步兵,还有一个独眼巨人?”

    “兰纳尔的兽人军队出动肯定还会有半人马、哈比、巫祭团、飞龙、和更多的步兵,我们遇到的绝对不是全部!甚至我们遇到的可能只是一个搜索分队,刚刚的魔法太显眼了,如果他们存在,就一定会马上赶来!”

    “别管我了,你还能自己走,快....离开这儿,想办法回到圣焰城,不然今天的人全都白死了!”

    我只是语气坚定地回绝了他:“不!”

    “我的小队没了,我的百人队没了,我的军团没了,我的将军也没了,今天我已经死过了一次,本来就不该活着,但我活下来了,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这都是艾尔拉斯的旨意。军团教会我的是守护,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不放弃任何一点希望,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不会丢下你的!”

    不知为何我说出了这番话,也许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数次想要逃跑,也曾放弃过想要装死来逃避这一切,但当一切尘埃落地,我带着一身伤痛却依旧活着,在这片到处都是死人的原野上,我扒出了这么个活人。怎么地我也再做不出来把他抛下独自逃命的事情。

    “艾尔拉斯啊!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小子!你想要你战友们的牺牲白费么?你想让亚历山大的牺牲白费么?你想想为什么这支兽人军队会出现在这里,塔兰托的兽人奴隶在三个多星期前暴乱,而从兰纳尔到这里,即便是轻装,走最靠近直线的路程也要两个星期,如果是带着辎重的军队,起码要一个多月!”

    “你明白吗!在兽人奴隶没有暴乱之前,在一个多月之前,兰纳尔的草原部落就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恶狼大公的长子亚历山大会带着人在这里登陆,他们最起码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出发了只为了在这里把恶狼公国的继承人亚历山大杀死!为什么伏击我们的军队只有步兵和独眼巨人肯定是因为他们的兵力分散在这一大段的海岸上,他们在搜索!”

    “而你扶着我慢腾腾地走到这里之所以附近还没有兽人斥候身影只能说明他们起码在这等了一个星期还要久!不然兵力不会分得这么散,大半个小时斥候还没赶到!他们最早两个月前就出发了!”

    “这是阴谋!我不知道往后要发生什么,但必须马上回到圣焰城把消息传给大公!士兵索兰怀德沃夫!”

    “我....”我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是的,今天几乎就要和我一起战斗到最后的战友马克德索普。他倒在地上,张着双臂,神态安详,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肯定是战锤的重击杀死了他,他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的天啊!”我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人,他微微地咧开了一只眼睛,尽管只有一条小缝但我还是看到了那乱转的眼珠子。

    一股怒火从我的肺部燃起,就要顺着鼻孔喷出真正的火焰来,我艰难地搀着保罗大神官上前踢了他一脚。

    “给我起来!你这个混蛋!”

前言

    我接触魔法门系列算是比较晚的,02年才开始玩的三代,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会打打随机地图,根本没碰过战役,也没去了解过背景故事,至于4代,我就压根没有接触过。

    直到5代面世了,我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接触英雄无敌,可能是比较喜欢5代画风的缘故,那时还在上初中的我晚上翻围墙去黑网吧通宵达旦地打着英雄无敌,别人家的传奇、热血江湖、qq幻想之类的东西我看都不看一眼,有那么几年我是陶醉于这个在老玩家眼里缺斤少两的亚山世界不能自拔的,我会在课堂上用铅笔按着记忆里的设定图去临摹,画着自己想象中威风八面的天使、独眼巨人、泰坦。也会去画一画心目中的王都法肯里奇和天空穹顶艾萨菲尔是个什么模样。

    后来长大了,不再有太多时间去玩游戏,但那个世界依旧是在我心里。我也爱看快餐小说,会去翻找一些英雄无敌背景的小说。当然并不是说这些大神们写得不好,但是几乎所有和英雄无敌有关的小说都是在描绘那个我不感兴趣的3代,我最熟悉的天使,是宁可先跟无面者开打,也不想搭理谢尔戈恶魔的;马拉萨的子嗣,那些黑龙们,也和银色城邦组装出来的泰坦没什么刻骨的仇恨;矮人氏族是居住在格林汉姆的群山之下,跟艾罗兰的精灵没有太多几毛钱的关系;兽人是在艾茹贝特被法师创造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原生的种族,甚至兽人和兽型人的区别也值得细细推敲。

    我发现根本就没有我能看下去的英雄无敌类小说,3代的背景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我想更多写书的人只是在乎兵种、数据、功能性建筑这些非常表面的,似乎就能代表英雄无敌的东西,不管是对于埃拉西亚的那个世界,还是神圣格里芬帝国的世界,这些都非常片面且十分能够切合他们的题材游戏。对他们而言,无论魔法门的新旧世界,都只是一个游戏,也应该写成游戏的样子。

    但我是比较讨厌这些打怪升级取得了什么新兵种,新建筑,混合了什么特别牛逼的特长之类的桥段。千篇一律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觉得那是一个世界,一个圣堂的哨卫步兵不应该只是拥有20点生命值,攻击4防御8伤害2-4甚至连一个脸谱化的印象都不会有的数据。

    他应该切实地存在于那个世界中,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参军成为步兵,他应该有父母和兄弟姐妹,有一大段幸运或者不幸的人生经历,他是相对我们存在的。

    我等了好多年都没有人去写这样的东西,除了真的热爱着这款游戏,热爱着透过那几款简单的游戏体现出来的这个庞大世界的人们。也不会有人试图去了解银色城邦的法师们过着怎样奢靡的生活、赫莱士的亡灵巫师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后每天都在干什么、神圣独角兽帝国把都城从法肯里奇般到维威克之后又是一个怎样的生态、越过了石舵城的更东方,在兰纳尔草原的南边还有一片更大的叫做萨兰的地方,那里又都在发生着一些什么故事、英雄无敌是否只能有英雄和他们的子女来谱写自己的传奇?

    没有人去写这些故事,我等了十年,没有人想到去写这些我想看的故事。

    所以我干脆还是自己来吧。

第七章

    最后是马克自觉地接过了保罗大神官,我跟在他们后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海边。

    我不想去指责马克什么,毕竟我自己也曾放弃战斗躺在地上装死,这场战斗只有三个生还者,我们活下来并不是为了互相指责的。

    登陆的滩涂上还散落着大队人马凌乱的脚印,举目望去,除了滩头还有百多只登陆小艇随着涨潮载波载浮,竟只能迎着夕阳看到目力所及的最远处有着几点白帆。

    我们来时坐的船已经随着南风走远了....

    “一定是克拉克男爵放走的那群混蛋,他们把船都带走了!艾尔拉斯诅咒这些无耻的小人!”马克对着海面愤怒地大叫。

    在小树林被复活后,克拉克男爵带着我们十八个愿意留下来的士兵杀进重围给保罗大神官传递消息,但还有十多个不愿送死的当时就掉头上船了。

    看来这群人带来回亚历山大将军自我牺牲的消息之后,船上的船员就果断升帆逃跑了。

    “艾尔拉斯可不会诅咒他虔诚的信徒们,但愿他们能将这里的消息尽快带回公国。”半边身子伏在马克背上的保罗大神官双目微闭,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

    马克:“那神官爸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帆船已经走远了,我们总不能划着小艇回塔兰托去吧?”我也看向保罗,幸存的三人里他地位最高,虽然不属于我们军队的序列,但身为艾尔拉斯的大神官,他有权指挥我们。

    况且,能活下来已经是今天最令人高兴的事了,相较之下,我倒已经不想去反驳大神官这明显只是为了达成他送信的私心而置我们三个的去路不顾的言论。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祈祷了自己身体不能承受的力量,艾尔拉斯也会给予我相应的惩戒,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再战斗了。”大神官的声音依旧虚弱,我想一定是最后的魔法让他受到了精神反噬,小时候神庙里的祭司都这么说:向艾尔拉斯祈祷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光明龙神也许会降下宠爱信徒的恩赐,但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对信徒看不清自身几斤几两的惩罚。

    至于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有怎样不得已的理由而去做这样的事情,艾尔拉斯老人家是既没空也没心情去管的。只有规则,没有仁慈。

    马克把大神官放在了滩涂外的树林边上靠着树干坐下,又跑来翻看我肩膀上的伤口。我的腿脚和左肩都受了严重的伤害,也许战斗的最后,空气中四溢的光明魔法对伤势有那么一点抑制作用,我自己都能够摸到自己左肩后面被飞斧砍出来一条很长的开放性创口,但现在并没有流血,也没有愈合,只是战斗结束之后创口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呕....真像一块被切开的猪肉”马克替我解下肩甲丢到一边,惊叹地说着,随后便站起身,拍去腿上沾着的沙砾,“索兰,你在这照顾一下神官爸爸,我回去战场上看一下能不能找到些吃喝,你的伤如果再不包扎的话我怕以后你就只能剩下一只手了。”

    他这样说着,回身就往战场走去,正中央我们的大队都被烧焦了,不太可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在被侩子手伏击的小树林边上战死的军团士兵身上才能有那么一些还能用的玩意儿。

    至于十字军,据说这些狂信者上战场只要拿着武器和十字架就可以了,甚至连水都不会带....

    马克走远之后,保罗大神官倚在树上,也许是远去的帆船让他没有那么焦虑了。现在他倒是满怀歉意地看着我的伤口对我开口:“真抱歉,怀德沃夫,我的精神遭到了反噬,现在连一个治愈的魔法都祈祷不出来了,只能希望艾尔拉斯护佑你尽快痊愈。”

    “不,神官爸爸,从小我家附近圣堂里的祭司就跟我说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我没事的,真的。”我望着这个初见时高大健壮而神情坚毅如同战神的壮年人,在兽人奴隶的包围下他的大剑简直就是收割生命的镰刀,最后的时刻他祈祷的魔法消灭了所有的兽人。但现在在这样近的距离再去看他,如此地虚弱不堪,额头显现出的皱褶、眼角的鱼尾纹和脸上深深的法令纹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个刚刚失去了身份高贵的学生和整整两百个下属的大神官在一步一步走向衰老。

    “呵呵,”他来了兴致,微微扭动脖颈去靠着树干,试图让自己舒服那么一点,“你说的对,小伙子,接受自己的命运,你把我从尸体堆里救出来时,我还想着要尽快回到公国,带去亚历山大的死讯,带去这个阴谋的警示。但现在,看到那几艘远去的帆船,我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似乎他心里边压着非常多的事情,只要开口了,就想要不停地说下去:“从我们在塔兰托上船开始,就已经奔向了这个注定的结局。知道么,刚刚你们搀着我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我能和亚历山大一起面对帕拉姆图纳,是否他就不需要献祭自己?如果十字军没有因为下船浪费太多时间而最后出发,而是紧跟着大队,是否今天的结局就能不一样?整整一千一百人的队伍,如果我们能在正常的状态下作战,即便并非这些兽人的敌手,但也绝不至于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沉默着,其实我很悲愤,也很明白。在我们全体步兵先行出发,遇到那只可怕的巨兽时,如果能够以骑士在侧翼、十字军在后阵的标准的战斗阵型迎敌的话。我们步兵队也许一样要死很多人,但绝对不会一个照面就几乎全军覆没。可现实就是那时能够为步兵提供防御法术的十字军还在现在我们靠着的这片树林里不慌不忙地往前赶。

    我们上岸时都说这就是一场郊游,然而踏青的草地最后却变成了大家的坟墓。

    “实际上,亚历山大很在乎这次远征,他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作为。大公更加喜欢在约维克当圣骑士的芬里克,即便帝国的法律不容许次子即位,他也需要功绩来向大公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塔兰托又哪里会有什么功绩?”

    保罗大神官看着夕阳出神,与其是在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正因为这样,塔兰托的奴隶逃亡才会让他兴奋不已,连夜让我带着阿兰提克裁判所的审判团赶到塔兰托,和他一起出征,那时我们只知道逃走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兽人奴隶。然而,这是一个精心预备的陷阱。”

    这时我也开始顺着大神官的思路去想这件事:“神官爸爸你的意思是,有人计划了这场奴隶逃亡,最开始那些奴隶打算前往咆岛是假的,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把我们引到萨兰,然后一举消灭我们?”

    “不,怀德沃夫,你懂得思考,很好。这一切肯定都是被计划好的,但是咆岛海外的拦截战可不应该是假的,我们的船队把到咆岛的航线封锁了,为了冲破封锁线这些奴隶尝试了三次,直到被打沉了一条船才改道航向萨兰。”大神官说着说着闭上了眼,回忆着我们追击路上发生的事“一个周密的计划里存在针对各种情况的预案。难道在咆岛,也同样有着这样一支兽人军队在等着我们?兰纳尔、咆岛,萨哈沙漠三大兽人部落各自为政,甚至他们各自的大部落里,都是一盘散沙。”

    “如果能证实在一星期前的咆岛有一支兽人军队出现在北部海岸,那这件事就更加可怕了。自从四十年前高泰死掉之后,再没有人能让兰纳尔的兽人和咆岛的兽人统一行动,一个统一的兽人联盟,甚至能从同时三面向帝国发起进攻!”

    保罗大神官说到这里,猛地睁开眼,尽管他现在身体孱弱不堪,但那眼睛里还是亮着慑人的精光:“这甚至不只是针对公国继承人的阴谋了,如果是这样,整个神圣独角兽帝国都会面临巨大的威胁,一个统一的兽人联盟......不行!我必须去咆岛证实这件事!”

    我:“......”敢情您老人家这站都还站不起来就去要撑着岸边的几艘小艇往咆岛去呢?怕不是还拉扯着我老哥俩陪你一起去...我只得提醒他“那个,您不是说,伏击我们的兽人,只是军队的一部分么?那咆岛的事还是等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马克从小树林外一路狂奔而来,惊慌地大叫着:

    “索兰!快带大神官走!天上有东西过来了!”

    他提着一个布包袱裹着两把十字军的剑和别的一些东西,应该是从战友身上剥下的衣服,后背还挂着一把捡来的腰弩,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到我们跟前,把布包往我一丢,就要去搀保罗大神官,那没系紧的包袱里东西撒了出来。

    我赶紧站起来去收拾掉出来的这些东西,问他:“天上是什么东西?”再去捡那些散落的东西,有从战友尸体上摸来的皮水袋,也有从兽人身上摸来的肉干,又干又硬黑漆漆的,上边还点缀着大盐粒子。

    “八成是哈比,我远远看见有从东西从西边飞过来了,应该还没发现我。”马克略显吃力地扶起保罗大神官,拉过他的手臂扛在肩上,“我们快走!”

    才把那些散落的东西包回来夹在腋下,我问他:“走哪去?”

    “哎?不知道,走哪都比在这强。”言罢他扶着大神官就要走。

    “先别走,我们在树林里,伏低身子,哈比未必会看到我们,它们观察了战场的情况肯定会回去汇报,一般都不会落地,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还是大神官开口做出了比较靠谱的判断。

    哈比就是鹰身人,几百年前七城联邦法师们的又一种邪恶造物,天知道当时的深红法师们有多么疯狂,竟然把人和各种动物混到一起......这些会飞的兽型人一般在组织严密的兽人军队里充当斥候。

    马克把大神官放下了,我们都趴倒在树林里,疯狂地往身上泼沙子,试图把自己掩盖得不那么明显,然后除了还不能行动的大神官,我和马克头仰着头,试图穿过不太茂密的松林去看那天上的哈比。

    确实从西边飞来了约莫七八个长翅膀的鸟人,虽然天使也有翅膀,但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哈比的手就是翅膀,会依据自己祖先被法师们混合的鸟类品种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体态,我们就看到远处向战场中央飞去的那些哈比体型都明显偏大,翅膀更像是老鹰一类大型猛禽的翅膀。

    幸运的是这些哈比似乎都被战场中央那独眼巨人的碎尸给吸引了,他们一边悲鸣着,急吼吼地往那处降落,倒是给了我们跑路的机会。

    我四下张望着附近能够躲藏的地方,身后就是沙滩,那些兽人奴隶挑的冲滩宝地,连块大点儿的礁石都没有,前边出去穿过松林后没多几百米远就是战场边缘,更加去不得,一时间只能去问马克:“老马,咱这往哪走你看.....”

    “别问我,我这不也在看呢么?”

    最后还是大头朝下的保罗大神官艰难地侧了个头,瓮声瓮气地说:“你们这些小伙子,附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就在这儿挖坑,把我们自己埋在里边,等到兽人的大部队来了,我们只能希望艾尔拉斯保佑不会被兽人发现了。”

    于是便由我盯着哈比降落的方向,马克提着两把剑勉强当铲子使,摸到了树林的边缘,开始趴在地上使劲儿地挖起坑来。

    没过多久,便飞起一只哈比径直往西去了,独眼巨人倒下的地方传来了奇怪的歌声,大神官说那是哈比在唱招魂歌,更远处的大地隐隐传来震动,面对过乌鸦公国骑兵冲锋的我当然知道那是大队骑兵行进的征兆,不由得慌乱地想把保罗大神官往马克挖坑的方向拽,但只有一只手能用的我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拽不动他......

    终于在大队的半人马伴着惊人的声势从西边浩荡而来的时候,马克勉强挖出了一个坑能让我们三个人都趴进去,又是为行动不便的我和保罗大神官身上盖上一层薄薄的泥沙,最后我们三个人静静地趴在坑里,隔着一片小树林看着源源不断赶来的半人马、兽人、还有天上盘旋着一时半刻数不清的哈比,他们都疯了似的往那个据说活了八百年的独眼巨人帕拉姆图纳的碎尸处汇集.....到处都是愤怒、悲伤、惊恐的声音,兽人们的吼叫震慑了大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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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山世界背景,发生在黑暗弥赛亚100年后的故事,试图讲述一个颠覆神圣帝国信仰的阴谋。第一人称,慎点。亚莎的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亚莎的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亚莎的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