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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明天下txt下载     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心思白费了

    任何动物,幼崽时期是可爱的!

    尤其是云氏这种龙,老虎,狮子的幼崽时期绝对是每个人都喜欢的。

    只是长大之后就不成了,因为他们喜欢吃肉,或者说天生就该吃人,尤其是龙!

    云彰这头半大的龙,已经逐渐脱离可爱范畴,开始惹人厌了。

    说好的青梅竹马的爱人,可以在一个念头转过之后就不再亲密,看样子,葛青这个孩子已经与皇家无缘了。

    就杀伐果断,翻脸无情这一点,云彰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强一点。

    云昭是一个深情的人,从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无缘无故斩杀任何一位功臣就很说明问题了,即便是犯错的功臣,他也抱着治病救人的目的进行惩处。

    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然而,徐元寿很清楚这里面的事情。

    目前杀不杀功臣在云昭,以后杀不杀功臣看云彰。

    云昭之所以不杀功臣,完全是因为这天下被他攥的死死的,论功劳,天底下没有人的功劳比他更大,因此,功高盖主什么的在此时的蓝田皇朝根本就不存在。

    假如云彰能够快速成长起来,且是一位独立自主的皇储,那么,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就能继续逍遥下去。

    假如云彰不成器,那么,云昭在自己老去之后,一定会下力气清理朝堂的,这与云昭昏聩不昏聩无关,只跟云氏天下有关。

    这就是徐元寿对皇族的认知,对皇帝的认知。

    “殿下如果还想从玉山书院中寻找精彩绝艳的人,恐怕有困难。”

    徐元寿知晓云彰来玉山书院的目的。

    云彰笑道:“我父亲说过,我必须是一等人,才能使用一等的人才,就目前的我来说,距离一等还很远,所以,驱使一些庸才就很好了。”

    徐元寿皱眉道:“殿下可以调用夏完淳回京。”

    云彰摇头道:“夏完淳不是我能调动的,我父皇也不允许夏完淳回来。”

    徐元寿还是第一次听云彰说起夏完淳的事情,不解的道:“你父亲对你这个师兄似乎很看重。”

    云彰笑道:“当然看重,他才是真正继承了我父亲衣钵的人,自然是人间一等人才,不过我父亲说过,在未来二十年之内,我师兄不会回京。”

    “留在西域?”

    云彰笑而不答。

    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册递给徐元寿道:“我需要这些人入蜀。”

    “怎么,你的入蜀计划受到掣肘了?”

    云彰摇头道:“有些我父皇?母后不好解决的事情?以及不好解决的人?到了该彻底清除的时候了。”

    徐元寿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犹豫的道:“石柱?”

    云彰点点头道:“秦将军于今年二月去世了,在去世之前给我母亲写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秦将军希望母亲能看在她的份上,绕过马氏满门。”

    徐元寿道:“你母亲答应了?”

    云彰苦笑一声道:“母亲不答应的话?秦将军恐怕死都没法死的安稳。”

    “既然你母后答应了?你难道要反悔?”

    云彰脸上露出一丝鄙视之意?手指轻叩着桌面道:“如果马氏解散族兵?解甲归田?不是不能放他们一马,结果,他们表面上集散了族兵?实际上却暗中勾连,把一个好好的蜀中弄得贼寇不绝。

    甚至还敢插手蜀中锦官城的织锦业?以及巴中的朱砂业,捞钱捞的令人生厌。

    我就想知道?他们一个将门,暗中勾连这么多的贼寇做什么,要这么多的钱财做什么,还有,他们竟然敢把手伸进云贵,暗中支持了一个叫做”排帮”的城狐社鼠组织,还有“竿子营”,甚至连已经被剿灭的”天地会“都勾结,真是活腻味了。

    父皇已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要我衡量之后看着处置。”

    徐元寿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云彰笑着再给徐元寿倒了一杯茶水道:“绞杀!”

    徐元寿道:“就目前的局面来看,绞杀这些人不难,老夫就是想知道殿下如何绞杀,绞杀到什么程度。”

    云彰端起茶杯轻轻啜一口茶水瞅着徐元寿道:“自然是要一劳永逸。”

    “已经计划好了?”

    “就等收网了。”

    徐元寿叹口气,拿起桌子上的名册对云彰道:“殿下稍等,老夫去去就来。”

    徐元寿刚走,一个穿着绿衫子的少女走进了书房,见到云彰之后就快活的跑过来道:“呀,真的是你啊,来书院怎么没来找我?”

    云彰笑道:“有些事情需要跟山长商量。”

    绿衫子葛青就撅着嘴巴道:“好吧,你先忙,我在白玉亭那边等你。”

    云彰道:“不用等我,我忙完之后要马上回到玉山城,明日天亮之后还要去蓝田处理政务,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书院了。”

    葛青笑道:“我知道呀,你是太子,一定有很多事情,没关系的,我在书院等你。”

    说罢冲着云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走了。

    云彰瞅着远去的葛青,忍不住拍拍脑门道:“我那时候疯魔了吗?她那里好了?”

    人无聊的时候,爱情很重要,且美好,当一个人真正开始品尝到权力的滋味之后,对爱情的需求就没有那么急迫了,甚至觉得爱情是一个严重浪费他时间的东西。

    在云彰眼中,再美好的爱情,也比不上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有谈情说爱的时间,布置一张张大网,捕杀那些大明皇朝的异端不好吗?

    至于葛青要等他的话,云彰觉得她睡一觉之后说不定就会忘记。

    绞杀石柱马氏,排帮,竿子营,天地会的任务,就是云昭阻断云彰爱情的一种手段。

    所谓知子莫若父。

    对于云彰,云昭太熟悉了,多年来父子两就亲密无间,好多的话,云彰宁愿跟父亲说,也不会跟母亲冯英,以及最宠爱他的钱多多说。

    他总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最贴心的支持,以及理解。

    有这样的父子感情,云昭根本就不怕儿子会被徐元寿这些人给教成另外一种人。

    下午的时候,云彰从玉山书院带走了二十九个人,这二十九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玉山商学院应届毕业生。

    清除排帮,竿子营,天地会,马氏,与其说是一场杀戮,不如说是一场经济活动。

    就因为排帮,竿子营,天地会这些人掌控了蜀中,云贵,湘西的很多产业,有非常多的百姓依附在他们的身上活命呢。

    这才让他们有了发展的余地,云彰这一次要做的,不仅仅是绞杀这些组织中的重要人物,更多的要铲除掉这些人存活的土壤。

    事后接收这些人的产业,并且发展这些产业,让那些依附在这些人身上存活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好,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清除掉了这些毒瘤。

    至于杀人,云彰真的兴趣不大,在他看来,杀人是最无能的一种选择,即便是要杀人,也是大明律法杀人,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太子,亲自去杀人,实在是太掉价了。

    想到杀人,云彰就很担忧父亲,因为母亲来信中说,父亲亲自出手斩掉了张秉忠的人头,这种行为在父亲身上很少见,是失控的表现。

    云彰很担忧父亲,觉得只要处理掉这些琐事,无论如何也应该去燕京看望一下父亲。

    云彰离开之后,徐元寿找到葛春晖饮酒,伺候两人喝酒的便是活泼的葛青。

    酒过三巡,徐元寿微微有了一些醉意,看着还有几分天真无邪的葛青,对葛春晖微微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葛春晖倒是显得非常平静,喝了一口酒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葛青听不明白两位长辈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忙着煮酒,很乖巧。

    “幼龙长大了,开始吃人了。”

    “龙这种东西,天生就是祸害人,吃人的。”

    “你就不担心吗?幼龙明显的已经脱离我们了,并且开始对我们敬而远之了。”

    “云昭是你教出来的,你既然没法子让云昭按照你教的那些行为规则做事,凭什么会认为可以降服他的儿子呢?”

    徐元寿苦笑道:“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葛春晖道:“你本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人家才是皇帝,你就是一个教书匠,不过啊,你的教育还是成功的,换一个皇帝,你这种人早就死了,坟头草都该有两尺长。”

    徐元寿笑道:“这么说,我只成功了一半?”

    葛春晖道:“那一半也不是你教的,而是他天性里的东西,与你无关,老徐,这样其实挺好的,我甚至觉得这是皇帝最后给你的一条活路。

    把心思落在玉山书院吧,时代变了,盛世开始了,人们不再有百折不挠的决心,不再有拼死一搏的雄心壮志,更不在有勇往直前的进取之心。

    你不能总指望所有的书院学子都是前三届那种水准,要知道,他们身处的环境,与今日的环境有着天壤之别。

    不是书院里的孩子变差了,而是你的心乱了。”

    徐元寿沉默良久,终于把酒杯里得酒一口喝干,拍着桌子怒吼一声道:“真的不甘心啊。”

    吼完之后,就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完了满满一壶酒,呼出一口酒气对葛春晖淡淡的道:“就这样吧,不过,怎么教育学生,你还是要听我的。”

第一零七章宗教迫害的始作俑者

    汤若望神父已经五十八岁了。

    他觉得自己足够老,很希望在有生之年回到欧洲去。

    可是,皇帝不答应!

    他知道自己参与了太多不该参与事情,很多事情都与大明皇朝的命运息息相关,就是因为见了太多的秘密,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回到欧洲的想法终究是一个幻想。

    大明帝国里的欧洲人越来越多,可是,玉山书院里的欧洲人却在不断地减少,多年过去之后,那些来自欧洲的学者,牧师们亡故之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在这座金碧辉煌的教堂之中。

    每天,汤若望都会在傍晚敲响弥撒钟,他希望自己能乘着这钟声飞跃千山万水,飞跃高山大洋,最终回到自己的故乡。

    玉山上的光明殿教堂,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教堂……来自欧洲的学者神父们每一次在学术上有了突破,或者有了重大发现,云昭这个皇帝就会在光明殿修建一座纪念堂。

    几十年下来,光明殿矗立在玉山之上,已经成了人世间最光明,最圣洁,最伟大的存在。

    一个人守着这样光辉的教堂又有什么意义呢?

    事实上教堂里的人很多,信徒也很多。

    有教士,有学徒,有神父,牧师,就连风琴唱诗班都有。

    可是,在汤若望眼中,这座上帝的殿堂里,只有他一个真正的仆人。

    这里的黄皮肤教士们不会去到处宣扬上帝的神谕,不会去传播神的光辉,他们只会听人忏悔,给人安慰,会给人看病,会帮助心灵受伤的人。

    他们能把教义背的滚瓜烂熟,甚至能随时随地的引用典籍中的每一句话。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来教堂侍奉上帝,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份工作,脱下神袍之后,他们就会回到家里,继续拜谒自己的祖先,继续敬奉漫天的神佛。

    那些信徒也是这样的,来光明殿向上帝祈祷之后,并不妨碍他们再去玉山上的寺庙,道观或者***的礼拜堂去倾听神的声音。

    这就是大明人的信仰。

    他们是信仰的投机者?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不介意去向任何一位神灵祷告?

    这就是富人的信仰……

    汤若望失落的从绘满宗教彩画的藻顶下走过,圣母,圣灵怜悯的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独自背负着大山行走的苦行者。

    徐元寿站在阳光里?太阳从他背后升起?将他的影子塑造的如同一个泰坦巨人。

    “神父,你可以搭乘皇后号铁甲巨舰回欧洲了。”

    徐元寿的声音如同上帝的纶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汤若望惊喜了一下?马上在他的脑海中?上帝的模样迅速就变成了徐元寿的模样?他相信上帝?却不相信徐元寿嘴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徐元寿也知道自己欺骗了这个外国人很多次了,以至于信誉度在他这里几乎是不存在的,就上前一步道:“这是真的,陛下的旨意已经下达?皇后号巨舰已经在广州海港等你。

    你有三天的时间来做准备。”

    “我能带走留存在这里的财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带钱回欧洲做什么呢?梵蒂冈目前并不缺少金钱?他们只缺少你这种能把大明完整信息带回去的自己人。”

    汤若望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道:“我不能把大明的信徒带回梵蒂冈?那就带回去一些金钱,补偿欧洲的苦行僧们。”

    徐元寿摇摇头道:“谁说你不能带去大批的信徒,你不仅仅可以携带超过两百人的信徒队伍,还能携带着大明皇帝亲笔写的信函给教皇陛下。

    你甚至可以告诉教皇,以及欧洲所有的红衣大主教们,大明皇帝渴盼他们能够莅临大明土地?将神的光辉散布在这片光明的土地上。”

    汤若望摇摇头道:“你给了教皇陛下一个光明的未来。”

    徐元寿大笑道:“你还可以告诉教皇陛下,我大明的人口数量比欧洲诸国加起来都要多,这是一个光明的神国。”

    “我们可以自由传教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大明王朝的规矩——皇权至高无上!只要不违背大明皇朝的律法,做什么都是正义的。”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或者说,教皇陛下应该付出什么代价?”

    徐元寿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对汤若望道:“我希望教皇陛下能够清理一下欧洲的异端邪说者,将他们流放到我大明这片光明之地。”

    汤若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云海之下繁华的玉山城,慢慢地道:“在上帝的眼中,这里才是最大的异端聚集之所。”

    徐元寿抬手道:“五年之内,一万个异端邪说者,然后,你们就可以在大明愉快的传教了,如果教皇陛下不能确定谁是异端邪说者,我们可以提供名单,当然,因为这个,我们可以在本土上为你们提供教堂,保证提供的每一座教堂,造价都不会低于十万个银元,这一点可以写进契约中。”

    “你们要的是那些异端邪说者,而不是要上帝的仆人。”

    “你错了,大明是一个开放的地方,我们要异端邪说者,也需要上帝的仆人,大明足够大,可以同时容纳魔鬼与上帝。”

    “你就不担心我如实禀报教皇陛下吗?”

    徐元寿笑道:“您不远万里来大明传教,听说最后所求者,不过是创造一个新的教区,成为一名有资格在梵蒂冈点燃烟囱的红衣主教(决定新教皇),大明教区的红衣大主教,应该属于你。”

    “上帝的仆人不撒谎。”

    “可是红衣大主教会!”

    “让我想想。”

    汤若望向徐元寿施礼,徐元寿认真回礼,而后,两人便各奔东西。

    这一天,汤若望跪在地上忏悔了整整一夜,而徐元寿站在玉山之巅,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直到旭日东升。

    汤若望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一个神父该做的事情,徐元寿也不知晓,当西方的学问涌进玉山书院之后,会对大明造成什么样地冲击。

    云昭知道结果是什么。

    他就是不愿意告诉徐元寿,也不愿意告诉汤若望。

    他甚至不愿意告诉除过云彰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娇媚的钱多多跟方正的冯英。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在以后的几百年时间里,正是这些异端邪说引领着人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所有的宗教,在进入大明之后,都会被改良,天知道会被改良成什么样子,不过,云昭相信他麾下的官员们,他们一定会深深领悟到皇帝对于宗教的忧虑。

    并且会在不伤任何体面的情况下让汤若望的上帝变成一个宗教上的奇葩。

    金子?

    大明王朝多得是,不论是西域还是岭南,亦或是南洋,印度,每年都有非常多的金子一车车,一船船的运回来,最终被铸造成巨大的金锭,进入国库,或者银行。

    银子?

    倭国不论出产多少银子,最终都会被运送到大明,同样被铸造成巨大的银锭,然后进入国库,或者银行。

    最后,再以金票,或者银票的形式出现在大明帝国的流通市场上。

    粮食?

    大明帝国现在不是发愁没有粮食,而是粮食产出太多的问题,自从作物种子被普遍改良之后,粮食亩产只会逐年上升,

    而且因为地域变大的缘故,牛,马,骡子,驴子大牲口增多的缘故,在大明种地,已经不是昔日全靠人力的残酷场面了,人们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种最好的粮食。

    就是因为,钱不缺,粮食不缺,再加上大明人自古以来养成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让大明王朝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经济圈。

    就目前而言,欧洲唯一能向大明输入的东西不过是——人而已,还必须是最优秀的人,普通的劳力,不论是南洋,还是印度,或者非洲都有,大明帝国不稀罕。

    自从韩秀芬封闭了马六甲海峡,夏完淳封闭了西域高原,云昭梦寐以求的一个封闭的国度正在慢慢形成。

    云昭很想趁着自己还活着,还能掌控这个巨大的帝国,让所有将要在这个时代爆发的学问,全部爆发在大明这个核心圈子里面。

    就像徐元寿说的那样——大明足够大,这里有英明睿智的君主,有聪慧文明的臣子,有悍勇无双的军队,勤劳质朴的百姓,文明之花,如果还不能在这个环境里盛开,将是一件非常没道理的事情。

    至于宗教,尤其是天主教,云昭不觉得他们在大明有成长的土壤。

    大明人生下来的时候,第一眼接触得是自己的爹娘,而不是什么上帝,最重要的,如果继续培养大明人的民族自豪感,那么,一个外来的和尚,除过能给大明人带来一些新鲜的玩意之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云昭很想看到宗教需要政府支持才能存活下去的那一天。

    他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晚。

    想到这里,云昭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夜枭一般的笑声。

第一零八章萌芽总会成长起来的

    三天后,汤若望带着一支足足有两百三十人的队伍离开了玉山。

    同时带走的还有海量的丝绸,瓷器,纸张,书籍以及中成药。

    这些东西对于别的商人来说是有数量限制的,而汤若望可以无限量的携带。

    随他一起离开的不仅仅有大明派出去的留学生,还有补充欧洲使馆的工作人员,其中,医生,就去了不下十人。

    还有二十一个在大明生活了十五年以上的欧洲人。

    这二十一个欧洲人,早就在大明落地生根了,虽然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是客居身份,这并不妨碍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大明人。

    说真的,在大明居住,尤其是在玉山居住的欧洲人,对于回家这种事并不是很迫切,他们知道欧洲城市或者乡下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欧洲还有他们想念的亲人,他们绝对不会生出要回欧洲的想法。

    然而,汤若望需要他们回去,好帮助他证明,大明这片土地是一片文明的土地,而不是欧洲人以为的蛮荒之所。

    一部《马克·波罗游记》不足以证明东方存在着一个黄金国度。

    这一次,云昭准备让汤若望把大明这个黄金国度的故事带去欧洲,让大明成为很多绝望的人的可以得到救赎的土地。

    这一次,汤若望携带的精美货物,完全能把黄金国度的消息传递给欧洲那些渴望财富的人。

    国家虚弱的时候,外人的到来将是灾难的开始,如果国家强大,外人的到来,只会让这个原本就繁荣的国度更加的繁荣。

    汤若望走了,带着徐元寿的野心跟渴望走了,徐元寿无比的期待汤若望归来的那一刻,他相信,汤若望归来的时候,就是玉山书院得到巨大改变的时候。

    大明原有的政治体制基本上已经走到了尽头,这已经在大明读书人圈子中已经形成了共识。

    形成这个共识非常的艰难。

    是用大明上千万百姓的生命换来的。

    如果把李弘基,张秉忠以及各路反王放在这个大平台上看,他们的杀戮?破坏是有一定意义的,假如大明王朝没有这些人造反?还能继续糊弄下去?这才是这个民族最大的灾难。

    痛定之后的思考?往往是无情的?若没有云昭这个强人站出来鼎定天下?大家连反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的匆匆迎接一个新的蛮横的王朝。

    这些反思来自于蓝田王朝的强大?来自于天下人吃饱饭之后?有了大把剩余思考时间。

    云昭不用思考这么久,在满清灭亡之前,中国人做了太多的思考,做了太多的尝试?最后发现,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独立自强一条路了。

    蓝田王朝少了思考,尝试的时间?终于在百废待兴之时,迎来了属于蓝田王朝的第一个盛世。

    云昭希望留住这个盛世,并且尽量的让盛世的时间得到延长。

    只要盛世存在?大明就会变成世界财富的一个低洼地,最终将四海八荒的财富全部收拢过来。

    一个强盛国家的标志就是四海无敌!

    大明现在确实没有敌人。

    一般来说,在没有外敌的时候,就到了清理内部的时候,云昭觉得蓝田皇朝现在的局面很好?没有改正的必要?更没有清理的必要。

    既然局面是好的,那就只能加强。

    嘉峪关的张建良也是这么想的。

    老子既然已经成了嘉峪关的治安官,那么,这里就要接受老子的管理,不能因为出现了一个学生官员,就有什么改变。

    来的这个学生官员名叫彭玉,毕业于玉山书院,之所以没有被分配到嘉峪关外的西域,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还被埋在了秃山纪念堂里边。

    也就是因为是功勋之后,他才被允许挑选自己的实习之地。

    他不想离守寡的母亲太远,就选择了最近的嘉峪关。

    “以后,治安这一块依旧是我的,你只能统管民事。”

    彭玉对这个权力分配方案没有意见,张建良本身就是当地百姓推举出来的治安官,在这片荒蛮之地,他这个治安官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要管理。

    他知道嘉峪关附近之所以会出现盗贼绝迹的状况,完全是眼前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生生的用一柄刀杀出来的。

    他初来乍到,这个男人才是他可以依靠的靠山。

    “是,属下遵命!”

    随着彭玉快速的回答,张建良黝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瞅着这个年轻人道:“我读书不多,就因为这个原因,在军中没法混了,只能在嘉峪关当一个治安官。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想着如何让这座城池繁荣起来,总是不得法,你这个读书人来了,就该你多操心了。

    只要是为嘉峪关好,我老张一定全力支持。”

    彭玉见张建良变得和蔼了,也就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给张建良的水杯里添满了水,然后很自然的坐在张建良的对面道:“嘉峪关一定会繁荣起来的。”

    张建良立刻道:“你怎么知道?”

    彭玉笑道:“因为,我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在铁路学院见到了兰州通往西域的铁路项目图。”

    “铁路?你是说玉山城通往玉山书院的那种东西?天爷爷啊,我听说那东西可不便宜。”

    彭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再贵能贵的过整个西域?”

    张建良给彭玉递给了一支烟低声道:“怎么个说法?”

    彭玉接过烟卷,熟练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张建良手中的烟卷,见张建良抽了一口烟,就瞅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目不转睛。

    就把打火机放在张建良面前道:“您收着,记得往里面添煤油,我还有一个。”

    张建良似乎忘记了修铁路的事情,不断地把玩打火机,还不断地点着,熄灭,再点着,再熄灭,用梦呓一般的声音道:“以前,在校尉手上见过一个。”

    彭玉笑道:“那是以前,现在啊,一百个钱一个,不过呢,还是跟军中配发的没法比,听说军中用的打火机,狂风都吹不灭。”

    谈起军中,张建良的兴致就低了很多,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没法对人言说。

    彭玉好歹也是玉山书院秘书学院毕业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就刻意引导话题重新回到了铁路建设上。

    “之所以会修从兰州到嘉峪关乃至西域的铁路,重要的原因是酒泉这里有一座叫做镜铁山的大铁矿,朝廷想要用这条铁路充当绑缚西域的铁索。

    只要这条铁路修成了,就等于把河西以及西域牢牢地绑在一起,这可是军国大计,张叔,我以为,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准备了,一定要让铁路经过我嘉峪关,并且在这里修建一座火车站。”

    “既然是军国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就凭你看到的一张图纸?那么多的好地方都没有修铁路呢,哪里轮得到嘉峪关这种小地方。

    而且,就算朝廷要修建铁路,也不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现在准备太早了吧?”

    “张叔,不早!咱们的大军给大明打下来了一个大大的疆域,朝廷首先要做的不是依靠铁路赚钱,而是用铁路来把大军占领的土地牢牢地束缚住。”

    “军用?”

    “对啊,军用,从中原向西域运送物资消耗太大,还慢,当年唐朝人跟大食人在怛罗斯一战,为什么彪悍的唐朝人会失败,就是失败在物资补给不足。

    张仙芝那一战失败之后,唐朝人就不得不后退,让出了葱岭一带,以至于我汉人的脚步再也没有抵达到葱岭以西。

    现在啊,夏完淳总督的大军已经将要抵达唐朝人控制的区域,如果我们大明不想重蹈张仙芝的老路,这条铁路就必须修,也只有把铁路修好了,我们才有底气跟两河流域的那些阿拉伯人大战一场,且立于不败之地。”

    张建良对于彭玉说的经国大计不怎么理解,更不要说唐朝人的旧事了。

    不过,他还是听清楚了,如果这个从玉山来的学生官没有胡说八道的话,嘉峪关说不定真的会有铁路经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只有几十辆马车烟尘滚滚的从这里路过。

    带着彭玉上了嘉峪关城楼,张建良瞅着城池外荒芜的戈壁滩由衷的道:“这里就要繁荣起来了。”

    彭玉笑道:“我以前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一定要坚守这座废弃的城关,现在看来,你的做法无疑是英明的。

    先生们总说我们这些把书读死的人是没有什么远大前程的。

    现在,我觉得只要能让嘉峪关繁荣起来,我就不算白白上了一遭玉山书院。”

    张建良笑道:“拼命的事情我去,动脑筋的事情你来,以后,我们一定会在这里发财的。”

    “发财?”彭玉愣了一下。

    张建良呵呵笑道:“你以为苦守这里做什么?老子就是想要在这里发财,发大财!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能发大财,这么好的城关,凭什么不能发财。

    小子,你给我听着,咱们不但要把这里变得繁荣起来,还要在这里发财,发大财!”

    彭玉嘿嘿笑道:“做一个符合升迁程序的官员很难,不过,就发财而言,没人能强的过我玉山书院子弟,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张建良瞅着彭玉涨红的嫩脸道:“喂,醒醒,听我说,我说的发财是正当的发财门路,不是巧取豪夺模样得发财。

    老子喜欢发财,不过呢,为了发财丢了脑袋那就太糟糕了。”

    彭玉被张建良的口水喷了一脸,擦拭掉口水之后苦笑道:“我也不想啊!”

第一零九章新社会,新待遇

    嘉峪关的集市以前叫做巴扎,张建良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换成了集市。

    现在,这个集市很热闹,也因为是这片戈壁上第一个比较有秩序的集市,很多牧人跟农夫们都愿意来这里做一点生意。

    时间长了,也就吸引来了一些游商,当然,大商队还是不愿意在这里驻扎做生意,毕竟,嘉峪关的人口太少,不值得他们劳动一番。

    三十里外,就是故酒泉郡,哪里的人口更多一些,同样的,那里也有有治安官,只是数量要比嘉峪关这边多,那里有六个治安官。

    或许是和尚多了没水吃的缘故,酒泉郡城的治安远远不如嘉峪关好。

    张建良每次带队巡查的时候,总会在嘉峪关与酒泉郡城的交界处驻马良久。

    酒泉郡城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地面上突然耸立起一座土城,两条残破的黄土长城像他伸出去的两条腿,只不过这两条腿早就残了,就那么毫无生气的摊在戈壁滩上。

    “怎么,想要酒泉郡城?”

    这一次巡查,彭玉也跟着出来了,见张建良看酒泉郡城看的深沉,就在一边笑呵呵的道。

    张建良用鞭子指着酒泉郡城道:“那里已经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

    彭玉笑道:“很好,我们已经师出有名了。”

    张建良又道:“嘉峪关这边的发生的斗殴,杀人事件九成都与酒泉郡城里的人有关。”

    彭玉大笑道:“好极了,从蓝田律法的解释上,我们的行为说得通!”

    张建良又道:“酒泉郡城的六个治安官,真正说话算数的只有两个,一个叫做裘海,一个叫做刘三,裘海是内地来的罪囚,刘三以前是本地马贼。”

    彭玉拍着手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分化他们。”

    张建良点上一支烟回头看看彭玉道:“你能打吧?”

    彭玉笑道:“我毕业于玉山书院。”

    张建良又道:“这一次不是斗殴。”

    彭玉叹口气道:“我很讨厌杀人,在书院的时候总觉得天下太平了,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杀人,现在看来,不杀不成了。

    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酒泉郡城里的其余四个治安官那里去了?”

    张建良吐了一口青烟,淡淡的道:“一个来嘉峪关城想要杀我,被我给杀了,一个在嘉峪关城外劫掠商队,被商队里的护卫给杀了,还有一个被裘海剁掉了两只脚,现在只能依靠乞讨为生,还有一个不知道那里去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彭玉怔怔的看着坐在马上的张建良道:“你要干什么?”

    张建良吐掉烟屁.股,指着酒泉郡城道:“我去杀裘海?你去杀刘三。”

    “你太看得起我了,现在?”

    “就是现在!”

    张建良说着话,就催动了战马向酒泉郡城缓缓走去。

    彭玉哀叹一声?只能紧紧跟上。

    张建良听到彭玉的马蹄声?严肃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觉得彭玉这个人很不错?或者说,玉山书院出来的人办事很痛快。

    还以为这个小子会说一大通不宜鲁莽一类的废话呢。

    “杀人没问题?你是我的长官?既然命令下来了?我一定会死战到底?不过,你也该告诉我咱们怎么杀裘海?怎么杀刘三?你确定这两个人都在,他们有没有帮手?”

    “不管有没有帮手,我们今天都要杀了这两个人,不能等到天黑。”

    “为什么?我觉得天黑比较好下手。”

    “要是你妹子落在裘海的手里,你敢等到天黑去救人?”

    “啊?这个不能?怎么,你妹子被抓走了?”

    “嘉峪关羊汤馆老板娘去收羊的时候被抓走了。”

    “是那个老板娘问题就不大了吧?我听人说她以前是混青楼的。”

    “那是以前,她现在准备找一个好人嫁掉。”

    “那个好人这么倒霉啊?老大,不会是你吧?”

    张建良再叼上一支烟,用彭玉送给他的打火机点上,吐一口青烟道:“乱世的时候人不如狗,活着就不错了,现在世道变好了,总要给人再来一次的机会。

    要不然,说什么盛世呢。”

    “所以,我们兄弟两个,就要为一个从良妓女的贞洁在光天化日之下杀进贼窝?”

    张建良狞笑一下对彭玉道:“这天下是老子以及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只要那些不让别人过好日子的人还活着,老子的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说罢,就催马走进了酒泉郡城残破的城门。

    进了城门,彭玉脸上的惊慌之色就慢慢消退了,这个时候再露出害怕的表情,只会死的更快。

    酒泉郡城与嘉峪关城虽然相隔只有三十里,区别却很大,见不到什么正经生意人,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穿着老羊皮袄的肮脏,精瘦的汉子倒在屋檐底下,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两个。

    屋子窗户残破,里面黑洞洞的,看来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生活。

    张建良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元丢给那些流浪汉道:“把裘海,刘三给老子找来。”

    银元很快就消失了,那些流浪汉依旧倒在地上,其中一个捡到银元的流浪汉懒懒的指着街道尽头的一座两层土楼道:“裘爷,刘爷都在酒馆里,够胆子的就去找。”

    张建良道了一声谢,然后就继续催马前行。

    彭玉的心跳动的厉害,噗通,噗通得快要跳出来了。

    他瞅瞅街道两边不还好意的人们,吞咽一口口水,嗓子眼干的跟着火一般。

    张建良见彭玉有些紧张,就笑道:“杀了裘海跟刘三,这些人就是一滩烂泥,到时候,你要用鞭子赶着他们去修建城池。”

    听张建良这样说,彭玉迅速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再看这些懒散肮脏的汉子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自己鞭子底下的奴隶。

    很快,两人就到了土楼前边,一枝羽箭嗖的一声,落在张建良战马的前蹄处,入土半尺有余,战马挺住脚步,昻嘶一声,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张建良的火枪响了,砰的一声过后,铁砂打破了那扇窗户,一个汉子半边身子到处冒血,捂着脸从窗户里掉了出来,被低矮的屋檐上挡了一下,然后就掉在街道上。

    张建良看看同样举起火枪的彭玉,笑了一下,就朝土楼喊道:“裘海,刘三,把人交出来。”

    一个粗壮的汉子躲在门后露出一颗硕大的脑袋道:“张老大,一个婊.子而已,等老子用完,就还给你。”

    张建良瞅着那个大脑袋汉子道:“不交出来,就是个死。”

    “哈哈哈,交不出来了,兄弟们人多,不小心把那个婊.子日死了。”

    张建良脸色一变,再次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火枪喷出来的铁砂打在厚厚的大门上,弄出来一大片蜂窝状的坑。

    “张老大,我们知道你是双枪,看你还能开几枪,有本事撂下你的枪,我们用刀子。”

    “老子这里还有两把枪,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就是个死!”

    彭玉的声音从张建良身后传来。

    “书院出来的小鸡崽子也敢杀人吗?”

    彭玉抬手就对着在地上翻滚的那个汉子开了一枪,这一枪打的很准,直接把那个汉子的脑袋轰成了烂西瓜。

    开完了第一枪,彭玉又抬起枪口冲着土楼的大门又开了一枪,他的枪明显要比张建良的枪好,一枪就把大门轰烂了。

    “裘海,老子不信,你敢在老子没同意的时候,祸害老子治下的百姓。”

    张建良跳下战马,慢条斯理的将战马拴在一根柱子上,慢慢靠近土楼道:“人不交出来是不成的,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就是想把老子引出来吗?

    现在,老子来了,看看你能不能用刀干掉老子。”

    “张老大,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官身,民不与官斗得道理老子知道,这一次把你弄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你在嘉峪关怎么玩那是你的事情,只是手莫要伸得太长,总是坏我酒泉郡城的好事。

    只要你答应一声,女人还你,每年我们再奉上两千个银元,怎么样,张老大,这是我跟刘三敬你是一条好汉的份上,有钱大家赚。”

    彭玉不等张建良回话,就立刻道:“把人交出来,我们转身就走。”

    张建良看了彭玉一眼,发现彭玉目光冷峻,就没有多说话。

    土楼里面沉默了片刻,就有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匆匆跑出来了,彭玉瞅了一眼,发现正是嘉峪关城里面那个开羊汤馆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不算好看,就是身材很有些材料,性子也泼辣,才离开土楼,就躲在张建良身后指着土楼破口大骂,说的是酒泉土话,不过彭玉还是能听出一些意思来,总之,很难听。

    张建良缓缓抽出长刀,对彭玉道:“好了,现在开始干活。”

    彭玉狞笑着从马包里取出一个有普通手雷两个大的手雷,点着了,眼看着引线吱吱的冒着火花向这个铸造精美的手雷里面蹿,彭玉抖手就把这颗大号手雷丢进了土楼。

    然后就牵着马拖拽着那个女人就跑,张建良愣了片刻,马上,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一刀砍断战马的缰绳,也拖着战马跑了。

第一一零章玉山的混账东西啊——

    不跑不成!

    张建良不了解彭玉,但是他很了解玉山书院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都说这些年玉山书院出来的学生一代不如一代,可是,这句话已经被人们喊了足足十年有余,就他跟上几届玉山书院学生打交道的经验来看……

    要跑,一定要快跑!

    果然,在他跑出去几十步之后,身后传来一阵像是纸张被撕破,又像是布帛被扯开,还有点像攻城弩破空的声音,更像是炮弹在空中撕开空气时发出的动静。

    一股气浪从后面追上来,将他掀的飞了起来,他的战马则哀鸣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紧接着一股热浪从他的头顶掠过,张建良死死地按住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战马,直到气浪消失之后才缓缓地小心回头看过去。

    很奇怪,土楼没有被炸开,只是这座土楼的所有裂隙中,都在疯狂的向外喷吐着火舌。

    彭玉也在回头看,他也被吓坏了,他也没有预料到这个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眼看着大火渐渐地熄灭了,张建良正要说话,却听轰的一声响,土楼被炸得四分五裂,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苗被气浪掀到半空,然后就均匀的落在方圆百步远的地方。

    酒泉郡城里面的草房子顿时就燃烧起来。

    张建良挥刀拨开落下的火苗,发现火苗居然沾在钢刀上,依旧在燃烧。

    不是磷火弹,这一点张建良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因为没有散发出有毒的气味,更没有浓重的黄烟。

    火星落地,依旧在吱吱的燃烧,张建良抬头看看,天空中已经没有火星了,就咬着牙问彭玉:“这是什么东西?”

    彭玉呆滞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表哥担心我在这里活不下去,偷偷给我做的。哦,我表哥在武研院供职。”

    “这种军国重器你怎么拿的出来?”

    “是试验品,我是实验员之一,本身就是要找机会看看实战效果的东西。”

    两人说话的功夫,土楼周边的草房已经全部燃烧起来,并且正在迅速的蔓延。

    “房子着了……”

    原本看热闹并准备捡便宜的那些人立刻就疯了。

    裘海一定烧死了,刘三估计也没法子活命,因为土楼里除过在最早的时候跑出来了一条快被烤熟的狗之外,再没有别的活物出来。

    “初期杀敌之火焰迅猛,在密室之内涤荡无遗,无人逃生,仅有一狗逃脱?不过?烧伤严重?活命无望?二次爆裂有灭迹之效,火星爆开,百步之内有引火之效……”

    彭玉拿着炭笔在本子上快速记录,最后还靠近引爆点?详细记录了爆炸产生的效果?以及杀伤力。

    张建良怔怔的看着那些疯狂救火的人?他不由自主的拿起一个木桶?看过眼前熊熊的火焰之后?长叹一声就放弃了救火。

    这样的大火是扑不灭的。

    他一把揪住彭玉的脖领子道:“你让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彭玉似笑非笑的瞅着张建良道:“你就不想让嘉峪关繁荣起来吗?”

    张建良怒吼道:“繁荣嘉峪关?也不用毁掉酒泉郡城吧?”

    彭玉笑道:“不毁掉酒泉郡城,近在咫尺的嘉峪关城如何才能繁荣呢?不毁掉酒泉郡城?以后的铁路要是从这里经过,而不经过嘉峪关城怎么办?

    嘉峪关城现在只有不足两千的人口?只有这么一点人,如何繁荣呢?

    有人?才会繁荣?烧掉酒泉郡城,这里的人才能搬去嘉峪关城居住?嘉峪关城才能成为铁路的必经之地。

    我在玉山书院学过这些,知道资源必须集中而不能分散的道理。

    这些你不懂?我懂!”

    张建良瞅着那些放弃救火,且哭天抹泪的人长叹一声道:“一定要这样做吗?”

    彭玉点点头道:“旧的,效率低的,必定会被新的,效率高的所淘汰,这是一定的,与其让他们将来慢慢地被抛弃,不如现在干脆抛弃个干净。

    早早重头再来。”

    张建良心乱如麻,他的良知告诉他,他应该把彭玉就地斩首,可是,心头又有一点点的希望,他希望彭玉说的话是对的,或许是对的。

    他今天来酒泉郡城,只想着杀掉裘海跟刘三,好让这里的人可以过上平安的日子,他绝对没有想过把好端端的一个酒泉郡城彻底的毁掉。

    张建良手握着刀柄瞅着彭玉道:“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彭玉无所谓的摊摊手道:“现在正是您这位正牌治安官出马的时候,把这些人全部招揽去嘉峪关城,用劳力换取食物。”

    “嘉峪关城养活不了这三千多人。”

    “驿站,银行,都能出一部分钱,您还可以用嘉峪关城作为抵押物,从银行借一笔钱出来,还钱的期限越长越好,利息越低越好。

    据我所知,朝廷规定了银行有贷款的义务,并且规定了在西北穷边之地的利率极低,甚至是没有利息的,这笔钱银行必定能出。

    有了钱,就能购买粮食,张掖那里的粮食多的吃不完,买就是了。

    我们在这里挖坎儿井,引水,种葡萄,种核桃,种大枣,种树,种草。”

    “银行的钱总是要还的,你也知道不还银行的钱是一个什么罪过。”

    “欠银行钱的是嘉峪关城,关你我屁事,还不上钱,银行拿走嘉峪关城就是了,我们两个依旧是可以继续治理嘉峪关城。

    只不过以前要听朝廷的,还不上钱之后听银行的就是了。

    而银行又是谁的呢?

    还不是朝廷的?

    所以说啊,你去借钱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借,往死里借,能多借一文就多借一文,我担心,第二次再借的时候人家多半不会再借了。”

    张建良想了一阵子,就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治安官铜牌递给彭玉道:“这事你去办,办好了,我们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办不好,朝廷要是追问下来,我们兄弟两一起被砍头,何其的痛快。”

    彭玉大笑道:“那就看我的,嘉峪关城本身就处在河西进入西域的咽喉地带,只要我们肯用心,就算是戈壁滩,老子也要用尿滋出金疙瘩来。”

    张建良点点头,抬手就把那个对他含情脉脉的女人丢上战马,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让战马跟着彭玉回嘉峪关城,他自己咳嗽一声,就向那些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的酒泉郡城的居民们。

    这里的人平日里没什么乐子好找,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个站的远远地看热闹,所以,彭玉那个混蛋放的一把火虽然把房子烧掉了,却没有伤到什么人。

    这些人的财富大多都是牛羊,大白天的都放出去吃草了,损失的无非是一些锅碗瓢盆破烂家当……

    没什么好说的,酒泉郡城被破烧了,人们只好跟着张建良回嘉峪关城,说起来,在这一带,张建良的话还是可以当钱使唤的。

    张建良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把酒泉郡城的人都清点清楚,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嘉峪关城。

    他是随着最后一批人回到嘉峪关城的。

    担忧中的骚乱没有出现,历来拒绝外人进入嘉峪关城的本地人,一个个抱着手笑眯眯的站在城门口瞅着这些去赶着羊群的酒泉人进入城关。

    不仅仅如此,还有好多人热情的指引这些人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收拾羊圈,安居下来。

    张建良顾不上理睬这些人,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治安官官邸,发现,彭玉这个混蛋穿着一身一看就质量上乘,价格不菲的雨过天青色的袍子,脑袋上插着一枝青玉簪子,手里提着毛笔,正懒洋洋的记录新来嘉峪关居住的酒泉人的名字。

    每记录一个,他身边的那个卖羊肉汤的老板娘就从箱子里取出两个银元递给酒泉人。

    酒泉人颤巍巍的接过银元,好多人眼睛湿哒哒的,好像刚刚哭过。

    彭玉见张建良回来了,就挥挥手,那些原本就有些桀骜不驯的酒泉人就很听话的出去了,还贴心的帮彭玉关好门。

    “怎么回事?”张建良问道。

    “没什么,把人家的家给烧了,总要赔偿一下才好让他们安心住在嘉峪关城。”

    “银行的钱?”

    “不是,银行的钱正在商量,我要五十万个银元,银行不肯,说什么把嘉峪关分行卖了都没有这么多钱,不过,银行的刘掌柜,答应去张掖筹措,估计再有五天就回来了。”

    张建良抓了一把银元然后丢回箱子问道:“哪来的?”

    彭玉摊摊手道:“我弄了一个合作社,咱们嘉峪关城的百姓都愿意入股,这不,已经筹集了两万三千四百个银元,初期安置酒泉人的费用足够了。”

    张建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咬着牙低声道:“这些年,我不收保护费,竭尽全力的帮助这里的百姓避税,这才积攒下这点剩余银子,你怎么忍心从他们手里再把银子搜刮出来?

    不成,要还给他们。”

    帮着彭玉发钱的羊汤馆老板娘不解的道:“我们把钱拿出来,为什么要收回呢?”

    张建良怒道:“你知道个屁,你们都被这个混蛋给骗了。”

    女人瞅着张建良道:“没有啊,彭先生准备用地来还呢,在嘉峪关,银子可没有能种地的土地好用。”

    张建良怒吼一声道:“地在那里?”

    女人指指屋子外边的那些酒泉人道:“他们已经答应帮着开月亮河边上的土地了。”

    张建良的肺都要气炸了,手指哆嗦着指着彭玉道:“国朝《西北土地法》中说的清楚,谁开发谁使用,谁缴税,谁拥有。酒泉人开发出来的土地只会是他们自己的,不会给别人。”

    女人不解的道:“可是,那些酒泉人已经答应了,每开垦三亩地,就给朝廷上缴一亩地,彭先生已经答应把这一亩地一个银元卖给我们。

    妾身出了三十个银元,会有三十亩地哩。”

    张建良再一次僵住了。

    彭玉揽着张建良的肩膀对那个女人道:“怎么这么没眼色呢,还不快去给治安官大人铺床,准备洗澡水,这几天应该是把我们的治安官大人累惨了。”

    女人娇羞的点点头,就飞一样的去了。

    彭玉近距离瞅着张建良道:“别说兄弟没照顾你,按照朝廷律例,你这个治安官应该拥有公田一百亩,过来看看,我给你划定了这一块土地,看过了,正是种葡萄得好地方,河对岸的土地更好,以后慢慢地都买下来,不出五年,你就有一个硕大的葡萄园了。

    我建议你种酿酒葡萄,不要鲜果子,以后酿酒卖酒,包你赚大钱。

    还有这个女人,以后也是你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得,人家心里早就有你了,你偏偏对人家粗声大气的,干什么啊,女人一定要哄。

    老张啊,先去美美的吃一顿,然后洗个热水澡,再搂着美人痛快的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跟你回报我们的宏图大业。”

第一一一章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张建良尽管很疲惫,他还是无心睡眠。

    不仅仅是那个老板娘总是骚扰他,还有彭玉的行为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来到嘉峪关之后,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嘉峪关城能够重新繁华起来。

    为此,他在嘉峪关城日复一日的巡逻了三年半的时间。

    在这三年半的时间里,他杀了不下三十个盗贼与马贼,全身上下十六处刀伤足矣证明,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从不收治安费用,他也从不勒索百姓,更没有勒索过路商贾,在这三年半中,他清廉,正直无私。

    可是,嘉峪关城就是没有富裕起来,相反,在这里居住的人口反而减少了一百一十人。

    只要是有能力离开的人都走了,或者说,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对嘉峪关城没有丝毫的留恋。

    但是,在昨日,他从嘉峪关人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潘氏十四岁就当了妓女,二十二岁从良,在嘉峪关城开了一家羊肉汤馆子,至今已经五年了。

    听说,她当妓女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风情万种,可是,自从当上羊汤馆老板娘之后,就喜欢用布把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即便是最热的天气里,她也如此。

    现在,这个鬼女人上身就穿着一个胸围子,下身一件肥大的粉红绸缎的裤子。

    穿这两样东西不如不穿,害的张建良的眼光都没地方投放。

    毕竟,平日里遮盖的严实,看不清楚,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皮肤白皙,胸部很高,屁.股圆润,行动间暗香浮动。

    张建良用尽平生之力才把目光从这个女人身上拔出来,瞅着房顶道:“我是有老婆的。”

    潘氏来到床边,抚摸着张建良健壮的胸脯道:“我知道,就是想伺候你。”

    张建良呻吟一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没钱。”

    潘氏吃吃笑着扑在张建良的胸口上道:“我有钱!就缺一个好汉子。”

    “皮肉钱?”

    “妾身知道你看不起?不过?那都是妾身辛苦赚来的,不偷不抢的……”

    “床下的箱子里还有二十两金沙,归你了。”

    “嗯,妾身这个人?就是你的了?一辈子都是你的了,不过?妾身也有五十两金沙,跟一些金银首饰归老爷您了。”

    “滚开——”

    “不滚开,你这个死人?都难过成这样了还要妾身滚开……”

    张建良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房间?潘氏也是如此。

    彭玉想要找张建良商量事情,来到门前总能听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只好啐一口再一次回到治安官官邸。

    治安官官邸依旧人潮汹涌,只不过?人最多的地方不再是治安官的房间?而是他彭玉的抚民官官邸。

    没错,就在张建良胡天胡地的时候,他把官邸一分为二?一为治安,一为抚民。

    天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张建良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有什么萎靡的模样,反倒神清气爽的厉害,光着上身站在院子老虎一般的瞅着街道上的行人。

    不论是凶悍的嘉峪关人,还是彪悍的酒泉人,在看到这个猛虎一般的汉子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目不斜视的从他的房子边上快步走过。

    就像那个文弱的抚民官说的一样,以后别惹张爷发怒,张老爷一旦发怒了,死人都是轻的,他老人家惯会毁人城池……

    潘氏就站在窗口,骄傲的看着这个已经属于他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为了她就敢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一般的酒泉郡城。

    就是这个男人,为了她不惜杀光了酒泉郡城里面所有的恶人。

    一个女人找到这样的男人了,还有什么好矜持的,更何况,她也不愿意矜持。

    彭玉站在抚民官的办公室门口正在咕噜噜的漱口,一张嘴,就把口中的漱口水全喷了出去,朝阳下,没有出现彩虹,这让彭玉有些失望。

    在书院的时候,百十个同窗一起喷水,才能出现一抹小小的彩虹,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

    “老张啊,昨天找你,你正忙呢,就没打搅你的好事,现在,你是不是有时间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嘉峪关城的布局,以及你我分工百姓分工的事情了?

    还有,嘉峪关城现在有五千三百多口人,我准备设立五个里,从百姓中挑选出五个里长,再挑选十个武艺高强的充当衙役,里长归我管辖,衙役归你管辖,你觉得如何?”

    “从今天起,老子就是嘉峪关县令,你是主簿。”

    张建良对彭玉阴险的夺权心思很清楚,一张口,就把彭玉的小心思给掐死了。

    “其实啊,县令不县令的不着急,毕竟,这需要朝廷任命才能服众,不如,你来当县尉,我来当县丞,县令看上面准备让谁当,就谁来当。”

    张建良靠近彭玉,一记直拳凶狠的捣向彭玉的小腹,彭玉乱忙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丢掉了先手,张建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凶狠的降临,不让他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能抵挡住张建良的进攻,可是,张建良沉重的打击力道,总是让他的抵挡变得漏洞百出,无力还击,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为何在书院的时候没有好好地打根基。

    在脸上挨了一巴掌,肚子上挨了一拳,屁.股上又被重重踢了一脚之后,他就掉在一大片新长出来的蓬蓬草里惨叫连连。

    “老张,君子动口不动手。”

    “狗屁,老子以前遇见的书院学生都是只动手不讲理的,你这个软蛋居然敢跟老子讲理了,张叔变张兄,现在变成老张了?

    再让你得寸进尺一阵子,还不得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拉屎?”

    “没有,我只是想帮你完成让嘉峪关繁荣起来的梦想。”

    “嘉峪关城一定要变得繁荣,你也一定要听老子的安排,到了年底完不成老子制定的目标,老子就会再揍你一顿,嘉峪关是老子的地盘,这一点你给老子牢牢记住。”

    “这话说的偏颇了,嘉峪关是我蓝田皇朝的地盘,不是你个人的,这一点你也应该记住。”

    “还找老子的不是,我打死你这个嘴王八!”

    “哎呀呀,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呀,不要打脸。”

    潘氏提着净桶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见自家男人正骑在彭玉的身上,拳头如同雨点般的落下,轻笑一声,就去了月亮河边洗涮净桶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刚才那两个斗殴了很长时间的人,已经坐在一张桌子两边,摊开地图,正在谈话,气氛看起来似乎不错。

    只是彭玉脸上的巴掌印子很明显,鼻孔里也塞着两小卷麻布,模样怪异。

    “到年底,必须把嘉峪关两边延伸出去的长城修整完毕,十六处烽燧也必须派人守卫,嘉峪关的城关也必须向外挪出一里地,并且要在城池里挖掘一个巨大的蓄水池……”

    “老大,这不成,你这样做了,所有的劳力都要去干这事了,没时间开荒平整土地了,更没有时间来修整水利工程。

    城防以前可能是一等一的大事,但是,现在不是,柳园就屯驻了三千大军,西域马贼已经快被夏总督给杀光了,即便是没死的,也跑到了天边,没人敢越过玉门关来找我们的麻烦。

    后边又是张掖府,那里也有城防军两千,左边是草原,不过呢,蒙古人已经全部迁徙出去了,那里是一片空地。

    右边的乌斯藏人也基本被他们自己人给杀光了。

    我以为,目前而言,嘉峪关城首要事情就是尽快发展处一个牢靠的农业,然后再利用这些农业,把嘉峪关城变成一个不可或缺的商队补给地。

    我们还要继续吸收附近的罪民以及流浪的蒙古人,乌斯藏人,这些人流落在外不受官府管辖这是不对的,酒泉也是大明治下的国土,不能有法外之人。”

    张建良道:“你知道个屁!”

    彭玉摇头道:“屁我倒是不知道。”

    “你刚刚从中原过来,还是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玉山过来,哪里知晓河西百姓的心思,在关中,很多城市放弃了城池,这是因为,在关中,城池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在河西呢,尤其是在酒泉这个地方,没有城池,就没有人愿意定居在这里,这跟有没有强盗,马贼没有关系,人们只喜欢住在有高墙保护的城池里,这样,他们能睡稳觉。

    所以说,没有城池,就不会有人。”

    彭玉道:“不行,嘉峪关城必须尽快发展起来,必须尽快繁荣起来,而且三年之内必须发展成一个超过一万人居住的城市,否则,我就无法完成实习。

    这会影响我以后升迁。

    城池可以慢慢修建,这里的土地上必须要尽快有产出,我来的时候带来了很多蔬菜种子,赶在落雪之前,还能有一些收获。”

    张建良抓住彭玉的胸襟怒道:“你来嘉峪关城就是为自己铺路是吧?”

    彭玉冷笑道:“如果不是朝廷有规定,玉山学子必须去边地实习三年,你以为我会来嘉峪关城这个破地方?老子可是堂堂的玉山书院毕业生!

    你要珍惜我在嘉峪关城的这三年时间,有我在,你一定会得到一个繁荣的嘉峪关城,没有了我,你只能搂着那个从良得婊.子在梦中想你的繁荣的嘉峪关城。

    好了,我把话说完了,你可以打我了。”

第一一二章话术与拳头

    张建良真的又捶了彭玉一顿!

    这是军中的法则,对于不听话的下属,捶着捶着也就慢慢听话懂规矩了。

    很显然,彭玉不是这样的,在张建良捶过他之后,鼻血都没擦干净,他就开始安排嘉峪关城那些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百姓们开始干活了。

    被张建良捶了,就说明他已经采纳了他先前的建议。

    对于这件事,彭玉不怎么在乎,反正,在玉山的时候也没少被同窗捶,没少被教官捶,他可不会因为被捶就轻易改变自己的主张。

    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打仗或许是他的长处,如果身在战场,彭玉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听张建良的话,可是,这里是嘉峪关城,干的不是上阵搏杀的事情,而是关乎百姓生计,嘉峪关城能否繁荣的事情。

    在彭玉看来,他脚上的脚毛都比张建良这种大字只识一箩筐的莽汉子聪慧一百倍。

    只是实在打不过这个家伙,否则,三拳两脚干翻张建良,谁管他高兴不高兴,听命就是了。

    只要用三年时间,把嘉峪关城弄成一个不错的地方,老子拍屁.股走人,爱谁谁,堂堂玉山书院毕业生留在嘉峪关城这种蛮荒地方太屈才了。

    是好汉就该大权在握,替皇朝守牧一方,安四海,定天下,然后功标史册,流芳千古才不负自己这一身的才华,那里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跟一个退伍兵扯蛋。

    据他所知,西域铁路的修建已经迫在眉睫了,想当初,夏完淳就是修建铁路出身的,现在,他是西域的最高长官,如果,他想不到修铁路来绑缚住西域的法子,他就是一个瞎子。

    修铁路不仅仅只有钱就成的?这里面还有太多?太多需要准备的事情了,没有个三五年的准备是动不起来的,考虑到夏完淳还有三年的任期就要调回玉山?彭玉赌夏完淳会抛弃所有顾虑?强行上马西域铁路,而且很有可能是多路段一起上马,一起施工,最后一一合拢。

    也就是说,有条件的地方可以优先施工。

    彭玉要的就是这个有条件的地方优先施工这一条。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说动嘉峪关城小的不能再小的银行给他贷款五十万个银元的原因。

    铁路通了?驿站必定会被取消,这就是为什么驿站铁了心要跟他彭玉一条心,把嘉峪关城治理好?唯有如此?那些驿站上的人?才能在铁路开通之后从彭玉这里讨一口太平饭吃。

    彭玉把什么事情都想好了,也安排好了?现在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嘉峪关城的百姓们似乎信不过他?事事需要打着张建良的旗号才好办事。

    最要命的是?自己打不过张建良!

    被张建良像打狗一样的殴打,彭玉只能认了,他没有脸把这事情告诉自己的同窗,也没法子告诉书院里专门管理他们这些实习生的先生。

    如果可以的话,书院里的多的是能把张建良打成猪头的人——就他彭玉打不过……

    打架这种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脑子好,不一定身手就好,彭玉就是那种脑子很快,手脚很慢的人,书院里的教官曾经说过,他的身体的协调性是有问题的。

    事实上身体协调性有问题的人在书院很多,其中韩陵山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人家妖孽到能把身体协调性有缺陷这个短板,硬是练成了长处,这就只有韩陵山有这个本事。

    韩陵山把他克服协调性不好的练习方法详细的记录了下来,并且就放在玉山书院的图书馆里,任何人都能去借阅。

    彭玉自然也是借阅了的,不过,他在看完之后,他聪慧的大脑立即就向他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不许去触碰……韩陵山可以,你不成!!!

    彭玉来嘉峪关城就是来当县令的。

    他怀里甚至还有委派文书——只是,在一开始没拿出来,现在就更加的拿不出来了。

    在酒泉开荒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有开荒的能力,愿意开多少,就开多少。

    当然,有水源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临水河,清水河,月亮河都是地下泉水涌出,加上雪山,冰川水补充之后形成的自然河流,至于那些大的河流比如疏勒河,党河,黑河流域,彭玉是不考虑的,那里没有铁路经过,除过发展一点农牧业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现如今,大明根本就不缺少农牧区,发展那些地方,除过继续给大明朝廷制造一个穷困的地方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想到这里,彭玉不得不把目光放在镜铁山上。

    这才是他来嘉峪关最重要的原因。

    他准备等自己的身体好一点,就走一遭镜铁山,实地考察一下这个矿山,看看这里能不能具备修建钢铁厂的基础,如果可行,自己就该南下去寻找一些大商贾,来开发一下镜铁山。

    腰部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彭玉几乎发狂,不仅仅是腰痛,他的脸更疼,挨了张建良三拳,他呻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身体挪到床边,倒下去之后,就不愿意再起来。

    “狗日的,没有老子来嘉峪关,你就是在戈壁上累死了,最后也只能留下一座荒城,没有老子来嘉峪关,你就算是在大公无私,这座城池注定会消亡。

    老子是来拯救你的,你还这么待我……王八蛋啊,弄得好像老子要枪你的县令位置一样,这县令,原本就该是老子的。

    你在戈壁上自立为王,真的是在为大明固守国土吗?呸啊,用得着你守卫?西域的夏完淳才是守卫国土的人……你不是啊,张建良,如果认真执行蓝田律法,你这样的应该被砍头……也就是老子是好人,没有暗算你的想法……要不然,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彭玉沉沉的睡过去了,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不知什么时候,张建良走进了他的屋子,见彭玉倒在床上胡乱睡了,就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想了良久,最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对倒在床上的彭玉道:“别装了,刚才那一番话是说给我听得吧?”

    彭玉闷哼一声道:“你以为呢?”

    张建良坐在床边神色难明的道:“我为这片土地流过血,我不让。”

    彭玉道:“你没有治理地方的本领,蓝田皇朝的官员都是受过一系列教育的,你没有,你不知道百姓的需求是什么,你也不知道百姓的欲望在什么地方,你更加不知道如何利用手头现有的东西来发展,繁荣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你当县令对嘉峪关城百姓来说,就是一个灾难,一个心地恶毒却有手段的官员,要比你这种心底无私,正大光明,却没有治理地方本事的人更加受百姓欢迎。

    当官,当官,不是谁拳头大就成的。

    这人世间熙熙攘攘尽为利益奔忙,好人能暖人心片刻,但是啊,一旦让好人与利益站在一起,第一个被抛弃的就是好人。

    张兄,我真的很敬佩你,能把一个盗匪横行的嘉峪关治理的井井有条,让这里有了最基本的秩序可言,多年以来你的正直无私,已经给本地百姓树立了一个道德标杆,建立了这片土地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这才是你的功绩。

    等你百年之后,你会成为本地的城隍,土地,山神,这也是我们这些一心走仕途的人最高的追求。

    可是呢,你要学会放弃,比如,放弃你的坚持,放弃你的执念,放弃你充当本地百姓保护神的心愿,如此,你才能真正的超脱。

    在你的本来面目还没有露怯之前放弃,这样呢,人们只会记得你的好,忘记你的不足,你会在百姓的口口相传的传说中,变成一个完美之人。

    试试吧,放弃吧,让自己松口气,你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活的快活一点了,跟潘氏一起骑马去看雪山,看草原,在戈壁上纵马,在河畔边相互依偎着听牧人唱情歌,身边再弄一个烧烤架子,放一只羊烤上,美人在怀,美酒在手,美食在侧,青天在上,后土在下,人世间,不再有烦恼,快活一生……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张建良偏腿坐在彭玉的桌案上,摸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上,吐一口烟圈淡淡的道。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彭玉从床上爬起来,也点了一支烟,用渴慕的眼神瞅着张建良,等他讲故事。

    “我在军中服役的时候,我的老长官,一个从蓝田建军时期就跟着陛下的一个老兵,他一生中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也不知道差点死掉多少次,受伤的次数数不胜数。

    这样一位忠厚老实,作战勇猛的人,在中华二年授军衔的时候,本来应该授予校尉军衔的,当时,在军中,他荣升校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玉山毕业生,他从军才三年,可是升官的速度不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比的,三年时间就到了校尉这个关口上了。

    本来这一次荣升校尉没他什么事情,不论是比功勋,还是年限,他比我的老长官差的太远。就在我们都认为老长官荣升已经是定局了,我们甚至给老长官准备好了酒肉,就等他挂上军衔之后一起痛饮一场的时候。

    那个玉山书院的毕业生找到老长官长谈了一次……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差不多……然后,老长官就主动找到将军,心甘情愿的把荣升校尉的机会给了那个玉山书院毕业生。

    你知道吗?

    老长官已经四十岁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荣升校尉的机会,如果不能荣升校尉,老长官就必须退役了。

    可是,老长官孤零零一个人,舍不得退役,最后因为年龄问题被调任去了辎重营。

    你知道他去了辎重营干什么活吗?”

    彭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道:“必然是一个轻松写意军饷高的好活计。”

    张建良长吸一口气道:“不是,他在养猪,一年多得功夫,满头黑发就变得雪白……这就是你们这些聪明的读书人耍弄小聪明之后造成的后果。”

    说罢,张建良捏紧了拳头,一记凶猛的直拳带着风声向彭玉的脸狠狠地捣了出去。

第一一三章野心,野心,野心

    “且斗着吧!”

    云昭合上手里的卷宗,随手递给了秘书黎国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

    黎国城小声道:“陛下,韩部长,与钱部长对国相府的不满已经蓄积到了一定程度,假如陛下再不从中调和,说不定会起党争。”

    “争啊,夺啊,他们不争不夺,我哪里会有好日子过,总之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最近国内太平静了,这不是好事。

    争斗一下,也好看出一些东西来。”

    云昭依旧懒洋洋的,似乎对国相府与监察部的斗争视而不见。

    “陛下,不仅仅是国相府在与监察部斗争,南洋的海权派也正在跟云杨为代表的陆权派在争夺,以杨雄为主的疆域收缩派正在与夏完淳为首的疆域扩张派争斗,以玉山书院为首的新学派正在与玉山大学堂的革新派们也在争斗。

    还有很多支持皇权的老人正在与支持分权的新人们也在争斗,政治改良派还在与守旧派争论。

    这些天,陛下没有关注到代表大会的动向,以前,这里一年难得有几件需要举手投票的事情,现在,几乎每天都有需要审核的事项。

    每天都有人在代表大会上高谈阔论,游说各个委员代表,就连一些商人代表,也开始行动了,正在为他们争夺该有的权力。

    就目前而言,只有皇族是最安静的,而那些人都想拉皇族下水,只要皇族靠向那一边,那一边的胜算就会无限增大。

    可以说,我蓝田皇朝的朝堂上早就风云密布了,微臣看的有些心惊胆战。”

    “翻不了天!”

    云昭淡淡的回了一句,就重新把目光放在新的奏折上。

    “夏完淳上奏,说要启动西域铁路,你觉得如何?”

    黎国城皱眉想了片刻道:“不具备条件。”

    云昭笑道:“你们都中了夏完淳的计了,他早在河西走廊上撒下去了上百颗种子,我估计,这些种子已经帮他完成了初期的摸索工作,你看着,只要朝廷上有人说条件不成熟的话,夏完淳第二封奏折上来,一定会抽所有人的脸面。

    这个混小子?就喜欢干这种事,也不拍树敌太多,以后不好工作。”

    黎国城道:“有段国仁段部长支持他?再加上玉山书院也愿意给他一点方便,这才让他完成了在河西,西域的先手布置。

    派出去那么多的高阶人才去河西,西域这样的荒僻之地着实有些浪费。”

    云昭摇摇头道:“这里面其实也有我的意思在里面,玉山书院的学子过于骄狂?在穷边僻壤修炼三年,能去一下他们的骄娇二气。

    再者?河西?西域同样都是帝国疆土,在发展上不能厚此薄彼?你难道没有觉得东南,江南?广州?这些地方发展太快了些吗?

    富人看不起穷亲戚这是大部分人的心态,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穷亲戚对富人亲戚不亲?一家之内还无所谓,要是全体都成了这个样子?不流血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这世道很奇怪,这样做的后果?一般都是富亲戚倒霉?所以啊?在人才分配上,官员升迁以及各种福利调配上,必须要向西北这种穷边倾斜。

    夏完淳要的西域铁路可以准许他开了,不过,费用还需要他自筹,估计银行给他贷不了多少钱。

    那条路修好了肯定是赔本的,就银行那些势力眼,更希望把钱投在能赚钱的富裕地方。”

    黎国城记录了云昭的话之后低声道:“要不要跟库藏大使说句话?”

    云昭摇摇头道:“夏完淳想要仓促上马西域铁路,那就要做好被人家为难的准备,能从银行弄出钱来,是他的本事,弄不出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一条将近五千里长的铁路,想要在短短五年间完成,我不觉得他夏完淳有这个能力。”

    “三年,陛下,夏完淳必须在三年时间完成铁路建设,否则,他一旦离任西域总督的位置,铁路很可能会有问题。”

    “咦?夏完淳居然已经选好了继任的西域总督人选了?去查一下,看看这个隐形人是谁。”

    黎国城能用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恐怖。

    云昭早上问过那句话之后,傍晚跟钱多多冯英,云琸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结果。

    看过黎国城递上来的调查报告后,云昭皱眉看着冯英道:“云彰要去西域,我怎么不知道?”

    冯英奇怪的看着丈夫道:“谁说彰儿要去西域的?”

    云昭丢下调查报告道:“夏完淳!”

    钱多多听丈夫这样说,立刻重新开始吃饭,他觉得夏完淳说的话好像不算,尤其关系到云彰的时候,屁都不算。

    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儿子,冯英追问了一句道:“怎么,不好吗?”

    云昭道:“夏完淳正在培养云彰开疆拓土的意识跟决心。”

    “是好事?”

    “很难说,很可能是会开这个世界的先河。”

    “什么样的先河?”

    “大明挑战全世界的先河!”

    “您担心彰儿穷兵黩武?”

    云昭放下手里的筷子,用餐巾擦擦嘴道:“对一个帝王而言,没有穷兵黩武这一说,只有胜利与失败的差别。

    胜利了自然怎么说都成,要是失败了,就注定会成为世界的公敌。”

    钱多多嘟囔道:“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大的野心。”

    冯英笑道:“终究是帝王功业在作怪罢了。”

    夫妻三人对云彰暴露出如此大的野心似乎都不是很担心,这种事情劝阻不得,也消磨不掉,总归,都要看将来的局势,如果真的有那个必要,云彰会自己做出选择的。

    这不是他们能干涉或者能改变的。

    吃完饭之后,夫妻三人在花园里例行散步,云昭一直没有说话,回到书房之后,让冯英打开西域地图看了良久之后才对冯英跟钱多多道:“夏完淳现在的位置很好,他似乎还是不怎么满意,还在继续向西拓展,知道吗,他要是继续向西,你们知道他会抵达什么地方吗?”

    钱多多老实的摇摇头,她不知道,冯英却是一个通晓军事的,在西域的最西边点了一下道:“怛罗斯?”

    云昭点点头道:“当年与张仙芝(高)作战的人是大食人,张仙芝当年在西域的战功达到了巅峰,多少有些目中无人,后来大食人大军来了,他只带着很少的兵马迎战,所以战败了。

    这是汉人军队最深入西方的地方从此汉人军队再也没有抵达过这里。

    很明显,刚刚处理掉准噶尔汗国的夏完淳不服气,准备再开一次怛罗斯之战,只不过对手从阿拉伯人变成了波斯的萨非王朝。”

    冯英皱眉道:“擅起边衅,夫君不准备阻止一下吗?”

    云昭叹口气道:“问题是你夫君我也想试探一下这个萨非王朝的实力。”

    “要是失败了呢?”

    “什么都不影响,就像当年张仙芝战败后,并不影响大唐帝国控制西域一样,了不起就是丢失一些控制地域罢了。

    这些控制地域对我们目前来说并不重要,夏完淳想要试探一下,那就试探一下,如果胜利了,韩秀芬的海上大军就能再进一步,抵达阿拉伯海。”

    夏完淳要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云昭这个皇帝,否则,不可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被云昭猜到这么多的战略意图。

    冯英却有些紧张,她觉得夏完淳正在带坏自己的儿子,回到房间之后,就立刻提笔写信给云彰,问他到底有没有跟夏完淳达成过某种合约。

    她还觉得云彰身为皇储第一人选,有必要表现的更加深沉一点,不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回到房间的云昭躺在软榻上欣赏着钱多多宽衣解带的模样,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这是对已经上了一点年纪的老婆的最大尊重。

    晚上会不会有事情不知道,必须要表现出向往的意愿,生活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不能老婆在一边搔首弄姿的你却表现的跟老僧一般进入入定状态。

    这很不好。

    “夫君,显儿果然如您所料的那样,没有在广州停留,而是坐船离开了广州直奔了南洋,您说,他怎么就不肯听话呢?”

    钱多多往脖颈位置喷了一点香水,不是那种香臭难分的龙涎香,云昭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好闻。

    “我很怀疑,夏完淳不仅仅串通了云彰,还串通了云显。”

    钱多多看了一眼正在看书得丈夫一眼道:“您怎么不早说?”

    云昭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以夏完淳的秉性,干大事的时候,没可能只联系云彰,不联系云显。”

    钱多多立刻有些来气了,恨声道:“显儿既然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到一个超然的位置上,干嘛又一头扎进这滩浑水中间来呢,这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的。”

    云昭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道:“显儿其实很压抑,你不会认为没能成为皇储,对这个孩子毫无影响吧?”

    钱多多冷声道:“有影响也是他自己选的路,当年,他但凡肯上进一点,我也不会主动放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云昭点点头道:“这话是对的,不过呢,也就是因为尘埃落定了,显儿才会显露出这种心思的,这时候露出这种心思,只能证明,他也想干一番大事。

    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第一一四章幻想中的刀斧手

    夏完淳更深一层的目的,云昭没有跟钱多多冯英说。

    那就是——夏完淳在把自己当成一个阶梯,供云彰往上爬。

    对于这一点,云昭是不同意的。

    否则,夏完淳不会在西域总督任期只剩下三年时间的时候准备开始修建西域铁路。

    几千里长的一条铁路,就如同黎国城所说的那样,准备三五年,再修建五六年,才是一个正常的时间顺序。

    三年?能准备好开工就不错了。

    而且,西域铁路的始发点兰州,现在还没有通铁路呢。

    人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出现这种自我付出,自我牺牲的人。

    因为,他做的事情不符合人的本性。

    一个母亲不计回报,把自己的一生乃至血肉,生命全部给了儿子,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孩子好。

    这样的故事人们听过,见过太多了,结果好的却不多。

    事情到了极致之后,总有一个人会感到不舒服的,要嘛是母亲极度的失望,要嘛是孩子极度的压抑,所以,夏完淳这种自我牺牲的想法是要不得的。

    所以,云昭在第二天,就派了云春,云花去了西域,这两个人拿着一根鞭子,她们去西域唯一的目的就是抽夏完淳一顿。

    也只有她们两个能对夏完淳动用家法,就像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夏完淳犯错了,抽他鞭子的人不是云春,就是云花。

    这是家法,是老师惩罚学生的家法!

    云氏确实需要一个强大的云彰,可是,云氏绝对不需要一个变态的云彰。

    正常人的心思是可以预测的,变态的心思则不可预测。

    而夏完淳这个孩子别看是一个活泼的,可是,只有云昭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死心眼的,要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在史书上流芳百世了。

    自己教出来的是学生,不是家奴,这一点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如果云氏真的需要家奴,早就调.教张国柱,韩陵山?韩秀芬这些人了?不至于让他们生活在一个自由的空间里?更不至于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跟他们商量。

    既然施恩了?就别要回报!

    更不要指望回报。

    否则,只能收获伤心。

    只有不指望回报的施恩,才有可能收获一半的回报。

    对于人性,云昭从来都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也就是因为如此?张国柱?韩陵山这些人虽然看似铁面无私?却总是在关系到皇族事物的时候退避三舍?在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愿意跟云昭说?从他这里寻求支持,而不是另立门户。

    云昭认为这就足够了。

    人家只是欠你四十斤糜子?不欠你的命。

    这也是云昭之所以会放任他们私下里斗得死去活来,自己稳坐钓鱼台的原因?更多的,是云昭出于对这些人的信任。

    他觉得?那些争论很快就回归平静?不论争论多么的激烈也是如此,毕竟?只要是玉山书院出来的人,很少有喜欢内耗的。

    所以?他们之间的争论一定会来的迅猛,去的快速。

    当上了皇帝,基本上除过人事调配之外,就没有别的公务了。

    也没有时间,精力去管理别的公务。

    大明如今人口超过了一万万三千万,大小四十六个府,两百九十七个州,大小两千四百五十六个县,天下的事情何其的多,就算把云昭累死,他照顾不过来。

    真正管理天下的百姓的还是那些官员。

    云昭一个人甚至连管好官员的能力都不具备,毕竟,大明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能管好身边的这些官员,再通过这些官员去管理别的官员。

    以前,云昭还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一下庞大的大明朝发展的速度,现在,他发现,能把武器,火车,电报弄出来,已经是上天给脸了。

    在燕京,云昭做了太多的人事调整,这些调整都是有目的的,其中军权彻底收回之后,云昭就一直在等朝堂上的争论结束,一直在等着张国柱这些人向自己索取退让之后的红利。

    没有错,自古以来的政治就是这样的,不能因为你是皇帝,就可以在政治斗争中只索取,不回馈,一般不愿意回馈的皇帝,下场不是不好,而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种皇帝一般都被史书写成暴君。

    韩陵山提着酒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云昭就知道,在跟张国柱徐五想他们的斗争中,韩陵山获得了胜利。

    “这么说,代表会举手表决的时候你们获得了一半以上的代表赞同?”

    云昭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韩陵山带来的猪头肉问了一声。

    “六成以上的代表们认为国相府的权力过于大了,应该分权,不能让国相府变成早就被历史淘汰掉的宰相府。”

    云昭点点头道:“好骂,立法权被代表大会拿走了,司法权被獬豸拿走了,检察权再被你们拿走,国相府基本上就不剩下什么权利了。”

    “行政权!最重要的行政权依旧留在了国相府。”

    “说说吧,你们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从国相府中脱离出来。”

    韩陵山叹口气道:“不干涉国相府的行政权。”

    云昭吃了一颗花生后,继续看着韩陵山道:“继续说。”

    “张国柱,徐五想要的是一个不受任何外在权力干涉的行政权。”

    云昭把猪头肉跟花生一起放进嘴里大嚼,味道好的出奇,用一口酒把菜冲下去之后道:“意思是说,我这个已经拿到了军权的皇帝,也不能干涉行政权?”

    韩陵山有些尴尬的道:“是不能干涉,立法,司法,行政,监察,这四个权力中的任何一项权力,您只有最后的审议权,任命这四个大机构首脑的权力,您不同意的律条不能实施,您不同意,的这四个部门的首脑不能任职。”

    云昭点点头道:“我这个皇帝还是中了你们这些人的毒计。”

    韩陵山摇头道:“不能这么说。”

    云昭再次点点头道:“成啊,你们都开始逼宫了,朕这个皇帝当得窝囊,不接受也是不成的,怎么,以后我们就这么相互监督,相互提防着过日子?”

    韩陵山一双虎目逐渐变红,举起一杯酒单膝跪地向云昭敬酒道:“陛下千秋万岁!”

    云昭举杯跟韩陵山碰了一杯道:“你也千秋。”

    韩陵山道:“不宣传,不明示,陛下依旧是我皇,二十年后……”

    云昭淡淡的道:“不用给我留脸面,这个政权架构本身就是我想出来的。”

    韩陵山道:“不,二十年,这是我们一致的意见。”

    “随你们的便,只要你们不后悔就成。”

    “微臣会用生命维护誓言。”

    “你呀,又被人当枪使唤了。”

    “没有,是微臣自己请命来的。”

    云昭冷笑一声道:“就不担心朕在门后藏上三百刀斧手,把你剁成肉酱?”

    韩陵山正色道:“陛下如果想看微臣肉酱模样,派一个屠夫来就够了,不用三百个刀斧手这么夸张。”

    云昭叹口气道:“把他们都叫进来吧,我们一起好好喝一杯,这些年看你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怪憋屈的,现在终于把话说出来了,不喝一杯可不成。”

    很好!

    那些混账东西很快就进来了。

    没有人身着铠甲一类的防护器具,也没有人夸张的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可以移动的武库,韩陵山就连习惯性携带的长刀都没有带。

    云昭很高兴,政治斗争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依旧愿意相信他,相信他这个皇帝不会伤害他们,即便在他们提出限制皇权之后。

    先前的人事变动,云昭一言九鼎,没有给这些人任何选择的余地,不论是李定国,雷恒,高杰,还是徐五想,杨雄,他们都在等云昭这个皇帝做好自己的布置之后,在他们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提出了他们希望已久的政治改革。

    也就是说,他们以最虚弱的状态,向云昭这个皇帝发出了最强音。

    云昭理解其中的悲壮意味。

    先前跟韩陵山开玩笑的三百刀斧手也不一定就是开玩笑。

    皇帝掷杯为号,刀斧手汹涌而出,在宫殿之上,将某人,某些人剁为肉酱的故事太多了。

    云昭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准备了很多酒菜,且心情极为平静。

    这一天,云昭喝了很多很多酒,也放弃了很多很多权力,当然,也放弃了很多很多的责任。

    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百姓们依旧开始一天的忙碌,世界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粮食价格没有变,蔬菜价格没有变,针头线脑的价格也没有变化。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清晨。

    可是,对于燕京城里最高等级的官员们来说,这就是大明皇朝簇新的一天,大明皇朝将从皇帝金口玉言,口含天宪过渡到了集体决策制度上。

    史称——《燕京盟约》。

    在这个盟约中,确实的规定了云昭这个皇帝得权力,义务,以及限制,同时规定了大明真正的统治者除过皇帝为世袭之外,其余四者,将五年一选。最后由皇帝任命。

    当然,目前为止,这条盟约只是一个口头盟约,规定了,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将会真正写入大明法典,并开始真正实施。

    而全天下的官员们,也需要用二十年的时间来逐渐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完成自身角色的转换。

第一一五章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大明帝国的权力归属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所有横亘在蓝田皇朝朝堂上的阻碍,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张国柱,韩陵山,徐五想,杨雄等人辞官几次都被云昭给拒绝了。

    他们觉得有些对不起当年拯救他们的云氏,愿意立刻交出权柄而后云游天下。

    让云昭轻易的做到独揽大权。

    这就是有病!

    这些家伙心里还念着云氏的好,要是换一批白眼狼上来,云昭这个皇帝更加的不好当。

    别说大明官员中间都是忠心云氏的人,就目前而言,只有那些已经战死的大明官员,才是真正效忠云氏的人,人只要活着,就做不到纯粹的忠诚。

    有时候云昭会在钱多多,冯英睡熟的时候长时间的看她们……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想多看一会。

    只是,除过钱多多偶尔会吹一个鼻涕泡,冯英偶尔会打个呼噜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有时候,云昭也会招来歌舞团的人给他表演歌舞,歌舞很好,很美,尤其是《采薇》被编排的美轮美奂,让人总想脱掉衣衫,在原野中狂奔,追寻远古的呼唤。

    虽然这里的美女云昭可以予取予求,不过呢,他还是斥退了歌舞,独自饮酒好像比众人陪伴更加的愉快。

    赛马,他的汗血马没有任何一匹马能跑赢,准确的说,全大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赢他这个皇帝。

    看角力,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在擂台上打的翻翻滚滚难解难分,明明一锅锁喉就能干掉对方,非要去抓人家的胳膊,最后被人家反过来掀倒……

    斗狗,看了一次就下令禁绝斗狗,太残忍了。

    斗鸡,两只秃毛鸡长得跟云杨似的,斗得鲜血淋漓的也应该禁绝。

    斗蛐蛐……云昭喜欢了一阵子,只是在某一个傍晚,云昭看到天边的火烧云,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将蛐蛐罐里的金头大将军喂了刚刚长出羽毛的斗鸡。

    冯英希望丈夫能陪她一起骑马,被云昭拒绝了。

    钱多多不知从哪来弄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送过来,差点被云昭丢出去的砚台把她两给砸死。

    总之,云昭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

    钱少少小心的来找云昭喝酒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家姐夫废黜那个所谓的《燕京盟约》?却被姐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我要出征!”

    云昭穿上了很久很久没有穿过的铠甲,提着一柄宝剑,站在行宫院子里对同样穿着铠甲的黎国城道。

    黎国城小心的施礼之后问道:“启禀大帅,我们征战何方?”

    “逆贼李弘基贼心不死?屡屡犯我疆界?当一鼓荡平之。”

    “启禀大帅?如今?李弘基远在万里之外与白熊嬉戏?不好捉拿,不如,大帅再换一个敌人。”

    “那就换奴酋多尔衮。”

    “启禀大帅?卑职听闻多尔衮如今正在极北之地伐木造船,似乎要进入北海。”

    “咦?他想自杀?”

    “启禀陛下?根据监察部密报得知,多尔衮在极北之地捉到了一些以猎杀海豹为生的野人?从这些野人身上得知,在大洋对面,有一片更加古老的土地,至今少有人烟。”

    云昭沉默片刻,解下头盔,卸掉甲胄,把宝剑交给了黎国城,对守候在身边很久的韩陵山道:“李弘基到底不如多尔衮。”

    韩陵山见皇帝陛下终于正常了,就连忙凑趣道:“难兄难弟而已。”

    云昭叹口气道:“你不知道,多尔衮要去的那片大陆,比我大明的疆土还要大一些。”

    韩陵山道:“大又如何,极北之地也比大明大了不少,蛮荒之地,我们要来何用?”

    云昭很想说一句,你知道个屁啊。

    这句话到了嘴边被他留在了嘴里,他发现,韩陵山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记忆中的北美洲,还是后世那个赫赫帝国所在地,自然觉得那里重要无比,可是,现在,那片土地上还真的是蛮荒之地。

    他不知道建奴到了那片土地上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是活下来,以建奴的野蛮习惯,恐怕很难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衍生出自己的文明。

    离开了汉人文明圈子的建奴,什么文明都衍生不出来,随着环境日益恶化,他们返祖的可能性会更大。

    不过,从人类文明史的角度去看多尔衮的行为,无疑是悲壮的,豪迈的,甚至是伟大的。

    云昭不想让大明人再经历一些什么悲壮的,豪迈的,伟大的事情,毕竟,这些赞誉之词使用鲜血写成的,道路是用尸骸铺成的。

    这种事情大明人以前做过很多了,现在,就少做一些,安稳一些,多幸福一些,躺在祖先的恩萌下,好好地研究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就成了。

    至于派出一支军队去追杀建奴,将他们全部绞杀在极北之地的想法,即便是在梦中,云昭都没有试验过。

    这也就是韩陵山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反应的原因所在。

    这个时候派军队去极北之地,那不是作战,而是真正的谋杀。

    西比利亚的寒流会让大明军队品尝到最大的失败的,云昭不觉得大明的军队能在西伯利亚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从远方传来的消息可以看得出来,李弘基只剩下不足五万人,建奴能勉强活到现在的也不足二十万人。要知道,李弘基离开锦州的时候,麾下人马超过了四十万,而建州人在离开朝鲜北上之时,男女老少加起来超过了七十万。

    这是人类史上一次悲壮的远征,而这个悲壮的远征直到现在,不论是李弘基还是建州人依旧看不到尽头。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就是云昭目前的状态。

    这些天,臣子们知晓皇帝的心里不会舒服,于是,全天下能找得到的美食,珍宝,美人,珍禽异兽,全部都送到了燕京城。

    这一次,没有一个不长眼的臣子会劝谏皇帝,没有一个人对臣子们的作为说三道四,就连钱谦益都从天一阁弄来了几套精美的宋版书送到了燕京城。

    此时此刻,只要能让皇帝心里舒服了,让天下人谋算了多年的分权制度可以延续下去,付出再多都是赚的,哪怕云昭从此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不理朝政的昏君,都是完全值得的。

    为此,他们愿意把云昭供在头顶上,如果可以,送进神龛也不是不可以。

    全权力的皇帝对天下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而只有部分权力的皇帝,即便是能力不足,性格上有缺陷,对天下的影响力也是极度有限的。

    皇帝是世袭的,这不要紧,而国相府,监察部,法部,代表大会的人选却是可以调整的,即便这些人祸害天下了,也仅仅有五年的任期,不满意换掉就是了。

    这些变化,在天下有识之士的眼中,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变化,唯有如此,明天下才能打破旧有的循环怪圈,可以真正做到万万年。

    为此,像黄宗羲,顾炎武,傅山这些人甚至愿意为维护这个制度殉葬。

    对于这些人的小心思,云昭看的恨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只是因为他知晓,在今后的百十年的岁月中,皇帝绝对是一个高危职业。

    且不论是哪里的皇帝。

    皇朝灭绝,是大势所趋,不会因为云昭愿意不愿意就会产生别的变化。

    云氏皇族趁机做到了未雨绸缪,不算英国那个倒霉的皇帝,云昭算是第一个主动交出一部分权力的皇帝。

    尤其是主动交出,和平交出,这就让现有的政治基础有了广泛意义上的认同,一旦这些习惯形成之后,以后更改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

    云昭不想让自己的子孙把日子过得跟崇祯与溥仪一般。

    只是失去了一部分权力,就像是在割他的肉……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通达的人,以为自己对权力的看法有些豁达,然而,事到临头,焦虑,恐惧,愤怒,厌烦,暴躁,各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要知道,平均一天龙颜大怒八次,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

    “陛下今天只发怒两次。已经很好了。”

    “那就不要改变陛下的饮食以及作息,继续下去,陛下会一天天走出来的。”

    “这些天,大家都逆来顺受一些,有脾气的给老子把脾气收起来,有不满的给老子憋住,这是天大的变化,陛下很辛苦,要是坏了这件大事,严惩不贷。”

    “陛下今天直到现在还没有发怒,就是有些嗜睡,心慌,出汗,砚台都举起来了准备砸黎国城,又轻轻放下了,看来陛下开始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送去的美人,被陛下撵出行宫,钱皇后,冯皇后很高兴,陛下对她们得情谊依旧深厚,更没有放纵自己。”

    “陛下今天唱了一首奇怪的歌,很怪,可是很好听,听这首歌的大意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第一一六章言不由衷的云昭

    权力,从一个人的玩物变成了公众产品之后,与生俱来的庄严性,排他性就逐渐消亡了。

    最后真正变成保护所有人的一面护盾。

    这本身就是很早很早以前,人们把自己的权力交给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统管的时候就有的美好愿望。

    据说,在远古时期,男人看到美丽的女子就一棒子敲晕,然后带回山洞成就好事。

    据说,在远古时期,人们可以为了各种原因相互争斗,屠杀,每一个人都活在恐惧之中。

    女子为了不被人一棒子敲晕,醒来后变成别人的财富,因此,她们准备交出自己的一部分权力,用遵从强力人士的话来换取自己不被随意敲晕的权力。

    男人们也愿意为了自己不被随意屠杀,也把自己的一部分权力交出去,换取自己不被随意屠杀的权力。

    所以说,权力是相对的,是交互的,更是有着最美好寓意的。

    当皇帝出现很久之后,就有了一个可笑的论断叫做——君权天授。

    不过,这也说得通,因为在中国社会的理解中,天有很多种解释,其中一种,便是指百姓。

    这就是儒家学说中最美妙的一个地方,一字多音,一字多解,自然就会衍生出很多种解释来,几乎每一个朝代,都会对很多传统的东西重新注解一遍,还能解释的一点都不突兀,不奇怪。

    这他妈的就是哲学。

    按照韩陵山对大明目前体制的解读,就简单的多了,以前整个大明就一颗脑袋,云昭的脑袋,一旦这颗脑袋坏掉了,庞大的身体就一定会出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还长着其余四颗小脑袋,大脑袋坏掉了,其余四颗小脑袋还能控制大明这句庞大的身体,让他继续前进,直到最大的那颗脑袋恢复正常为止。

    这是一种美好的期望。

    中间一定还需要通过血与火的淬炼。

    云昭来到了燕郊的乡下。

    这一次跟以往一样,依旧是白龙鱼服?穿着他永久不变的青衫。

    离开了城市?回到乡下?云昭的心情也就莫名的好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一个叉开腿露出生殖器坐在粪堆上的一个半大的傻小子,他就觉得这个村子的生活应该不错。

    在乡下,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傻子。

    据说,这是傻子把这个村子的所有灾难全部扛下来了?所以?才有了整个村子的繁荣兴盛。

    人们又把这一现象叫做——无傻不成村!

    云昭之所以会认为这个村子的生活不错的原因就在于,眼前这个正举着粪叉吓唬他的傻子?不但穿着衣裳,还很整齐,至于裤裆?完全是因为被他不小心撕破了。

    这个穿着衣裳的傻子?不但有衣服穿,而且还长得非常健壮,十四五岁的年纪彪悍的如同一只牛犊子似的。

    他明显不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因为?他在保护他的粪堆?不允许云昭染指他的粪堆。

    “烂唐吃饭了。”

    一个不知道是他母亲还是他嫂嫂的女子隔着墙召唤这个傻子,这个傻子明明很想去吃饭,却很担心他的粪堆?犹豫着,磨蹭着,还不断地摇晃着粪叉吓唬久久不愿离去的云昭。

    云昭对他守卫的粪堆没有什么觊觎之心,他只是想近距离的看看这个傻傻的年轻人,他更想通过他来审视一下这个村子。

    很好。

    傻子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不过看的出来,衣服做的还是很用心的,他裸露在外边的屁.股,大腿,以及胳膊,脊背上基本没有什么伤痕。

    就连脚上的鞋子,虽然破了两个洞,却大小合适。

    这就表示他没有被虐待,生活上也没有被亏待,这些细节很见人心。

    傻子很聪明,当侍卫按照云昭的吩咐给了他半只烧鸡之后,他就立刻放弃了他心爱的粪堆,小心的捧着半只鸡喊着“嫂嫂,娘娘”一类的称呼回家去了。

    他真的很喜悦,似乎忘记了粪堆的重要性。

    云昭转过身瞅着韩陵山道:“我就是大明的傻子。”

    韩陵山道:“聪明起来很容易,聪明人想要变成傻子就难了。”

    云昭点点头道:“真的很难,非常难,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别让我重新变成聪明人。”

    韩陵山道:“您从来就没有傻过,即便是发傻,也是因为你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云昭笑道:“放心吧,我会做一个幸福的人,至少我会努力让我幸福起来。”

    韩陵山大笑道:“如果你想丢开一切准备游山玩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

    云昭点点头,却把目光落在一株石榴树上,虽然已经到了夏日,这颗石榴树上依旧有几朵花开的极为艳丽,只是,注定结不了果子罢了。

    云昭来乡下,其实是一种习惯,原因是,夏收就要开始了。

    这个叫做刘家洼的庄子,在秋收之后就要彻底消失了,张国柱已经决定在这片低洼地带修建一座巨大的水库,这是他围绕燕京城准备修建的二十二座水库中的一座。

    他很希望通过这二十二座水库能够调整一下燕京干旱的气候。能把燕京附近的平原变成鱼米之乡。

    云昭不知道张国柱这样做能不能达成目标,他觉得这样做可能效果不好,因为燕京的沙尘来源并非燕京周边,而是来自于不远处的那座沙漠。

    不过,他现在忍住了,没有说,因为水库工程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在他确定了国相府的职权之后,张国柱立刻就开始了,一刻都没有迁延。

    这个时候再提出来,不论正确与否,都会引来轩然大波的。

    所以,闭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段时间里,不论是国相府,还是监察部,亦或是法部,还是代表会,他们上呈给云昭的公文,基本上都是类似通知一样的文本。

    云昭可以在上面签署意见,然而,他的意见不再是最终的决策。

    想要否决这些文件,他也必须通过代表大会,形成最高决议之后才成,虽然云昭想要在代表大会中策动一次表决,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还是一次次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茶水泼在张国柱,徐五想,韩陵山这些人脸上的行为,继续保持了一种狂躁的缄默。

    刘家洼村子里面很干净,尤其是道路,更是被人清扫干干净净,连树叶子都看不到一片,里长说,这是村子里的人的习惯,干净了无数年,扫地早就是一种自发的行为。

    这些话,云昭一个字都不信,他忍住没有抬腿去踢这个混账里长,继续微笑着在村子干净的不像话的道路上行走。

    这是一座非常幽静的村落,树木高大,房屋低矮,人们还喜欢趴在门缝里看人,不过呢,这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了,这里注定要被大水淹没。

    他们却没有多少悲伤地感觉,云昭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这一点云昭很骄傲,因为搬迁补偿这种事情是他一手策动的。、

    从蓝田县开始,至今,已经成了全大明人的共识,拆人家房子就一定要给补偿,这个补偿的标准一般是原房屋价值的一倍半。

    不仅仅如此,官府不能给了钱之后就了事,还必须尽快恢复搬迁区域百姓的正常生活。

    然而,刘家洼村子没人知晓,这条政策是眼前这个青衣人策动的,更不知晓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皇帝。

    “以后,你们监察部不会再向我回报你们的工作内容了吧?”

    云昭踢着脚下的泥土,低声问韩陵山。

    韩陵山怒道:“是你不看,可不是我们不给好吧?张国柱在准备修建二十二座水库的时候几次三番的上门求教,是你把人家关在门外,说他们自己做主就好了。

    监察部对你哪来的秘密可言,就算我不给你看,钱少少会不给你看?

    獬豸不愿千里把秋决的死刑核准书给您你送来,你看一眼了吗?

    你知不知道,代表会里的委员们现在有多惊慌,原本门庭若市的表决各种议案,自从给你汇报的时候,你说了一句他们看着办就好。

    结果,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代表会一个议案都没有通过不说,前面批准通过了的议案,也全部暂停,你的心情要是再好不起来,我们蓝田皇朝干脆停摆算了。”

    云昭瞅着韩陵山道:“不是说了你们可以自决吗?”

    “说的好听,国相府试探着开了这二十二座水库的先例,你立刻就来到了刘家洼游玩,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游玩的。

    就算是你想吃桃子,石榴,也要再等等不是?

    还不是在故意给张国柱,徐五想他们添乱,已经定好的章程,听说你要来刘家洼之后,立刻就停止了,您也看见了。

    这里的百姓白白的高兴了。

    刘家洼不搬迁了,这里也不修水库了。

    现在,你满意了?”

    云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拍拍韩陵山得肩膀道:“拆啊,继续拆啊,挺好的,这里有一个水库,风景会更好,百姓也有了事情做。

    没什么坏处!”

    韩陵山狐疑的道:“真的?”

    云昭认真的点点头道:“真的。”

    韩陵山又道:“既然这样,我就告诉张国柱他们,这事可以继续。”

    “那就继续啊……”

    ”算了,水库计划取消!”

第一一七章累了,我陪你回娘家

    “看来陛下不理政务的时间会比我们想的时间要长。”

    张国柱的压力很大。

    在皇帝不再理睬政务的时候,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也就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皇帝以前担负的压力有多大。

    他也才开始发现,皇帝处理国政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出过大的纰漏,发现这一点之后,让他心头的压力重如泰山。

    同样的,徐五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皇帝听到了开头,似乎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他处理起政务来举重若轻,看似一些随意的小事情,在皇帝的积极推动下,往往就能开出令人惊诧的巨大花朵。

    他们也才发现,他们以前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基本上都在遵循皇帝的旨意在办事,这些旨意非常的靠谱,以至于让他们生出政务不过如此简单而已。

    现在,皇帝不做声了,不再看他们的奏章,奏章上也不再有密密麻麻的批注,他们一下子,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没了底气。

    “你们说,这二十二座水库要不要继续修建?”

    “必须修建,库区的百姓已经做好了搬迁的准备,这时候突然说不搬迁了,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官府声望会受损。”

    “水库的修建是一件小事情,怎么都算是惠民工程,至于能不等达到降低沙尘的目的,以后再看,从今往后,我们的工作应该更加细致,更加谨慎。

    如此,才不负陛下分权之心。”

    众人齐齐点头,只是一个个脸上的神色很凝重,他们最大的担忧就是,皇帝此次下定决心分权的目的,在于考验他们,如果他们做的事情不能让皇帝满意,很可能,分权这种事情就会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以后了。

    云昭的心情终于调整过来了。

    尤其是云琸在他怀里跟他说了一些悄悄话之后,心情就变得更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喝了一碗汤。

    “过几天?我们出发去应天府。”

    云昭擦擦嘴?对冯英跟钱多多道。

    冯英叹口气道:“至少要准备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走的开。”

    云昭摇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就我们全家去南京,这一次?文武百官以及大军没必要全部跟着?五六千人的小队伍,行程应该很快。”

    钱多多忧虑的道:“张国柱他们可能不会同意。”

    云昭轻笑一声道:“老子想去哪里,什么时候去,是老子的事情,他们还管不着。”

    冯英笑道:“也好?甩开他们,我们一家子走就是了,去了应天府住在行宫里?也不错。”

    云昭笑道:“不住行宫?去扬州东街?我们赔多多回趟娘家,就住在娘家?我们正好有时间,去的时候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正好制作一些桂花油?家里的老手艺不能丢。”

    钱多多愣住了,只是大眼睛里的泪水在迅速的汇集。

    云昭擦掉钱多多眼中的泪水道:“正好有闲暇时间……”

    话说了一半,云昭自己的鼻子都酸,自从他来到了大明时代,每一天都在为这个老大的王朝呕心沥血,每一天都在为这片土地上的族人的幸福生活努力。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三十年了。

    他自认对得起这个时代,也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现在,想要休息一下,不过份吧?

    “扬州府啊……那间小院子啊……那棵桂花树啊……还有我爹娘住过的屋子啊……”

    钱多多温柔的扑进云昭的怀里,露出少女一般纯净的笑容。

    “我很早呢,就让谭伯明他们重新整修了那座小院子,还把那条街都给买下来了,种了好多的桂花树,有金桂,有银桂,不仅仅如此,那座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满了司农寺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花卉,这个时候去,一定很好。

    而我又弄到了波斯人制作花卉精油的秘方,让少少给我打下手,我们一定能把那座香坊重新开起来的。”

    “那是我心中的痛,我不敢想那间小院子,也不敢想那座吞噬了我父母生命的水井。”

    “这本来是我给你准备的,等到那一天我讨厌你了,就把你发配到那里去……”

    钱多多娇媚的笑道:“您舍不得。”

    “舍得,我们全家都去……”

    冯英见不得钱多多在丈夫怀里的那股子黏糊劲,就敲敲饭碗道:“夫君就没有想过把我发配到那座冷宫里去吗?”

    “有啊,就在夔门那边的那条小山谷里,就是路不太好走,地方官府开凿了一条石头路,听说仅仅是石头台阶就有七千三百多阶。

    当地官府清理干净了那里所有的杂草,开垦出来了一千多亩的梯田,听说亩产不低,人们还在那些稻田里放养了稻花鱼,那些鱼金黄,金黄的,到了稻子收割的季节,正好到了鱼肥的时节,人们就放干稻田里面的水,把鱼捞出来,放在木桶里腌制,味道不错。

    你跟楚楚当年居住的那个山洞,也被整修一新,工部用了最好的工匠,用了最好的木料,竹料,在那里修建了几座木楼,竹楼。

    还在你以前居住的那座竹楼前边,种了好多竹子。”

    冯英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吗,即便是被您打入冷宫,妾身也不怨您。”

    云昭叹口气道:“总共就两个老婆,我发配谁去?要是两个老婆都打发走了,你们难道不觉得我才是那个被打入冷宫的人吗?”

    冯英摸着丈夫的脸满含怜悯之意的道:“那就躲一阵子,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云昭的旨意被彻底迅速的贯彻了。

    云杨统领五千最精锐的关中子弟兵一路护送,钱少少统领两千内卫武士,紧紧跟随。

    这一次,也因为云娘不肯在燕京停留,更不愿意跟着儿子去应天府,老人家就带着不清不愿的云琸回玉山老家了。

    所以,云昭准备全体骑马去应天府。

    至于张国柱等人要求觐见的要求全部被他无视了,等到这些人三天后再来行宫的时候却发现皇帝已经离开了行宫,大军正在缓缓启程。

    云杨拒绝接受张国柱安排地方官府接待的好意,准备以急行军的速度,尽快赶赴应天府,至于补给,军中自然会携带。

    目送大军离去,张国柱痛彻心扉,他几乎认为,这是皇帝在跟他决裂,以后,大家只有君臣之间的名分,再无兄弟之情。

    韩陵山在目送云昭的队伍走远,恨恨的道:“他在躲清闲。”

    张国柱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我们兄弟之情决裂的前兆吗?”

    韩陵山不屑的看着张国柱道:“兄弟之情也是可以决裂的吗?”

    张国柱道:“难道不可以吗?”

    韩陵山嗤的笑了一声道:“决裂的能是兄弟之情吗?”

    说完就背着手走了,走了半截又转回来对张国柱道:“过几天我们监察部要搬去应天府了,老子为这个国家操劳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我们不能四分五裂!”

    “为什么不能四分五裂?”

    “我们是朝廷!”

    “连皇帝都跑了,还狗屁的朝廷,你要是喜欢,自己再攒一个。”

    “你——混账!”

    随着韩陵山的离开,法部,以及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也要回到玉山,同时离开的还有玉山书院,玉山大学堂的几位先生以及学子。

    喧闹的燕京城随着皇帝的离开,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改变依旧在继续,燕京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个大工地。

    不仅仅是城里面被挖的乱七八糟,城外也是如此。

    张国柱的意志在这座城市里依旧被坚定不移的进行着。

    云昭很喜欢骑马,冯英更是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就是钱多多不怎么喜欢骑马,总是想跳到丈夫的马背上,希望丈夫能抱着她骑在一匹马上。

    只是她的小动作,总会被冯英先一步发现,总是不能得逞。

    顺天府到应天府足足有两千里路,虽然这一路上都是砂石路,依旧算得上是道路平坦,云杨拿出来了一百倍的劲力,保持着每天行军两百里的强行军速度。

    这一次,云昭没有劝阻,虽然兵书上说:“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这一次就没必要说这句话,大明朝最近的敌人也远在万里之外。

    试验一下快速奔袭,也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每天跑两百里,很累,而云昭现在就需要这种疲惫,然后好睡个好觉。

    应天府知府谭伯明出城三十里迎接皇帝,却被皇帝裹挟在大军中骑了三十里的马,至于,在城外等待皇帝驾临的本地官员以及准备给皇帝敬酒的乡老们,连皇帝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就发现这支快要上万人的军队已经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南京城。

    同时,他们的知府大人也不见了踪影。

    “朕此次来应天府是来隐居的,不听奏报,不观地方,你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我不存在。”

    云昭说的客气,谭伯明此时却心乱如麻。

    身为本朝的大知府官员,他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对于朝堂上发生得事情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陛下要去扬州?”

    “没错,陪多多回一趟娘家,就住在你整理出来的那座院子里。”

    “陛下,不可因一时之气就……”

    “朕没有生气,就是觉得有些累了。”

    “如此,请容微臣也一并走一遭扬州。”

    “不用,有扬州知府在朕身边听用也就是了,你公务繁杂,就不劳动你了。”

    谭伯明轻声道:“微臣永远以陛下马首是瞻。”

    云昭拍拍谭伯明的肩膀道:“别急着站队,分权是一定要分的,朕现在只是不适应,觉得疲惫,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罢了。”

    谭伯明躬身道:“微臣知晓该怎么做了。”

    云昭盯着谭伯明的眼睛道:“张国柱他们也是朕的臣子,并非叛贼,用不着你在从中出什么力气,好自为之吧!”

第一一八章谈话的时候不能太坦诚

    云昭喜欢扬州潮湿闷热的天气。

    只是这里的雨水没有关中的好。

    关中的雨水要嘛猛烈,要嘛温柔,不像扬州的雨水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

    雨水不够大,就不能彰显天地之威,雨水不够小,又不能呈现杏花烟雨江南的韵味,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扬州算不得好地方。

    不过呢,桂花香气从湿漉漉的空气里传播过来,萦绕在鼻端,眼前,身侧,就会让人无端的生出一些遐思出来,就像身边总有一个看不见身影的美人儿伴在身边。

    所以呢,江南多美艳的传说。

    下午,云昭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了美人钱多多,上苍对云昭很是宽厚,不仅仅有美人钱多多,不远处还坐着一位美人——冯英。

    美人当然是二八年华的最好,眼前这两个美人美则美矣,就是有些老,足足有四个二八年华美人那么老。

    虽然刚刚睡醒,脑袋还有点混乱,云昭依旧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更没有表现在脸上,脸上的微笑是现成的,成熟且温暖。

    许久不见的楚楚抱着一个装满桂花花枝的笸箩从月亮门外走进来,她的模样变化很大,因为生了很多孩子的缘故,当年那个娇憨的小丫鬟自然变成了膀大腰圆的货色。

    不过,身上的贵气却怎么都掩饰不了,见到冯英,跟钱多多的时候施礼的样子标准的让云昭汗颜。

    很快,钱少少也从月亮门外边走了进来,他带来了更多的桂花。

    现如今,这夫妻两看起来就越发的不般配了,钱少少虽然穿着一身麻衣,站在绫罗满身的楚楚身边,看起来更像是楚楚的儿子而不像是她的丈夫。

    没办法,一个女人在生了六个孩子之后,就会变成这个模样。

    在这个时候,丈夫不丈夫的就不怎么重要了,反倒是六个孩子才是楚楚的心头肉。

    不过,在楚楚还娇媚的时候,钱少少还是以风流闻名玉山的,可是,这些年?钱少少反倒没有什么风流韵事传出来,待楚楚也比往年好了很多。

    别人家的事情云昭一般是不管的?尤其是关系到人家夫妇之间的事情云昭更是从不多问,哪怕钱少少是他的小舅子。

    雨中采来的桂花,香气是要损失很多的,不过?钱少少是不管的,他只知道姐夫跟姐姐准备在下午的时候准备提香。

    房间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密封铜锅?一根铜管从铜锅里延伸出来?半截浸泡在一个水盆里面?然后再延伸到外边。

    制作精油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把这些盛开的桂花连树枝带花一起放进铜锅里蒸煮?让水蒸气通过管子溢出来?滚烫的水蒸气在被冰水降温之后?再还原成水从铜管里流淌出来,精油也在其中。

    因为油比水轻的原因?只要放掉底层的水,留下最上面的精油?精油也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云昭照例是不干活的,只动嘴?不动手。

    钱多多很自然的认为这该是她们水家……不钱家的不传之秘,所以显得很勤快。

    不过?她也是瞎忙活,干活的还是钱少少跟楚楚,以及冯英。

    既然皇帝都彻底的抛开政务不再理财了,她们哪怕是假装,也必须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铜管里开始向外冒热气了,也开始有水滴出来,钱多多欢喜的大叫,因为香气也出来了。

    铜管里不断地向外滴水,最终都流淌到一个底部有阀门的玻璃大杯子里去了。

    没用多长时间,玻璃杯子里就装满了水,只是在水的上面,铺着一层淡黄色的精油。

    云昭动手放掉杯子底部的水,让铜管里的水继续往下流。

    刚才钱少少往铜锅里放了两百斤桂花,所以,能提炼出来的精油应该还有一些。

    四个人安静的坐在偏房里,眼看着铜管向外滴水,有些沉闷,也似乎有些欣喜。

    没人在乎能不能提出精油来,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不可自拔。

    情绪波动最严重的还是钱少少,在往炉子里添加了一点柴火之后,红着眼睛对云昭道:“我爹娘,想必就是这样,采花,熬煮,提香,然后再合香,最后做成桂花油卖给那些喜欢桂花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再用换回来的银钱购买米粮,布匹,养活我们姐弟。

    他们没有想着大富大贵,只想着好好活下去,把我们养大成.人,看着我姐姐出嫁,看着我娶亲生子,这就该是他们最大的念想了……

    你们说说,那些人,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活路都不给他们呢?”

    云昭翻了一页书之后,淡淡的道:“以前的那些人啊,想要财富想的快要发疯了,在他们眼中,美人跟金银朱玉是等价的东西。

    既然美人是财货,那么,杀人越货这种事情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我看过扬州的调查报告。

    论到孩童买卖失踪,扬州才是天下第一等的所在,就是这些骨肉分离的现象,造成了”扬州瘦马”偌大的名声,直到现在,依旧不得平安。

    就连玉山书院里的有些混账丑东西,也纷纷以娶到“扬州瘦马”为荣。”

    钱少少看看曾经的“扬州瘦马”中的头马姐姐,又扭开玻璃杯底部的开关又放出来一些水,然后就低着头继续看着炉灶里的火苗发愣。

    钱多多撇撇嘴对云昭道:“妾身可是真正的扬州瘦马中的头牌,八岁就能卖一千两银子,夫君以后要多珍惜才是。”

    冯英看看钱多多这个早就被云昭宠溺的忘记了自己悲惨身世的家伙道:“你还要不要一点脸了?大明皇后是扬州瘦马出身很荣耀吗?

    就因为出了你这个扬州瘦马皇后,扬州瘦马这个毒瘤才没办法铲除干净,为害欲烈,只是从场面上,转到地下去了。

    现在啊,扬州人家中但凡有相貌出色的女儿,就会关着养起来,就等着将来把女儿嫁给或者卖给有钱人,好让一家人鸡犬升天呢。”

    云昭闻言笑着看看钱少少不说话。

    钱少少低声道:“这件事我去处理。”

    楚楚怜惜的抱住丈夫的头低声道:“别伤心。”

    钱少少推开楚楚狞笑道:“姐姐当年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段不够,太过仁慈。”

    冯英点点头道:“我们可以隐居,但是,这世界上一定要有我们的声音,少少,放心去做,手段酷烈一些也没有什么。”

    钱少少抬头看看湿漉漉的天空,显得越发的烦躁,又往炉灶里塞了一根木柴,就站起身对云昭道:“我一刻都不能忍耐了。”

    云昭笑呵呵的合上书本道:“既然要做,不妨动静大一点,范围广一些,更深入一些,震慑力应该更加强烈一些,否则,就不要动,不够丢人的。”

    钱少少跺跺脚,转身就出去了,这一次,他连雨伞都没有带,就这么气冲冲的走进了雨地里。

    云昭见钱多多在看他,就耸耸肩膀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无耻?连自家小舅子都要利用。”

    “利用啊,小舅子不就是拿来利用的吗?”

    云昭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一般的皇帝在利用过小舅子之后都会留给儿子杀掉,很凄惨。”

    钱多多道:“您要是不当皇帝了,少少也就不当什么劳什子监察部的第一副部长了,回到扬州守着祖宅卖香水过活也不错。

    不给云彰杀他的机会。”

    冯英在一边听得笑了,指着钱多多道:“彰儿本来没这心思,你这么说的多了,说不定就起了这个心思。”

    钱多多冷哼一声道:“你应该明白,你白长了那么大的一对东西,彰儿从小可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真正说起来我才是他的亲娘。

    我就不信,我教养出来的孩子将来会舍得让我伤心?”

    冯英笑道:“这一点我永远都感激你。”

    钱多多笑道:“你不用感激我,彰儿虽然是你跟夫君生的,可是呢,这孩子还是夫君的骨肉,既然是夫君的骨肉,那就是我钱多多的亲骨肉。

    我有一个当皇帝的丈夫,将来还会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一个当亲王的儿子,一个当公主的女儿,虽然满天下人都说我是一代妖后,那又如何,我得到的要比你得到的多的多。

    你名声是好听,可是呢,彰儿对你都不亲,好名声有个屁用。

    你看看彰儿给你的信,你再看看彰儿给我的信。

    给你的信里说的都是天下大事,跟我说得却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字里行间我都能看出这孩子很想念我。

    在我们家天下大事算什么事情呢?

    只有当彰儿在信里告诉我他还是童子之身,才是一个母亲该知道的事情,也是一个母亲的成功之处。

    彰儿跟你在信里说宝成铁路的事情真的很有趣吗?

    我才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我,我只要丈夫,两儿子,一个闺女待我好就成了,求那么多还不得累死啊。”

    冯英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发现,钱多多说的一点都没错,最终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还是感情。

    冯英忍不住朝云昭看过去,却发现丈夫站起身欢喜的道:“老子的第一锅精油终于成功了。”

第一一九章钱多多的持家之道

    有了精油干什么呢?

    当然是涂抹身体!

    扬州的住所里当然有熏蒸房。

    孩子不在身边,老娘不在身边,就连云昭最头疼的云春,云花也不在,身边就剩下一个风光还乡的何常氏在身边伺候,自然可以放飞一下。

    老婆子很有眼色,见皇帝跟两位皇后都跃跃欲试的想要涂抹精油,然后再熏蒸,这个很有颜色的白发老婆婆,在给皇帝跟皇后背上涂抹了精油之后就借故出去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

    钱多多不会,冯英更是不懂,所以,只好由云昭亲自下手,再由两位老婆帮他涂抹按摩一下。

    冰冷的精油落在灼热的身体上,很快就出事了,尤其是当三个人都变得香喷喷的时候,麻烦就大了。

    这就导致三个人在闷热的熏蒸房里差点死过去。

    直到云昭被两个老婆搀扶着重新回到水池子里泡着,才想起来,很多花卉精油本身就有一点催情作用。

    虽然很累,不过瞅着吃吃坏笑的钱多多,以及羞愧的快要自杀的冯英,云昭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精油是个好东西,以后要多用。”

    钱多多嘴里叼着一颗剥皮的龙眼渡进云昭嘴里,还想用同样的法子把龙眼喂给冯英吃,却被冯英一脚踢开。

    她本就是一个方正的妇人,今天也不知怎了,在钱多多的撺掇下,干了超出她承受范围以外的事情。

    这对云昭是一个考验,一个很大的考验,好在他的表现换不错,当然,也有两个老婆安慰他的可能在里边。

    “我喜欢当昏君。”

    云昭在喝了一大杯冰镇的葡萄酒之后,终于神清气爽了。

    “夫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冯英还是正色劝谏道。

    钱多多哼了一声道:“就你多事,夫君辛苦几十年了,自家的闺房里的事情难道也要限制不成?”

    冯英一把捏住钱多多的脖子道:“再敢说这种祸国殃民的话,信不信我掐死你?”

    云昭拿掉冯英掐在钱多多脖子上的手道:“现在啊,全世界的人都希望我变成一个大昏君呢。”

    冯英道:“不能让他们得逞。”

    云昭揽过光溜溜的冯英在她耳边道:“你太在意了那些外在的东西了,前些日子我就有些魔怔,仅仅是分权这件事就让我差点化身魔神。

    知道不,我在某些夜里的时候,居然起了杀人的念头。

    那些杀人的念头在我脑袋里不断地萦绕着?赶都赶不走。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那段时间不见那些人吗?

    我是害怕在见他们的时候会衡量怎么杀掉他们。

    这很恐怖。

    阿英,你到底是女人,你信任你的丈夫,就你刚才对付多多的样子就知道?你在心里下意识的认为我不会犯错,如果我犯错了,那就一定是别人蛊惑的。

    你也不想想你丈夫是何等人。

    自幼被人称之为神童?稍微大一点被人称之为野猪精,与天下群雄并列,少年之时就名满天下?玩弄天下巨寇于股掌之间?区区十五年?便夺了朱明天下。

    我这样的一个人心志之坚定,可以用坚如磐石来比拟。

    如果有朝一日突然变坏?一定不是别人蛊惑的?一定是出自我本身的意愿,我如果变坏?一定是我自己想要变坏,除此无他。”

    冯英流泪看着云昭道:“您要变坏了吗?”

    云昭抚摸着冯英依旧富有弹性的腰肢道:“还不至于。”

    冯英乖巧的将头靠在云昭肩头道:“妾身只是害怕?您越是安静?妾身就越是害怕?只要您喜欢?怎么样妾身都成,就是请您千万,千万……”

    云昭顺手把冯英丢了出去,对钱多多道:“你看,这个婆娘没救了。”

    钱多多立刻游过来占据了云昭的怀抱,搂着云昭的脖子对蹲在水里的冯英道:“夫君好好的,就你事多。”

    冯英瘪着嘴巴道:“天下……”

    钱多多不等冯英说完,就在云昭的脸颊上嘬一口道:“在家里就不要说什么天下,难道说你很喜欢找天下人来到咱家的澡堂里看我们三个人洗澡?

    关上门,天下就在门外边,我们自己不用过日子的吗?

    我云氏雄霸天下,只有三个子嗣你难道不觉得少吗?

    婆婆整天念经,拜佛,每次去寺庙拜佛,从来都没有漏掉送子观音,我们多生几个孩子才是云家媳妇的本份,别的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冯英慢慢靠近云昭,最后靠在云昭的另一边肩膀上低声道:“只要您喜欢……”

    云昭搂着两个老婆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云显一张脸挣得通红,手中的鱼竿已经成了弓形,只能把身体靠在船舷上,才能勉强稳住脚步。

    海里猎物的高大鱼鳍一会划破水面,一会钻进水利,绞起硕大的浪花。

    孔秀用手里的小刀割断了鱼线,云显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鱼带着他珍贵的鱼线游走了。

    孔秀瞅着远去的大鱼,笑呵呵的道:“那是一条鲨鱼,幸好不太大,如果是一条大鲨鱼,你这样执着,会有危险的。”

    云显看了老师一眼,就对皇后号铁甲船的船长冼平道:“弄一条大鲨鱼上来。”

    冼平躬身道:“如您所愿。”

    说罢,就招呼一声,立刻有水手用铁钩勾着一串腐烂的猪的内脏,连着绳索丢进了大海。

    不一会,绞合过钢丝的绳子就绷得紧紧地。

    冼平挥挥手,水手们立刻就转动了绞盘,在绞盘的力量下,海里的猎物还是一点点的被拖到船边,最后一条十尺长的巨大鲨鱼就被吊架生生的从海里给捞上来了。

    云显看着眼前的巨鱼没有靠近,因为这条大鲨鱼的身子扭动的厉害,巨大的尾鳍来回摆动,都有破空的声音了,看这威势,挨上一下不死也要半残。

    看完大鲨鱼,云显这才转过身朝孔秀道:“多谢老师教诲。”

    孔秀道:“你这一次从南洋回去之后,就要封王了,事事需要小心。”

    云显皱眉道:“我记得我父皇说过,云氏子弟不封王。”

    孔秀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以后看待问题的时候一定要从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很多时候,你父皇口含天宪,可是呢,有的时候,随着事情发展,拾遗补缺还是必要的。

    比如,封王的事情。

    不过呢,据我估计,以后云氏子封王,最多只会到嫡子这一脉,扩大的可能不会太大。”

    云显道:“我们只有兄弟两个。”

    孔秀看看云显那张阳光的脸笑道:“因为少,所以重要。封王之后,你就是顺利成章的云氏皇族第二顺位继承人,这会给你带来非常的困扰,你要做好准备。”

    “不封王我也是第二继承人,除非我哥哥有了子嗣,不过,就我哥哥的性子,到现在恐怕连女人是个什么滋味都不清楚。”

    孔秀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心了。”

    云显看着孔秀道:“别误导我,你们跟着我可以利用我的身份做一些事情,不过呢,别过份,千万别踩踏我父皇设定的那条红线。

    也千万别以为我父皇仁慈了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霹雳手段了。

    我本来有机会成为第一皇位继承人的,不过呢,是被我自己亲自葬送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这一次来南洋,我就是带着我父皇给韩总督的问候去的,没有别的心思,这一点我必须要说明白,你们也必须理解。

    蓝田皇朝是一个开放性的王朝,开始呢,或许对儒家有一些限制,后来,我父皇还是全面开放了,就连钱谦益这种不受我父皇待见的人也能成为玉山大学堂的山长,就足矣说明问题。

    老师,我知晓你跟孔青师兄两人其实承担着振兴孔门的大任,对于你们的目的我没有意见,我父皇,我哥哥也没有意见。

    你们完全可以通过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利用我来达到你们的目的。

    这在我蓝田皇朝来说,没有意义。

    而且会非常的危险。”

    孔秀叹口气道:“孔氏已经习惯自上而下的发展了。”

    云显笑道:“现在不一样了,做什么事情想要长远,就必须自下而上的发展,对百姓有益的事情做多了,孔氏自然会重回人们的视线。

    如果不能按照规矩,在代表大会上获取真正的认同,孔氏出头无望。”

    孔秀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另外,这一番话是你自己想的吗?这跟你平日的言行不一致。”

    云显来到孔秀身边低声道:“这是我娘教我的,我娘说,没什么比家人更加重要了,如果运气好,皇位自然会落在我头上,到时候不要都不成。

    可是,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让我父皇失望,伤心,不能以伤害我哥哥的手段达到这个目的,更不能让我们好好地一个家变得七零八落的。

    否则,就算是真的成了皇帝,没有家人祝福,没有家人欢喜,也是不值得的。”

    孔秀仔细看着云显那张俊秀的脸道:“你母亲的言行与她名声不符。”

    云显大笑道:“人人都以为云氏内宅争斗不休,却不知晓,我大哥比我还尊敬我娘,等我哥哥当了皇帝,不信你们就看着,我母亲一定比现在还要跋扈。”

    孔秀再次摇摇头道:“我一直不理解以陛下之英明,为何会对钱皇后从不稍加管束。”

    云显瞅着孔秀神秘得笑了。

    我父皇对我母亲宠溺的无法无天的事情难道也要告诉你们这些外人吗?

第一二零章黑夜里的闲话

    云氏家宅看似没有什么规矩,哪怕云昭登基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刻意的立下什么规矩,上一辈子的意识还在控制他的行为,总认为在家里立规矩不好。

    事实上,也不用他立下什么规矩。

    家里有三个强悍的女人,早就把这件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论是云娘,还是冯英,亦或是钱多多那里有一个好相与的。

    在云昭,云彰,云显,云琸面前这三个女人大大咧咧的看似毫无顾忌。

    可是,离开了这四个人,就连云春,云花也不敢家里的事情外传。

    因此,云氏内宅里的消息很少传到外边去,这就导致了大家听到的全是一些臆测。

    什么云昭这个皇帝好色如命,别看表面上只有两个老婆,实际上夜夜笙歌,就酒池肉林,连奴酋老婆都惦记啦,云娘这个云氏老祖宗铁面无私啦,钱多多侍宠而骄啦,冯英一个正人努力操持偌大的云氏内宅啦……总之,只要是皇家趣闻,普天下的人都想知道。

    想知道也就罢了,偏偏知道的全是错的。

    云显自然不屑于去帮自己老子解释什么,毕竟,这里面的好多误会,都是出自他老子自己之手。

    那是他的家。

    云显不喜欢在家待着,但是,家这个东西一定要有,一定要真实存在,否则,他就会觉得自己是虚的。

    海面上波浪起伏,在月光下还有些波光粼粼的意味,一些喜欢在月光下飞翔的鱼会跃出海面,在月光下飞行良久之后再钻入海中。

    船头部分,时不时的有几头海豚也会跃出海面,然后再跌落黝黑的海水中。

    明月下,天空是黑色的,海洋是黑色的,目光所及之处的半空,却呈深蓝色,皇后号铁甲舰劈开的波浪就像两片白色的正在盛开的两叶兰。

    在夜色的保护下,云显清秀的脸庞带有的稚嫩感一丝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云纹,云镇,以及云氏老贼老常?老周。

    “在南洋丛林里跟张秉忠作战的时候已经发现有很多事情不对头?因为?做主人是孙可望跟艾能奇,而不是张秉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孙可望与艾能奇两人似乎并不是一队人马。

    我们在攻击艾能奇的时候?孙可望不但不会帮助艾能奇?还给我一种乐见我们干掉艾能奇的奇怪感觉。

    所以,我觉得张秉忠可能已经死了。”

    听了云纹的话,云显一言不发,最后低声道:“张秉忠必须活着?他也只能活着。”

    云纹摇摇头道:“进了野人山的人,想要活着出来恐怕不容易。”

    “野人山?”

    云纹点点头道:“他们剩下的人不多了,做多还有不到两万人?在七个月前?他们还在一路向西?似乎想要在南洋立足,可是,不知怎么的,这群人一夜之间又不继续向西走了,而是掉头开始向东。

    显哥儿你也知晓,向东就意味着他们要进我大明本土。

    可是?向东的道路已经全部被洪承畴麾下的军队堵死了,这些人居然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野人山。

    我找到了一些伤兵,那些人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口口声声喊着要回家。

    我们全副武装向前探索了不到五十里,就退回来了……”

    云显皱眉道:“为何退出来?”

    云纹抽一口烟道:“折损太大了,五十里,我损失了十六个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一路上白骨累累,我觉得不论是孙可望,还是艾能奇都不可能活着从野人山走出去。

    即便是真的走出了野人山,估计也不剩下几个人了。

    我觉着能走出野人山的人,国朝放他们一条活路又如何?”

    云显盯着云纹的眼睛道:“怎么,心软了?”

    云纹丢掉烟头道:“不是心软,就是觉得没必要了,就是觉得惩罚已经足够了,我甚至觉得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夸耀的,所以,在接到我爹下达的军令之后,我们就迅速离开了。”

    “洪承畴也这么看?”

    云纹摇摇头道:“那个老贼心如铁石,我们走的时候,听说他已经被陛下下令回玉山了,不过,那个老贼依旧在排兵布阵,等孙可望,艾能奇这些人从野人山出来呢。

    我劝说了两句,被他打了三十军棍,还要我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还告诉我,是叛贼,就该全部绞杀。”

    云显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没有看到洪承畴奏折上对此事的描述?”

    云纹淡淡的道:“那个老贼可能觉得应该卖我爹一个脸面,帮我瞒下来了。老子是皇族,用不着他给我卖好,不想下手,就是不想下手,用不着找借口。

    了不起走一遭家法,反正我爷爷也不会用家法把我打死。”

    云显给云纹递了一支烟点着后道:“军法啊——”

    云纹冷笑道:“军法也没有我皇族的尊严来的重要,如果是正面战场,老子战死都认,追杀一群想要回家的乞丐,我云纹觉得很丢人,丢我皇家颜面。”

    云显沉默不语,只是瞅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他很了解云纹,这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这家伙从小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云显没有上过战场,他想不出什么什么样的惨状,能让云纹生出恻隐之心。

    “你也别为难了,我已经给陛下上了奏折,把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会有什么样地后果,我兜着就是。”

    云显摇头道:“父皇不会惩罚你的,家法都不会用,甚至会夸赞你,不过,那群叛贼死定了。”

    云纹烦躁的将抽了两口的烟卷丢进大海,愤懑的道:“杀自己人没意思,阿显,你这一次去南洋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吗?

    如果是跟欧洲人作战,你一定要交给我们。”

    说罢,就站起身,离开了甲板,回自己的舱房睡觉去了。

    云镇在云显面前显得极为局促,他很想跟着云纹跑路,又不敢,想要跟老常,老周一般平静无波的坐在原地又坐不住,见云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就趴在甲板上叩头道:“殿下杀了我算了。”

    老周睁开眼睛淡淡的道:“殿下,很惨。”

    老常跟着道:“惨绝人寰。”

    云显闻言,摆摆手道:“那就睡觉吧。”

    回到舱房以后,云显就铺开一张信纸,准备给自己的父亲写信,他很想知道父亲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该如何选择,他能猜出来一大半,却不能猜到父亲的全部心思。

    更重要的是,云纹这些人变化很大,大的几乎让云显认不出他们来了。

    这里的人大多是他幼时的玩伴,跟他一起读书,一起挨揍,但是,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些沉默寡言,枪不离手。

    在安南靠岸的时候,洪承畴送来了大量的补给,却没有亲自来见他这个皇子,这很失礼,不过,云显并不感到奇怪。

    就像孔秀说的那样,洪承畴已经大功在手,身份已经超然,这种人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卷进皇子夺嫡之争,只要不参与这种事情,他就能趾高气扬的老死。

    明天就要进入爪哇岛了,就能见到韩秀芬了,云显,却莫名的有些焦躁,他很担心此时的韩秀芬会不会跟洪承畴一样选择对他敬而远之。

    像云纹一样对他表现出那种让他非常难受的疏离感。

    所以,这一夜,云显彻夜难眠。

    不过,很明显他想多了,因为在见到韩秀芬的第一刻起,他就被韩秀芬一把揽进怀里,尽管云显的武功还不错,在韩秀芬的怀里,他还是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被韩秀芬搂在怀里差点闷死的幼儿。

    “不错,不错,到底长大了,让我好好看看。”

    再差点闷死云显之后,韩秀芬就把云显顿在甲板上,上上下下的看。

    看完之后又抱着云显亲昵一阵子,就把他带到一个奇装异服的老者面前道:“拜师吧!”

    云显四处看看,半天才道:“啊?”

    “啊什么,这是我们南洋书院的山长陆洪先生,人家可是一个真正的大学问家,当你的老师是你的造化。”

    在韩秀芬这种人面前,云显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他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正牌老师孔秀身上。

    韩秀芬睥睨了孔秀一眼道:“滚开。”

    孔秀皱眉道:“这是我的弟子。”

    韩秀芬道:“一个人拜百十个老师有什么稀奇的,孔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这个当孔夫子后辈的难道要忤逆祖宗不成?”

    孔秀道:“我知道你不在乎礼法,不过,你总要讲道理吧?”

    韩秀芬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韩秀芬是一个讲道理得人?我只知道南阳书院有最好的先生,云显又是我最疼爱的晚辈,他的主我能做一半,让他的学问再精进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你也别守着那一套老东西固步自封了,云显又不是女子,多一个老师又不是多一个男人,有什么不成的?”

    孔秀的瞳孔都缩起来了,盯着韩秀芬道:“你是在挑战我?”

    韩秀芬嘿嘿笑道:“我听说你没被韩陵山打死,就有些好奇,很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活到今天。”

    云显见韩秀芬向前跨出一步,威势已经蓄积好了,就连忙站在韩秀芬面前道:“没问题,我再拜一位先生就是了。”

    说罢,就朝那个奇装异服的白发老者拜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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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介绍:
明末的历史纷乱混杂,堪称是一段由一些有着强大个人魅力的人书写成的历史。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这些叛逆者,还是崇祯,袁崇焕,这些当权者,亦或是吴三桂,耿精忠这些背叛者,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的故事,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精彩的故事,明末的历史才变得大气起磅礴,波澜起伏。想要把这一段历史写好,自然要描绘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不论他的立场如何,我们站在历史长河的边缘上旁观,他们不过是这条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冷眼看世界,就是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冷眼看历史也是我们目前生活的一种追求。历史长河已经流淌到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大可站在河边,准备迎接我们的历史。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