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挖金子!
第九十一章挖金子!
“所以,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乔勇笑嘻嘻的看着张梁。
出身玉山书院的张梁立刻就明白了乔勇话语里的含义,对玉山子弟来说,收集天下英才是他们的本能,也是传统,更是美谈!
当年,云昭用四十斤糜子一个的价钱买下了全大明最优秀的助手,也就是说,云昭用一些微不足道的糜子就买下了他的大明江山。
所以,见到聪明的孩子如果轻易的放过,对张梁这个玉山子弟来说,就是犯罪。
他抚摸着小男孩柔软的金发道:“你叫什么名字?”
“皮埃尔·笛卡尔。”
张梁笑着对笛卡尔道:“你的名字跟一个学者的名字是一样的。”
笛卡尔抽抽鼻子道:“他是我的外祖父。”
乔勇愣了一下,马上追问道:“你说,你的母亲是勒内·笛卡尔的女儿?据我所知,这位笛卡尔先生一生都没有结婚。”
笛卡尔迷茫的瞅着乔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乔勇,张梁对视一眼,他们不觉得这个孩子会胡说八道,这里面一定有事情。
在乔勇来到巴黎之初,他就很想将笛卡尔这位著名的数学家弄到大明去,可惜,笛卡尔先生并不愿意离开法国去遥远的东方。
一方面他的身体不好,另一方面,大明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远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熬到大明。
果然,今年冬天的时候,笛卡尔先生病倒了,病的很重……
马车终于从拥堵的新桥上走过来了。
乔勇对张梁道:“我去凡尔赛宫见孔代亲王,你跟甘宠去这个孩子家里看看。”
相比去那个两层红砖砌造的只有二十六个房间的凡尔赛宫见孔代亲王,乔勇觉得张梁跟甘宠两人去见这个小男孩的母亲似乎更加的重要。
大明的马六甲总督韩秀芬已经与法国的南洋舰队达成了一致意见,让·皮埃尔总督欢迎大明皇朝与他们一起开发泰米尔区域,同时,皮埃尔伯爵也与大明皇朝达成了远洋贸易的协定。
这一切,孔代亲王是知晓的,也是允许的,所以,乔勇进入凡尔赛宫见孔代亲王,不过是一个例行会面,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可是,笛卡尔先生就不一样,这是大明皇帝陛下在很早以前就颁布下来的旨意要求。
可惜,笛卡尔先生如今沉湎病榻,很难熬得过这个冬天。
笛卡尔先生死了,他的学问可不会死,笛卡尔先生还有巨量的手稿,这东西的价值在张梁这些人的眼中是无价之宝。
公开的学问中只有结果,或许会有一些说明,却非常的简略? 这很不利于学问研究,只有拿到笛卡尔先生的原始手稿,通过整理之后,就能紧贴迪科尔先生的思维,继而研究出新的东西来。
贸然上门去求这些学问,被拒绝的可能性太大了?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笛卡尔先生的后裔? 那就太好了,乔勇认为不论是通过官方,还是通过私人? 都能达成继承笛卡尔先生手稿的目的。
至于笛卡尔先生的金钱遗产? 不论是乔勇,还是张梁都没有看在眼中。
两辆马车,一辆被乔勇带走了? 另一辆被张梁用了? 他准备带着这个孩子去他的家里看看。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钟。
铺石马路上净是垃圾? 有缎带彩条、破布片、折断的羽饰、灯火的蜡烛油、公共食摊的残渣。
许多市民在街上信步闲逛,苹果酒和麦酒贩子滚着酒桶? 从一群群人中间穿过去。
开铺子的站在店门口聊天? 跟人打招呼。
人人都在谈论今天被绞死的那些罪犯,大家争先恐后,看谁说得最逗人,笑得最开心。
这工夫,来了四名骑警,简单的交流之后就跟在张梁的马车后边,他们都配着刺剑,披着猩红的斗篷。
塞纳河堤岸西侧那座半哥特式、半罗马式的古老楼房叫做罗朗塔,正面一角有一大部精装本祈祷书,放在遮雨的披檐下,隔着一道栅栏,只能伸手进去翻阅,但是偷不走。
祈祷书旁边有一扇狭小的尖拱窗户,正对着广场,窗洞安了两道交叉的铁杠,里边是一间斗室。
斗室无门,窗洞是惟一通口,可以透进一点儿空气和阳光,这是在古老楼房底层的厚厚墙壁上开凿出来的。
因为临近巴黎最喧闹、最拥挤的广场,周围人来人往,这间斗室就尤其显得幽深冷寂。
“这间小屋在巴黎是闻名遐迩的。”
小笛卡尔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不用张梁他们发问,就主动介绍起来。
“当初,罗朗塔楼的主人罗朗德夫人为了悼念在十字军征战中阵亡的父亲,在自家宅第的墙壁上叫人开凿了这间小屋,把自己幽禁在里面,永远闭门不出。
还把整个府邸送给了穷人和上帝。这个悲痛欲绝的贵妇就在这提前准备好的坟墓里等死,等了整整二十年,日夜为父亲的亡灵祷告,睡觉时就倒在尘灰里,只靠好心的过路人放在窗洞边沿上的面包和水度日。
这样,她在施舍别人之后,也接受别人的施舍了。”
小笛卡尔的童音听起来很顺耳,可是,故事的内容落在张梁与甘宠的耳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含义,甚至让他们两人的脊背发寒。
张梁,甘宠绝对不相信那个罗朗德夫人会那么做,即便是脑子不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答案就出来了——她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别人替她做了决定。
世界上所有伟大事件的背后,都有他的原因。
就像云昭当年烧毁了借条一样,都有后续的原因在里边。
至少,绝对跟高尚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朗德夫人去世之后,这间屋子就成了修女嬷嬷们修行的住所,有时候,一些无家可归的寡妇也会住在这里,跟罗朗德夫人一样,躲在那个小小的窗口后边,等着别人施舍。
我母亲跟艾米丽就住在这里,她们总是吃不饱。”
“你父亲呢?”
张梁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的母亲是妓女,很早以前就是。”
小笛卡尔的话音刚落,张梁就闷哼一声,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她现在皈依了,成了虔诚的教徒,嬷嬷们用圣水帮她洗涤了灵魂,也洗涤了身体,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修行者。”
说话的功夫,马车就来到了那个黑乎乎的窗口,小笛卡尔仰头看着张梁道:“先生,能给我一块面包吗?我今天没有得到施舍,也没有偷到面包,艾米丽也一定没有食物吃。”
张梁给了其中一个骑警一个里佛尔,不一会,骑警就带回来很多的面包,足足装满了三个篮子。
小笛卡尔看着丰富的食物两只眼睛显得亮晶晶的,仰起头看着高大的张梁道:“谢谢您先生,万分感谢。”
说罢就取过一个篮子,将篮子的一半放在窗口上,让篮子里的热面包的香气传进窗口,然后就大声道:“妈妈,这是我拿来的食物,你可以吃了。”
从黑乎乎的窗口里探出几只枯廋肮脏的女人手,她们的手才够到篮子,小笛卡尔就把篮子收回来,再一次大声喊道:“妈妈,我遇到了好心人。”
“你是魔鬼!”
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从窗口传出来。
小笛卡尔并不在乎母亲说了些什么,反而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高兴地道:“上帝保佑,妈妈,你还活着,我可以亲亲艾米丽吗?”
“你这个魔鬼,你应该被绞死!”
“妈妈,我今天就差点被绞死,不过,被几位慷慨的先生给救了。”
“哈哈哈,你去当人家的**了,你这个该死的魔鬼。”
小笛卡尔眼中泛着泪花,哽咽着道:“求您了妈妈,把艾米丽给我,我给你很多,很多食物,这样,你就能长时间的侍奉上帝了。”
“滚开,你这个魔鬼,自从你逃出了这里,你就是魔鬼。”
张梁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黑洞洞的窗口道:“小笛卡尔不会成为**,也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玩具,他以后会上学,会上大学,跟他的外祖父一样,成为最伟大的数学家。”
“哈哈哈……”黑屋子里传来一阵凄厉至极的笑声。
“成为笛卡尔先生那样的上流人物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上流人物吗?
你们相信我是笛卡尔先生的女儿吗?
笛卡尔先生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荒唐的故事,你们还会愿意接受这个小魔鬼吗?”
张梁笑了,笑的同样大声,他对那个黑暗中的女人道:“小笛卡尔就是一块埋在泥土中的金子,不管他被多厚的泥土覆盖,都掩盖不了他是金子的本质。
夫人,看在你们上帝的份上,把小艾米丽给小笛卡尔吧,这样,他们就能恢复金子的本质。”
“你这个该死的异教徒,你应该被火烧死……”
张梁听得出来,屋子里的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小笛卡尔对面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不是很在乎,等张梁说完了,就把装满食物的篮子推进了窗口,侧耳倾听着里面争夺食物的声音,等声音停止了,他就提起另外一个篮子放在窗口低声道:“这里面还有香肠,有培根,黄油,猪油,你们想吃吗?”
“想吃……”
里面传来几声急切的声音。
“求你们把艾米丽从窗口送出来,只要你们送出来了,我这里还有更多的食物,可以全部给你们。”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小笛卡尔母亲充满仇恨的声音在回荡。
“你这个该死得魔鬼,你是魔鬼,跟你那个魔鬼父亲一样,都应该下地狱……”
小笛卡尔从篮子里取出一根香肠丢进来黑屋子。
此时,他的表情非常的平静,手非常的稳,那些平日里让他垂涎三尺的香肠,此时,被他丢出去,就像丢出去一根根木柴。
第九十二章不要银子,银子没用
第九十二章不要银子,银子没用
小笛卡尔的表现让张梁甘宠两人越发的喜爱这个孩子。
不是每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他这样的表现的。
做事雷厉风行,目标明确,善于旁线思维,不拘泥于一般的处事方式,年纪虽小,却已经极有主见。
眼看着这孩子不断地往里面丢食物,张梁就知道这孩子的目的一定会达成。
果然,在小笛卡尔停止往里面丢食物之后,黑屋子里就响起一阵剧烈的撕打声,还时不时的传来小笛卡尔撕心裂肺的咒骂声。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脏脏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大脑袋小姑娘被一双双黑手举着送出了窗户。
小笛卡尔第一时间就接过妹妹,抱在怀里大哭起来,这才让张梁,甘宠两个想起来,这个孩子仅仅只有十岁。
给小女孩灌了一大杯牛奶,又把最松软的一块面包放在妹妹手里,见她拼命的撕咬着,这才提着最后一篮子食物来到黑窗口,低声道:“妈妈。”
“把我的艾米丽还给我……”
“妈妈,艾米丽再留在这里,会死的。”
“不,妈妈,我想要艾米丽活着,我会给她所有的幸福。”
“在上帝的怀抱里才是最幸福的。”
“不,妈妈,我已经不相信上帝了。”
“你是魔鬼,你的信仰是撒旦,你跟你那个魔鬼父亲一样,都是撒旦的子民。”
“我的父亲是谁?我真的是笛卡尔先生的外孙吗?”
“不,你是撒旦的孩子,你也不是笛卡尔的外孙。”
小笛卡尔转过头看着张梁有些难为情的道:“先生,你相信上帝吗?”
张梁嘿嘿笑道:“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祖先,所以啊,小笛卡尔,你唯一需要的就是弄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这样你以后就可以祭拜自己的祖先,而不用向上帝输出你的敬仰跟臣服。”
“您也听见了,母亲说我的父亲是撒旦!”
“哦,这没关系,就算是你父亲真的是撒旦,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另外,你不准备把你母亲也从这个黑洞里捞出来吗?
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帮你办到。”
“先生,您很强大吗?”
张梁与甘宠对视一眼,然后张梁笑道:“我的国家非常的强大。”
“比法兰西还要强大吗?”
“哈哈哈,法兰西不如我大明的一个省? 而这样的省? 我们至少有二十个!如果你喜欢,将来可以去大明? 那里是世界上最富庶? 最平安? 最幸福的所在。”
小笛卡尔看着兴奋地张梁道:“先生,假如我们的未来没有您说的那么美好,无论如何,请让艾米丽好好地活下去? 而我? 能面对任何事情。”
甘宠在小笛卡尔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道:“这么小就如此多疑? 快说? 要不要把你母亲从这里救出来? 告诉你? 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 都是你做的,别埋怨我们。”
小笛卡尔来到黑窗口对这里面深情的道:“妈妈? 我知道? 这里是您的天堂,您总想着把最好的给我跟艾米丽……可是,这个天堂是您的,不是我的,也不是艾米丽的,我想让艾米丽吃饱,穿暖,不想让他抱着我不停地喊饿。
妈妈,这不是天堂。”
很长时间,黑屋子里都没有传来他母亲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从黑屋子里传来:“笛卡尔,你母亲已经去了天堂。”
小笛卡尔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不是有他,还有艾米丽,母亲早就去天堂了……
“先生,能借我一个里佛尔吗?”
张梁闻言立刻就掏出来一把里佛尔,这东西他们有的是。
小笛卡尔从张梁的手中取走了一个里佛尔,想了一下又拿走了一个。
“我想给母亲买一块墓地,也想给她买一个棺材,再请一位神父……”
小笛卡尔没有表露出悲伤地模样,相反,他显得很快活,好像他母亲真的去了天堂一样。
有钱的小笛卡尔从一扇石门后面找到了他的妈妈。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却瘦骨嶙峋的女人,赤着脚,怀里却抱着一本《圣经》,一根银链子的尾端拴着一枚十字架,这枚十字架上没有受难的基督,十字架上四个角端头有三叶草形的装饰,寓圣父、圣子、圣神三位一体……
她的表情很是安详,当然,你必须忽视她脖颈上的那个血洞。
“我妈妈不是自杀的!”
小笛卡尔用哀求的语气对张梁,甘宠,以及那四个骑警道。
甘宠走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口就肯定的对小笛卡尔道:“你母亲死于意外,她是不小心撞在一根打铁钉子上了……”
张梁也俯身看了一眼死去的女人,肯定的道:“可怜的女人,她死于意外。”
四个骑警一声不吭,看样子算是默认。
自杀的人是没法子上天堂的……《圣经》里写的明明白白,不过,对于死者,张梁,甘宠不介意撒谎,哪怕是面对他们的上帝。
张梁钱多,所以,小笛卡尔母亲的葬礼虽然很仓促,却非常的体面。
棺材,墓地,神父,观礼者一样都不少,虽然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站在墓碑前亲吻墓碑的样子让人心碎,张梁还是觉得心理面暖洋洋的。
这样的孩子怎么能让他留在法兰西这滩烂泥里腐烂掉呢?
他应该在玉山书院无忧无虑的成长,然后研究学问,最后成为一个对世界对人类有用的人才,以后啊,大明在跟欧洲打交道的时候,太需要这种聪慧的孩子了。
大明的律法对外来的欧洲人极度不友好,可是,唯独在孩子,尤其是孤儿柔软的就像是一块豆腐,假如这个孩子能表现出过人的天赋,那么,大明律法对他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小孩子就该干干净净的,应该穿着柔软的衣衫在草地上奔跑嬉戏,这样才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而法国人就不洗澡!!!
圣西蒙斯迪莱特任凭蛆虫在他发炎溃烂的伤口上拱动而绝不予以清洗;
隐士圣亚伯拉罕五十年不洗澡也不洗脚;
西尔维亚一位圣处女年逾六十,且沉疴难愈,但“除了洗一洗手指以外,绝不愿意清洗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
圣阿曼从没见过自己的裸.体是什么样子;
圣尤弗拉西亚称,自己探访过一座修道院,里面共有一百三十余名修女,她们从不洗脚,而且一听说“洗澡”这个词就作呕。
好在小笛卡尔喜欢洗澡,他的妹妹艾米丽只要哥哥喜欢洗澡,她也就喜欢上了洗澡。
两个洗的干干净净,吃的饱饱的孩子,终于困倦了,躺在两长柔软的床上睡着了。
张梁来到宽阔的客厅的时候,乔勇他们一群人已经回来了。
“达成一致意见了吗?”
张梁问道。
乔勇捏一捏自己的睛明穴,疲惫的倒在一张椅子上,接过一杯红葡萄酒轻轻呷了一口道。
“孔代亲王能做什么呢?拒绝我大明伸出来的橄榄枝?
只要是明眼人就可以看得出来,欧洲已经到了大变革的时期了。
在波兰,贵族们正在要求,国家给与他们更大的特权,此外,波兰还要防范,瑞典和勃兰登堡联手,对波兰领土的野心。
而奥斯曼却要担心,新崛起的俄国对其领土克里木的野心,战争也是迫在眉睫。
而在法国,年幼的路易十四,因为无法控制法国的局势,与他的首相,和他的母亲,被投石党赶出了巴黎,并塌上了,艰苦的逃亡之路,枫丹白露宫绝对不是他们能逃避的最后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在英国,克伦威尔正在准备发动第一次英荷战争,进而夺取荷兰所拥有的海上权力,我听说他们双方已经筹集了五百多艘战舰,这一战之后,谁能称雄海上,将会逐渐明显。
而在北欧的瑞典,正在思考如何巩固它在波罗的海的绝对霸主地位,为此,他们的军舰正在海上巡弋,以绞杀海盗为借口,正在修建海岸堡垒,听说,瑞典国王为此已经借了商人们五百万金克朗,还在建造新的战舰,预备巩固一下对他们有利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
而在圣神罗马帝国的内部,诸侯们对皇帝的任何行动,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也可见三十年战争结束后,欧洲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国家出现。
这个局势,对我大明来说是有利的,一个破碎的欧洲,也是符合大明远期利益的。
韩总督对英国人的认知是有前瞻性的。
在欧洲,只有英国人的目标与我们是一致的,大家都需要破碎的欧洲,这很好,我建议,我们欧洲工作部的同仁们,今后的工作内容要有目的的改变。
争取将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欧洲变成我们货物的倾销地。”
张梁皱眉道:“我们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这么多的银子拿回去之后对我大明得好处并不多。而我们的丝绸,茶叶,瓷器,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欧洲能补偿我大明的货物并不多,这种交易,对我们来说是吃亏的。
我认为,目前我们的工作重心,还应该以吸纳欧洲各种人才为主,哪怕是小笛卡尔这种聪慧的孩子多弄一些回去,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第九十三章穷人别认亲
第九十三章穷人别认亲
“笛卡尔先生好像还活着。”
“已经快要死了,就剩下一口气。”
“只剩下一口气怎么还能冲着我们发那么大的脾气?”
“是的,笛卡尔先生对我们的成见很深,他宁愿把他的手稿全部焚毁,也不肯交给我们,我们收买了几个笛卡尔先生的学生,希望能得到他书稿……可惜,那个原本对世事不通的老先生,却在临死前变得睿智无比,似乎能洞察世界上所有的黑暗。”
“你们觉得小笛卡尔能成功吗?”
“我觉得可以,如果让笛卡尔带着自己的妹妹成功性更高……”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放出小笛卡尔去安慰一下老笛卡尔那颗绝望的心。”
“所以,我们做的是好事是吗?”
“绝对的,我们玉山人对于学问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没错,我们是在帮助可怜的笛卡尔,绝对没有觊觎他手稿的意图。”
“其实啊,我们可以制造一场火灾或者别的灾难……来表达对笛卡尔先生的敬意!”
笛卡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肺里面似乎永远塞着一团棉絮,让他不能畅快的呼吸,也不能痛快的咳嗽,他的手已经放在书桌上了,却又不得不挪开,因为,他只要坐下来,呼吸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屋子外面的阳光极为灿烂,暖阳下泛着金黄色的老墙,塞纳河上穿行的游船,巴黎圣母院里彩色绚丽的花窗,凡尔赛宫上飘扬的王旗,看起来都是那么生动。
只有他——笛卡尔快要死了,就像一只毛皮斑驳的老猫,一只瘦骨嶙峋还瘸着一条腿的老狗,穿行在阴冷的街道上,努力的寻找最后的栖息地。
潮湿,阴冷的石墙阴影里,像是藏着一万个鬼魂,只要有人经过,那里总会散发出一股又一股阴冷的气息。
“贝拉——”
笛卡尔大声喊叫了一声,然而,他的声音像是被一块破布堵塞在喉咙眼里,低沉的厉害。
他敲响了桌子上的一个铜铃铛,马上,就有一个戴着白色大围裙的少女走了进来,不用笛卡尔先生吩咐,就搀扶着他躺在床上。
“贝拉,巴黎的浪漫、优雅、迷离、梦幻、庄重、圣洁、宁静、喧哗...都要与我无关了,这让我有些害怕? 你是知道的,我不怕死,就怕死的平庸。”
“您并不平庸? 您是一位著名的学问家? 您去这条街道上问问,每一个人都说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呵呵? 我才回来三年,这里的人还不认识我呢? 永贝尔去看我的墓地了吗?希望他能给我找一块向阳的墓地? 在荷兰二十年? 我的腿被海风吹坏了? 怕冷。”
贝拉熟练地给笛卡尔先生盖好厚厚的毯子,用手抚摸着笛卡尔先生只有稀疏几根头发覆盖的额头? 轻声道:“您是一个伟大的人? 大家都这么说。”
“我知道我是一个好人,就是太孤独了一些,年轻的时候我认为女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娶一个女人回来就像养了一群鹅,一生休想再安静下来。
现在老了? 才发现,安静就是一种折磨。”
听笛卡尔这样说,贝拉惊呼一声,用手掩住嘴巴道:“您一生都没有结婚?”
笛卡尔笑道:“没有。”
“连情人也没有?这太不可思议了。”
“哦哦,情人还是有的,你知道的,男人在年轻的时候难免会被**催动作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不过,甜蜜之后留下来的只有苦恼。”
“您该睡觉了。”贝拉拿起床边的一根大羽毛,轻轻地在笛卡尔的脸上拂动,不一会,笛卡尔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距离笛卡尔居住的白房子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很大的灰色的石头建筑。
这里原本是市政厅的位置,自从卖给了一群明国人之后,这里就成了明国在法兰西的大使馆。
在一间装饰的极为华丽的木房子里,一个脸色苍白,金色的长发鬈曲地披在肩头,一对大眼睛现出忧郁的神色,嘴唇粉红,两手雪白的女人正在纠正小笛卡尔进餐的姿势。
她的胸前挂着一只单片眼镜,眼镜被细细的银色链子束缚住,调皮的在她白皙的胸前跳跃。
她的腰身很细,这让她巨大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百合花,再配上她高耸的发髻,没有人会怀疑她宫廷女教师的身份。
“笛卡尔擦嘴之后的白色丝绢不要装起来,要随手丢弃,你的女仆会帮你收拾好的。”
一身珍贵丝绸装束的小笛卡尔傲慢的点点头,就再一次拿起丝绢沾沾嘴角,然后就把丝绢丢在桌子上,显得傲慢又有些无理。
艾米丽坐在长桌的另一边,金黄色的头发上扎着一个硕大的蝴蝶结,穿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这些装束将原本骨瘦如柴的艾米丽衬托的如同一个洋娃娃。
她如今正在向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发起进攻,吃的满脸都是,可就是这样,他们的礼仪老师艾玛却视而不见,唯独对小笛卡尔任何细微的错误都不放过。
小笛卡尔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短短三天,他的贵族礼仪就已经毫无瑕疵。
“艾米丽还小,不论她表现的如何无礼都是应该的,不喜欢用勺子吃东西,喜欢用手抓着吃这很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身份。
笛卡尔,你不能!”
小笛卡尔点点头,推开面前精美的餐盘,站起身,低头瞅瞅束缚在小腿上的紧身袜子,再看看镶嵌着一朵雏菊的小牛皮鞋,对艾玛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艾玛笑道:“你要习惯,还要熟悉你新的口音,不过,笛卡尔先生在外流浪了二十年,所以他并不了解巴黎上流社会的口音,你只要勤加练习,会好的。”
高大的木门被推开了,张梁身着一袭青衫走了进来,对小笛卡尔道:“你该学习算学了。”
小笛卡尔就随着张梁离开,艾玛只能看着那个漂亮的孩子跟着这个奇怪的明国人去了隔壁,听说,在那一间房子里,小笛卡尔每天要学习十个小时。
突然间,艾玛惊叫一声,正在吃蛋糕的艾米丽迷茫的抬起头,只看见艾玛被一个青衣人抱走了,她早就习惯了,就丢弃了蛋糕,踩着凳子爬上长桌子,从一个银盘里面拽出一只烤鸡,就狠狠地啃了下去。
张梁对小笛卡尔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这孩子居然是一个识字的,并且对算学一途有着极高的天分,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对小学算学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再有一个月,就应该可以实施计划了。
“老师,我们真的要去寻找我的外祖父吗?”
“是的,我们很需要你外祖父的手稿,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只可惜就是性情狭隘了一些,你应该明白,学问是没有国界的,它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因此,我们通过这种温和的手段拿到笛卡尔先生的手稿,刊印成书,最后把他的学问散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是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先生们一个个都很强大,为什么不去强夺呢?”
“学问这东西不同于金银或者其余的东西,如果笛卡尔先生不情愿,或者不愿意,他遗留下的书稿里面一定会有很多的陷阱。
这些陷阱会让我们这些研究学问的人最后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我们宁愿用软手段,也不肯用硬手段。
再者说,你可能是笛卡尔先生的外孙,谋求笛卡尔先生的手稿是真的,同时呢,我们也想让笛卡尔先生在临死之前,知晓自家还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
“我母亲说,我不是。”
“要是万一是了呢?要知道,你在数学一道上的天分,与你的外祖父一般无二,这就是明证!”
“好的,我会当好笛卡尔先生的外孙的。”
张梁哈哈大笑道:“放心吧,这对你来说将会是一次妙不可言的经历。”
小笛卡尔也跟着笑了一下,就继续把心思埋进了算学学习之中。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小笛卡尔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过上了贵族都不能企及的生活。法兰西的某一位皇帝曾经发誓,要让每一个法兰西人过上餐盘中一只鸡的生活。
很明显,这位皇帝没有做到,法兰西变得越发的穷困,而他,自从上了一遭绞刑架之后,这种美好的生活却突然降临了。
艾米丽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食物,吃不完的鸡肉,喝不完的牛奶,穿不完的漂亮衣衫,在这座灰岩石修建的城堡里,艾米丽无疑成了一个公主,还是唯一的一位公主。
傍晚,吃完晚饭,小笛卡尔与张梁先生一起在城堡外边的草地上散步,艾米丽蹦蹦跳跳的在跟在前方,守着艾米丽的是艾玛老师。
往日里,艾玛老师总是一个人,可是今天不一样,甘宠先生紧紧地牵着艾玛老师的手,似乎很舍不得丢开。
“我已经准备好了先生。”
小笛卡尔低声对张梁道。
张梁摇摇头道:“贫穷的小笛卡尔去见笛卡尔祖父,会被人怀疑,还会被人诟病,人人都会说你是为了笛卡尔先生的财富。
不过呢,富裕的小笛卡尔坐着豪华马车,带着很多仆人,带着很多钱去见笛卡尔先生,并且将手中大量的钱交给笛卡尔先生帮他保存。
那么,即便你不是迪卡尔先生的外孙,人们都会认定你就是他得外孙。
你要知道,这与笛卡尔先生的品行无关,只与人们的习惯有关。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便是这个道理!”
第九十四章不容拒绝!
第九十四章不容拒绝!
梧桐树到了秋天,叶子就会掉光,栗子树也是如此,只是树上多了一些松鼠,地上多了一些残破的板栗。
这一切笛卡尔只能透过窗户看到。
巴黎的冬日对他并不友善,不过,他还是倔强的打开了窗户,准备让外边的景致全部涌进屋子,陪伴着他渡过这个难熬的日子。
贝拉就坐在窗下,翻检着篮子里的板栗,不时地把一些坏掉的板栗丢出去,板栗掉在地上,很快就被松鼠捡走了,它们可不在乎好坏。
糖水煮软的板栗笛卡尔先生很喜欢,或者说,他现在只能吃得动这种软软的食物。
笛卡尔先生不是很有钱,一个月三个里佛尔的生活费用,说不上拮据,也说不上宽松,不过,贝拉很聪明,她总能把笛卡尔先生的饮食起居安排的很好,且经常有一些剩余。
白房子的地段其实还不错,在巴黎来说是更是难得,与一河之隔的穷人区相比,白房子这边的生活又安全又安逸,贝拉很想一直住在这里,只是笛卡尔先生看样子就要死了。
贝拉想到这里,心情就变得很差,抬手摸摸眼睛,顺便擦掉了一些眼泪。
她不想回到葡萄园去摘葡萄,她讨厌葡萄园里那些葡萄腐烂的气味,更不喜欢赤着脚才在粘稠的葡萄浆汁上,当然,那些粗俗的酿酒工更是她讨厌的对象。
“如果笛卡尔先生一直活着就好了……”
贝拉抽抽鼻子,对这大太阳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结果,篮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板栗撒了一地,立刻? 就有七八只松鼠快捷的从树上跑下来,偷窃她的板栗。
就在贝拉驱赶松鼠的时候?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请问? 这里是笛卡尔? 勒内·笛卡尔先生的家吗?”
贝拉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温和的脸? 以及两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惊叫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来人取下自己的三角帽夹在肋下? 伸出一只带着黑羊皮手套的手把她拉起来? 然后笑吟吟的道:“这里是勒内·笛卡尔先生的家吗?”
这个人笑的很好看,就像……总之贝拉没办法形容,她的心跳的很厉害。
“是的,这里是勒内·笛卡尔先生的家。”
来人说了一声谢谢之后? 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绘着雏菊的纸张递给贝拉道:“请您务必将这一份文书送达勒内·笛卡尔先生手上。”
贝拉接过文书,这才有机会打量眼前这个笑的很好看且披着一件黑披风的男子,在这个男子身后的街道上还有三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的车门上镌刻着金色的雏菊图案? 一队火枪手守卫在马车的周围,不过,他们没有肩带? 看样子不属于国王,也不属于红衣主教。
“请稍等。”贝拉迅速钻进了屋子。
笛卡尔对屋子以外的事物不闻不问,他正在享受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美妙感觉,这种残酷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做成一个坐标,以时间为x轴? 以生命力为y轴? 四个象限则代表着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地狱!
人的生命完全可以放在这个坐标上称量一下善恶,或者轻重,大小,也可以说,人一生的意义都能放在里面称量计算一下。
这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才是准确的,毕竟,数学本身就是一个精密的学科。
贝拉不识字,匆匆的来到笛卡尔先生的身边,将这一份文书放在他手里。
笛卡尔扫了一眼文书,就不无讥诮的道:“我还没死,怎么就有人要继承我的财产了?”
贝拉结结巴巴的道:“他们就在外边,还有三辆马车跟一队火枪手。”
笛卡尔皱皱眉头,重新打开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眼中尽是迷惑之意。
“贝拉,我有一个女儿。”
贝拉高兴地道:“恭喜你先生,她是来继承您的遗产的吗?”
笛卡尔奇怪的看了贝拉一眼道:“不,是我要继承我女儿的遗产,她已经于半年前去世了。”
“啊?”贝拉看看垂死的笛卡尔先生,又不自觉得向窗外看过去。
笛卡尔仔细看了一边文书,还重点看了税务官的徽记,没错,这是一份官方文书,没有造假的可能。
”上面还说我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一个十岁,一个四岁,我需要继承这整整一万六千个里佛尔的财产,直到我的外孙长大成.人,再交付给他。
贝拉,我真的有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外孙?”
贝拉在听到一万六千个里佛尔之后,脑袋就不怎么好使,甚至有一些眩晕——天啊,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
“贝拉,扶我起来,我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贝拉连忙将笛卡尔先生搀扶起来,给他穿上鞋子,戴上帽子,又用斗篷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一步一步的挪向大门。
那个笑容很好看的先生,在见到笛卡尔先生出来了,就挥舞一下自己的三角帽道:“日安,笛卡尔先生。”
“威尼斯人?”
“是的,笛卡尔先生,我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治安官蓬乔·哈尔斯,此行前来巴黎,就是为了完成我们对公民安娜·笛卡尔的承诺,将她的一对孩子,以及她的遗产送到她最后的委托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笛卡尔先生这里来。”
说着话,这位自称蓬乔·哈尔斯的治安官就拍拍手,那些火枪手立刻就打开了马车,先是从马车里抱出来一个金发女童,很快,马车里又出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这两个孩子都直愣愣的看着衰弱的笛卡尔不作声。
笛卡尔也直愣愣的看着这两个漂亮的孩子,嘴唇哆嗦的厉害,至于那个治安官派人从马车里抬出来的十几个箱子,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看着这两个孩子笛卡尔颤抖着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低声道:“上帝啊,我该如何应对呢?”
“先生,真的有好多里佛尔……”贝拉的声音也颤抖的如同风中的树叶。
笛卡尔先生很快就安定了下来,看着那个治安官道:“治安官先生,我都不记得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您是一个高尚的人,笛卡尔先生,这种事情也只有发生在您这种高尚的人身上才是符合逻辑的,如果威尼斯公民安娜·笛卡尔是一个贫穷的人,我们会怀疑她在犯罪,可是,安娜·笛卡尔夫人在威尼斯是一位以仁慈,善良,聪慧,真正著称的人。
我想,他这样的人不会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当父亲,更不会在她不幸去世之后,将自己的一对珍宝,以及自己所有的家产托付给外人。
所以,笛卡尔先生,您毫无疑问的是笛卡尔夫人的父亲,同时,也是这两个孩子的外祖父。”
聪慧,睿智的笛卡尔先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于是,他用力的摇摇头,看着那两个对他怀有深深戒心的孩子道:“你们真的是我的外孙?”
小笛卡尔用同样警惕的目光看着老笛卡尔,谨慎的道:“你真的就是母亲口中那个浪荡子外祖父?”
“浪荡子?或许吧!我连你们外祖母的名字都不记得,不是浪荡子又是什么呢?”老笛卡尔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难得一见的红色。
“奥罗拉!何拉·奥罗拉!”
笛卡尔抬起头看着太阳努力的回忆着这个名字,以及自己跟这个有着美丽名字的女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威尼斯治安官笑呵呵的道:“祝贺你笛卡尔先生,您有了一个聪慧的外孙,一个美丽的外孙女,祝您生活愉快。”
说罢,就掏出一封用了火漆的文书,挑开火漆,展开信封,在信封的末端,希望笛卡尔先生用印。
“我们要拿走六百个里佛尔当做保护这两个孩子来法兰西的费用,这一点希望笛卡尔先生能够理解。”
在贝拉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治安官取走了六百个里佛尔,笛卡尔晕乎乎的从手指上褪下戒指,贝拉取过来用火烤了之后,就在火漆上留下了笛卡尔先生的印信。
治安官拿到了钱,也拿到了回执,愉快的晃晃自己的三角帽对笛卡尔先生道:“从今往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您了,他们与威尼斯再无半点关系。”
笛卡尔眼看着治安官带着火枪手们走远了,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快要死了,想要伸出手喊治安官回来,却发现那些人骑着马已经走出很远了。
“您是我外祖父吗?”
艾米丽抱着笛卡尔的腿仰望着自己的外祖父。
笛卡尔的嘴唇蠕动了好几次终于笑着对艾米丽道:“是的,我就是你们的外祖父。”
“你不要死!”
笛卡尔看着艾米丽那双干净的如同月光一般的眼睛,咬着牙道:“我不能死!”
小笛卡尔也上前抱住笛卡尔的腰低声道:“求您了,别死,您要是死了,我们就成孤儿了。”
笛卡尔不知为什么,胸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探手搂住两个小小的身体,哽咽着道:“我不会死!”
最快乐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贝拉。
她一遍又一遍的将马车里的东西往屋子里搬,尤其是在搬运里佛尔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力大无穷,完全可以与神话中的大力士参孙相提并论。
两个孩子走了好远的路,匆匆的吃了一点食物之后,就挤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笛卡尔就坐在床头看着两个天使一般的孩子酣睡,他的精神从未像现在这样旺盛。
看了半天孩子,他就来到书桌后坐下,铺开一张棉纸,用鹅毛笔在上面写到:“我敬爱得梅森神父,上帝的光芒终于照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从未如此剧烈的想要感谢神恩……”
第九十五章全面失败的张梁
第九十五章全面失败的张梁
清晨,笛卡尔先生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他能听到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这一次他没有邀请贝拉搀扶他起来,而是自己一点点,慢慢的起身。
也就在今天早上,笛卡尔先生没有看窗外的梧桐树,也没有看树上的鸟儿,至于远处巴黎圣母院彩色尖顶是不是存在都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只想在孩子们起床之前督促懒惰的贝拉准备好牛奶,面包,黄油……不,孩子还小,应该再吃一点卷心菜的……
强行将自己的腿丢在床下,笛卡尔先生就准备努力的穿上软鞋,可是,他的腿非常的僵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穿上。
他的卧室门开了,一个揉着眼睛的有着淡黄色头发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先是扶着大门看着笛卡尔先生努力穿鞋,过了片刻,就哒哒的跑过来,蹲在地上帮助笛卡尔先生穿上了软鞋。
“你真没用,我都可以自己穿鞋了。”
笛卡尔先生心中暖和的厉害,低头瞅着小艾米丽道:“明天我就学会了。”
说完话,就滑下床榻,勉强在地上站稳了身形,就向艾米丽探出一只手,艾米丽很自然的牵住了外祖父的手,孩子的手握在手中,就像握住了一块柔软的油脂,一老一小,就这样蹒跚的走出了卧室。
小笛卡尔就坐在餐桌边上,腰板挺得笔直,贝拉不停地往餐桌上送着刚刚烹饪好的食物。
“艾米丽,坐回你的座位,不要乱动,守好规矩。”
小笛卡尔呵斥了小艾米丽一声,然后自己走过来搀扶着老笛卡尔先生去洗漱。
老笛卡尔看看委屈的瘪着嘴巴的艾米丽,再看看一脸严肃的小笛卡尔道:“作为哥哥,你对她太严厉了。”
“她如果不能成为一个淑女,以后不论我给她多少就嫁妆? 她都不可能找到如意郎君。”
“嚯嚯嚯嚯嚯……”
老笛卡尔先生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最好笑的地方在于,说笑话的这个孩子还一本正经的,似乎很认真。
洗漱完毕了,老笛卡尔先生坐在最中间的一张椅子上,瞅着被油煎之后还在沙沙作响的咸猪肉以及两颗煎蛋? 将面前的牛奶推到没有牛奶的小笛卡尔面前道:“你应该多喝一些,我的孩子。”
“我已经长大了? 这是妈妈说的。”
小笛卡尔将温热的牛奶重新推到祖父面前? 以不容置疑的声音道:“您太虚弱了。”
笛卡尔点点头,又奇怪的对小笛卡尔道:“孩子? 我们很有钱,可以都喝牛奶。”
小笛卡尔摇头道:“男子汉不用这东西!”
说完? 就学着大人的模样给自己的面包抹上黄油? 狠狠地咬一口,又把盘子里的咸猪肉片一同塞嘴里? 咬的嘎吱嘎吱的。
一边吃着还一边瞪了一眼想要爬到桌子上的艾米丽。
“嚯嚯嚯嚯嚯嚯……”
老笛卡尔先生再一次发出怪笑,他觉得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笑的比这一生笑的时候都多。
“我们忘了祷告!”贝拉小声的在一边提醒。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我就不相信上帝了。”这一次笛卡尔从小笛卡尔的话语里听到了怨愤之气。
“为什么呢? 我的孩子? 上帝是公正的。”
“如果他是公正的? 在母亲快要死的时候,我无数次祈求上帝,无数次的恳求上帝把母亲留给我,结果母亲还是走了,被上帝带走了。”
“这不一样,我的孩子,人的生老病死是一个规律性的东西,不是上帝带走了她,而是她的时间到了,该去上帝那里去了。
将来,我们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上帝的怀抱。”
“不——”小笛卡尔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离开了餐桌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笛卡尔先生忧愁的看着小笛卡尔关上的房门,对贝拉道:“这孩子受了很重的伤害。”
贝拉点点头道:“笛卡尔少爷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早上的时候还帮我取了牛奶,要我叫他出来继续吃饭吗?”
笛卡尔先生摇摇头道:“让他冷静一会,我会跟他谈谈。”
见艾米丽又要哭泣了,笛卡尔先生就来到艾米丽身边,一边抚慰这个孩子,一边努力的吃着饭……以前,他可是没有什么胃口的,今天,他强迫自己吃完了那一份饭食。
艾米丽太小,小笛卡尔明显又是一个有问题的孩子,这让笛卡尔先生不敢轻易的死去。
敲开了小笛卡尔的门,贝拉送来了早餐,笛卡尔先生关上门,小笛卡尔默默地吃饭,笛卡尔先生却看到了书桌上的几页稿纸。
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数字方程式中间有字母,就笑道:“韦达方程式?你喜欢数学?”
小笛卡尔崇拜的看着笛卡尔先生道:“母亲说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数学家,没有之一。”
“嚯嚯嚯嚯嚯嚯……你母亲说的很正确!”
笛卡尔先生是一个谦逊的人,别人说这种话的时候他一般会发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小外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笛卡尔先生觉得再正确没有了。
“韦达的数学只是数学海洋的浅海处,他的重点在于《分析论》,在于如何善于利用一定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说实话,他的理论还有很大的延伸空间,在这一点上,你的外祖父我走在了最前面。
孩子,只要你继续学习,总一天,你会跟你外祖父我的研究将会一脉相承。
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先看看这本书。”
笛卡尔先生说着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分析方法入门》放在小笛卡尔的面前,在上面用手指指点一下道:“这是韦达先生最重要的学术著作,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说完话,就摸摸小笛卡尔的脑袋,颤巍巍的出门去了。
当巴黎的寒雾逐渐退去,梧桐树上就长出来了一些新芽,春天到来了,灰蒙蒙的巴黎城也逐渐有了一些色彩。
张梁跟乔勇站在一扇窗户前面,眼瞅着老笛卡尔先生一手牵着艾米丽,一手牵着小笛卡尔穿着半截黑披风从他们的窗前走过,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贝拉以及一个健壮的男仆。
乔勇指着走在中间的老笛卡尔先生道:“你不是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吗?”
张梁抓抓脑门道:“我派人问过给笛卡尔先生治病的医生,他们都说笛卡尔先生不可能活过这个冬天。”
乔勇面无表情的道:“你指的是那些戴着乌鸦嘴的医生?”
张梁摊摊手道:“还有别的医生吗?”
乔勇一巴掌拍在张梁的肩膀上愤怒的道:“那些医生最拿手的是把活人治死,而不是把病人救活!你应该听过咱们雇佣的那个外事官被医生弄死的故事吧?”
张梁摇头道:“没有听说。”
乔勇叹口气道:“巴维尔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在帮我们办事的时候不遗余力,在一次去英国执行任务回来之后,他不小心中风了。
我很好心的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巴维尔的命令,结果,就是这个命令活活的让医生把一个好人给折腾死了。”
张梁不解的道:“医生怎么可能把人折磨死?”
乔勇冷笑一声道:“你也太少见多怪了,给你讲述一下那些被巴维尔老婆找来的十二个高明医生是怎么给他治病的,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我出了很多钱,巴维尔的老婆就找来了全法国最高明的十二个医生,这些技术高超医术的医生也不含糊,上来就给巴维尔放血!
他们直接割开了巴维尔的血管,放了足有一斤半的血液,紧接着又给巴维尔灌了能令人呕吐不止的大剂量催吐药。”
张梁瞪着乔勇道:“真的?”
乔勇哼了一声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这就完了?
医生们又用茴香、肉桂、豆蔻、紫罗兰、甜菜根和盐等“有益物质”调制出的一种药水,然后用这种不知道有啥作用的药剂给巴维尔进行了多次灌肠,整整灌了五天!而且每隔两小时就要灌肠一次!”
“卧槽!”张梁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乔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就完了?因为我们有钱,医生们的工作热情很高,他们用从尸体上割下的头盖骨磨成粉,掺入泻药,然后给巴维尔饮用,让巴维尔直接拉脱力了。
这种高超的医术之下巴维尔怎么可能痊愈?没直接死就是他命大,但医生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要搭配外部治疗才行,所以这帮医生在巴维尔的全身涂满了热膏药后,又剃光了巴维尔的头发,并用烧红的烙铁在巴维尔的头皮上烫了几下。
巴维尔老婆萝拉一心想要救活巴维尔,又请来了一位更加高明的鸟嘴医生,这位医生认为病魔都在巴维尔的脑袋里,所以他们故意在的脑袋上烫出燎泡,然后再把血泡挤掉!
同时医生们还在巴维尔的脚底抹上鸽粪,以引导病魔从脚下“飞走”……
除此之外,医生们还往巴维尔的鼻孔内塞入了喷嚏粉,让其不断的打喷嚏,以期望将病魔从鼻子里喷出来……”
“巴维尔怎么样了?”张梁面无表情的道。
“被我以及巴维尔的老婆以及一群医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联合起来把可怜的巴维尔给活活折磨死了。”乔勇心有余悸的道。
“老大,我们需要一位医生,一位真正得医生,另外,在我们的医生没有到来之前,我如果得了重病,求您一定不要给我请医生,我宁愿病死,也不愿意被医生折磨死。”
乔勇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的计划明显失败了,你看见了没有,那个该死的笛卡尔先生居然骑马了,还带着那两个孩子……”
第九十六章柳暗之后是花明
第九十六章柳暗之后是花明
计划是完美的,就是笛卡尔先生总是不死,这让小笛卡尔没办法立刻继承笛卡尔先生的一切。
这属于意外。
一般情况下,玉山书院的学生在谋算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制定一个极为详细的计划,事实上,越是精妙的计划,就越是需要高能力的人去完成。
张梁几乎考虑到了所有会出问题的地方,所以,在短短时间内,他让骨瘦如柴的艾米丽猛吃猛喝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体重的孩子,让小笛卡尔变成了一个受过基础教育的孩子。
至于笛卡尔先生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计划中有着详细的对应。
甚至,他还通知了大明在威尼斯的工作人员无中生有的制造了一个富裕的安娜·笛卡尔夫人,假如笛卡尔先生派人去查探,他一定会得到安娜·笛卡尔夫人的全部生平。
现在的问题就是笛卡尔先生总是不死,小笛卡尔跟艾米丽似乎也喜欢上了这位孤独一生的老数学家,就现在而言,即便笛卡尔先生知道了这两个孩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八成也会继续收养,并且努力把这两个孩子培养成材。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妙不可言!
自从笛卡尔先生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之后,就有很多朋友到访。
张梁在看过小笛卡尔送来的密信之后,就问乔勇:“你知道,康斯坦丁·惠更斯这个人吗?”
乔勇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点点头道:“知道,莱顿大学的教授。”
张梁又道:“让·德·西隆这个人呢?”
乔勇又看看自己的笔记道:“拉弗来什公学院的教授。”
“巴蒂斯·莫兰?”
“法兰西公学院教授。”
“皮埃尔·贝吕尔?”
“巴黎耶稣公学院教授。”
“马兰·梅森?”
“笛卡尔先生的合作者。”
“弗兰兹·舒滕?”
“乌特列支大学教授,怎么了?”
张梁吸一口气对乔勇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学者这个东西是喜欢抱团的是吧?”
乔勇点点头道:“没错。”
“那么,像笛卡尔先生这种泰斗级的人物,你认为他的朋友圈子有多大?”
乔勇用双手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道:“无比巨大!”
张梁取出一根烟点上,淡淡的道:“帮助小笛卡尔是我无心的一个举动,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把我们带进一个我们梦寐以求的巨大的学术圈子。
我觉得应该再给这个孩子一年时间,认识这些人,熟悉这些人,然后,我们就可以买通那些红衣主教来迫害他们了。
这一次务必要计划好,一定要让走投无路才成。”
乔勇也点上一支烟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弄死一两个不那么重要的人。”
张梁摇头道:“没必要,欧洲的气氛本来就不适合这些人搞学术,教会本来就对他们监视的很严格,就像笛卡尔先生,如果不能说服教会,他的著作就不能初版,也不能宣扬。
既然我们的开头是好的,是善良的,我以为就要延续这一做法,你我也是读书人,如果事后知晓被骗了,或者被计算了,后果一定不会太美好。
所以,我宁愿多花一点时间? 也要维系好彼此的关系,最终达到将这些先生们弄去大明的目的。
这些天,我一直在看笛卡尔先生的著作? 不得不承认? 他的很多想法都走在了玉山书院的前面,尤其是他的《两元论》以及《屈光学》对我们玉山书院来说太重要了? 而他的《沉思录》与《方法论》即便是我也觉得眼前一亮,似乎给我开了一扇窗户。
乔兄? 这一次的事情? 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
乔勇点点头道:“好? 我会安排下去? 不到水到渠成的时候,不发动!小笛卡尔怎么样?”
“很好? 这孩子很好? 虽然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面,却没有任何改变,如今正在如饥似渴的跟着笛卡尔先生学习数学,另一方面,以抱着学习的目的? 正在帮助笛卡尔先生整理他的手稿,是一个非常好学的孩子。
从目前的进度来看,我们其实没有必要使用别的手段来拿到笛卡尔先生的手稿,只要小笛卡尔把老笛卡尔先生的手稿整理一遍之后,我们就能得到一个全新的,完整的,甚至是通俗易懂的笛卡尔先生手稿,这将是最好的教材,毕竟,笛卡尔先生要把这些晦涩难懂的学问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小笛卡尔听。”
乔勇长出一口气道:“没想到你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居然把我们的工作局面完全彻底的打开了,在小笛卡尔身上花费的这些钱实在是太值了。”
张梁皱眉道:“不可用这种口吻评论小笛卡尔,他是我大明人,也是玉山书院的弟子,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我已经给玉山书院去了信函,给这个孩子报了名。”
“诚心换诚心?”
“对的,只有这样才能得长久!”
“另外,我还建议玉山书院派出学童来欧洲进学。”
乔勇皱眉道:“你应该知道,国内的人,看不上蛮夷之地的学问。”
张梁笑道:“陛下能看上就成。”
“陛下什么时候说欧洲的学问比较好了?”
“如果欧洲的学问没有可取之处,陛下也不会在大明开了海疆之后,第一任务就是派人来欧洲搜集这里的学问,学术,以及各种新的发明,以及各种农作物为我大明所用了。
据我所知,这天下人中间,陛下的眼光堪称独步天下。”
“这是已经被证明过很多次的事情不用你夸奖陛下,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不如我们联名给陛下上书吧,同时,我们这些精通欧洲语言的人,也应该进入各个大学学习,不能像甘宠那样整天跟那个男爵的老婆鬼混。”
张梁瞅着乔勇笑了起来,捏着乔勇的手腕道:“我们才是真正的旷世大盗贼,相比之下,陛下他们不过是一群真正的土贼而已。”
乔勇白了张梁一眼道:“怎么离开了大明就开始看不起陛下了?”
张梁道:“陛下装在心里就够了,不用挂在嘴上,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的行为很可能会影响五十年后的大明,如果可能,甚至会影响大明百年,千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说完话,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高大而空旷的石头城堡里传出去老远,如同两只得到肥美腐肉的兀鹫。
“砰”的一声枪响。
一头蹲在枯枝上等着吃腐肉的兀鹫一头从枯树上掉下来,没了脑袋的尸体还在地上使劲扑腾了一阵子终于死掉了。
韩陵山对兀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欢,现在看着兀鹫被钱多多一枪给打死了,就有些不高兴。
“兀鹫是一种益鸟,专门清除大地上的腐肉,防止疾病传播,你好好地梅花鹿不打,打它做什么?”
钱多多清空步枪里面的弹壳,确认是空枪,这才哼了一声道:“蹲在树上贼头贼脑的,大弯嘴,秃脑壳哪里像是益鸟了?”
云杨摸摸自己的大光头不满的道:“谁告诉你,秃头的就是坏蛋了?”
钱多多环视一下身边的一群丑人,呻吟一声道:“不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想不起来,走到一起了,才发现人家吧玉山成为恶人谷,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谁这么说?”
徐五想脸上的白麻子因为愤怒的缘故快要变成红麻子了。
“孔秀!”
黑瘦的赵国秀背着手从大叔背后慢慢转出来,一口就把孔秀给卖了。
提到孔秀,这群丑人还真的对他没有太多的办法,因为这个孔家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儒门弟子,实在是儒门弟子中的异类。
君子六艺中的礼、乐、射、御、书、数.他是真的将每一门都做到了极致,就算是抡刀砍人,孔秀也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韩陵山对上孔秀或许能占到一些上风,可是,那是指在决战的时候,如果可以跑的话,韩陵山拿孔秀没辙。
见众人开始沉默了,赵国秀就道:“三天后是小儿赵阁百岁,你们这些叔叔伯伯都应该过来祝贺一下,先说好,我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礼物多少重一些。”
韩陵山道:“没的说,到时候自然有重礼送上,当然,你如果想要灭口,也可以找我,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帖帖。”
赵国秀瞪了韩陵山一眼道:“没有谁要被灭口,我也不需要灭谁的口,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
钱多多从手腕上卸下来一枚镶满宝石的手环递给赵国秀道:“给孩子压箱底。”
赵国秀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笑眯眯的揣进袖子里,能上钱多多手腕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凡品。
云昭跟张国柱过来的时候,见众人围着一头没有脑袋的兀鹫谈的欢天喜地的,就不解的道:“你们今天准备烤着吃这只鸟吗?”
云昭来了,这群人不知为何就自动散去了,只留下钱多多守在那头兀鹫身边向丈夫报喜,说她杀了一头兀鹫云云,需要奖赏。
“你看,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以前大家都亲密无间得,现在我一过来,人群就散掉了。”
张国柱见云昭絮絮叨叨的,就不耐烦的道:“刚才说的岭南的事物说完了吧?”
云昭点点头道:“说完了。”
张国柱抖抖袖子道:“既然说完了,我也走了,你们夫妻在这烤鸟吧!”
说罢,就把大明的皇帝云昭丢在原地,扬长而去。
第九十七章被忽视的一群人
第九十七章被忽视的一群人
燕京城的春天除过风沙多之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无孔不入的沙尘才是统治燕京城的主要力量,云昭这个皇帝算不得什么。
顺天府知府张国柱如今正在进一步深入城市清洁卫生运动。
最主要的工作只有两个,一个是消灭燕京城的臭水沟,另一个就是清洁饮水计划。
在燕京城中,有两条巨大的臭水河,一条叫做筒子河,一条叫做高粱河。
燕京城从元代就开始成为中华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所以,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也把这片大地糟蹋的够呛。
其中,高粱河两边原本是一片低洼的沼泽地,经过几百年的变迁,高粱河两边的低洼地已经被垃圾填平,逐渐高出河面,形成了一片新的居民区。
自古以来,垃圾才是逼迫城市消亡的主要原因之一,且是最重要的原因。
很多远古的城市,不是被人为的毁灭了,而是被垃圾逼迫的不得不搬迁,根据司天监下属的考古学者估算,殷商时期的很多城市,之所以会消失,就是因为人们污染了城市,为了干净的水源与更多的资源,人们不得不放弃那些城市搬去别处继续污染。
进入燕京城的筒子河与高粱河河段是要被覆盖上的,否则,燕京城人每天倾倒的屎尿会让这座不错的城市彻底的变成臭城。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有了这条两臭水河,这里就成了蚊蝇孳生的地方,夏日到来之后,这里的蚊蝇铺天盖地的,如同一片片黑色的浓雾。
铺设水泥管道!
这就是张国柱做出的决定。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的前提说实话并非是为了改善燕京人的居住环境,而是因为徐五想当年在燕山脚下修建了好几座硕大的水泥作坊。
原以为这些水泥作坊制作出来的产品一定会供不应求的,一方面要供应山海关修建城防,另一方面,还要满足燕京地区百姓修建房屋之用。
可惜,现实跟预料的有了偏差,辽东的建州人,李弘基全跑了,这时候再修建山海关堡垒完全没有了必要,而通往辽东的道路,国朝好像也没有修建的意愿。
这就很麻烦了。
七八个水泥作坊养活着不下五万人。
这五万个人又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家庭,现在水泥卖不出去,这些人眼看就要喝西北风了,没有办法之下,张国柱只好发动这场燕京排水? 给水计划。
想通过这两个巨大的工程,将燕京附近的水泥厂生产的水泥消耗一空? 顺便带动燕京人使用水泥的习惯,繁荣一下市场。
这样的操作,对蓝田皇朝来说是基本操作,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 整个燕京城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因为是同时施工的原因? 大部分主干道都被挖出来了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
云昭喜欢将城市变成一个大工地的感觉……当年? 他也很想把城市挖成这样? 却总是没有机会。
现在? 他想挖那里就挖那里? 这种自由的感觉很是振奋人心。
这种修改城市的行为? 也是一个城市逐步自我提升的一个过程? 城市每破坏一次,城市的功能就能提高一个等级。
由于改造城市花的是国帑? 也就是百姓的钱,这也就说明是百姓自己在努力的改造自己的城市? 准备给自己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总之? 这种行为是一种前进行为。
尽管说,有时候看这种行为似乎很蠢? 可是,这一幕只有在不断进步,不断繁荣的城市里才能见到,如果城市的进取能力不足,基本上见不到这种盛况。
这一次燕京城的修整别看仅仅面对的是给水,排水这两项,真正行动起来,却几乎要把整个燕京城的街道挖一遍,这不是一个小工程,就目前的进度来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张国柱从密云回来,徐五想在怀柔修建了一座水库,今天看过之后张国柱觉得徐五想办事有点小气了,那座水库就在山里,不大,主要起的作用是灌溉农田的作用,因为不够大,所以灌溉的农田很面积很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他准备将那座水库再扩大十倍以上,唯有如此,才能把燕京城附近的农田全不灌溉掉。
“国库中的钱必须尽快的花出去……”
张国柱来到云昭的行宫疲惫的坐下来,神情似乎更加的萎靡。
云昭瞅着张国柱奇怪的道:“你以前不是总担心入不敷出吗?”
张国柱叹口气道:“大宗商品的价格一路回落,再跌下去,大家都要赔钱了。”
云昭笑道:“国相府库存的麻布,土布,不是已经弄出去了吗?”
张国柱苦笑道:“粮食呢?钢铁呢?水泥呢?我从未想过我大明会有一天发生粮食多的吃不完的状况。”
云昭瞅着张国柱冷笑一声道:“有钱的是你国相府,粮食多的吃不完的也是你国相府,据我所知,在大明吃得起白米,白面的还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大部分人还是以玉米,糜子,红薯,土豆充饥。
以前,我建议降低税赋,你们没有一个人同意这事,还总说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个恨不得把百姓粮袋里最后一口吃食统统收上来。
好了,现在收的够多了,我就看着你们怎么办,看你们如何让粮库里的粮食慢慢腐烂,看你们如何让那么多的钢铁慢慢生锈,也看你们如何让那么多的水泥慢慢受潮失效的。”
“赋税是国之根基,岂能因为陛下一言而决呢?
再说了,我们已经免除了八成的苛捐杂税,只收取正税且还是二十税一。最重要的是我们是按照田亩来缴税的,没有田亩就不用缴税。
这就是天大的仁政好吧?
如果我们按照陛下所言,将农税下调到三十税一的地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做了,就会让百姓忘记了还有国家的存在,就会大大降低我们的政治基础——里长制。
不收农税,里长们便没有统治地方百姓的基础,如果,里长制度被破坏了,我们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没错,汉朝时期确实算得上轻徭薄赋,国家规定一年只收百姓所得的十五之一,实际上收取的只有三十之一,汉景帝时期甚至十一年没有收过农税。
可是,你算过汉朝时期的兵役,力役,针对成年人的算赋,针对儿童的口赋了吗?
把这些算上,汉朝的税赋比我大明重了百倍不止!
仅仅一个兵役,就占用了全天下男丁大半的时间,口赋一年二十三钱,算赋一年六十钱,
我大明重税在商,农税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陛下现在应该考虑如何把压在手里的东西花费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嘲讽微臣。”
“拿去修路啊——”
“今年正在整修的道路,足足有三万七千余里,再多,就会影响民生。”
“修铁路啊——”
“铁路今年已经布置了两条,宝成铁路,洛燕铁路都已经展开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技术人手再拓展新的铁路了。”
“那就造船,造铁甲巨舰!”
“十六艘铁甲舰正在修建中,其中,连UU小说期望的蒸汽巨舰也在试验制造中,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能力。”
云昭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之后道:“我们真的已经到了钱多的没地方用的地步了吗?”
张国柱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有些过剩,比如粮食,比如钢铁,比如水泥,比如牛羊肉,乳制品很多东西都是如此,我还没有说瓷器,丝绸,纸张,这些可以海贸的东西。
百姓们也并非富裕到什么都不缺的地步,相反,他们什么都缺,只是因为粮食的价格掉下来了,饲养的猪,鸡鸭鹅的价格掉下来了,他们没有过多的钱购买别的东西了。”
听张国柱把话说完之后,云昭沉默了片刻,他终于明白大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了——那就是工业,商业生产的进程,远远超过了农业的生产进程。
从而让这两者的前进速度不再匹配,没有办法再行成一个闭合的循环圈子。
这个问题的后果便是,工业,商业,大量的产出,以农业为主力的大明人因为投入产出比低的缘故,跟不上她们的步伐。
张国柱见云昭在思考,他就从点心盘子里找了一块顺眼的,放在嘴里慢慢地嚼。好像把难题丢给黄帝之后,他这个国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们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没有?”
云昭咬着牙低声问道。
张国柱把剩下的糕点丢嘴里,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去之后道:“有啊,我们一致认为,大明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农产品价格,一百斤白米半个银元得价格已经不符合现在国情了。”
云昭道:“我记得盛世的时候粮食价格最为便宜,只有到了乱世,粮食价格才会飙升。”
张国柱冷笑一声道:“现在,我大明人少,牲畜多,种子好,农具先进,水利设施完备,陛下还以为种田是一件难事吗?
再加上安南人还在一船船的往大明运送粮食,草原上源源不断的向大明输送牛羊肉,乳制品,开了海禁之后,人们又开始耕海牧渔。
全大明受到冲击最厉害的便是农夫!
他们除过种地之外再无所长,在粮食不值钱的时候,自然就成了弱势人群。”
第九十八章与时俱进
第九十八章与时俱进
中华七年的大明,对于农夫们来说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
在这一年中,大明境内还算是风调雨顺,是粮食生产的大熟之年。
以淮南为例,普通农户储存的粮食之多,足够三年食用,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熟之年的粮价是不用指望的,天下农夫从未幻想过大熟之年粮食价格会对他们有利,只希望在秋收之后粮价会有一个反弹。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年的粮价,可能是未来十年中最高的。
玉米,土豆,红薯,这三种高产作物在司农寺官员们孜孜不倦的创新下,已经彻底的适应了大明的土地,产量之高,之稳定,在史书上闻所未闻。
自从大明军队离开了大明国土四处征战的时候,夹杂在军队中的司农寺官员,只要见到有价值的植物,就会第一时间运回大明,交付专人精心培育。
因此,大明国土上的农作物数量之多,之广也远超历朝历代。
以前,在大明稀缺的肉食,在草原的蛮族被降服之后,也大规模的进入了中原,昔日曾经写进律法中不得吃牛肉的条例,早早就被废除了。
每天早上,都有大批大批的牛羊进入关内,尤其是太原府,已经成了一座牛羊之城。
自从玉山书院研究院的一个人,将硝石制冰技术进一步发展之后,一些巨大的渔船已经可以携带着大量的冰砖进入深海捕鱼,一时间,来自南方的海鲜干货,也铺天盖地的进入了中原。
当全世界的食物都向大明国内涌来的时候,副食极大丰富的时候,曾经恒定了数千年的粮食价格终于开始崩盘了。
农夫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还在积极努力的大量生产粮食……他们质朴的认为……粮食那里会有多的吃不完的一天。
他们不知道的是——北方的牛羊肉进入中原的时候,是基本上没有成本的,因为负责放牧的人基本上都是所谓的战俘,以及奴隶。
南方的海鲜干货进入中原的时候,也基本上是没有成本的? 因为在海上负责捕鱼的那些人全是奴隶。
农夫们手里有粮食,就是没有钱,就连昔日供不应求的鸡蛋,也因为养殖技术的突破? 开始有大规模的养殖厂出现,价格也在暴跌。
中华七年,是一个全民都在生产粮食的年份。
中华百姓从来都是勤劳的? 只要当权者给他们一个平安的环境,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在很久以前云昭就知道? 最好的社会制度只有五个要求? 即——不让有钱人得势? 不让有势的人猖狂,不让有权的人贪腐? 不让勤劳的人受穷? 不让守法的受伤。
这是社会制度的最高目标,不过? 现在,大明距离这个目标还很远。
如果农夫们不能乘上这一次大明经济快速发展的火车? 以后? 他们永远都追不上。
身为皇帝? 云昭这时候本该过上歌舞升平的日子? 因为天下早就平定了,百姓已经能够吃饱肚子了,剩下的贫富贵贱完全看百姓个人的能力,不用他这个皇帝操心了。
可是,这样是不成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跟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如果纵容社会继续这么自由发展下去,强者就会拿走所有,弱者一无所有,这个结果一定会出现的,如过国家这个时候不调配一下,大明最终回归奴隶社会不是一个梦。
“所有进入大明本土跟食物有关的东西,按照口岸进口惯例,加征五倍税率,不得例外,不得迁延!”
“凡是使用大明本土粮食酿酒的酒坊降低两成税率,国相府有司在当前酒价基础上制定出合理指导价格,以提高本土粮食价格为指导意见。
同时,应当积极扶持麦,稻,糜,谷,玉米,红薯,土豆等等本土粮食作物的二次开发,不论是降低商税,还是资金支持,都必须以提高农夫收入为主导,否则,严惩不贷。”
“凡是大明体制官员,当以使用,食用大明本土作物为荣,迅速培养使用,食用大明本土作物的习惯,并一以贯之。”
“凡各地即将进行,以及正在进行的地方建设事业,必须优先雇佣本地乡民,不得大量使用奴隶,除危险,艰苦,危急百姓生命安全的项目除外。”
“积极引导农夫脱离土地生产,支持农夫进行经济创造事业,此项将进入官员清吏司考核。”
“凡有积极致富的农夫并有成果者,当重点宣扬,重点奖励,朕不吝与之共饮。”
“凡是……”
这种照顾农夫的法令,云昭共计颁布了十条……名曰《农十条》。
有能力驱使奴隶在北方的草原上放牧的人,大部分都是军方,以陆军为主。
有能力在海上驱使奴隶耕海牧渔的人,大部分都是军方,以海军为主。
有能力从南洋以极低价格运送大量粮食进入大明内部者,大部分都是军方,以远征军为主。
为此,云昭特意写了信给军中将领,希望他们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同时警告军方,应当以作战,守卫为第一目的,不得将更多的心力放在经商上。
在国内,军队不得经商,在国外,从现在起,除过一些必要的商行,不得再开新的商行,这一条将纳入监察部监察视野,如果违反,皇帝将不会如同以往一样,替他们向韩陵山,钱少少求情。
现如今,正是云昭威势最高的时候,不论是地方,还是军方,在收到皇帝陛下的旨意之后,也在第一时间执行,而执行这条策略最迅捷者,却是钱多多。
在钱多多的催促下,天下酒庄在使用完毕了存粮之后,迅速开始收购大量的粮食,用来酿酒。
云昭选了一个休沐的日子,邀请在燕京的大佬们过来吃饭,说服谁都不如说服他们。
张国柱听说过来吃饭,还以为是云昭自己下厨,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厨师在忙碌,就把准备进谏的话吞肚子里去了。
以前云昭还不是皇帝的时候,给大家下厨做点吃食,是雅事,现在,皇帝要是再下厨,那叫不务正业,做一顿饭不但起不到笼络人心的目的,还会让皇帝的威严扫地。
今天,大家吃的全是杂粮。
重点是土豆,玉米……
第一道菜就是油炸薯条!配上西红柿酱。
这东西对于张国柱等早就把山珍海味吃厌烦的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随便吃了几口给皇帝几分颜面之后就问皇帝弄这盘菜的目的。
“你们以后要多吃!”
云昭又拿了一根薯条弄点西红柿酱吃了起来,西红柿酱里的糖放多了,云昭摇摇头表示不满。
“给种土豆跟西红柿的百姓开发一条快速消耗土豆跟西红柿的法子,你们回去之后也要想办法弄出类似的食物,并且推广开来。”
“我们很忙。”
张国柱断然拒绝,他还是认为各司其职比较好。
云昭吃了一口玉米脆片,懒懒的道:“我们要调整心态。”
韩陵山道:“怎么调整?”
云昭叹口气道:“回归先王治世的心态。”
钱少少沉默了片刻,就张嘴吟诵道:“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
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众人听着钱少少背诵晁错的《论贵粟疏》,一个个像看蠢货一样的看着钱少少,他们没想到钱少少居然拿出汉朝人的见解来解释大明现在的朝政。
这就让钱少少有些尴尬了,随便背诵了第一段之后,声音就变小了,最后终不可闻……
“你的记性很好吗?就你刚才背诵的那一段,至少漏掉了两个字,断句错误有三,声音平仄有误的地方至少有七处……
你一个排名三十名以外的人谁给你的胆量在我们面前背诵古文,并且用这个狗屁不通的道理来劝谏我们的?”
“你知不知道晁错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提出的最重要的论点就是——重农抑商?”
“你知不知道我大明现如今商税几乎占据了税赋的六成以上,几乎可以与北宋比肩,这个时候你说重农抑商,是什么意思,你准备返古,还是准备抹杀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
徐五想先是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的评论钱少少是如何的不学无术。
眼看着钱少少就要被人家群起而攻之,云昭摆摆手道:“我说的是先王们在治理天下的时候,重在引导,而非治理。
以后我们的治理方式要做一些改变,从治理向引导最后向服务百姓的目的进发。
也就是说,我们得政务部门以后要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引导者,服务者的位置上,而不是裁判者,监督者的位置上。
这才是我要跟你们说的道理。”
第九十九章树倒猢狲散
第九十九章树倒猢狲散
裁判一个人是不是有罪,只能是全民认可的律法。
决定一个人是不是好人,只能通过道德来衡量。
看一个社会到底好不好,要看少数人的权力是不是得到了保障。
至于看一个政权是不是好的,一要看他的服务效率,二要看他的公平性。
蓝田皇朝现在毫无疑问做不到以上几点。
在云昭看来,蓝田皇朝的律法无疑是漏洞百出的,蓝田皇朝的政府无疑是老旧**的,不过,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起码保证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没有让蓝田皇朝成为少部分人压榨大部分人的一个工具。
蓝田皇朝现在的政策对于大财主是非常不友善的,但是,对于刚刚兴起的富户却非常的有利,不过呢,等这些人也成了超级富豪之后,立刻就会有很多枷锁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能力大的人,危险性就越高,野心也就越大,这几乎是一定的。
遇到这种人,朝廷必须将这个巨无霸一样的小皇朝给拆分掉,拆的越零碎越好,最好能平均的将财富分配到一个安全控制线之内。
否则,即便是吃素的动物,在长成庞然大物之后,也会尝试一下吃肉的。
云昭很讨厌吕不韦这种人,也很讨厌因为钱多就想着攫取更多权力的人。
商人如果不愿意放弃他的财富彻底的进入政界,那么,他就不该沾染政务,任何政务都不能沾染,他必须是一个接受里长管辖的一个普通百姓。
其实,历朝历代对超级富豪的态度都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从古代的石崇,到大明时期的沈万三,只要流露出一星半点对权力的兴趣,等待他们的都是皇帝闪亮的屠刀。
他这样做是有恃无恐的。
因为大明的商贾即便是再富裕,也必须留在大明,至于转移财产去别的国家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假如出现了……这对大明皇朝下属的监察部来说是一个绝好的发财机会。
事实上,富户们又能去哪里呢?
就目前而言,唯一能选择的地方就是——倭国!
问题是倭国的幕府大将军也在云昭这个皇帝的阴影下活的战战兢兢。
大明对外的政策明显是不怎么友好的,在处理与领国事务的时候一向是简单粗暴的,很多时候,处理处理着,领国就不见了。
蒙古是这样,清国是这样,朝鲜是这样,安南是这样? 就连遥远的准噶尔以及满喇加也是如此。
所以,大明在对付外人的时候很简单,灭国灭的经验很丰富,以至于发动了灭国之战的功臣? 回国之后连接受皇帝赞赏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兵部与清吏司会在他们的履历上记录一下,如果被消灭的国家大一点的,可能会上一次《蓝田日报》除此无他。
最难处理的事物全在国内。
主要是处理国内事物的时候不能用军队? 不能用团练,只有最极端的时候才会出动捕快!
人就是这样,用枪永远比用嘴更能说服人。
朝廷结构性质的改变自然是要通过代表大会的? 云昭跟这些人先吹吹风? 免得他们不适应? 毕竟,当旧官僚要比当新官员舒服的太多了。
好在? 这些人心中的火焰没有熄灭? 调动起情绪之后,很容易做出一定的改变。
改变的最好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钱多多!
云昭快要爱死这个有时候愚蠢? 有时候刁钻,有时候不识大体? 有时候蛮不讲理的老婆了。
在得知丈夫正在为天下粮价不断下跌开始烦恼的时候? 她就主动召集了她麾下的所有能动用的力量? 开始疯狂的消耗粮食。
湖南? 湖北的自梳女们早就变成了大明境内赫赫有名的大商贾,不论是在纺织,还是刺绣,亦或是养殖上都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随着钱多多一声令下,昔日这些没人要的女子迅速行动,在一个月之内就形成了决议,将她们的养殖场扩大了十倍不止,一时间,湖南,湖北的玉米,红薯,糜子,土豆,等等可以用做饲料的作物价格上涨了三成以上。
她们之所以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钱多多跟她们下了一个巨量的香肠订单。
同样的,天底下的酿酒作坊在钱多多的策动下,也纷纷开始屯粮了,他们囤聚的粮食并不是拿来吃的,而是准备用来酿酒。
当然,商人都是趋利的,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拉升粮食价格,给自己增加成本的唯一原因,就是想通过钱多多来影响皇帝陛下,彻底,完全的开放《酿酒管理条例》。
在这个条例中,酿酒作坊在酿酒的时候产量是有上限的,这个条例是蓝田皇朝在接管天下之初,为了防止过多的粮食被拿去酿酒,可以做出的限制性的条例。
而今,时过境迁,酿酒商人们希望废黜这个条例。
为此,他们做出了极大地努力。
同时,钱多多还命令属于云氏的商队,在跟草原上的人进行贸易的时候,尽量使用粮食为结算单位。
她这样做,对于云氏来说影响很大,可是,放到全天下,对粮食的价格影响并不大,不过,只要钱多多这样做了,全天下的商人就会跟进,最终给皇帝陛下一个完美的粮食价格。
最让云昭满意的地方在于,粮食价格的飙升,全部来自于市场,而非政令。
男人女人在年轻的时候在一起,基本上是女人在迁就男人,等到中年时候,基本上就成了男人迁就女人。
所以,昨天晚上,夫妻两人兴致盎然的交流了一下,云昭表现很好……
早晨,韩陵山,钱少少联袂到访。
云昭在暖房中接待了这两位重要的客人,还没有来得及寒暄,张国柱与徐五想也跟着来了。
看着四个人相互鄙视的模样,今天注定什么话都谈不成了。
本来以为,他们四个人会商量出一个谈话的先后顺序,可是,看着四个人争锋相对的样子,云昭干脆领着他们四个换上普通衣衫去燕京城闲逛。
现如今,监察部与国相府之间的已经起了争端,这是云昭喜闻乐见的,所以呢,他当然不会在他们中间去充当什么和事佬。
自从獬豸先生代表的法部,与国相府,监察部做了明确的切割之后,法部与国相府,监察部的交流就只有通过秘书监这一条通道了。
如今的法部自成体系,统领大明皇朝九万六千七百余法官,只是埋头于案件的审判工作,在大明皇朝中悠然自得,逍遥的不能再逍遥了。
韩陵山,钱少少这两位监察部的大佬,见到獬豸先生的日子过的如此舒坦,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也想脱离国相府的监管,自成体系。
獬豸当初发动的时候,打了张国柱一个措手不及,还以为獬豸先生之所以会这样做,纯粹是为了阐明律法的独立性,等到他发现獬豸先生居然把法部跟国相府之间的勾连全部切断之后,张国柱才明白獬豸先生到底要做什么。
可惜,他发现的实在是太晚了,代表会举手表决之后,法部彻底与国相府分开了,再无上下统御的关系了。
没有人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哪怕是张国柱也不肯,自从法部分离出去之后,人们对獬豸先生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法相!
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允许监察部再从国相府分离出去呢?
要知道,一旦监察部再退出去,国相府就再也没有门路去插手监察部的事物了。
而监察部主要的监察对象就是全大明大大小小的官员,失去了这个权力,会让张国柱觉得自己万万全全被架空了。
一个只能干事情的国相府,以后,在一些重要场合的话语权会大打折扣。
这是权力之争,不管是韩陵山,还是张国柱都没有退缩的可能,不论他们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厚,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死敌。
徐五想明白,自己在修建完铁路之后,一定会进国相府担任第一副国相的,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与张国柱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没有与韩陵山,钱少少媾和的立场。
晚春的燕京城终于有了一些看头,主要是这座城市里栽种的槐树实在是太多了,此时此刻,正是槐花飘香的时节,整座城都被一股淡淡的香气所笼罩。
大路是走不成了,这些路被兼任顺天府知府的张国柱挖的到处都是坑,好在,还有四通八达的小路可以供人们通行。
每到一处工地,云昭都看的很仔细,从现场来看,官员们的规划还算合理,工匠,劳工们的工作也算的上勤勉,就是这一次修建上水,下水的工地上,雇佣了太多的人。
张国柱见云昭在皱眉,就立刻道:”全都是为了加快工程进度。“
云昭看到工棚里堆积的粮食,又道:“这一次还是拿粮食当工钱?”
徐五想道:“陛下冬日来燕京的时候,微臣担心燕京存储的粮食不够,就特意从山东调运了五十万担的麦子,又通过运河调运来了五十万担的大米。
结果,负责陛下安危得云杨不肯用燕京准备的粮食,还随军带来了大量的军粮,这就导致燕京的存粮太多了,趁着修建城市的机会,就放出去一些。”
云昭听了徐五想的话,诡异的笑了一下,低声道:“云杨如果不是朕在压制,你以为他们兵部还会受国相府控制吗?
看你们这个破窗户还能挺多长时间。
挺住了,是你们的能力,挺不住,那就是你们能力不足的表现。”
第一百章羞于言表
第一百章羞于言表
很明显,皇帝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助张国柱。
或者说,皇帝选择了置身事外,看热闹,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对他有利的。
韩陵山这个时候站出来笑着对皇帝道:“陛下,我们不妨去见见几位故人。”
云昭笑了,拍拍韩陵山的肩膀道:“少少已经告诉我了,怎么,你把故人留下来了?”
韩陵山看看钱少少,钱少少则耸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韩陵山招招手,一个身着黑色贴身武士装的监察部官员就小跑着走过来,在韩陵山的示意下在前面领路。
云昭走在最中间,随着他开始走路,街道上几乎所有的人也开始随着他缓缓地移动。
短短时间,云昭就把张国柱,韩陵山,钱少少,徐五想几个人的关系拆的稀碎。
沿着巷道走了不足一百丈,领路的黑衣人就停在一座青砖碧瓦的精致小院子门口。
这种小院子,在燕京城有很多,不算大,却修建的很华丽,很多建筑材料只有皇家才能用,这里在以前是朱明王朝安置皇族用的。
自从李自成进京之后,很自然的就把住在这些小院子里的朱明皇族给杀了,还把这些院子分派给了有功之臣。
当然,他们在这里也没有停留多久,甚至可以说,不足百天,然后就被李定国,云杨的大军硬生生的驱赶到了山海关以外。
于是,徐五想在成为这里的管理者之后,为了让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活过来,他就把这些无人居住的小院子收归国有,然后发卖给了那些想在燕京立足的商人。
现在,这个小小的院子的价值,早就不是他发卖时候的价格了,甚至到了一院难求的地步,尤其是在去年冬天皇帝驻跸燕京之后,这里的地产价格陡然提升了一倍有余。
云昭走进了院子,不由得点点头。
因为这座院子确实算得上是北方富豪之家的标准配置。
院子不大,只有三进,青砖雕刻的各种吉祥图案布满了整个门楣,面对大门的一堵砖石照壁更是雕工繁复,恨不能将所有美好的寓意全部表现在这座照壁上。
云昭瞅着照壁啧啧称奇,对徐五想道:“这一面雕花照壁没有一万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吧?”
徐五想上前敲敲照壁,听着发出来的金石之音摇摇头道:“三万两差不多,这上面铺设的是金銮殿上才能使用的金砖。”
云昭笑道:“给我留着,多多要过生日了,她应该很喜欢这种精致的小院子。”
徐五想笑道:“多多历来喜欢吃石榴,您看看这两棵石榴树? 年份估计不下百年? 在燕京非常的难得。”
云昭笑了一声道:“没冻死真的很不错,看样子已经适应这里的气候了。”
说着话低头瞅瞅刚刚被清水清洗过得青石地面,抽抽鼻子对韩陵山道:“多用清水清洗几遍,多多不喜欢闻见怪味道。”
韩陵山道:“没法子? 都是百战的好汉? 弄一地血难免。”
“清洗血地的时候一定不能用热水,一旦用了热水……哈哈哈这屋子能臭十年。”
众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二进院子。
一进门? 云昭就不耐烦的道:“谁把京观摆在这里了?愚蠢,韩陵山,回去问问,惩处一下这个蠢蛋。”
对于人头什么的? 从云昭开始直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都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这种事情在座的几乎所有人又不是没干过? 只是把一堆呲牙咧嘴的人头摆成金字塔模样,实在不是人子。
听到皇帝发怒了,原本等在二进院子里的监察们迅速将人头丢进一个个小推车? 转瞬间就不见了。
云昭踏进二进院子的大门之后,地面上又被清水清洗了好几遍,只是血腥味依旧很重,让人有些反胃。
砖墙上多了很多枪眼,华丽的梁柱上也有刀砍斧凿的痕迹,云昭摸摸砖墙上的枪眼瞅了韩陵山一眼道:“你们总是这么粗暴吗?”
韩陵山道:“速战速决之下,您不能要求的再多了。”
二进院子就显得很宽阔了,并且有两眼井,很明显,整个二进院子是按照太极模式来修建的,只用了黑白二色,再加上院子里耐寒的青竹,红梅,显得更加的雅致。
云昭怜惜的抚摸着两丛被砍得乱七八糟的青竹再一次不满的瞪了韩陵山一眼,在燕京能种活竹子的地方实在是不多,就显得尤为珍贵。
“您看看屋子,屋子里面没有被破坏。”
云昭背着手穿过会客厅,瞅着一方月亮门规划出来的一颗罗汉松叹口气道:“很雅致啊。”
韩陵山指着修建成折扇模样的花窗道:“您看看窗外的那株梅花,等到梅花盛开的时候,这里一步一景,美不胜收,留给多多正合适。”
云昭惊奇的看了韩陵山一眼道:“喜欢说话就多说一点,我发现你这种刚直不阿的人拍我马屁,会让我有很强烈的成就感。”
韩陵山笑道:“等没人的时候我继续,现在,我们还是去看看老朋友,您一定会喜欢的。”
一群人走进了三进院落里,故人已经被绑在巨大的木头架子上恭候多时了,只是他们对自己被绑成大字型见大明皇帝云昭多少有些羞涩,一个个低着头,还把散乱的头发垂下来,不让云昭看到他们的脸。
一个黑衣监察抓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暴露在云昭面前。
云昭看清楚了那张脸之后叹口气道:“我以为你还在南洋的原始森林里当野人王呢,万万没想到会在燕京城见到你。
剃光胡须的张秉忠,就不再是张秉忠了,而是一个白面无须的胖子,如果不是云昭对他的那张脸很熟悉的话,他也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张秉忠。
”陛下饶命……”
在张秉忠开口求饶的那一刻,云昭就知道这个家伙其实已经死了,虽然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张秉忠,但是云昭宁愿在丛林里坚持跟云纹他们一群人作战的张秉忠才是真的张秉忠。
“监察部在张秉忠所部中的人,在三年前开始怀疑那个张秉忠似乎不是真的张秉忠,我们就开始追查此人所有能去的地方。
开始,我们重点放在陕北,放在大明的穷山僻壤,两年多没有任何消息,直到陛下准备驻跸燕京,我们监察部调用了大量人手开始驻防燕京,开始重新调查燕京城里的每一个人。
没有想到,一个专门调查张秉忠去向的监察,无意中看到了这位名叫张炳坤的牛羊贩子,觉得他有些像张秉忠,就秘密调查了此人。
结果发现,这个家伙是六年前来到燕京的一个太原牛羊贩子。
从官府手中购买了这座宅院之后,就落户在燕京,在过去的几年中,此人口碑极好,没有作奸犯科之举,没有欺男霸女之嫌,平日里待相邻也和善,为人非常的义气,做买卖也堪称货真价实。
家中有一妻一妾,诞育了两子一女。
监察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就准备试探一下,只要他能经得住这次试探,就打算放弃对此人的监察。
监察上门,例行公务调查一次,却让这个化名张炳坤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基于此,监察们就在燕京城中,开始寻找此人,也开始秘密调查他身边的所有人,结果,疑点越来越多。
这时候监察已经有六成的把握认为此人便是张秉忠。
寻张秉忠不到,便在这座宅院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监察以为,张秉忠不会放弃他的妻子儿女,没想到,就在昨夜,这里出现了十六个黑衣人,他们进门就开始杀人。
且不论男女老少。
等监察们调集重兵悄悄包围这座院子之后,这些黑衣人已经把这做院子里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其中包括,张秉忠的一妻一妾以及三个儿女。”
“他亲自来杀的?”
云昭难以置信的瞅着张秉忠那张难看的老脸。
韩陵山冷笑道:“他可没有亲自来,他就在距离这里三户人家的一个小楼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雇佣来的人杀他全家。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监察部早就封锁了方圆两里的地方,当张秉忠家里出事的第一时间,燕京城的捕快就已经封锁了整片区域,然后,一个个的搜查。
最终假扮叫花子的张秉忠还是被监察找出来了。”
韩陵山把话说到这里就不无讽刺的对张国柱道:“我与少少今天见陛下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而不是什么监察部分离国相府的事情。”
张国柱冷哼一声,抬头看天。
徐五想却来到张秉忠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这个人得脸之后,自言自语的道:“就是这个人号称杀人魔王?”
说罢,抬腿在张秉忠的肥肚皮上狠狠地横踢了一腿。
没想到这一腿居然把张秉忠的凶性给踢出来了,他抬头看着云昭大声道:“来啊,杀了爷爷,你爷爷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张秉忠是也!”
云昭哀叹一声,扶着额头坐在一张早就备好的椅子上羞愧的对张国柱道:“就是这样的一个烂人,也配与朕,与李弘基并列为天下巨寇?”
第一零一章枭雄不能随便就死掉
第一零一章枭雄不能随便就死掉
这些年,云昭不是没有想过张秉忠李弘基这些人的下场。
在他最大胆的猜想中,这两个人也是战死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活捉张秉忠的一天,而且还能从这个人的口中听到“陛下饶命”这四个字。
云昭总以为像张秉忠这样地巨寇,心中应该早就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念想,想不到,这些人在屠杀了千千万万的人,并且把人命当做草芥之后,会如此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云昭估计,在张秉忠的大军在西南艰苦鏖战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有了逃跑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他的心居然会如此的狠毒,丢下自己的义子,丢下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一个人逃离了大军。
一个人自私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云昭点了一支烟,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张秉忠。
脑子里面就像抽筋一样的疼痛。
都是当人家首领的,云昭觉得除非自己死掉,才能彻底的放弃自己的手下,只要有一口气就该努力到极限,假如自己的极限超不过对手的极限,死掉,失败都能承受。
至于让自己的部下继续奋斗,自己一个人逃跑……他自问了很多遍,发现自己终究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失败,该何去何从?”
云昭从自己身上得不到答案,就忍不住问张国柱他们。
韩陵山笑道:“那就死球算了。”
张国柱点点头道:“连卷土重来的想法都不该有,否则对不起兄弟们。”
钱少少道:“你们前面顶住,我会带着老祖宗,我姐姐,云彰,云显,云琸跑路,如果局面稍微好一些,我会带着你们所有人的家眷跑路。
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过活,再也不想卷土重来的事情,给人家当一个顺民算了。”
徐五想皱眉道:“这怎么成?”
钱少少道:“我们这群人在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领的情况下都不能成功的事情,你敢指望我们的孩子们能把事情干成?
老老实实的活着就挺好。”
云昭指指张秉忠道:“他独自跑了,连一个亲信都不带,就这么跑了。”
张秉忠闻言哈哈大笑道:“爷爷起事的时候没想当皇帝,只想着能吃几顿饱饭,多睡几个美人,能把官府欠我的一百多文钱拿回来就成。
谁知道后来越来越大,老子不得不当上了皇帝? 告诉你们? 即便是当上了皇帝,老子也是情不甘,意不愿的。
当初投降崇祯的时候? 老子是真的投降了,但凡崇祯那个狗皇帝能真心待爷爷? 爷爷甚至可以帮他平掉别的巨寇。
气就气在这个狗皇帝相信老子只相信了三成,不但不用老子,还总想着把老子的保命人手一点点的给分散掉? 他既然不相信老子? 老子凭什么帮他打天下?
我告诉你? 云昭? 我们三个巨寇中,只有你是真的冲着人家崇祯的皇位去的? 我跟老李就没有这个心思,只要崇祯皇帝能多给老子钱粮,美女,能让老子们快活一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
可惜,那个狗皇帝偏偏是一个瞎子。
倾尽全国之力一味的对我跟老李围追堵截,偏偏放着你这个最危险的巨寇置之不理。
狗皇帝早就应该重用我跟老李,然后具天下之力灭掉你蓝田盗匪。
这才是那个蠢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这么些年以来,老李给我老张来了不下十封信,每一封里面都要求跟我老张以及别的义军联合起来先扑杀掉你蓝田。
可就是在我们每次都达成一致的时候,该死的崇祯就会派兵对我们下手,让这个计划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搁置,最终让你这头小野猪长成了无所畏惧的巨兽。
你在草原作战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兵马,准备两路夹击你蓝田,四十万兵马就算是没有你蓝田军精良,可是,四十万啊,只要进入关中,你多年的心血一定会付诸东流。
可就在这个时候,孙传庭撵的老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老子也被洪承畴压制在湖北动弹不得,派其余巨寇进入你关中,却因为力量不足,被你的部属杀的片甲不留。
云昭,老子羡慕你,当全天下都在征战的时候,只有你在草原上捞足了名声,就连崇祯那个狗皇帝听闻你堵上了建奴南下的一条大路之后,都对你心怀感激。
你占尽了天下的便宜!
占尽了我跟老李以及天下绿林兄弟的便宜。
你如今坐的那个皇座,都是我们绿林兄弟的尸骨堆砌成的。
在你最强大的时候,我跟老李曾经卑微的想要投靠你,想求你看在都是绿林一脉的份上,在坐上皇位之后能给昔日的绿林兄弟一口饭吃。
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死在朱明王朝屠刀下的兄弟,不到死在你云昭屠刀下的三成。
……即便是残余的,只想吃一口安稳饭的兄弟,也被你驱逐出了生养他们的土地。现如今,一南一北,活的连狗都不如。
云昭,放我一条活路吧,我之所以丢弃了所有,就是想好好地过几年人过的日子,哪怕是重新回到陕北去牧羊都成。
以后,你当你的皇帝,我在山沟里放我的羊,这一次,哪怕饿死,我也不会再造反了。”
张秉忠开始说话的时候还多少有一些慷慨激昂的模样,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触动了他心里的那一根线,居然把自己感动的涕泪交流……
云昭的脸色一片惨白,他不是被张秉忠的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而是被心头的愤怒冲撞的无以复加。
探手从韩陵山的腰间抽出他的长刀,倒拖着长刀,来到张秉忠的跟前,钱少少立刻就抓住了张秉忠的头发,在张秉忠惊恐的眼神中,云昭高高的举起长刀,沉身坐马,长刀匹练一般的斩了下去。
这一刀极狠,极快,极重,极准……堪称是云昭练武以来最惊艳众人的一次。
韩陵山的长刀是蓝田钢铁厂最高冶炼技术的代表,因此,是一柄可以流传于后世的真正宝刀。
这样的宝刀,在云昭激烈情绪的催动下真正达到了削铁如泥的效果。
张秉忠的头被快刀切下来了……
钱少少的眼光很好,就在长刀截断脖子的那一瞬间,手微微一抖,张秉忠的人头就离开了他的脖子,还有时间用厚厚的毯子包裹住人头,不让血流在地上,毕竟,这里马上就要成他姐姐的产业了。
而韩陵山此时则顺手把一个黑色的陶罐扣在了张秉忠没了人头的脖子上。
激流出来的血击打在黑色陶罐里子上,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声响,
刚刚砍过人头的长刀依旧干净,滴血不沾。
因为钱少少,韩陵山的配合,地面上也没有留下半点血迹,只有那个巨大的陶罐里依旧有水流击打罐壁的声响。
云昭把长刀递给韩陵山,淡淡的道:“都杀了吧,今日杀的是一个假的张秉忠,真正的张秉忠还在南洋的丛林里面呢。”
云昭一句话就位这件事定了性。
假的张秉忠!
真的张秉忠不会哀哀求饶,真的张秉忠不会丢下他生死与共的部下,独自一人逃生,真的张秉忠会选择慷慨就义,真的张秉忠会战斗到一兵一卒之后也永不言败……
“捉到假张秉忠的监察,给予一等功劳,清吏司记录曰:能!”
年轻的黎国城闻言答应一声,并且在自己的笔记上记录了下来。
“昨夜辅助捉拿假张秉忠的监察,捕快记三等功劳,清吏司考评记录曰:胜!”
“假张秉忠之死,不记录,不宣扬,参与者下闭口令!”
随着云昭的命令不断出口,那些被活捉的参与此事的匪徒,全部被斩首,处理的很干净,除过屋子里的血腥味重了一些,再没有一滴血流在地上。
众人重新参观了一遍这座精美的房子,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昭忽然对张国柱等人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顿酒吧。”
张国柱看着云昭道:“不醉不归的那种?”
云昭点点头道:“不醉不归。”
韩陵山道:“喝酒的时候就喝酒,不准趁着酒劲说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徐五想冷笑一声道:“只要你能管好你的嘴巴,就没人趁机说别的,钱少少,你怎么说?”
洗过手才回来的钱少少冷笑一声道:“我一个念一段文章都被你们贬斥的颜面全无的人就算喝醉了,也绝对不说一句废话。”
男人喝酒想要喝痛快了,自然要远离老婆这种生物。
所以,不能在家喝。
云昭身为皇帝想要这种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比如顺天府知府衙门。
按理说皇帝一般不会走进臣子的衙门,高官不会走进第一级衙门一样,这在官府活动中是一个很大的忌讳。(这是真的,中央正堂来的不会进省府,省府正堂来的不会进市府,市府正堂来的不会去县府,即便是公事,也会在别的地方处理)
不过,现在得顺天府没有正堂知府,这个位置由张国柱这个国相代理,因此,大家都是客人,这就很无所谓了。
云昭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酒一口喝掉,再倒了一杯酒高高举起对众人道:“祝张秉忠下一次会死的壮烈……”
第一零二章哪来的美好啊
第一零二章哪来的美好啊
张秉忠死了。
云昭熟识且奉作指路明灯一般的一个人也就死了。
云昭承认,他一路走来,就是靠摸着李弘基跟张秉忠过大明这条深浅莫测的河呢。
对于他们,云昭有很深的感情。
现在,死掉了一个,云昭思想上的一条腿也就瘸了。
张秉忠即便是到死,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其实就是云昭。
假如不是云昭在暗中保护他,以韩陵山,钱少少的能力,他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现在是没办法了,如果他好好地继续留在流寇群中,或许还能活一段时间,是他自己逃跑了,还被韩陵山给找到了,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没人能理解云昭对张秉忠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从上一辈子就培养起来的,很难说立刻放下。
所以,云昭这一顿酒喝的痛快淋漓,大醉而归。
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钱多多守在他跟前,见他醒来了,钱多多就矮下身子用额头触碰一下丈夫的额头,小声道:“死了一个贼寇而已,这么伤自己做什么。”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密无间的伙伴,当别人还以为云昭是因为高兴喝醉酒的时候,钱多多却知道丈夫这一次真的很伤心。
“没什么,就是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怎么昨天还亲自上手杀人了?这种事你干不来,在家里杀鸡你都杀不好。”
“死在我手里的人多的数不清。”
“那不一样。”
钱多多见云昭没有起床的意思,就坐在床头,将云昭搂在怀里道:“别勉强自己,您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现在怎么还当真了?
您还说不忘初心,现在,也忘记了。”
云昭吧嗒一下嘴巴道;“我只是不忍心自己一身的才华被埋没掉。”
钱多多哄孩子一样的用头顶着云昭的脑门,眼睛对眼睛的道:“现在都施展出来了,您可以做点您喜欢做的事情啊。
您以前说,要在每一座名山上修建一座行宫,要在每一个繁华的城市都拥有一座宫殿,在每一条大河上泛舟,现在,您已经做到了。
妾身已经帮您在有名的大山上都修建了行宫? 也在每一个大城市里都修建了宫殿? 您可以过上您喜欢的朝秦暮楚的生活。
每天醒来外边都是一个不一样的环境? 每天都新鲜,每天都愉快。”
云昭吃了一惊道:“你真的这么干了?”
钱多多吃吃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呢,没用皇家的名义? 每一处地方都很好? 有您看烟霞云海的地方,有您听松涛的地方? 有您听雨打芭蕉的地方,有您听竹叶萧萧的地方,有推开门就能迎接朝阳的地方? 有关上窗就能看到漫天繁星的地方。
有感受吴侬软语的地方? 也有搏击塞外冰雪的地方,有的门外便是十丈软红,有的屋内便是青灯古佛,有的地方会有红梅探窗? 有的地方脚下便是十亩金菊。
您还可以放舟白帝城? 品味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豪迈,也能浮舟海上观一海星河,最妙的是一处住宅修建在悬崖上? 您推开窗,就能飞流直下三千尺……”
云昭温柔的看着钱多多道:“到时候我们一起……”。
钱多多笑道:“不管您干什么,妾身都陪着你。”
云昭抚摸着钱多多微微变粗的腰身感慨道:“这样的老婆娶的实在是太值了。”
“感觉好一些了?”钱多多娇笑着问。
云昭点点头道:“不知不觉的心情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就该起来,雷恒夫妇来燕京了,听说雷恒准备离任军团长的位置,希望能去凤凰山军校担任副校长,这又是一个好消息,您喜欢不喜欢?”
“喜欢,又有一些难受。”
“错了,您应该喜欢,而不是把自己带入到别人身上去感受别人的感觉,您以为人家喜欢的,在一些人心中并不喜欢。
就像雷恒,人家本来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凤凰山军校当副校长,当初是您把人家从军校里踢出去担任了军团长。
现在,人家又可以回军校教书,欢天喜地的。”
云昭摇摇头道:“权力这东西会上瘾,雷恒未必会如你想的那样欢喜。”
钱多多道:“您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欢喜呢?”
“我现在不怎么敢相信人了。”
“你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不过,不论是谁当上皇帝之后都会害怕一下的。”
“也是,钱多了还怕贼惦记呢。”
云昭在钱多多怀里扭捏了好一阵子,才懒懒的起床,夫妻多年,该起的不该起的心思都起过,只剩下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却更加的温馨。
中午陪着雷恒,张国莹夫妇吃了一顿饭,饭菜谈不到丰盛,就是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在吃饭的时候,雷恒没有表现出对军团长这个位置的眷恋,相反,他看张国莹的眼神让云昭有些妒忌,毕竟,那种歉疚,怜爱,又有些骄傲的模样,让云昭觉得没有把钱多多叫过来一起吃饭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下午,云昭跟韩陵山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些感慨,毕竟,为了老婆放弃如此重要的一个权力,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韩陵山听了之后却有些不以为然,翻着白眼珠对云昭道:“多多做事情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过理所当然,水到渠成这种事?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强按头,我觉得这些话其实都是在说多多。”
云昭不解的道:“你是说雷恒跟张国莹这一对之所以会这样,纯粹是多多在其中起作用了?”
韩陵山冷笑一声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雷恒在杭州养了一个小的。”
云昭叹口气道:“果然,爱情这种东西都是期限的。”
韩陵山笑道:“情与欲雷恒分的很清楚,或者说,这是人家可以放出来的也不一定,毕竟,有些事情我们能知道,人家张国柱也能知道。
他张氏一门两国,再加上一个实力强大的军团,有资格在我蓝田皇朝充当一下权臣。”
“唉,你又破坏了我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韩陵山道:“你以前不是常说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没有美好这种东西吗?”
云昭道:“我现在又开始期望了。”
韩陵山大笑道:“果然是阴极阳生,阳极阴生。”
云昭很想殴打钱多多一顿。
见到钱多多乖巧的模样之后,云昭又舍不得了,虽然钱多多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宠妃的名声,云昭并不介意,毕竟,这都是自己宠溺出来的。
既然已经宠溺了这么多年,那就干脆继续宠溺下去,也好有始有终。
云昭自己的名声在大明也不是很好,早年间的好多传说,以及一些淫秽印刷品,早就把他的名声给败坏光了。
不过,大明百姓们不是很在乎自家皇帝是个贪花好色之徒,这么多年下来,由于一项又一项的仁政不断施行,百姓们都认为皇帝贪花好色跟他们一毛钱都没有。
只要这个皇帝不胡乱加征税赋,管他是个什么样地人呢,皇帝都是一个德行,这个已经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的人们会相信起居注里面说的这个英明,简朴,睿智,善良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呢,还是相信野史里那个狂野,暴躁,好色,残忍,嗜杀的皇帝才是他们真正的皇帝。
反正,云昭不在乎。
春天不是一个好的狩猎季节,毕竟,在这个季节里正是野兽繁衍的好时候。
不过,云昭还是要走一遭塞上。
来到了燕京,云昭必须接见一下草原上各个寺庙的活佛,以及牧民代表。接受他们对大明王朝的拥护以及臣服的诚意。
这件事从去年离开玉山前往燕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现在去塞上的皇家猎场,正是时候。
按照张国柱的统计,全天下的宗教人士都会准时抵达,草原上的牧民代表们也会准时抵达,当然,乌斯藏高原上刚刚翻身做主人的新乌斯藏人也会抵达。
只有西域之地没有什么人过来,或者说,夏完淳认为西域这边的人没有必要过来。
这一次大会基本上是孙国信大活佛筹备的,应该是一个胜利的大会,成功的大会,一个富有成果的大会。
草原上的王爷被杀光了,一个都没有留下,就算还有活着的,也跟着多尔衮去了极北之地,现有的牧民中,一半是汉人,一半是蒙古人,云昭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什么汉人,蒙古人了,这些人都是大明皇朝勤勤恳恳的牧人,为大明的肉食,奶制品,皮毛供应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新的乌斯藏人也是一群可以信任的人,云昭同样不是很在乎他们的身份了,自从乌斯藏被韩陵山从根子上改造过之后,不再是什么雪域佛国,而是真正属于大明的领地上得大明人。
西域还不成,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还没有完全崇信佛教,道教之前,还不能算作自己人。
说句大实话,云昭到现在,还不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弄一群神佛供奉起来,好像没有了神佛,他们就没有法子过日子了。
第一零三章必须要成为智者才能活
第一零三章必须要成为智者才能活
呼斯勒都楞离不开佛爷。
没有了佛爷的保佑,呼斯勒都楞连饭都吃不下去。
今天,一大早,他先去寺庙里磕了长头,然后又点了酥油灯,还请活佛帮他念了经,然后又去了玛尼堆堆了一块专门刻写了真言咒的石头,这才回到家准备出行。
妻子琴娜玛的肚皮已经很大了,活佛说了,这该是一个男子汉。
临走前,呼斯勒都楞很不放心,他走了,牧场上就剩下琴娜玛跟母亲,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家里的这些牛羊。
以前牧羊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给王爷放牧的,现在不成了,每家每户都有牛羊,就没办法再聚集在一起了。
最近的巴哈,海日,吉布哈三家人最近的都在十里以外,万一来了狼群,家里的两个女人是没法子应付的。
“要不,我就不去猎场了。”
呼斯勒都楞临走前,又开始犹豫了。
“快走,要去见莫日根活佛呢,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还要给我们的孩子讨一个名字呢,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我担心汉人皇帝呢……”
“快去吧,汉人皇帝只杀王爷,不杀牧人。”
“你不知道,汉人皇帝杀的蒙古人可多了,我听别日勒说当年在桑干河一战中,蒙古人的尸体把河水都阻塞了,尸体被鱼吃了,直到现在,桑干河里的鱼就连什么都吃的汉人都不吃河里的鱼。”
“快去吧,莫日根活佛在呢,皇帝不会杀人,我们附近就有军营,要杀早杀了,轮不到皇帝来杀。”
“不一样嘞,附近军营里的孙金元长官他们都是好人,那个军医女子也是好人,汉人皇帝不是好人? 尽杀人嘞? 万一我被杀了,就看不到娃子出生嘞。”
琴娜玛也被丈夫的话说的有些犹豫,想了想就对丈夫道:“要不? 你去军营问问孙金元? 去了会不会被杀? 如果没事,你就去见活佛。”
呼斯勒都楞觉得妻子说的很有道理? 就骑上马一溜烟的去了二十里外的军营去找相熟的孙金元去问个究竟。
孙金元听了这个家伙的担忧之后? 又看了这个家伙拿出来的请帖? 拍着脑门道:“我都想去啊? 只是没有你手里的这个红本本。”
“汉人皇帝杀人嘞!”
“杀你妈的人,我就是皇帝陛下的刀子,你跟我相处了十年,我杀你了吗?”
孙金元听了这家伙的话之后? 就真的很想把这个家伙砍死。
一张红本本上,上面有蓝田城的大印,有大明国相府会务处的大印? 甚至还有秘书监的大印? 这说明? 呼斯勒都楞这个混账是蓝田城牧区挑选出来的牧人代表,还获得了国相府,秘书监的承认。
沿途的大明军队要是看了这个小本本,不但不会杀,还要一路护送他,直到会议地点? 如果拥有这种小本本的人死于非命,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官员跟军队会倒霉。
“这是皇帝陛下请你去吃饭喝酒的凭证。”
孙金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草原上的汉子解释什么是会议,只好用皇帝请他吃饭喝酒的借口打发掉。
等这个家伙到了会议区,自然会有鸿胪寺的人教导他们礼仪。
“皇帝要请我喝酒吃肉?”
“没错,这些年你放羊放的好,上缴了那么多的牛羊,皇帝陛下准备犒劳你一下,就这么回事,你还能在猎场见到莫日根活佛,那不是你做梦都想见的活佛吗?
快去,还有六天,别错过了。”
孙金元胡乱解释了一通,就把这个憨厚的草原汉子推出军营。
瞅着呼斯勒都楞骑着马走了,孙金元就叹口气对身边的伙伴道:“这都是什么啊,一个蒙古牧人都有机会一睹天颜,咱们这种正儿八经的军官反倒没有这种机会。
看样子,以前我们对蒙古人有多狠,现在就必须对他们有多好。”
先抑后扬,这是一个简单的政策手段。
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不明白的最后也会明白,即便是蒙古人自己知道皇帝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一样会感受到来自皇帝的善意。
很多时候,人们不是已经忘记了教训,以及仇恨,而是在大势面前做出了最适合自己的一种选择。
当初云昭的刀子没有砍在呼斯勒都楞的身上,所以,只要局面对他有利,他就会选择原谅,说起来很可笑,原谅云昭当初在草原上暴行的不是那些死难者,而是幸存者。
毕竟,死难者已经死去了,没有人会为他们的利益鼓与呼。
这也就是云昭当初为何要在草原上屠杀一部分,保留一部分的原因,屠杀的那一部分被屠杀的很干净,保留的那一部分保留的非常完整——这就是政治家的手段。
这种例子很多,基本上各个朝代都在使用,放眼中华史书,历历在目。
人们即便是发现了其中的恶毒勾当,也会因为历史遥远的原因,站在河边哀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呼斯勒都楞一路上受到了很好的礼遇与招待,接受到这种招待的人也并非他一个人,越是靠近云昭的皇家猎场,同样被礼遇的人就越来越多。
人物很杂,有昔日各个部落的蒙古人,有乌斯藏人,有羌人,有回人,还有蓝眼睛说着汉话的呼吆儿人。
他们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都很满意,都很感念大明皇帝的仁慈,感念莫日根大活佛的仁慈,感念自己的族人都遇到了最好的时候。
等他们来到皇家猎场,旌旗,美酒,歌舞,音乐,美食,一样都不少……
他们看到大明皇帝在蒙古美人的邀请下下场跳舞,他们看到大明皇帝美丽的如同天仙一般的皇后,为大家演奏乐器,有成群成群的汉人美女翩翩起舞,也有成群,成群的汉人男子与他们一起纵酒高歌。
在歌舞上能歌善舞的蒙古人,乌斯藏人……如何肯认输呢,于是,每一个人都下场跳舞,每一个人都纵酒高歌,每一个人的脸庞都被熊熊的篝火映红。
等到莫日根大活佛亲自主持了法会,为每一个草原上的人祝福,为每一个活在高原上的人祝福,为每一个生活在戈壁滩上的人祝福之后。
就有狂热的信徒们将自己最珍贵的礼物献给了莫日根活佛,同时,也献给了大明的皇帝,并且为他们舞蹈,为他们颂歌。
云昭在经历了一个通宵达旦的狂欢夜晚之后,对唯一没有喝酒的冯英道:“人一定要聪明,人,一定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否则,不论他多么的富足,多么的勇敢,在智者眼中,他们依旧是可怜虫。”
这种话只能在闺房里说,也只能对唯一清醒的冯英说,等到天亮之后,云昭就忘记了自己昨夜说的话,也忘记了自己本性中唯一的一丝公平。
喝了一夜酒的张国柱很清楚自己这个国相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后,这片土地上只有一种人——大明人,不再有什么蒙古,乌斯藏,回人,以及等等等等的族群。
至少,在官方的户籍记录上,不会再体现出来。
以后,在这些地区出生的孩子,他们都要进入寄宿学校,他们都要学会说汉话,读汉书,穿汉家衣衫,唱汉家歌曲,演奏汉家音乐。
对于文化的多样性,张国柱是嗤之以鼻的,相比这个他更喜欢一个大一统的大明。
书同文,车同轨,天下同音……
在云昭的皇家猎场,呼斯勒都楞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所有东西,他的红本本被更换成了一个蓝本本,蓝本本上用汉字标注了他的名字,他妻子,母亲的名字,他甚至从大活佛那里给自己的孩子得到了一个珍贵的姓氏,大活佛在听到他的请求之后,毫无顾忌的将皇帝的姓氏安在了他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头上。
他觉得云姓这个伟大的姓氏,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长久的祝福。
“蒙古人的名字太长,我们以后都要给孩子取一个短一些的名字,最好用汉族的名字,以后,孩子长大了,还要去内地的汉人学校里继续上学,我们的孩子将来说不定会成为管理这一片草原的——梅林。”
这就是呼斯勒都楞给母亲跟妻子的解释,两个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字,又被分成很小单位放牧谋生的蒙古女人,完全沉浸在呼斯勒都楞描绘的美梦中不可自拔。
呼斯勒都楞不知道的是——在他给孩子求取了一个高贵的姓氏之后,只要是前来寻找活佛给孩子起名字的蒙古人,乌斯藏人,回人他们都获得了一个个高贵的姓氏,比如国相的张姓,比如皇后的钱姓,冯姓,以及文武大臣们的姓氏。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张国柱准备用五十年的时间来彻底的归化这些已经臣服的大明人,直到他们忘记了自己得祖先,忘记了自己的族群,忘记了自己的风俗习惯。
从智者的视角来看这件事,无疑是非常残忍的。
好在,这个世上的智者人数很少。
大部分都是很愚蠢的人,可以随着一些恶毒者的指挥棒翩翩起舞……
第一零四章百姓太弱势了
第一零四章百姓太弱势了
统治者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百姓们的承受底线。
只要成功一次,他们就会继续将承受底线向下拉一次。
成功的次数越多,统治者就越发的不在乎百姓们的声音,在他们看来,这些声音可以扭曲,可以调整,可以误解,甚至可以无视。
这种做法,也是政治家们的老套路了,不信,你翻看史书,就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新鲜的。
云昭当过起义者,现在又变成了统治者,所以,他不缺乏起义者的心态,也不缺少统治者的心态,也就是因为都有经验,他可以在这两种心态中来回切换,把自己弄得跟一个变态一样。
帮助百姓富裕起来并不是因为云昭心地善良,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消磨百姓们的反抗之心。
肚子吃饱了,骂骂当权者也仅仅是骂骂而已,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吃饭,什么都不耽搁。
要是肚子里一颗粮食都没有,那时候再骂当权者的时候就可怕了,没饭吃的人你跟他将道理?能讲的通吗?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
这可不是善心,这是必须的,一个政府的统治基础!以及义务。
能把这种义务包装成最高尚的恩赐,这样的朝廷就是一个最成功的朝廷。
大明皇朝现在就做的很好。
虽然全天下的农夫都在咒骂田地里多收了三五斗之后,自家的收入却没有多,却没有发生任何民乱,反正,粮食价格低,你可以选择不卖。
大明百姓的最高要求就是——自给自足。
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统御了这片土地好几千年,现在,物质极大丰富了,是好事。
反正粮食是自己种的,布匹是自己织的,酱醋是自己酿的,盐巴这东西已经便宜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就是盛世。
钱不钱的有没有? 不是生活必须的? 在乡间,以货易货依旧大行其道。
目前的困难就是种地的人太多,粮食产出也太多了,而那些不种地,买粮食吃的人实在是太少,当这两种人的人数调转过来? 粮食的价格自然就会增涨上去。
也就是说? 蓝田皇朝的经济总量太他妈的少了? 少的连多余的粮食都消耗不掉。
于是? 各地的官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
这一次折腾的目标便是——如何让有能力的人进入城市。
徐元寿现在对浓烟滚滚的城市一点好感都没有? 看着大雁塔准备吟诗一首? 却被飘来的煤烟熏得咳嗽连连,想要抬头看看北归的大雁抒发一下胸怀? 眼睛里却掉进去了煤灰? 涕泪交加的把煤灰冲洗出来之后? 那里还有什么抒发胸怀的意境了。
所以,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乘坐轻便马车,带着七八个学生,去乡间小路上奔驰,车轮碾在柔柔的青草上,让他有说不出的欢喜。
中午时分,背靠一棵老柳树,摇着蒲扇等着弟子们铺设好毯子,准备喝点酒,吃点饭,然后在春风中酣睡一场,就重新回到玉山书院那个喧闹的所在。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农妇正在点火烧一堆麦秸,火焰熄灭之后,妇人就很小心的扫去灰烬,露出一个很大的陶瓮。
唤来家中的小媳妇帮着搬开陶瓮之后,徐元寿就看到了陶瓮下被烤的金黄的馒头。
这种馒头跟玉山书院里的馒头完全不一样,上面抹了油,中间还添加了炒熟后砸碎的胡麻籽,徐元寿抽抽鼻子,那个妇人就给他端来了两个香气扑鼻的烤馒头。
徐元寿拿起一个滚烫的馒头,吹着凉气掰开了馒头,快速的往嘴里丢了一块,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品尝食物的幸福表情。
馒头里添加了一点点盐,加上胡麻碎咬一口之后,粮食的香气完全被激发了出来,让徐元寿吃的赞不绝口。
妇人见徐元寿很喜欢,又端来一碟子酱菜道:“现在人啊,一个个都在嘴上抓挠,就这烤馒头,还是家里的小媳妇弄出来的,她们总是不好好种地,老想着把这东西拿出去售卖。
先生,您是关中的大学问家,您帮着看看,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徐元寿点点头,就看看自己带来的那些学生。
正在玩闹的学生们,立刻就老实下来,一个个坐在先生周围,开始品尝农妇拿来的烤馒头,一边品尝一边瞅着唯一完整的那个烤馒头胡思乱想。
等这群小家伙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通之后,就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女弟子站出来道。
“先生,馒头的味道不错,长安市面上还没有相同的东西,馒头的外表也不错,金黄,金黄的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按照一般的商业规律,弟子们一致认为,烤这个馒头在长安应该是有市场的,可以作为一门手艺拿来养家糊口。”
徐元寿淡淡的道:“如果仅仅是拿来养家糊口,人家会不知道?既然问到老夫头上,这东西就该是一门可以发家致富的手艺。
再想想。”
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弟子站起来拱手道:“先生,弟子以为,既然是食物,无非就是色香味三种优势,当然,如果先生肯站出来写文章告诉所有人这种馒头有多好,想必,这个馒头一定会风靡起来的。
不过,先生大半不肯这样做,所以,弟子以为,那就要在店铺上下功夫。
首先,要给这种馒头増香,这东西外形不错,就是香味不足,不能让路过的人停步。
二,弟子以为必须在形状上再下一番功夫,目前,这样的烤馒头虽然看起来不错,然,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关中人朴实,什么东西都喜欢一个实惠。
这么大的馒头卖的价格高了很困难,除非,他们能把这个馒头做大,我是说做的跟陶瓮一般大,然后切着卖,这样人们就会觉得占了便宜。
三,弟子建议,把馒头做成甜,咸两种口味,在甜馒头里面添加一些果子蜜饯,甚至添加一些蜂蜜増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那种浓郁的甜香散发出去。
这一点是弟子从桑德斯夫妇在玉山开的那家面包店学来的,那个胖胖的欧洲人,只要开店,就会把烘面包的甜香味道开门散出去,害的弟子没少花钱。
再就是店面的修饰,不能响别的店铺一样黑咕隆咚的,再树一个一人高的柜台,掌柜的跟死了爹妈一样守在柜台后面只知道收钱。
用我们玉山出产的玻璃做几个低矮的柜台,找几个干净一些的大明女子在店里,不要多漂亮,一定要看起来干净,千万不敢要那些西域婆子,也不能要欧洲白人,她们身上味道重,或破坏了烤馒头的味道。
先生,您看如何?”
徐元寿正在跟一个白胡子老农对坐着吃农妇刚刚做好的油泼面,微微泛黄的面条才送进嘴里,就听自己的学生嚎叫了一嗓子,忍不住哆嗦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你设计的这些东西,你指望他们能弄明白?
你去做,把这个油泼面也加上……酿皮子也加上……凉面也加上,还有那啥肉夹馍也加上,再来一锅浓浓的羊肉汤。
好好弄,一家店铺一年收不回来十万个银元,你就留级,再好好读书。”
小女子绝望的瞅着自己的先生道:“我不留级。”
徐元寿放下饭碗,擦一把嘴巴道:“只有卖出去了,农夫种的粮食才不会浪费,只有卖出去了,才能证明我玉山书院教出来的弟子不是窝囊废。
回去之后,去会计那里领一万银元,这就是你们的本钱,算是你们借的,年底没有十万个银元进账,就不是仅仅留级那么简单了,什么时候把十万个银元还上了,什么时候升级继续读书。”
说完之后,也不看自己学生那张惨白的脸,端起一碗稠酒跟那对面的老农碰一下,就一口喝干,然后长吸一口春风满意的吟诵道:“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呵呵,老夫最喜这太平年月。”
吃饱喝足,徐元寿在老农谆谆加深记忆的絮叨中,乘坐着轻便马车,沿着春草萋萋的古道,醉醺醺的踏上了回归玉山的道路。
其实,一家一户能不能把粮食卖出去,徐元寿并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玉山书院的学问必须经世致用!
全大明最优秀的人才基本上都在玉山书院里,留给那些可怜的农夫的不过是一些不堪教导的庸才。
打仗的时候,一个智勇双全的指挥官很重要,做生意同样如此,玉山书院商学院里已经挤满了做生意的各种专门人才。
商学院与玉山书院别的学院不同,都是一些该死的商贾!
也只有那些该死的商贾才会把自家最优秀的孩子送进商学院学习。等这些人毕业之后,整个大明的经商环境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假如以前的那些商贾不过是一匹匹吞噬金钱的饿狼。
现在,这些已经走出商学院,并且将要走出商学院得家伙们,毫无疑问是一头头长着血盆大口的猛虎!
第一零五章吃皇帝饭的人
从玉山城到玉山书院,依旧是要坐火车才能抵达的。
春日的山路,依旧野花盛开,鸟鸣啾啾。
火车停在玉山书院的时候,徐元寿在火车上坐了很长时间,等到火车鸣笛,准备返回玉山城的时候,他才从火车上下来。
踱着步子走进了,这座与他生命息息相关的学校。
玉山书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庞大。
人数也比任何时候都多。
可是,徐元寿还是忍不住会怀疑玉山书院刚刚成立时候的模样。
在那个时候,梦想真的是梦想,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都是经得起推敲的。
在那个时候,小鸟是在天空飞翔的,当然,也可以是很美味的食物。
在那个时候,人们会在春天的春风里歌舞,会在夏天的月光下漫谈,会在秋叶里比武,更会在冬天里攀山。
当然,这些活动依旧在持续,只不过春风里的歌舞更加美丽,月光下的漫谈更加的华丽,秋叶里的比武快要变成舞蹈了,至于冬日里从北坡攀爬玉山这样的活动,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参加了。
原因,就是太危险了。
玉山书院的雨过天青色的袍服,变得越发精致,颜色越来越正,袍服的材料越来越好,样式越来越贴身,就连头发上的发簪都从木头的变成了青玉的。
学生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少,模样却越来越精致,他们不再慷慨激昂,而是开始在书院中跟人讲理了。
徐元寿不记得玉山书院是一个可以讲理的地方。
他只记得在这个学校里,排名高,武功强的只要在校规之内,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有学识,有武功的,在书院里当恶霸徐元寿都不管,只要你能耐得住那么多人挑战就成。
以前的时候?即便是强悍如韩陵山,韩秀芬,张国柱?钱少少者,想平安从擂台上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只要有一个冒尖的学生成为霸主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人敢去挑战他?这是不对的!
这就是目前的玉山书院。
这样的玉山书院徐元寿不想要,所以?在过去的一年中?徐元寿开除了不下一百个学生。
这些学生不是学业不好,而是懦弱的跟一只鸡一样。
无论他怎么激励?怎么逼迫,都学不会坚强?为了玉山书院的名声着想?书院把他们全部开除了,不论男女。
为了让学生们变得有勇气?有坚持,书院重新制定了很多校规?没想到这些督促学生变得更强,更家坚韧的规矩一出来?没有把学生的血勇气激发出来?反而多了很多算计。
人人都似乎只想着用头脑来解决问题?没有多少人愿意吃苦,通过瓒炼肉体来直接面对挑战。
云昭早就说过,这些人已经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堪担当大任。
这就是这几年玉山书院毕业生毕业之后被授予的职位越来越低的原因。
他们没有在书院里经历过得东西,在进入社会之后,云昭一点都没有少的施加在他们头上。
凡玉山毕业者,前往边陲之地教化百姓三年!
因为这个缘故,两年六个月的时间里,玉山书院毕业生死亡了一百三十七人……
徐元寿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忆起那些在蓝田皇朝开国时期战死的一千七百六十七个学生的名字,甚至能说出他们的主要事迹,他们的学业成绩,他们在书院里闯的祸……却对这两年多死去的学生的名字一点都想不起来,甚至连他们的面容都没有任何记忆。
那个时候,每听说一个弟子陨落,徐元寿都痛苦的难以自抑。
现在,身为玉山山长,他已经不再看那些名册了,只是派人把名册上的名字刻在石头上,供后来人瞻仰,供后来者引以为戒。
不过,书院的学生们一致认为这些用生命给他们警告的人,统统都是失败者,他们滑稽的认为,如果是自己,一定不会死。
徐元寿之所以会把这些人的名字刻在石头上,把他们的教训写成书放在图书馆最显眼的位置上,这种教育方式被那些学子们认为是在鞭尸。
徐元寿没有多做解释,能看懂的自然能看懂,看不懂的就算手把手的教也学不会。
不是他心狠,在他看来,这些死去的玉山学子经历的死亡局面,在最早期那一些书院弟子眼中可能连困难都算不上。
遇到民变,那时候的学子们知晓如何综合运用手段平息民乱。
遇到强盗,他们往往会利用自己本身的力量除掉这些强盗,山贼。
他们是一群喜欢遇到难题,并且愿意解决难题的人,他们清楚,难题越难,解决之后的成就感就越强。
无畏,勇猛,聪慧,机变……自己的事情头拱地也会完成……
现在——唉——
徐元寿长叹一声,背着手冷着脸从一群器宇轩昂,眉目如画的学子中间走过,心中的酸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明白。
这群人,也只剩下,器宇轩昂,眉目如画了。
以前的孩子除了丑了一些,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回到自己书房的时候,云彰一个人坐在里面,正在安静的烹茶。
见先生回来了,就把刚刚烹煮好的茶水放在先生面前。
徐元寿喝了一口热茶,心情也从沉闷中逐渐活过来了。
“你主持的成渝铁路直到现在死伤了多少人?”
云彰也喝了一口茶水,安静的将茶杯放下来,笑道:“报告上说,在盘山领一带死了三百余。”
“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不知道,底下干活的人似乎不愿意让我知晓这些事情,不过,年初招募的一万六千余名奴隶原本补充够了筑路工位。
两个月前,又有了两千九百给缺口。”
“你追究底下人的责任了吗?”
云彰叹口气道:“怎么追究呢?现实的条件就摆在哪里呢,在悬崖上开路,人的生命就靠一条绳子,而山里的气候多变,有时候会下雪,下雨,还有落石,疾病,再加上山中野兽毒虫众多,死人,实在是没有法子避免。
底下人已经尽力了,可是呢,尽力了,就不表示不死人。
相比死人这件事,底下人更在乎铁路的进度。”
徐元寿看着逐渐有了男子汉面部轮廓的云彰道:“不错,虽然不如你父亲在这个年纪时候的表现,总算是成长起来了。”
云彰苦笑道:“我父亲乃是一代天骄,注定是千古一帝一般的人物,弟子望尘莫及。”
徐元寿又道:“你云氏皇族人口简单,嫡系子弟只有你们三个,云显看来没有与你夺嫡心态,你父亲,母亲也似乎没有把云显培养成接替者的心思。
这是你的运气。”
云彰摇摇头道:“不是运气,这本身就是我父亲的安排,不论阿显当年会不会从宁夏逃回来,我都是父亲选定的继承人,这一点您不用多想。”
徐元寿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云彰点点头道:“我父亲在家里从不用朝堂上的那一套,一就是一。”
徐元寿喟叹一声道:“皇帝啊……”
云彰道:“那是我父亲!”
“你父亲不喜欢我!”
“我父亲除过我祖母,两位母亲,以及他的三个孩子之外,不喜欢任何人。”
“何以见得?”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知道。”
“你父亲对你与葛先生之孙女的交往如何看?”
“我父亲在信中给我说的很清楚,是我讨老婆,不是他讨老婆,好坏都是我的。”
“所以,你跟葛青之间没有障碍了?”
“不,有障碍。”
“来自你母亲?”
“不是,来自于我!自从我父亲来信把讨老婆的权力完全给了我之后,我忽然发现,不怎么喜欢葛青了。”
“咦?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父亲如果阻拦的话,我说不得需要抗争一下,现在我父亲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意思,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把自己绑在一个女人身上呢?
时间还长,为什么不多等等呢?”
徐元寿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彰,片刻后慢慢地道:“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天生的坏种,书院里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们父子却像的紧,我很担心,再这么下去,玉山书院很可能会跟不上你们父子的步伐。”
云彰轻笑一声道:“其实,对我们父子来说,不论是玉山大学堂,还是玉山书院,以及天下别的书院都是一样的,那里有人才,我们就会偏向谁。
不会因为玉山书院是我皇家书院就高看一眼,也不会因为玉山大学堂的山长是钱谦益就低看一眼,既然都是书院,都是我父皇治下的书院,哪里出人才,那里就高明,这是一定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自然,我以前只是一个学生,玉山书院的学生,我的跟脚自然在玉山书院,现在我已经是皇储了,眼光自然要落在全大明,不可能只盯着玉山书院。”
徐元寿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你没有必要跟我说的这么明白,让我伤心。”
云彰拱手道:“弟子如果不如此明白得说出来,您会更加的伤心。”
徐元寿仰天长叹一声道:“你们父子确实是吃皇帝这口饭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