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夜的真实,短暂的温暖
浅夕搬过来和清颜一起住,也方便照顾,这些日子,大家都担忧着她的病情,时时过来照看,没有过几天,清颜的气色好了很多,渐渐的也可以下床走路了。
天气稍稍暖和了些,长风将湖里的船解开,邀请大家过来划船。彤云早已准备了各色的点心,绿豆糕,红豆糕等等,摆放在船中的桌子上。她今日着一袭青蓝色的纱衣,隐约可以看见那白皙的皮肤,透过纱衣。
长风倒是没有注意到,他正忙着把船划进岸,好让在岸边等着的众人上船,有浅夕扶着清颜,林川便也没有插手。
“长风,你也划了这么久了,不如让我来划吧!”楚离走了过去,接过长风手中的船桨划了起来。
两岸的风景像是一副流动的画卷一般,徐徐的在众人眼前展开,这个船大的像一个亭子一般,众人围坐着还留下了不少的空间。清颜大病初愈,看着一切都觉得是无比的新鲜,在屋子里闷了那么些日子,可把她给闷坏了。
“长风哥哥,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你来为大家抚琴一曲,我来和舞,如何?”彤云靠近长风,问他。
“许久未弹琴,倒觉得有些生疏,怕是会闹些笑话。”长风推辞道。
“长风哥哥,你来嘛!大家又不会笑话你。”彤云的两只手挽住长风的胳膊,撒娇般的摇晃了起来。
“好吧好吧,那就献丑啦。”长风说着走向了那把桐木琴,俯身摆好姿势,双手就开始在琴弦之上随意的撩拨。如果大家认真的观察这双手,就会发现,比起杀人,它更适合弹琴。但现实却是,它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杀人,偶尔,它弹一弹琴。
彤云随着琴音舞了起来,青蓝色的纱衣在空中飞舞摇摆,时而像一只翩飞的蝶,动时双翅纷纷,静时态若花朵,时而如一团火焰,尽情的燃烧释放着如火般的热情。
众人都被此情此景深深地吸引住了,“青山绿水”间,有琴音撩拨,有舞蹈雀跃,一动一静之间,使人无法自拔。
长风弹着琴,渐至佳境,一曲弹罢,点燃听者心。这是一曲极其欢快的乐曲,他弹完却有些许的落寞。乐极生悲,快乐总是太过短暂。
彤云一曲舞完,缓缓的谢了舞。众人拍手叫好。她重新坐回了长风身边,郎才女貌,看起来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长风兄,不知你还有如此高超的琴技,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楚离说道,他似乎对乐器很是喜爱,也颇懂音律。
“谬赞谬赞了。”长风谦虚道。
“哈哈哈,好听就是了。”初仲说道。
“难道我舞的不好吗?怎么只见大家夸长风哥哥,却不见有人夸我。”彤云不快的说道,那语气却更像是在撒娇。
“云妹妹舞的很好。”长风说。在众人面前他总是习惯叫她云妹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如亲兄妹。
“是啊是啊,二位一奏一和,令人钦佩,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啊!”初仲说道。
“那就多谢吉言了。”彤云微微笑,一脸的娇羞之色。
长风对于这样的话,早就已经听的耳朵起了老茧,这些他都知道,包括嫂嫂为什么提前走将他一人留下,包括为什么从小时候她见了他一眼说喜欢他,他就被送了过来与她一同,直到长大。只道青梅竹马终成眷属,长风只能应和者,礼貌性的回答着。这算什么?他知道,一切都由不得他自己。
“师兄说笑了。”长风回答,用他一贯的说辞。
“我觉得,长风根本不喜欢他那个妹妹。”晚饭过后回去,浅夕对着清颜说道。
“我觉得他们关系不错啊。”清颜说,正如她所看到的那样。
“也许,长风喜欢你。”浅夕浅淡的说着。这话却在清颜的心里狠狠地砸落下去,她愣住了很久很久。
也许,师姐只是开个玩笑。清颜这样安慰自己。
夜里,当长风从外面某个倒霉的家伙的家里回来的时候,他又顺路买了一坛酒。当他处理好血迹换了衣服后,出去转了一转,发现清颜房里的灯还未吹灭。浅夕早已搬走,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吧?
她又是为什么难以入睡呢?他瞬间感到一种温暖,众人皆睡,不止我独醒。长风走近,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灯火还摇曳着璀璨的光。
他使劲推开了门,将已经入梦的清颜活生生的从梦里拉了出来,她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紧紧裹在了被子里,瑟瑟发抖。
长风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一伸手,将清颜的被子扯了一半,清颜这才看清楚是长风,但是半夜闯入房间,由不得人不多想,清颜死死的捉住被子不肯撒手。
“长风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清颜缩在被子里的半部分身体蜷成了一团。
“看你没睡,叫你出来玩。”长风松了手,见她穿着睡衣,尴尬的别过了脸。
“那你不早说,吓我一跳。”清颜迅速的披好了衣服,从床上下来了。
“我见你屋里灯还亮着,以为你还没睡,就进来了,你不会怪我吧。”长风跟着清颜走出了房间。
“好吧,好吧。不怪你。”清颜心里的怒火熄了大半,不过总觉得被人半夜吵醒很是不舒服。
长风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感觉自己已然成了她的克星,一起戏水使她伤寒发作,如今又半夜把她从梦里惊醒,还好她不怪自己。长风进了他的房间,清颜也跟着他进去了。
“喝酒吗?”长风拿出酒碗,给清颜拿了小小的酒杯。
“没有喝过,不过尝一尝总是可以的。”清颜闻着酒的扑鼻而来的香味,瞬间有了想尝一尝的冲动。
长风将酒斟满,自己一饮而尽,看着清颜慢慢的喝。
“味道不错,我还要。”清颜又将酒杯伸了过来,长风一边给她倒酒一边想着这丫头还不错啊,能喝酒。
“乔大哥半夜饮酒,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啊!”清颜边喝边看着长风问道。
“没什么事情,”没事,很可能就是有事,要么不想与之言,要么不能与之言。“过几日,就要离开此地了。”长风早已发现住在此地附近的暮秋,如今清颜病已见好,暮秋也该过来让他们回去了。他们一走,他也该走了,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况且,他是不愿意和彤云一起待在这里的。
“李姑娘也跟你一起走吗?”
“我一个人走。”
“我也觉得,李姑娘和乔大哥你,很是般配呢!”清颜说道,说到底,她也想知道,究竟浅夕跟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假的倒无所谓,真的就不好了,毕竟,她心心念念的可是六师兄林川啊!
“彤云性格温柔,是个好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至于其他的,都由她做主。”
“也许过几日我就要回山了,待了这么久,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天师父突然出现,一番责怪,然后将我们狠狠地惩罚一下。”
“哈哈,怎么会,你师父向来温厚仁慈,倒不至于将你们狠狠地惩罚一下。”
“我也不了解他,也许像你说的那样吧!”
“江湖之上,人人皆说,白衣派的白言,潇洒不羁,浪荡江湖,对待自己的弟子温厚仁慈,令人钦佩。怎么在你眼里,自己的师父就这么凶神恶煞呢!”
“江湖上哪有人有机会和他接触,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罢了。我刚来时,也觉得他温厚仁慈,”清颜想到,当初他喂自己吃药,抱着自己上楼梯时的温柔和微笑,然后又想到,他要他们早起练功,迟到就要受罚,他们扫了很久很久的楼梯,“后来,他就因为我们迟到罚我们扫楼梯。”
“门有门规,你们自然不能像他那样自在,等哪天你们做了掌门人就可以无人管束了。”
清颜倒是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掌门人,即便做了掌门人,可以自由自在,将来也必然担负着巨大的责任,心系江湖,伸张正义。她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能力。“倒不如,做个闲隐之士,那才是真正的自在啊!”
“那可以,只是有些事情啊,由不得自己。身在这江湖,就不得不面对任何的意外。”
清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碗酒喝完,这坛酒就没有了,而清颜还只喝了三杯,深觉不过瘾。但夜已深,还是早早地回去睡觉为好,清颜告了辞,长风送她到门前才离开。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一样。他们都是纷乱江湖之中不可或缺的潮涌,互相的涨退,来回的挣扎,有人就会有江湖,有人就会有纷争,谁都不会例外,谁都不可避免。
既然是如此,不如好好的珍惜这暴雨来临前的最后的平静,不如享受波涛之上片刻的美好。
第十七章 告别
清早起床,听到客厅里像是有人说话,浅夕拉着清颜好奇的走过去,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这些日子,小徒们麻烦你们收留了。”暮秋坐在那里,手旁是主人家刚沏来的新茶。
“不麻烦,不麻烦。”彤云说道。“他们既然都是长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叨扰多日,今日我就带他们回去了。”
浅夕忙的拉了清颜去通知各位师兄师姐们,这一次,是必回去不可了。几个人赶快的收拾了东西,想趁暮秋前辈来催促之前收拾好跟他一起回去,也好减轻一下他们的罪过。
彤云领着暮秋去客房,众人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那里了。
“暮前辈,我们即刻出发回山吧。”江辞说道,说着过去拉了暮秋的一只胳膊。
“是啊是啊,走吧。”初仲也过来,拉了暮秋的另一只胳膊。
“几日没有回山,感到甚是想念啊!尤其是暮前辈。”初中开启了煽情模式,众人忙的点点头,深表赞同。
清颜想笑,但是又怕破坏这样的氛围,只好忍住和大家一起悲伤着。
“暮前辈,你不知道哇!”初仲说,“那日偷偷的离开了你,想起你匆忙下山过来接我们,我心里就难受,你一定累坏了吧!”
“可你们还是偷偷跑到这里住了这么些天?”暮秋故作气愤地说道。
“我们住了一日就准备回去的,是我生了病,师兄师姐们才决定留下来照顾我的。”清颜说道。
“生病了那就算了吧!你们师父还没回来,如果你们表现得好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替你们瞒着。”暮秋说道。
“真的吗?”众人开心的心里乐开了花,“我们一定好好表现。”江辞和初仲搀着暮秋出了门,大家给彤云告了别,却不见长风的身影。
“乔大哥呢?他怎么不在?”林川问彤云。
“他出去办事了,也许下午才能回来了,我替他跟你们道别。”
林川哦了一下,心想他也许又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清颜倒是怀疑,昨晚喝那么多酒醉了,或许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吧!
几个人走了,临走之前,给暮前辈买了各种他爱喝的酒,这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钱,但是没办法,自己的前辈,自己当然要宠着,这是大家对暮秋说的,谁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然是为了让他替他们瞒着下山的事情。
长风此刻正在众人的背后目送着他们离开,虽然不至于送个行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若是要去见暮前辈,一身正气的白衣派前辈,仍然是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只是如此一来,会显得自己愈发的邪恶了。
想着此一别,以后就不能相见了。不见,也好,这群人。他始终无法轻易地去相信别人,正如现在,几日的真诚相待也不能使他有片刻的信任产生。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尤其是清颜,知道他是如此的邪恶与不堪,他们还会愿意和他真诚相待吗?即便是共处一室,他们也会觉得难受,说不定,心中的正义感,会使他们恨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吧!这么告诉自己,他心里竟然开心了很多。
林川开始变得愈来愈浮躁,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般的,每次看到师兄师姐们,都有一种想杀了他们的冲动,这种药,使人变强大的同时,也会使人毁灭,如果毁灭不掉自己,那就毁灭掉别人。
“好了,我去划船。”林川见大家都已经上了船,便去划船。
随着船桨的摇摆,山门越来越近,而山下的集市,人家,糖葫芦和歌舞都越来越远了。
下一次下山,又不知是何时了。
长风也回了家,见彤云立在清晨的朝阳下。这一次,她穿了颇具少女感的衣服,衣摆很长,一直拖到脚后。她依然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个衣服是她所有衣服里最好看,最适合她的。粉红色,总使人觉得可爱。
长风走了过来,站在了她旁边。
“明日我就走了,你一个人多保重。”长风也望着朝阳,望着浮云,自己何尝不是浮云,四处游走。
“长风哥哥,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穿这身衣服的时候,”彤云的眼里,是无限的柔情,“你夸我穿着好看,那是你第一次夸我。”
“记得。”记忆是不会丢的,他一直都记得。
“那时候,你刚刚来,你被姐姐送过来,可是你从来不跟我说话。”彤云陶醉的想起了过去,“本小姐心里很不舒服,你竟然无视我,我跟你说话,你竟然也爱答不理。”
是了,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在嫂嫂家里与长云玩耍,正开心,却见嫂嫂领了一个消瘦的女娃娃过来,她粉嫩嫩的脸,小小的眼睛,说不上好看,看起来很怯弱。嫂嫂领她过来,指着她对长风和长云说这是她的妹妹。长云和长风与她玩的挺开心,她回头就告诉嫂嫂,她喜欢长风哥哥,而长云过于冷酷。于是,长风被送了过去陪她,他哥哥也很赞同,他一向听嫂嫂的。但长风颇为不快,他向长云诉苦,长云却笑,让你陪女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长风到了就一直没有跟她说话,他傲娇的觉得自己并不想陪女孩子玩耍。
“可是有一天,我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站在亭子里的时候,你竟然走了过来,夸我这一身衣服很好看。”
“是很好看。”也许这身衣服,他嫂嫂也有,在他的记忆里,嫂嫂就像是他的母亲,她刚好穿了这一身,使他想起了嫂嫂。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开心,我想永永远远的只穿那一身衣服,天天的在你的面前晃。”
“后来你确实穿了很多次,我记得。”长风没有妹妹,没有父母,在他心中,大哥长安就是他的父亲,嫂嫂七娘就是他的母亲,而彤云就是他的妹妹,长云与他,已经很久未见了。
“是啊,”彤云笑了,“我想你跟我一起说话,一起玩耍,所以我一直穿那一件衣服,后来你果然跟我一起,我们一起弹琴,一起跳舞,那时候,多么的开心啊。”
“是啊。”
“长风哥哥,”彤云突然看着他,眼睛湿润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那件衣服,我再也穿不上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看我穿成你喜欢的样子,你看,我把那件衣服拿去裁缝店,现在我又能够穿着它了。”
“还是很好看,彤云,真的。”
“我知道,你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多希望,能够帮到你。”彤云心里当然知道,长风在做什么,怎么做,她不在乎这些,只要他平安。
“没事。”长风叹了口气,“你不用帮我。”
“长风哥哥,你知道吗?我听你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没事,也许长大了,有心事你也不愿意和我讲了。”泪已经夺眶而出。
“彤云,别担心。”长风又叹了口气。
“长风哥哥,我会去告诉姐夫,让你不要这么累了。”
“别去,别去,没有用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知道,”彤云任泪水肆意滑下,来不及用帕子去擦就已经落了下去。“这次你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有时间就回来。”长风没有等过别人吧,他不会知道等一个归期不定的人回来是多么一件痛苦的事情,那人回来了又走,无疑更令人心伤。
“长风哥哥,我等你。”
“好。”长风心里知道,这样的等他承受不起。
第二天早上,天气阴沉,一场大雨席卷了镇子,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路上是积了一夜的水。
彤云在门口,撑了一把伞,将打包好的行李交给了长风,里面也只是些银子和换洗的衣服。长风接过伞,背着行李,剑还挂在身上,他走了,踏着烟雨,踏着一路的积水。
彤云在门口泣不成声,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再见。
第十八章 洗澡
白言收到了暮秋的信,得知众弟子一切安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想着,再去看一看故人,就回山吧。
故人是白芷,白芷,就是清颜的母亲。白言来到了她的墓前,将沿途采的花扎成大大的一束,插在了她的墓前。
这是个挺安静的地方,白芷死的时候,央求陆老爷将她葬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这里,临着一座山,确实很安静。墓碑是普通的石头做的碑,上面刻着“吾妻白芷之墓”六个大字,已经被风吹的有些稀松,不似初刻时那般遒劲。
恍然忆起,白芷死的那日,他从山中赶来,他却没有勇气去看看她,直到她下葬那日,他躲在附近。
陆老爷等下葬的人都走了后还没有走,在那里崩溃的大哭,仆人丫鬟还有他的小妾(因为白芷无所出,所以陆老爷在家人的逼迫下纳了妾)都过来劝说,他无动于衷,依然跪在那里。白言在树后面早已经哭的撕心裂肺,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人陆老爷,竟然也如此的爱她。
陆老爷的身旁,是一个小不点,就是清颜,她也崩溃的哭着,丧母之痛就这样落在了幼小的她身上,白言一眼就认出来她是他的孩子,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心爱的女人。
现在,他坐在她的墓前,他微微笑着,靠住她冰凉的墓碑,像当初躺在她怀里一样,终究是不一样了,没有温度了。
“这些花,你喜欢吗?”天边飞过来几只鸟,除此之外,仍然是一片沉默。
“你不知道,清颜这孩子,我给她改了名字,我觉得陆禾不好听,清颜好听吗?我记得之前说过,如果是个女孩子,就起名叫清颜,你也同意了。”白言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我知道,起名字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没事。”
“你知道吗?她是多么的顽皮啊!我看出她天资比我的弟子都高,但我怕她引人注目,我封住了她的功力,给她传入了可以保身的内力。我仍然还是怕。”
“如今江湖纷争,众人都将目光盯上了我白衣派,我怕有一日,我没有能力保护清颜。”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们可以一起生活,过幸福快乐的日子,那该有多好。可是,芷儿,你知道吗?我不能够违背师命,我不能够弃天下正义于不顾。我知道,你会懂我的。可是,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等着我呢!”
白言抵着墓碑的脸,开始有泪水滑落,滴在青青的草地上,湿了冰冷的墓碑。
犹记那年,她一袭白衣穿梭于花丛之中,忙忙碌碌的捉着蝴蝶,转头看见,同样一袭白衣的他,那时候,他正年少,她笑着看他,硬是把他的白皙的脸看得多了两团红晕。
白言就楞楞的在那里躺了一天,似乎她还在这里。她就在这里,这里刻着她的名字,这墓碑,这身后的坟,葬着她的**,这些野花野草都有她的味道,他被这些深深地迷恋了。
暮秋已经带着众弟子回了山,这些日子,他被众弟子伺候的无微不至,梳头发,整理书房,甚至是洗衣服,穿鞋,穿衣服这些事情都被几位弟子承包了。暮秋为自己的机智稍稍的感到了骄傲。
这天晚上,暮秋正准备脱衣服,突然身后伸出两双手来,把他吓了一跳不说,还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暮秋欲哭不能,心想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可是洗脸穿衣这些已经够了,竟然还要脱衣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暮前辈,我们来帮你洗澡吧!”初仲和江辞将两张笑脸迎了上来。
“暮前辈,水已经准备好了,浅夕和清颜还为您摘了各种颜色的花瓣,还有香味哦!快来试试吧!”
暮秋一脸的尴尬,想要拒绝,不知道他们又要搞什么鬼,难不成是觊觎自己健硕的**。暮秋赶紧捂住了身子,摆了摆手。“既然这么好,那你们去洗吧!我自己洗就好了!”
“暮前辈,我们都将水和花瓣尽数放到您的浴室里了,您看,我们一片心意,您还是去吧!”
“那我不洗了,你们去洗吧,反正我不洗。”暮秋继续摆了摆手,拒绝道。让弟子洗澡,那我的威严何在,不行不行。
“是这样的,我和江辞新学了一招洗澡时按摩的方法,想让暮前辈试一试,暮前辈不想试吗?”
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些个弟子死缠烂打的,没有办法,自己又厚脸皮不过他们。“行吧,不舒服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他又故意用威严的语气说到。临川和江辞一脸的尊敬,将他迎进了浴室。
浴室里,氤氲着一团雾气,雾气之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
江辞和初仲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刚好。暮前辈刚还有些忸怩,此刻到了这里,竟然放松了下来,主动脱了衣服,跳入了表面浮满花瓣的水中,花瓣随着他的进入,在水中缓缓散开。
躺在这里,暮秋感到全身的肌肉和骨头都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那,前辈,我们开始了哦!”初仲和江辞也脱了衣服,跳进了水中,扑通一下溅起大大小小的无数水花。
“你,你们进来干什么!”
“暮前辈,我们来给你搓背啊,洗澡的时候搓一搓会更舒服的。”江辞说。
“那你们进来干嘛!”
“不进来,怎么搓啊?”初仲笑着说,两个人将手轻轻的放上了暮秋的背。暮秋被吓得一哆嗦,随着他们两双手的揉搓,暮秋竟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和舒服。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泡澡,实在是太不会享受了。
“暮前辈,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啊!”
“是啊,确实舒服。”暮秋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惬意悠闲。
“师父回来之前,我们都可以给你搓背。”只要你不告诉师父我们下山的事情,初仲在心里暗暗的想,不过后一句话初仲没有说,初仲向暮秋抛来了你懂得的眼神。
暮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想着每天都有人来给自己搓背确实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搓完后,江辞和初仲跳出了水,不,确切说是从水中走了出来,迅速的将衣服披在了身上穿好。暮秋虽然也有些意犹未尽,但显示出了一个前辈该有的矜持。他从水中走出来,江辞和初仲就马上迎上来,给他穿好了衣服。衣服都穿好后,他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闻着自己一身的花香,瞬间使他有些受不了,无奈的又换了一身衣服。下次要告诉他们,搓澡就可以了,就不必费力的弄这么多花瓣了。他躺在床上,安心的睡了。
初仲和江辞也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清颜躺在浅夕身旁,想等着她睡着后再出去,去那片树林里练功,可是还没等浅夕睡熟,她自己就睡了。
林川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练功,好多日了,他没有听见那个熟悉又揪心的声音了,他心里很是担心,她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第十九章 醉酒
白言回来了。
众人被叫到了书房里,暮秋站在旁边,对江辞和初仲不时抛来的眼神进行回复。
“一月未见你们了。”白言的开场白令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大家看起来都很好。”
“我这一个月游历了些名山大川,去许多地方走了走,看了看,感觉把你们关在山门里很是不好啊,但是,你们要知道,等你们三年学成后,你们可以自行选择留在哪里。暮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不在,他们没少惹你生气吧!”
“没有没有,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很听话。”
“哦?是吗?”白言饶有兴趣的扫视了下面跪着的人群那惊恐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玩味似的笑容,有勇气偷偷的跑下山,现在却在这里装可怜,今天就要吓你们一吓。
“没有私自下山吧!”白言盯着众人的眼睛。暮秋也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白言,搞什么鬼,不是说过此事就当做不知道,算是大家下山去历练了一次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众人矢口否认,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是吗?”
“师父,有暮秋前辈看着,我们怎么敢呢!”初仲说道,仿佛意思是如果事情败露,暮秋也要负责。
“那就好,”白言偷笑,“山中的风景还不错,有空可以到山中多转一转,就是不要下山,如今,江湖险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性命之忧。”
众人点了点头,齐齐的退去了。白言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是担忧,询问暮秋下山后遇见的人和事情,暮秋都一一的回答了,白言这才放下了心。
“你给我带的东西呢?”暮秋问到。这家伙,说是绝对不会忘记,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都在桌子下面呢,这下子可够你喝了吧!”
暮秋拍拍白言,两个人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只是以后,要更加刻苦的训练了。我只觉得,十几年前的旧伤还未完全好,恐怕,要落下毛病了,只怕无力保护他们。”白言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暮秋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
“我们终究是无力保护他们,不如,让他们自保吧!我会好好督促他们练功的。”暮秋拍了拍白言的背,想让他放心,可是连他自己都不能够完全的放下心来。
“这几日,我要好好养伤了。”白言说着走出了书房。这些年,他不仅没有养好十几年前的所受的重伤,反而更添了些新的忧虑。江湖人都以为白言武功盖世,可是如今……还好,近日天下还太平。
暮秋也在书房外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怕是不久了。
就在众人都忧虑着天下将要变天的时候,清颜以及众位师兄师姐们正在山中嘻嘻打闹的欢快,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和来临。
这天晚上,清颜依旧是趁着白浅夕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溜下了床,溜出了房间。昨夜没有去,今天一天也没有见到林川师兄,他会担心自己吗?人在担心别人的时候,总觉得别人一定也在担心着自己,果然,清颜就是如此。
然而结果令她很失望,林川一个人自顾自的在竹林之中练剑,丝毫不觉得清颜没有来有什么不妥。倒是清颜显得自作多情了。
“林川师兄,师兄!”清颜喊着他。
这声音使他吓了一跳不说,还令他险些摔了一跤。这寂静的夜空使他精力过分的集中了,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功力见长。
“师兄,对不起啊,没想到吓到你了。”清颜一脸的愧疚,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林川,想着师兄可真是厉害啊!摔倒了都还这么帅气。
“没事。”林川将剑收入剑鞘,起身朝清颜走来,该死,刚刚摔了一下,一定很丢人吧,有辱我帅气温柔的形象。
“你先练着吧,我过来歇一歇。”林川将剑递给了清颜,看着她笨拙的在竹林之中舞动着四肢,几日没有练,就生疏成这样了,也是蠢得可笑。
“努力回想之前的招式!”林川提示着她。
“好的,师兄!”清颜果然努力的开始回想之前的招式,记起来了,但是……
“师兄,我想不起来了。”清颜怯弱的说着,“要不,师兄,你来教我吧!”
林川看着清颜那委屈的眼神就觉得不忍,想一想自己刚才还被她害得摔了一跤,算了吧!林川走到她身后,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小手紧紧的包住了。
清颜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开心,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刻。林川当然不知道清颜的小心思,他只一心一意的教着她一招一式。
待林川将这一套招式都重新教给了清颜一遍后,他走开,站在靠后的地方,让清颜练一遍给他看,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清颜那有些红晕的脸颊和微微一笑的嘴角。
他慌乱了。担心中似乎又有些什么东西这时候悄悄地爬上了脑子。
他不是个傻子,至少现在不是,那种喜欢别人的感觉,为心爱的人脸红心跳的感觉,不会错,他都经历过。他想起长风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如今看来,事情好办多了。
清颜练完,走了过来。林川刚忙着想事情也没有看她练的怎么样,只一味敷衍的夸赞她练的好。清颜的心里乐开了花。
林川仍旧是像往常那样送清颜回了寝房,一直等到她的房间里没有了光亮才离开。
可是黑暗之中,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不知道是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这从上次和长风的谈话之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只是如今,这感觉愈发的强烈了,究竟是谁?跟踪自己,既然发现了自己的行为,也不向师父揭发,难道是另有所图吗?
林川愈发的害怕,害怕之中夹杂着愤怒!若是有一日找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是林川所能想到的唯一安全并且万无一失的办法。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人才行。林川回了房,他的怀疑对象是司玉和楚离。
择日夜里。
清颜来的时候林川还没有来,她一个人坐在竹林里等着林川。但坐在这里实在无聊,于是她向竹林深处走去。
林川当然早就来了,只是他没想到清颜来的这么快,他正低头在竹林里寻找他前几年埋下的酒,是桃子成熟之时,他偷偷借了师兄们的酿酒器具,酿了很久的桃子酒。终于找到了,他蹲着身子用一根竹棍在地上用力的挖着,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刻意将酒埋的很深,现在他有一些后悔,早知道现在如此用力的挖,不如当初浅一点埋。
清颜出现在林川身后的时候,他正为自己挖到了酒而开心,见身后一脸好奇的清颜,心又沉了下来。
心里暗暗的说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师兄,我被酒香引过来的,这是你酿的酒吗?”
“啊,是啊,几年前酿的,一起来尝尝吧!”林川无奈的邀请清颜来喝酒,一共两坛酒,清颜拿着一坛,林川拿着一坛。
“师兄,改天也教我酿酒吧!”清颜说道,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头晕了。
“好啊。有空就教你。”林川独自喝着,还没注意,就发现清颜已经把一坛酒喝完了。
完了!我酿了这么久的好酒,完了!完了!林川脑子一空,摇了摇身旁的清颜。
“林川师兄,酒好好喝,”说着她手一松,将酒坛子滑落在地上,“我还要喝。”她伸手去夺林川的酒,林川赶快将酒放的远远的。
“不喝了,不喝了,”林川拽住她拼命挥舞着想要夺酒坛子的手,“我也不喝了。”
“师兄,林川师兄,”清颜傻笑着,是那种醒来后自己见了都恨不能上去抽两巴掌的傻笑。“你的名字好好听啊。”
林川一边拽住她的手,一边想着对策,不如喂给她一些解酒药吧,还好,自己那里还有几颗解酒药。
“走吧,我们回去,好不好。”林川拖着她,拽着她。
“不,我不回去,我就想在这儿。”清颜撒娇道,她挣脱了林川的手,整个身子向林川扑去,林川早就看出她会这样,身子一闪,她扑了个空,口中还喃喃道,林川,林川师兄。
林川见她一动不动的,便上前去搀扶,原来她是睡着了,这就放心了,想起刚才那一幕,林川还有些心有余悸。
林川无奈,见她半醉不醒的,只能将她送回寝房,这样一来,难免吵醒正熟睡的浅夕。
“师兄?清颜?”浅夕半睡不醒的眼睛睁开,见师兄抱着清颜走了进来。
“她喝醉了……现在睡得很死,等她醒了给她吃解酒药,你们睡吧!”
“师兄……?”浅夕正想问些什么,却见林川已经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了一颗解酒药。
第二十章 楚离之死
浅夕将那颗解酒药放进枕头下面,小心的把清颜的鞋袜脱了下来。拖着她笨重的身体往床里挪了挪,顺手为她盖上了被子。
明天,一定要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浅夕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翌日清晨。
浅夕一个人过来练功,林川悄悄地问她清颜怎么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言叫了名字。
“浅夕?清颜呢?她怎么没来?”
“她……她生病了!”浅夕无奈之下编了这么一个谎言,希望可以让师父不要知道她去喝酒而且喝醉了的事情,尤其是,她还和林川一起去喝的,这若是追究起来,林川也难辞其咎。
“带我去看看她!”白言的心里突然的担忧起来,怎么,自己又害她生病了吗?上次她的寒疾,也许还没好。
白言走进屋,见清颜还在塌上安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摸了摸脉搏和呼吸,一切都正常。却闻到一股子很香的酒的味道。
“怎么回事?浅夕,昨晚她饮了酒?”白言看着她,心里莫名的心疼。
“是的,昨晚她半夜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就睡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浅夕说道,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白言将她抱入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她稚嫩干净的脸旁和一副心大的熟睡模样,想一想,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一切,等她醒了再说吧!
众位师兄仍然是练着功,等中午散了,浅夕找到了林川。林川已经不是从前的林川,他又迫不及待的服下了第二颗药。对于这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难受。
“林川,清颜这是怎么了啊?”
“喝醉了。”你不是看见了吗?如你所见。
“你怎么带她去喝酒啊!!!”
“她自己要喝的。”
“可是酒也不能多喝啊!如今喝醉了又不醒多让人担心啊!”浅夕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大半夜,他们两个同时出现。为什么,他们两个一起去喝酒,为什么,她告诉过清颜,她喜欢林川,清颜却依然去找林川喝酒。
“是我的错,我没能看住她,早知道如此,就不让她喝了。”林川说完没有等浅夕回答就走了,浅夕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是她想不出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清颜整整睡了一天,傍晚她醒过来,睁开双眼想叫师姐,却看见了师父白言坐在她旁边。这让本来还有些癔症的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白言摸了摸她的头,像她还是小孩子那样,“这是醒酒汤,你快喝了吧!”
清颜接过碗,一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想说好苦啊,但看着对面坐的是白言,就忍住没有说。
“来,吃颗糖,吃颗糖就不苦了。”白言拿出一小把的糖,送到了清颜的嘴里。
这时候清颜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哭了有人哄得小孩子,还有人在她生病的时候摸摸头,给她糖吃。比起之前受过的种种委屈,这些温柔更能够感动人。
清颜咬着糖,眼泪就吧嗒吧嗒流了长长的两行。她伤心的哭了出来。
白言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刺痛,让孩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心里实在是不忍心,他将手一伸,把清颜小小的但有些肉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别哭,别怕,以后有师父在呢!”他边说边拍着清颜的背,恨不能够将自己心中那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吐露,可是他没有,他不想让她知道,也许这样,她会更加安全,更加乐于做一个普通且平凡的人,那样很好,知足常乐,淡云流水过此生。
清颜没有说话,依旧是用力的哭着,嘴里的糖就那样的在嘴里,散发出淡淡的甜味。等她哭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清颜,不要哭了,答应我,不要哭了以后,要哭,也只能在爱你的人面前哭,答应我。”白言说着,自己都险些落泪。
“师父,我答应你。以后,我绝对不再轻易流泪了。”
哭虽然是发泄,但也是弱者的象征,在不爱你的人那里,哭就是自降身价,这是白言教会清颜的,这是清颜不曾忘记的。
清颜回来,头还有些晕,见师姐在门口等着她回来,心头一热一股暖意。她还没走到门口,师姐就迎了上来,忙的搀扶住了她。
“师姐,我自己走吧,”清颜推辞到,“已经不晕了。”
“没事,我扶着你这样更稳当一点。”师姐没有松手反而扶的更用力了。
“你怎么昨晚那么晚还出去喝酒啊!还和林川一起。”
“师姐,我……”清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我突然睡不着想去喝酒就找了林川师兄去喝。”
“好吧!那你们哪里来的酒?”
“你忘了,上次送暮前辈的酒还有很多,我偷偷的去找他讨来的。”
“以后可不要喝这么多了,你喝醉了,大家都担心你呢!”
清颜点了点头,便上床去准备睡觉了,今晚就不去练功了,美美的睡一觉才是正事。
这天晚上。
林川仍旧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为了不让师父发现他私自酿了酒,他特意从暮秋那里偷来了两壶酒。说来,这外面买的酒就算是价钱再高也还不如自己酿的酒好喝。
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他知道,一定是那人又来了,他只顾喝酒,并不理会,他知道,他也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
身后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叫他林川,而不是白林川,他不姓白,白是他来了白衣派后又重新加上的姓,他姓林。
“林川,林川……”那声音在竹林的四面八方环绕,把他包裹在一片未知却又熟悉的地方。
“小桃,小桃……”他也喊着,像是在回答那个声音,但尽管他声嘶力竭的回答着,那声音也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的喊着。
他知道,这样喊着,根本没什么用,他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那个黑衣人来,给他布置些任务,教他他该做的事情,他安静了下来,却迟迟不见黑衣人来。
“林川,林川……”那声音越发的急迫,甚至像是在危险之中挣扎的求救。
“小桃……”林川将酒随手放在地上,没有放稳,酒顺着枯树叶一直往下流,酒的香味在竹林之中混杂着竹子的清香,令人恍惚。
这样的时刻,月明星稀,夜黑风高。最适合杀人。
林川情不自禁的朝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走过去,黑暗之中,他听见了一阵类似于脚步声的声音。
那人就在这附近,他可以肯定。他尽量放慢脚步,迎面到了那人的身前。
“楚离师兄?是你?”林川猜的果然没错,是他,白楚离。
“林川,我也没有想到是你。”楚离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当下,也只能无奈的逞一逞口舌之快。
“这不是你第一次跟踪我了吧?!我是在不明白你要干什么!”林川说着,心底里已经涌现出杀意。
“不过是好奇罢了。见你与黑衣人来往密切,想一探究竟。”
“师兄,做人,还是不要太好奇了,毕竟,好奇心会害死人。”林川说着,已经抽出了身后的剑。
却不想楚离早有防备,也抽出了身后的剑,迅速的挡住了朝自己直直刺过来的剑,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很快,楚离便落了下风。
“师兄,多行不义必自毙!”
“要你管!”林川愤愤的将剑毫不留情的刺向楚离的喉咙,楚离一闪身,剑划破了他的右边脸。
楚离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瞬间来了斗志,又迎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的幸运。
这一剑,直直戳中他的心脏。
看着倒在竹林之中沾染着血迹的楚离,林川露出了胜利之后的笑,他像埋他的那些酒一样,将他埋进了竹林之中,但,也许这样,还是会被发现。
黑夜之中,他将已经洒了很多的酒重新拾了起来,他一只手将楚离背在背上,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壶酒往嘴里灌。
挡我者,死!
他爬到悬崖边,想起这几年他和楚离一起练剑的场景,现在他看着已经停止了呼吸的楚离,他还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劝他!有什么资格!
“师兄,白楚离,一路走好!”他将楚离的尸体毫不留情的抛下了悬崖,走的时候,他将酒坛子也一并拿走了,这一夜,他将这一切都埋葬了。
杀戮,一旦开始,就只会以杀戮者的死亡而终结,否则,就永远不会停止。
他当然也知道,楚离是他的师兄,但有一天,他不希望被自己的师兄害死,所以,就只能怪师兄倒霉了。
今晚白清颜没有过来,这让他很是开心,这样就不必担心她会发现什么了。
他提着已经擦亮的剑,收入剑鞘,走回了寝房,这一切让他有些兴奋的睡不着。师父若是发现了会怎样呢?他不会怀疑他的吧!那道悬崖,那么深,估计也不会有人去寻找他的尸体。而师姐师兄们,自然也不会怀疑是一向温柔的他下此毒手。
并且他有十分的把握,从他被那声音吸引过去,找到了躲在暗处窥探他的白楚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有意让他发现的,即便他不处理尸体,那个黑衣人也会帮他处理的,对此,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成功了?”
林川推开门,黑衣人立在他的床前。冷冷的问到。
“他已经死了。”林川走过来,找了椅子坐了下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让我杀了他的吧!”
“没错,你做的很好。”
“夜黑,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白言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笨到以为是别人干的。”
“这你就放心吧!”黑衣人冷笑一声,十年前,他就该死,可也只是受了重伤,如今,在劫难逃,我要让你彻底从江湖上消失。“我会让他相信的。”
“那就靠你了。”早在林川的预料之中,他走上床,躺了下来,黑衣人从暗道里离开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梦见楚离大睁着愤怒的双眼,满嘴的血因为要说这几个字而喷了出来。
他当然不害怕,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楚离,早就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去练剑,看见大家都在,睡眼惺忪,揉着眼睛。
第二十一章 冗长的回声
楚离的位置还空着。
“江辞,去,把楚离叫出来。下次再迟到可就要直接受罚了!”白言说到。
到底是不一样,昨日她白清颜喝的烂醉,在你的地方躺了一天,也不见你有丝毫的生气,如今换做了楚离,你就可以把受罚当做威胁了么!林川在心里暗暗的轻蔑的笑了一声。
清颜还没睡醒,模糊之中只见江辞跑过来,大喊着楚离不在房内,白言这才奇怪了起来,吩咐暮秋去寻找。
暮秋仍然是没有找到,他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楚离的房间里,被子整齐的放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整齐,可是……他的人去了哪里呢?
白言陷入了一片慌乱,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清颜和众位师兄师姐们只是以为,他偷偷的下山了或者是不想练功偷偷的跑了,林川也加入其中,抱怨楚离不告诉他们就自己走了。
这时候,却从天边飞来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白言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白衣派的衣服。衣服落地的时候,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可是却能看到那白衣之上沾染的点点血迹。
众人吓了一跳,忙的退后。清颜更是大惊失色,这是不是表示,楚离师兄,已惨遭毒手。
白言将众人护在身后,看着白衣飘来的方向,他怕下一刻,飞来的是楚离的尸体,他更怕,下一刻,飞来的是他的死对头。十年前那一战,他输得很惨,虽然对方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他早就听闻,那人,正在修习邪魔外道。
然而,空气中一片死寂。
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一件疑似是白楚离的衣服落在那里,白言走过去,小心的将衣服叠好,好在,有一件衣服,还可以立一个衣冠冢。
他由此想到了很多事情。
楚离这孩子,初来的时候,他就看出他有练武的天分,那时候他路过一个农家,一个小男孩拉着他不满四岁的小妹妹在路上玩耍,他穿着很破旧的衣服,几乎可以说是一块破布裹在身上,他的妹妹,头发乱蓬蓬的,但拉着他哥哥的手使她觉得很开心。透过那块破布,白言一眼看中,这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思索了片刻,他走上前去问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孩子。”他拉起了小男孩瘦骨嶙峋的手,男孩没有反抗,反而微笑的看着他。
“我叫狗蛋。”
“那妹妹呢?”
“妹妹叫丫蛋。我娘说了,贱名好养活。”
“那你几岁了?”白言看着他和妹妹,泛起一阵心酸。这时候,他大概是想到了他的女儿。
“我六岁了,妹妹三岁了。”
“叔叔从这里回去,路上没有水喝了,想去你们家里喝点水好吗?”
“好啊,我带叔叔去。”男孩走在前面,拉着他三岁?也许三岁半的小妹妹将白言拉进了家里。
家徒四壁。白言刚进门就只有这一种感觉,男孩向母亲说明了他的来意,母亲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病了很久,撑着虚弱的身子起来,给白言舀了一瓢水。白言喝了几口,便说明了他的真实来意。
“真的吗?我儿真的有练功的天赋吗?”那夫人竟露出了一丝笑容,想着,跟着师父去练功,也许还能吃饱饭。
“是啊,就是不知道他对此感兴趣吗?”
夫人叫来了年幼的狗蛋,问他想不想跟着师父去学习武术,他哭着不想去,这一去,他知道,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母亲和妹妹,这里虽然苦些穷些,但有什么比骨肉分离更加的残忍!
那夫人抱歉的对白言笑笑,说他愿意去学的,非常愿意去学,就是小孩子嘛,不懂事,她将狗蛋搂在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他,然后摸着他的头说狗蛋乖,跟着师父不饿饭。
然后她将狗蛋推给了白言,就这么算是拜入了白言的门下。白言给了她足够看病和生活的钱,带着狗蛋离开了。
他给狗蛋重新的起了名字,叫楚离,狗蛋来了以后就刻苦的练功,希望有一日可以回家见母亲和妹妹。
实际上,第二年白言想替楚离去看一看他的家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了,母亲是病死的,妹妹,听说送给了别人养,白言也不知其下落。
那日回山楚离问他家中状况,他只一味的敷衍到挺好的。可楚离想问妹妹长大了吗?会跑了吗?有没有想哥哥啊?母亲的病好了吗?这些,白言只是说,他顺路去远远的看了一眼,不愿意透露具体的细节,楚离没有多问,但失望写满了他的脸。
白言看着他满是失望的脸,心里又是纠结又是心疼。
但是他想,至少楚离还活着,他将他带回山门,教他习武,以后也可以纵横江湖,这么想着,心里才算是有一丝丝的安慰。
如今……
这一丝丝的安慰……
没有了,都没有了……一切都没了。
楚离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他自己,或许,当初若是不带他来这一趟,他们一家人也可以在一起共同的享受生命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贫穷又怎么样!饥饿又算什么?毕竟,一家人还在一起……
白言的眼眶湿润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也许,不过是活到了容易落泪的年岁。
暮秋更是骇然,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跑到银浦行凶。他跟着白言,准备去埋葬楚离。
清颜他们害怕之中夹杂着悲伤,也都纷纷的落了泪,跟着师父一起将那件带有血迹的白衣埋了。
林川见那白衣没入土中,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白言让大家去楚离的房间里寻找些遗物,一起埋入土中。
所找到的也不过是一些被子,茶具,还有他一直用的那把剑,跟了他很多年了,白言也将它一并的埋了。
清颜回想起一些为数不多的关于楚离的回忆,他总是不喜欢说话,几乎从不与他们交谈,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发呆,也许,他的心里有着比练武更深的执念,有着比纵横武林更强烈的牵挂。那是什么?清颜不知道。只是她心底里隐隐烧起一股火,在心里翻腾,报仇,或者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离,楚离。是不是起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会离开……
白言黯然。
第二十二章 心怀期望
悲伤过后,白言冷静了下来,他悄悄地防备着,生怕再出现上次的意外。他想,既然如此突然的就杀了他的弟子,还众目睽睽之下把衣服扔到他面前,想必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江湖之上,一时之间,各大门派以及白衣派的各分派,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迎接邪恶势力入侵的准备。
然而,一片平静。
如是数年,不,不到数年,只不过三年而已。
清颜已经有些瘦了,瘦了很多,出落得越发的美丽动人,身形修长,一双眼睛里水灵灵的,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烁。柳叶眉随着眼睛的转动而旋转着。
浅夕依旧是那么的出尘,站在哪里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那种明媚又光彩照人的美让人看的移不开视线。
林川的眉目渐渐变得深了,没有年少时的那种温润之感,反而,看着他,总觉得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城府也深的让人琢磨不透。
江辞和初仲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走在哪里都像是亲兄弟一样。
“师兄,三年了。”深夜里,清颜和林川练完剑坐下来的时候,清颜感慨道。三年了,我们一起练剑三年了,互相陪伴了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三年后的我,已全然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林川笑了笑,“清颜,这三年,多亏有你的陪伴。”
清颜望着他,露出了羞涩的笑脸,不是说好,今天要给师兄说清楚,要跟他表白的嘛!怎么如今,看他一眼都令人如此害羞。
“师兄,其实我……”
“怎么了?”林川好奇的望着她,他或许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清颜低下头,硬着头皮,两只手紧紧的揪着衣服。
“说吧!”
“师兄,其实……其实我……”清颜咬咬牙,喜欢你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清颜,清颜,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林川?你怎么也在?”浅夕从旁边走了过来,打断了清颜的话。其实,她已经跟踪清颜很久了,她心里很难受,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师姐……我……”有种被抓到做坏事的感觉,清颜竟然心虚的结巴了起来。
“是我叫她出来的,”林川微微一笑,“我见她功夫练的不好,所以就让她出来,我教她。”
浅夕的心里,微微一痛。这样看起来是没有错了,她每晚出去都是和林川一起,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林川的。但她还是笑了笑,为了不想在林川面前失态。
“那……那你们继续练吧!清颜,看到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那……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浅夕转身,泪就要流出来了。
“师姐,我们……我们练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清颜站起来,跟在了浅夕身后。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气氛尴尬。
有什么东西,要断了,它已经维系了三年。
“师姐,我……”
回到了房间,清颜关上门,怯弱的叫了一声师姐。
“别说了,我都看到了。”浅夕放声大哭,比难过更深的是恨。为什么?这三年里,她一直苦苦恋着林川,可是清颜,她却背着她每日与林川幽会。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只是晚上一起练功。”清颜解释道。
浅夕仿佛变了一张脸,泪痕清晰可见,“一起练功?那你敢说,你不喜欢他,你敢说,你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你敢说吗?我不了解你吗?你那么懒,怎么会愿意天天半夜去练功,还不是为了林川。”
“……我……我确实喜欢他。”
这就对了,一切都对了,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早就应该想到的。从那天她脚受伤开始,从那天她大醉不醒,林川送她回来开始。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没有想到。
“他也喜欢你吧!”浅夕笑了笑,半是自嘲,半是自悲。
“不是的,我……我不知道他喜欢谁。”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与我有什么关系!”浅夕已经快要疯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师姐!”清颜很想安慰她,但是她沉默了。
追逐爱情不就是应该的嘛!?难道因为自己和师姐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伤害了友情,她就应该妥协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爱他,我就一定要努力争取,和他在一起。
“师姐,如今他喜欢谁还未可知,我们为何就要这样争锋相对。”
“白清颜,若他喜欢你,我也就不管了,只要你们幸福快乐,我也就无所谓了。”浅夕苍白无力的说着。
清颜此时此刻很激动,她要为自己努力一次,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努力也得不来的,就比如说,爱情。
她从小就是家中独子,享尽宠爱,她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她冷静的扶起师姐浅夕,将她扶上了床榻,躺在她的旁边,有不安又有斗志。
就这样沉默的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被师父叫去了书房,三年功成,白言无不感慨地说,“大家可以下山了,想留下来的也可以留下来。”
没有人说话。清颜不会走,林川根本不能走,浅夕自然是留下来。初仲和江辞也已经下定决心留下来了。
有人站了出来。是白司玉。
“弟子白司玉,前来辞行。”司玉走上前,跪了下来。
白言顿了顿,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司玉会走的,从她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可是此刻,他还是有些不舍。
他给暮秋使了使眼色,暮秋将早已准备好的剑拿了出来。
“此剑赠你,保你一路披荆斩棘,岁月风平。”
司玉接过剑,泪已涌出眼眶,更多的,是不舍。
待她出来,清颜和众位师兄们在书房外等着她,师父教给她一些兵法书,她还拿在手上。
众人一一拥抱了她,清颜和浅夕已经悲伤的不成样子。司玉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轻声的说,“我还会回来的,等我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
送完司玉,清颜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此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时。她们都是不擅长告别,不愿意问归期的等候者,惟愿,一路安好。再见之日,犹是少年。
清颜正走着,想着事情,却正撞上了白林川那有些瘦的胸膛。显然,她是有意在这里等她。
“师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看见你在这里,所以我……”一见到林川,清颜的脸就低下来了,尽管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刚刚的触感让她羞红了脸。
“没事,没撞疼你吧!”林川轻轻的揉了揉她的额头,这样暧昧的动作让清颜的脸更加的红了。
“没事,师兄你没事吧!”
看到清颜那羞红的脸,林川就知道他赢了。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必输无疑。
“我没事,我想起昨天晚上你有事情要跟我说,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
“那个……”
“你在想什么呢,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都没看见。”
“我,我正在为司玉师姐的离开而伤心呢,没有看到你。还有,昨天晚上,我……我其实是想说……我……”清颜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快说啊,他在等你说出来!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林川将清颜用力的拥入怀中,像抱着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此刻的清颜呆愣住了。
“师兄……”
“我也喜欢你。”林川故作深情的说着,谁也看不见他那胜利之前的喜悦和得意忘形。
真的吗?我没听错吧!师兄说他也喜欢我?清颜完完全全的楞在了那里,享受着林川的怀抱传来的温暖。
“师兄,你……说真的?”
“是啊,清颜,我是认真的。”林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清颜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她犹豫着伸出了双手,也紧紧的搂住了林川那有些细的腰肢。
林川在她的额头上轻浅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漫不经心却又富含深情。清颜感觉自己的额头酥**麻的,感觉自己整个的就要融化掉了。
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
清颜的脑海中,不禁幻想起了他们结婚的场景,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浅夕此刻躲在他们的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泪流了下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祝你们幸福。
拥抱了良久,林川和清颜分开了,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林川笑着,清颜也笑着。
“师兄,那……你愿意娶我吗?”清颜傻笑着问到,仿佛她已然穿上了婚纱,变成了他的新娘。
“当然愿意啊。”林川倒是没有想过,清颜会这么着急就要嫁给自己,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想着如果她愿意嫁给自己,那自然是更好,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当上白衣派的掌门人,到那时……坐拥着江湖各大门派……
黑衣人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不过他想,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如此吧!为什么自己要处处受限,如今,白清颜倾心于他,这岂不是最好的机遇吗?
对于白清颜来讲,喜欢一个人,就嫁给他,是很世俗的想法,但也是很简单的幸福。
“好,那我去问问师父,既然三年的练功期已满,我们又相互爱慕,师父肯定不会不同意的。”清颜开心的说着。
“好,我等你。”林川送清颜回了寝房,这时候,浅夕还没有回来。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师姐,”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清颜看到了走进来的师姐浅夕,即便她再怎么掩饰,也能够透过她的脸看到刚刚大哭过一场的痕迹。
“你回来了?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清颜迎上去,想要扶浅夕坐下。
浅夕倒是没有挣扎,任清颜将她拉到了椅子上,坐了下去。她都知道,她都看到了,她还是不想相信,她要听清颜亲口说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才肯相信。
她嘴唇简单的开合,说出了“说吧”这两个字。
“师姐,我想和林川师兄在一起,他说了,他也喜欢我。”清颜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挑最不伤人的话说。
然而,只要她说出这件事情,她就应该知道,无论用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她都深深的伤害到了浅夕。
既已成事实,我还能够说些什么呢!浅夕看着得到了幸福的清颜,心中有隐隐的不甘心。为什么是她?然而……怎么样都没有用了,因为林川喜欢她。因为他喜欢的男人喜欢她。
“那……”浅夕咬了咬嘴唇,“祝你们幸福。”
“师姐……”清颜可以体会师姐此刻的心情,倘若,林川师兄喜欢的不是她,而是浅夕,她想自己也是不能够接受的吧!
“我去休息一会儿,我累了。”浅夕上了床。
清颜并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再安慰她,当务之急,她想去看一看,山中有没有师兄师姐们成婚的记载,她总觉得,在这个地方,像道观一样的,不能成家,她要去找一找,好让自己有勇气去说服师父。
她早就感受到了,师父对她有格外的偏宠,她不知其中缘由,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师父的偏爱,她想要嫁给林川的愿望就更加有了把握。
她偷偷跑去了书房,查阅了近些年的事件的记载,她惊奇的发现,其实,只要三年练功期满,弟子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成婚。比如,师父的师弟白兰师叔,他就娶了自己的师妹白若为妻,还有很多的例子,不胜枚举。不过白言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成婚,这就有些令清颜惊奇了,因为上几任的掌门人,大都与其他门派的掌门人的女儿结了亲,也好,巩固门派,扩大实力,互相帮助。
然而师父竟然一个门派的女儿也没有娶,看来是注定孤独一生了。这就更加令清颜好奇了。但如今是要先解决好眼下的事情,这些好奇还是等着以后再一一探索吧!
这天夜里。
清颜的过度兴奋一度让林川难以招架,不过他依然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将她哄好送回了寝房。
等他回去的时候,打开门,如他所料,他的一切行踪和计划都在被盯着。
黑衣人这次坐在他的椅子上,很显然,她生气了,林川就知道会这样,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暂时服从与她。
“你来的很巧。”林川说着,举了举已经空了的茶壶。“没有茶招待你,是我的不对了,还请你不要介意。”从前她来,林川总是给她倒上一壶茶,她走很远的路,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累了。
“这倒是不碍事。”黑衣人摆了摆手,“我今天不需要茶。”
“那就好,”林川将茶壶放下,微微笑了笑,坐在了她对面。“今日,不知又是为何事而来?”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黑衣人显然是有些愤怒了,感觉时局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哦?你并没有告诉我不该做什么。”林川平静的说道。成败在此一举。
“怎么收场,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就这么确定,此番我会失败?”
“我不想关心你的成败,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自然是会知道的。”
“那小桃呢?她的安危你也不顾了吗?”又是这惯用的伎俩,用小桃来威胁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顾她的安慰呢?我自有打算。还有,若是小桃有危险,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她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和一种自己养的宠物即将把自己吞噬的强大力量。
“放心吧!为了小桃,我也不会做什么的。”林川无奈的苦笑,他终究还是怕了吗?
“你最好如此!”撂下这句话,黑衣人匆匆的走了。
被威胁的感觉,让林川越发的愤怒了。凭什么,我要做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木偶人。愤怒越深,恨意越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似乎也迷惘了,这颗被她肆意摆弄的棋子,还能再听命于她几时呢?他的心里充斥着的,不仅仅有仇恨,足以毁掉一切的仇恨,还有对权利的渴望,可以摧毁苍生的力量。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报告主人吧!所谓的小桃,她知道,不过是主人为了诱骗他而设下的圈套,根本不存在什么小桃,那声音也是她模仿而来。想不到此人,还是个情种,奈何,没什么智商。
她匆匆的赶回了乔府。
这时候夜已深,乔长安正与夫人李七娘相拥而眠,她想敲门,却犹豫了。打扰了主人倒是无所谓,若是吵醒了熟睡的夫人,那可担当不起。
迎面走来了另一个身高马大的黑衣人,走进了,才依稀可以认出来,是乔长风。这时候,正是他行动的最佳时刻,他也许是,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
看见门口犹豫不决的身影,他走了过去。
“二少爷。”
长风知道,一定是清颜和林川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大哥和嫂嫂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
黑衣人跟着乔长风进了偏房,将实情一一告知。长风皱紧了眉头。
“你先去继续观察他的动向,大哥这边就交给我吧!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汇报。”
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身影,乔长风陷入了深思,他要做什么呢?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出来。一定要阻止他!
怎么阻止呢?他们的手中,根本就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乔长风觉得事情仿佛更加的难办了。他提着剑,就准备出发去银浦。
希望,这样做可以。
至于告诉大哥,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了,他想,等我完成了这些事情,再告诉大哥也不迟。他先来到的是长云的房间,长云此刻,还未入睡。
“长云,告诉大哥近日我不回来了。”
“怎么了?二哥,发生了什么事?”长云见长风如此急匆匆的,忍不住问到。
当然不告诉他。“回来再告诉你。”
此地距离银浦,十万八千里之遥。即刻,长风跨马而奔。
第二十四章 执己意
清颜怯弱的走进了白言的书房。
白言正在回信,看起来有些认真,对清颜的到来完全没有感觉。
“师父。”清颜轻轻的叫了一声,白言,没有反应,显然,他没有听见。
“师父。”清颜用了更大的声音和勇气。
白言顿笔,轻轻的将一个字一气呵成的写完后,看了看下面跪着的清颜。“有什么事情吗?”
“师父,徒儿有事要讲。”白清颜诚诚恳恳的跪下,诚诚恳恳的说到。
“说吧!”白言将信折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十几岁的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师父,我和林川师兄两情相悦,我们想成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希望师父可以成全。”
白言听了这番话,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然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如果按照世俗的约定的话,及笄就可以成婚,那女儿现在早已经过了世俗的成婚的年龄了。似乎,他是该为她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可是,林川?白言想起他那温文尔雅的相貌,心里觉得还不错。他的功夫以及刻苦程度,确实大家有目共睹,在众位师兄弟中是佼佼者。但是他心性如何,白言心里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
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交到这小子手上,白言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度不信任的感觉。他长得倒是温文尔雅,那就会招蜂引蝶,清颜的相貌又不算是倾国倾城,如何与那些人比。何况,清颜没有心机,胸无城府,以后遭人陷害了怎么办。还有,他如此刻苦练功,为何还痴迷于儿女情长,实在是不靠谱。
白言越想越觉得不行。既然是要清颜一生顺顺遂遂的,就不能将她交给江湖中人,但想一想世俗之人,三妻六妾的,似乎也不可以。这该如何是好。
“师父,师父。”清颜见师父许久不说话,以为白言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清颜呢,你……你可想好了?”白言回过神来,想起来清颜还在这里,等等,刚想的那么投入,是不是忘记让女儿起来了。
“我想好了,师父。”
“那,那个,你先起来再说吧!”白言心里五味杂陈,她终究是要走的,他终究是要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的。
可是不行,这个男人,不仅要与她两情相悦,而且要足够优秀,要配得上她,要能够保护她一生。
“清颜,感情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轻率为好,毕竟,成亲是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啊!”白言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师父,我没有马虎。”莫非师父就是因此而不成亲的嘛?遇不到一个倾心的人?
“那……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过几天再来找我。”白言让暮秋送清颜出去。
自己暗自神伤。
“既然两情相悦,你为何不成全啊!”暮秋问到。
“哎!你又没有女儿,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情,我当然是想要成全他们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了,女大不中留。你有何苦如此伤心。林川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没有问题的。再说了,林川这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怎么说,也配得上你家清颜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你这话,倒说的像是林川是你家孩子一样。”
“行了吧,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了都,你就不要阻拦了。这传出去,倒说你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我会成全他们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好好考验一番林川那小子。”
“那你好好想一想吧!我的酒还没喝完,准备去喝酒了。”暮秋说着,走出了书房。
白言轻轻的摇摇头,笑着说这酒鬼,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怎么考验林川吧!作为师父,他能做些什么呢?只有他知道,他是清颜的父亲。
择日。
林川被叫进了书房,他早已听清颜说昨天的情况,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林川,暮秋最近身子不舒服,我身边,总还缺一个帮我打下手的人。”
站在一旁的暮秋早有准备,咳嗽了起来,并且显出很虚弱的样子。林川来的时候以为只不过是问一些话,谁知道,如今竟然还要这么麻烦。
“弟子可以。”林川说道。
“师父知道,平日里你练功繁忙,也不想麻烦你,但是我想着,也不过是一些研研墨,之类的,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的。”
“弟子遵命,不麻烦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白言微微笑了一笑,这只是考验的开始,看他如此沉得住气,不愧是年轻人啊。暮秋更是开心不已,林川代替了他的工作,他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林川早已胸有成竹,尽管清颜各种担心他会受苦受累。他也耐心的安慰着清颜,用最大的努力敷衍着白言。
一月过去。白言即便一开始心有担心,但通过这一月,他妥协了。
他答应了林川和清颜结为夫妇,日子就定在下月的十五,那时候,婚宴将在山上举行,参加的也都只是白言、江辞、浅夕和初仲、暮秋。
白言倒是想过,让这场婚礼轰轰烈烈,但是根本找不出理由。无奈,一切,也只能是从简了。
为着这场婚礼,几个人下山去采购东西,白清颜的脸上时时浮现笑容,仿佛她的人生就要从此踏上顺途。尽管之前,历经了种种的困难。
“白清颜,你不能嫁给白林川。”趁着大家都睡了,乔长风赶了过来,也顾不得这许多,就直接冲到了白清颜的面前。
白清颜正开心着,却被乔长风的话逗笑了。
“我喜欢师兄,师兄也喜欢我,为何我就不能嫁与师兄。”清颜反驳道。
“总之,如果你嫁给了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长风觉得这女人是疯了,但是自己又不能够将一切都告诉她。
“我若是不嫁给师兄,我才会后悔一辈子呢!”白清颜对这个突然出现疯言疯语的乔长风顿时全无好感。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就这么草率的要嫁给他,你有想过后果吗?”蠢女人,感情用事的蠢女人。乔长风在心里暗暗的说道。
“乔大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这一切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清颜第一次生气,任何挡在她幸福前面的东西都让她心生厌恶,尤其是此刻,幸福咫尺之遥,伸手可得。
长风也知道多说无益,他气冲冲的离开了,如今,即使如此,就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说不定可以阻止白林川。
第二十五章 如梦初醒
婚期就在明日,白清颜美美的睡在床上,一脸幸福的笑。
没有烟花和爆竹,但是如玉般洁白的宫殿都铺上了大红色的布,一条红毯直直的铺到清颜和林川的寝房。
林川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清颜没有化妆,但也是照着俗世的婚俗,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长长的拖着,一直拖了好几尺长。
清颜透过大红盖头望着林川,他微微笑着,露出皓齿明眸,他穿了十几年的白衣,如今的一身红衣,更令人看的移不开眼睛。
衬出他如雪般的肌肤。而清颜,脸上多了两团红晕,没有胭脂,那是女子为情郎而红的脸。
他们共同牵着一大条红色的布,清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中间的大红色的挽花鲜艳动人。给师父敬茶,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些就如同动态的画面一般在清颜的脑海之中流转,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可追寻。
转眼就到了该入洞房的时刻了,清颜紧张的双手搓着大红的衣袍。
听见轻轻的开门声,清颜知道,是林川来了。她愈发的害羞了,但害羞的同时又有激动,想自己揭开盖头冲上去拥抱着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但是,她是新娘子,她怎么可以这样不矜持。她坐在那里,感受着脸上的滚烫。这会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刻,她要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她要笑着喝那杯交杯酒,她要双手环着他有些消瘦的腰肢,将她积攒了很久的情话尽数说给他听,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让他看一看她爱的多么的炽烈。
“师兄……”她红着脸,看他轻轻的揭开将她与他隔开的那层大红色的盖头,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唔……”就在他将要吻她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激烈的颠簸。
她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很快她意识到,这不是婚礼现场,刚刚那一切的美好,不过是幻想罢了。
而此刻,她睡在马车里,她坐起来感觉头部还有些剧烈的疼痛,那是被人迷晕了后遗留的痕迹。掀开了车帘,周围是崎岖的山路,而前面架着马车的人,一袭青衫,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清颜认出来,那是乔长风。
天还没有亮,她想,她醒的正是时候,婚宴一定还没有开始,如果此时此刻可以逃出去,那么,她说不定,还能按时赶到。
这是她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令人期待的时刻,她在心里默念,不可以错过,不可以,绝不可以。
她重新回了马车里,她知道,长风也许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如果她直接从马车车窗里跳出去的话……然而,这辆马车,只有前面有一扇门,活像个牢笼。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另一个想法浮现出来。
“乔大哥,这是哪?”她从前面探出头,装作还未睡醒的样子。
“不知道。”乔长风此刻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
“我肚子疼,乔大哥。”白清颜说道,边说边带着哭腔,揉着自己的肚子。确实有点疼,不过应该是饿着了。
“忍一忍吧!说不定过会儿就能找到留宿的地方。”乔长风不傻,这种计俩,根本不可能骗过他。
“可是我……我真的……憋不住了……乔大哥……”白清颜边说边用手抓住乔长风的衣袖,死命的摇着他的手。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乔长风无计可施了。麻烦的女人,他在心里暗暗的说。
“谢谢乔大哥啊。”白清颜跑下马车,跑向了深竹林里,那里长着许多的杂草,如果跑到那里面,他也许就抓不到我了。
乔长风自然也不是傻子。等他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喊了喊白清颜的名字,果然,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早已经观察好了,此地地势有些平坦,不像刚才那样的崎岖。如果想要逃跑的话,也只能是一个方向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朝着白清颜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出意外,那团白衣已经在前方不远处的竹林里若隐若现了。乔长风加快了速度,离那团衣服越来越近了。
终于,追到了,他伸出手抓向了那人的肩膀。这个肩膀有些厚实……难道是……
“谁?”那人在乔长风的面前转过了头,神情是明显的不悦,语气也颇为不快。大晚上的,只不过出来夜猎,好不容易看着一只野鸡,突然蹦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乔长风失算了!
“打扰。”他抽出伸出去的手,转身就要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了。“怎么,破坏了我的好兴致,竟然就想这么走了?”
“你想怎样?”乔长风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浪费时间。刚要吐出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打扰了公子的好兴致,请公子见谅。”
说完这些话,乔长风知道自己是真的该走了。他抱了抱拳,礼貌性的对那人说了句告辞。
这可不像是他乔长风的风格!
“以后走路,记得带上你的眼睛!”那人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给了他最后的警告,作为对他那句告辞的回应。
乔长风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样子,来日,让你看看什么叫带眼睛。
那人转过身去,那个被盯了好久的野鸡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但是眼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的女子,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沾了些枯枝败叶,细看,还是有些灵动可爱的。
“你又是谁?”
“我……我是白衣派的弟子。”白清颜说道,面前这人,器宇轩昂,一身正气,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坏人。只不过刚刚对待乔长风的态度……难道是看出来他并非正派。
“哦?白衣派。那你深夜在此……?”那人看着她,马上联想到了刚刚的乔长风。
“明日是我的婚期,然而我被人绑了过来,我逃了出来,想在明天之前赶回去。”清颜尽可能的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清楚自己的状况,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希望这个人能够帮她。
“从此处到白衣派,还需要些时间,我骑马载你过去吧!”那人说道。
“那如此就麻烦公子了。”白清颜跟着他到了系马的地方。
那人先纵身越上了马,又拉着清颜跨上了马。
一阵疾驰,如雨点般的马蹄声,两人骑在马上,扬尘而去。
剩下乔长风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在茫茫的黑夜之中搜寻着白清颜。他没想到这个白清颜,看起来单纯善良没什么心机,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从他手中逃脱了,看来,是他,低估她了。
既然她跑了,那她一定是要回白衣派的,不如,去那里等她吧。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十六章 突变
狭路相逢。
当乔长风策马赶到白衣派山门之下,正准备行舟而入山之时,瞥见了同样赶来的白清颜,还有,那位嚣张的公子。
“真是巧了。”乔长风挡在了船之前,抽出了寒光凛冽的剑,剑上刻着暗影二字。
此剑,乃是乔家先祖所造,不知结束了多少傲立世间的男儿的性命,饮了多少英雄豪杰的热血。
如今,它生生的挡在了白清颜的面前,露出夺人的凶光,似乎要将人吞噬。
天,已经有些亮了,朝霞就这样铺满了半边天,染的水也有了些色彩,清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更知道,如果她擅自冲上去,恐怕今日,落在这湖里的颜色,就不是朝霞的红,而是她白清颜的血了。
旁边的人伸手将她护在了身后,抽出了自己的剑,那是把通体银白的剑,剑上刻着“出尘”二字,这把剑,原来是叫出尘,可惜白清颜没有出过山,未听过此剑威名。清颜只知道,他叫李复,是个剑客,类似于江湖侠士。
但她不知道,他的功力修为如何,若是冲动,自己恐怕要连累他了。
他转眼就冲了上去,白清颜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袖。清颜心里,彻底的慌乱了。
两人就这样厮杀了起来,很难看出来究竟谁占上峰,两人的功力,似乎不相上下,若果非要分出上下的话,清颜觉得,也许要打上个不眠不休的几日。
“白清颜,快!快上船!”李复喊着他,将乔长风引到了离船较远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白清颜一个轻功飞到了小船那里,拼了命的划了起来,只希望,不要错过。
乔长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紧紧的追上了清颜,清颜以浆为剑,迎上了迎面劈来的暗影剑,乔长风只稍稍用力就将一只船桨劈成了两半,不是不能够杀了她永绝后患,但是他,在剑劈过船桨经过她的脸时,竟然犹豫了,白清颜没有带剑,对这一切,束手无策。
断了的船桨随着乔长风的手起剑落,猛的落入了水中,激起了大大的水花,清颜只好护着另一只船桨。
乔长风还未来得及冲过来,就感受到身后一阵杀气,他迅速的低身,躲过了李复出尘剑的背后致命一击,两人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李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乔长风引出了这艘小船。
时间,越来越少了,白清颜只好更加努力的划着船,然而,只有一只船桨的船,怎么划都是龟速。
厮杀声,剑碰在一起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她担心李复,同时也担心着自己。林川师兄会因为她不见了而到处寻找吗?大家一定都很担心她吧!
山上,婚礼如期举行。
林川一袭红衣,衬出他如雪的肌肤,头发也不像练剑时那般梳成高高的发髻,而是留了一半披散而开,如瀑般的在身后倾泻下来。
新娘子早已到场,只是,不是白清颜,而是白浅夕。昨晚,她想去看一看白清颜,却意外的发现了她被乔长风带走了。
她可以趁机阻拦,可以告诉白言和林川,她也不知道乔长风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可是,她犹豫了……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替代清颜嫁给林川,永远的陪在林川的左右,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吗?
她进了清颜的屋子,穿上了那件红艳动人的喜服,却发现莫名的合身,也对,本来她和清颜的身材就比较相仿,那是不是意味着,盖上盖头林川也不能认出来。
她脱下了喜服,经过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定了,决定明日穿着它嫁给林川。
他迟早会发现的……但她不在乎……她想,白清颜的三年陪伴之情,算什么?她可以用自己的一生去爱他,这些,难道不够吗!
第二天她就去告诉大师兄,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来参加了,虽然她知道,到场的人本就不多,但是,她依然有些慌张。
是喜悦,也是害怕。如若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脸在盖头之下看的不真切,但确是实实在在的红了,红了整整一张脸,更添了几分风韵。
一切的流程她都不是很熟悉,毕竟,她从未参加过别人的婚宴,就这么亲自上场了。
好在,这场婚礼办的很是随便,白言的意思,想等一切安定了下来,再到山下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全程跟着林川,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等到一切形式都结束了,她被送进了洞房。
她在里面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只要一进来,一揭开她的盖头,他就知道了,可是,她也为他做了这么多……
门开了,大红色喜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没有揭开她的盖头,他只是来给她送些吃的,他叮嘱她吃点东西,用一种温柔的语气。
她没说话,说话就会暴露,她点了点头,在他走后,她将盖头揭开,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想起他温柔的语气,不禁微笑起来,伸手就将食物送进了嘴里。
他不过是把我当做了清颜才会对我这么好的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对我好。
想着想着,一倒头,她睡了过去,也许是晕了过去。
林川走了出去,白言和暮秋,江辞和初仲在那里等着他,大家已经先喝起了酒,他走过去,坐在了江辞前面。
“大师兄,怎么不见三师姐啊?”照理,清颜的婚礼,她不应该不来,她们那么要好。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最好是不要出一丁点儿的意外。
“她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出来。”江辞举杯,举到了林川的面前,“今日你大婚,可喜可贺,来,我敬你!”
林川拿起酒杯,迎上了大师兄的杯子,微笑着一饮而尽。
白言坐在主席最高的位置,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面前的酒被喝了几口就搁在了那里。
乌云蔽日。
转瞬之间,晴朗的天空阴沉了下来,一片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乌云靠近太阳,将光芒遮蔽。
看起来,像是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众人正开心着,见此天气,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却又觉得头疼欲裂,接二连三的倒在了酒桌之上,然,大家都没有喝太多的酒,所以在林川执剑对着白言的时候,初仲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
看来,一场厮杀,血雨腥风,在所难免。林川轻轻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极为轻蔑的笑。
“白林川,你这是要做什么!”初仲几乎是怒吼了,然而,他因为饮了酒,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即便是声嘶力竭,也丝毫没有震慑力。
“你说呢!”林川一句都不想多言,将剑直直的冲着他指了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初仲险些被刺,转身的瞬间又迎上侧面一剑,胳膊被剑滑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血,顺着白林川的剑往下滴。
初仲捂住伤口,血从指缝之间往外渗。他又冲上去,与林川拼杀。
大家都醒了,但明显感到自己身体疲软,无力可使。
抽出剑,几个人一齐迎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风雨忽至
白清颜赶到了。
入目是一地的狼藉,打翻的桌椅和碎了的杯盘、酒盏。
远处躺着一个人,看身形是暮秋前辈,白清颜冲上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遍体鳞伤了,血在白衣上晕染出一朵朵花,极为魅惑妖娆,而他的嘴角也渗着血。
“暮前辈,暮前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白清颜将他扶起来,颤抖着用手去摸他嘴角的血,她的白衣,也浸染了血色。
“快,快去找白言……他……他在……书房……”暮秋撑着最后的气力,想等人过来救援,他没想到,等来的是白清颜。
“好,我马上就去,你……暮秋前辈……你坚持住……”白清颜将他放下,迅速的冲进了书房。
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没有人有机会告诉她。
书房的门,紧紧的闭着。
推门而入,只见白言躺在地上,他显然也受了伤,胸口处被刺了一剑。
他在这里,等她。
“师父,师父……”白清颜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刀,看着他身上那刺目的鲜血,她还未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清颜,清颜,你来了。”他因为过于激动,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清颜将他扶起来,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记着,这里有暗道,你……去……去书桌上……那幅画的后面……有开关……”白言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
“师父,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白清颜拖起白言,想要将他也带出去。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好孩子……”白言从手里拿出一个盒子,交到了她手上。
看着那个盒子,清颜更加的伤心了。
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门被利剑穿碎的声音,江辞从外面狼狈的飞了进来。初仲也跟着飞了出来。
“哦?都凑齐了!”林川剑指对面已受重伤的三个人。“白清颜,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清颜放下白言,冲到了几个人的面前,双手张开,将几人护在身后。
“师兄?”白清颜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的希望生生的被浇灭了,只有恨意在燃烧。
“这些,都是你干的?”
“是!”
“白林川,你狼子野心,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师父和师兄!”
“我不需要你来教导。”林川伸出剑,朝白清颜刺去。
白清颜顺手去捡地上的剑,转身挡住了白林川的剑,两剑相撞,林川剑上的血溅到了白清颜的脸上。
几个回合之后,白清颜不敌。而白林川却攻势越来越猛,一剑刺过去,将白清颜的左脸刺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从脸上滴下来,从脖子里渗进去,脸上,是火辣辣的痛。
白清颜顾不得这许多,再一次冲了上去,被逼的退了几米远,倒在了地上。这一次,她倒在地上,血还在流,伤还在痛。
没有力气可以支撑她起来了。
比起伤口的皮外之痛,她更在意的是心痛。
白林川,这个她一见倾心,又日久生情的男人,给了她生平第一次最大的挫败和教训。这样的结果,让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难以承受。
不得不说,是她错了。错在轻易相信别人,错在自作多情反被人利用。如今这局面,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若是她,不对他有非分之想,结局会不会有一些不一样……
她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即便是死,她也要拼命一战。转头的瞬间,却只见白林川的剑已经在眼前。
完了。
她睁大的惊恐的双眼闭上了,她知道逃不掉了。死便死吧!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白言用尽了全身力气挡在了她的面前,如今,命悬一线。
为什么?死的不应该是她吗?
“师父!”白清颜一阵怒吼,喊的嗓音已经沙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师父。
而闻声赶来的乔长风和李复已经与林川打了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这一切,明明是她的错。
“好孩子……别哭……”白言将一颗类似于丹药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那丹药散发出奇异夺人的光芒,她还未及反应便将它吞了进去。乔长风暗想“完了。”
“从今以后,靠自己……”白言猛吐一口鲜血,清颜脸上泪与血齐齐的往下滴。
“快走……快走……从暗道……”白言努力的挤出最后三个字后,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走吧,清颜。”清颜还拉着白言的胳膊不愿离开,就被江辞拽着踉跄的开了暗道,而初仲,用最后的力气扛起了白言的遗体。几个人消失在了书房。
林川早已被长风和李复周旋着赶到了门外,三人仍在厮杀。
林川虽然不敌他二人,却仍然是用力的周旋着,被划伤了手臂,只抹了抹血,就不再管。
“林川,我来助你。”山下的弟子也都赶来了,白兰冲进三人中间s打了起来。
乔长风和李复并不傻,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很显然,如果再打下去,他们很可能百口莫辩。
两人很有默契的撤退了。林川有意去追,却被白兰拦了下来。
“师伯,是徒儿的错,未能护师父和师兄们平安。”林川跪地,心痛的落了泪。
白兰摆了摆手,顿了顿。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是倾洒了,突如其来的大雨令众人举步维艰。
白清颜和白江辞拖着白言有些笨重的躯体,白衣上已经沾满了血。
白初仲的伤,已经让他快要坚持不下去。
“师兄,快下山吧,雨越来越大了!”白清颜更加用力的架着师父了。她的脸还在流血,顺着脸和着雨水往下滴,对于一个寻常女子而言,容貌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白清颜知道,这些对于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当一个人身上背负了过多的债的时候,就必须要变得强大,不管怎么样都要变得强大起来。
白言给她的东西还在手里紧紧的握着。
“白清颜,我来帮你。”李复和乔长风赶到了,乔长风已经搀起了快要倒下的白初仲。李复接过了白言。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和僵硬。
白清颜感到肩上的重量陡然的轻了。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上了船。长风去随便砍了一棵树削成了船桨,和李复一起划船。
现在看起来,乔长风也不算是什么坏人,李复觉得自己简直走了霉运,竟然目睹了白衣派白言被害的过程。
“大师兄,师姐呢?浅夕呢?”白清颜突然担心的问到。
“她身体不舒服,也许在休息,说不定可以幸免于难。”江辞说,说着叹了口气,“没有想到……”
“师兄,可是我还没回去,婚宴为什么就开始了?”
乔长风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还以为,只要没有白清颜,一切就可能不会发生,再次失算了!
“可是,你在啊?我们都看到了你。”
白清颜不说话了,她大概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想了想,如果真如她所料,那浅夕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那样,倒也好。
雨,依旧是在下,大家都在雨里,衣服都湿了,发丝也滴着水,但没有人关心雨。
山门此刻在烟雨中,朦胧的看不真切,树木都化作了烟。雾气从四面八方氤氲着,将大家都笼罩在如梦似幻的情境里。
多么像一场梦,白清颜多么希望,这就是一场梦。
第二十八章 情绪的低谷
船从烟雨之中缓缓的驶下了山。再走一小段的路,又到了第一次下山的那个镇子,清颜这时候才看清楚镇子的名字,流苏镇。
由长风带路,几个人向彤云家里赶去。没有想到,刚走不足一月,就又回来了。一切发生的那么的突然,令人始料不及。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师兄和师姐们都还在,为了一次下山,将暮前辈灌得烂醉,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受了罚就一起担着,犯了错就互相帮助,懵懵懂懂的就过了三四年。
清颜犹记得,第一次她被师父带上山的时候,一双眼睛只好奇的盯着,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羞怯的背后更多的是不安和陌生。
与师姐共眠,相拥而睡,如今想来还是那么的温暖,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练功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她是笨拙的,但却在为师父的话深夜练功,只因为怕给师父丢脸。
练功,想起练功就想起深夜里和林川一起的日子。她想,那个时候,他一袭白衣就足以惹弄她的时光,就足以惊艳她的岁月,所以她沦陷了,沦陷在了他的假意柔情里。
是她傻!
白清颜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却装作一副单纯善良又温柔的样子。她还想,与他一袭嫁衣,灼灼似火,与他,耳鬓嘶鸣,相伴一生,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他灭门那日,她就将对他所有的爱意灭了。他欺她良善,未经世事,他利用她的爱,利用她想嫁给他的心愿,他灭了她最后的家,他毁了她向往的幸福。还有她的师父,她的师兄师姐,清颜心想,是她害了他们。
进了李府,几人将白言的身体安放好了,李复不禁感慨,堂堂白衣派的掌门人,竟然也就如此的没有了。看来,风雨飘摇之中,谁也难以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该走了,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况且他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作。
“别伤心了,我们还是先让白掌门入土为安吧。”彤云看着痛哭的清颜,初仲还有江辞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长风能够回来,这已经让她觉得很是满足了。她从来不关心江湖纷争,她所关心的,仅乔长风一人而已。
“是啊,”长风也赞同她的话,叫来了几个家丁抬起了白言的尸体。
江辞点了点头,他知道,师父已经不在了,再哭,都是没有用的了。他示意家丁过来,将白言的尸体搬走。
由于时间仓促,甚至,白言连个碑都没有。昔日纵横江湖的传说人物,白衣派的颇为年轻的掌门人,就这么带着遗憾被草草的掩埋了。连长风都觉得甚是唏嘘,想来,生前无论多么的厉害,死后也不过一黄土。
李复还没有走,总觉得趁他们埋葬的时候告辞不好。他与长风一起,静静地立在白清颜身后。
她还在哭,但是她直直的跪着,甚至,眼泪顺着眼眶顺着脸颊连成线般的落下来,她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有她自己听得见,雨滴到地上,只有她自己听到,梦沿着最初的地方破碎,碎成了一地的片段。
“堂堂白衣派的掌门人,竟然就如此突然的没了。”李复叹了口气,为白言,为白清颜感到可惜。
“突然的背后,是长久的谋划,这江湖看起来正邪分明,看起来平静无波,实际上暗流涌动,又有谁能说清楚正邪的界限。”长风也感叹道,他自己也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正邪之界,自是分明,在李某人心里,正就是正,邪便是邪。”
长风沉默了。他知道,江湖正派人的眼里如他这般的定然都可以称之为邪。但是,他觉得并非这么简单,他大哥虽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但他知道,他从来不会杀手无寸铁之人,从来不会杀妇孺小儿。江湖的传说也不是都可信,只有他才可以这么了解他,其他的,也无非是道听途说罢了。
“那李兄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此可恨之人,恰有你可怜之处,你会觉得他该死吗?”长风想问,是否真的对错正邪不能相容。
“可怜不是作恶的借口,李某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长风在心里暗笑,对他来说并非是这样。他见过因为家里困难而去青楼里卖身的女子,他也见过,为了爱情而负了天下的人,无非是生活所迫,无非是为爱所困。
江湖里,爱恨分明,爱情里,正邪却又算得了什么。
李复又怎么会懂这些,一个十七八岁的逍遥剑客,年少时便得了师父真传,名噪天下,又因为替别人除了敌人而得了这时间少有的名剑,一路顺利的出师,名利双收且自己也配得上这名利,自然是有傲气,有嚣张。没见过这世间的黑暗,自然是不懂 ,正邪里有多少的爱恨。
江辞将剑插在身前,初仲也插了剑,白清颜没有带她的剑,只是跪在那里,流着泪。
“师父此去黄泉,愿一路走好。生平未遂之志,弟子白江辞替您完成。”江辞说着,恭敬地扣了头。
初仲和清颜也恭敬地磕了头,未遂之志,光复白衣派,铲除师门败类,报仇雪恨,大家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但雨还在下,说完这些,几个人就离开了,从此年年伤心处,就在白言的墓地了。江湖上还会有人前来吊唁吗?清颜甚至,为自己没能帮师父办一场葬礼而感到伤心,自己是多么的没有用啊。
李复顺便的告了辞,他答应别人追杀凶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已经数日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对方,一定是个狠角色。
长风为清颜撑着伞,他见过她开心的时候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的样子,也见过她愠怒时撩起水泼他的样子,还有各种样子,生病的样子,喝酒的样子。
可没有见过她这么伤心的样子,雨丝顺着伞骨坠成一道珠帘,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这些,若是化成眼泪也不会有白清颜的眼泪多。是真的伤了心了。
长风记得,她有寒疾受不得凉,便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伞也轻轻的往她那边移着。
回来的时候,彤云站在檐下等着长风回来,甚至她愿意永远的跟在他身后,只要他愿意,她可以,可是今日是白言逝世,她不便跟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向白清颜那边歪着的伞,还有白清颜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的外衣。
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么好,自从长大以后,这样的关心,他从未给过她。
“长风哥哥,晚饭已经做好,快来用饭吧!”她尽量掩饰着自己刚刚的嫉妒,像从前那样,她总是要站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她总是要告诉他该吃饭了。
白清颜的眼睛还是红的,虽然也没有眼泪流出来,但总觉得眼睛里随时都装满了水。如果触及她的心事,眼泪就会漱漱的落下。
没吃什么饭,她一个人回了房间。这时候,没有人会听见,她才敢放声的大哭起来。她蜷缩在地上,缩成一团,用力的哭着,倾吐着自己所有的伤心。
第二十九章 倾诉
她拿出白言临死之前交给她的盒子,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亲自交到了她的手上。
盒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盒子,木质的,提起来却很轻巧,推开上面那层木板,可以看到的是一本书几张字画和一支玉笛。
那支玉笛,白清颜一眼就认出来和母亲留给她的玉笛一模一样,玉质的晶莹剔透,浅绿色的玉,给人一种生机和清新的感觉。
可是,她不是弄丢了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将玉笛拿起来细看,上面刻着一个“芷”字。
这不是母亲留给她的那支玉笛,母亲留给她的那支玉笛上面刻的是一个“言”字,她想起,母亲视那笛子如珍宝,从来不让外人轻易触碰。
她记得,小时候忘不掉的一件事。那是个夜晚,那晚她睡不着,听见母亲在窗前吹着笛子,簌簌的杏花在月光下摇曳着放佛要落下,她听不懂曲子,却听得出那是首极为悲伤的调子。母亲的一袭白衣里甚至也透着悲伤。
她父亲(陆老爷)却在那时被笛声吸引了过去,夸她一曲妙哉。她轻笑,笑的不是他夸她,而是他未闻曲中意,
清颜是后来才知,此为相思之曲。
陆老爷不仅夸赞曲子妙,还夸笛子精致,想拿过来一看,母亲不愿,怎么也不让他碰,他却在推脱之时瞥见了笛子上醒目的言字。
他们为此起了争执,他一气之下数日都没有踏进她的房间。清颜从未见过母亲生气时候的样子,尤其是,平日里,她不喜与其他的妾争宠,她对待父亲,也是一味地冷淡和顺从。
她第一次见她惹父亲生气,竟然还只是为了一支笛子。
现在她明白了。笛上的言和芷字,不正是白言和白芷吗?也就是说,师父喜欢的人一直是她的母亲,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孑然一身,为的是,心中已经装下了一个人,但那人已经嫁做他人妇,此心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了。
可是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够在一起呢?清颜想不明白。
她想打开那本书看一看,或许可以找到答案。但她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放下玉笛和盒子,她去开门,她觉得这么晚了也许是大师兄吧。
推开门,却瞧见了乔长风,他还是一身黑衣,露出有些深沉的脸,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那也许代表着,他渴望着光。
“乔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清颜心里,突然对他产生了芥蒂。
“你的脸需要涂点药,不然会毁容的。我就给你拿来了药,快涂上吧!”其实,他已经来了很久了,他听见她放声大哭,他知道,她一直忍着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他听见屋子里静了,他才敲了门。
白清颜却不领情,看到来人是乔长风,她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逼着他退到了墙上,她几乎是压在他身上了。
乔长风可以还手,但是他没有,这时候的她,一定是伤心透了,一切还是顺着她吧!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白清颜抵着他的脖颈,对上他的眼睛。
她明明那么生气,可他只感受到了她有些温暖的呼吸,轻轻的在他的脸上挠。
“知道什么?”乔长风突然被她问蒙了。
“你故意在新婚之前把我掳走,你冒险跑到白衣派去提醒我不能嫁给林川,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清颜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流。
乔长风被她这样压着,觉得很是微妙,但终归他还是承受着了,看着她又一次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有些隐隐的心疼。
“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你嫁给白林川。”乔长风顺势就编了个谎,这倒也说得过去。
“我嫁给谁与你何干!我就算是死了又与你何干!”白清颜近乎咆哮的说道,若是当时她在,死也要护住师父,死也不会让白言被伤,他不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她母亲最爱的人啊!他就那样为她而死,他就那样惨死在她的面前。
“你冷静点,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救了你,何况我也帮了你这么多次……”乔长风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听见了白清颜的哭声。
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猝不及防,乔长风此时动也不敢动,就那样任她压着他哭,任她将眼泪都粘在他身上。
哭完之后,清颜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在别人面前哭了,还是让乔长风看见了她脆弱的一面,她有些无奈。
“我知道你难受,”乔长风将药瓶打开,想要将药直接倒在脸上。“难受就哭出来。”
“我自己来涂吧!”白清颜接过药,在脸上摸索着伤口,这里却没有一个镜子可供她使用。
“还是我来帮你吧。”乔长风将药洒在手上,往她的脸上轻轻的擦着,伤口并不是很长,大概就拇指那么长,却很深,看得出白林川是下了杀意。
这样的伤口,若是要恢复可能需要些日子,可是若是想不留疤就困难了。连长风也为清颜这张脸担忧了起来。
反而是清颜,不在乎这一道疤了,况且,有这样一道疤在脸上,她就可以永远的记住这些事情。
记得她被背叛,记得她错爱一人因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记得她终有一日会重返白衣派,记得待她重返白衣派之时,就是报仇雪恨之日。
“这伤,恐怕难以恢复了。”乔长风将药瓶盖上,说道。
“不碍事的。”白清颜说道。说完,她又接着说,“从前我认识的他,与今日我所看到的他,判若两人,原来是他变了吗?”
乔长风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白林川。“也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未曾发现。”
“师父待他不薄,师兄师姐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究竟是为什么……”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乔长风也奇怪,他明明一直是在找他的故人,为何如今又变的如此的嗜血残暴,连白衣派的人都杀!
“若是那日我在就好了,若是死的是我就好了。”白清颜说道。
“你死了,也是白白送死。岂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以我的功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是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一起练功的时候,自己没能够再努力一点。
“你这就认输了?”
“怎么会。”白清颜没有说话,短暂的静默之后才开口,一开口就悄然的换了话题。“乔大哥知不知道流苏镇有没有好的卖石碑的地方?”
“知道,明天可以带你去看看。”
“师父怎么说也不能没有碑。”白清颜默默地叹了口气。
今夜,可真的很漫长啊。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没怎么说话,各怀心事,只是,乔长风知道白清颜的心事,可白清颜不知道乔长风的心事。
一直等乔长风告辞,白清颜才有了睡意。
第三十章 不一样的夜
白林川将一袭婚服褪去,上面还有被红色所遮掩住的血迹,遮不住的,他的衣服,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已经开始了,就无法停止。
这个夜晚对于他而言,是不平静的。他总是会突然想起之前很穷,四处流浪的那些时光,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在他身边,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推开他房间的门,黑衣人还在那里,他觉得留着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看了看已经受了伤的她,顿时起了杀意。
“我还是成功了。”白林川对着那面具说道,很多时候,他也会想象,面具下的那一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一定奇丑无比。
“恭喜你啊。”黑衣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终究是失败了,败在了过分的自信上,给一颗棋子了过多的自由空间,所以,他趁这些时候反败为胜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她足够放松警惕,他足够聪明有野心,所以,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你既然已经打开了暗道的门,为何又不走,等死吗?”白林川有些暴躁的说,他把她困在里面,就是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来,他没想到,她出来了,她不仅出来了,她还不逃走反而像从前一样在这里等他。
只是,他看出来,她受了些伤。
“只是前来转告你一句话,我早就说过,我的死活不重要。你想要的人还要一直护着吗?”黑衣人的面具下,是一张带着有些忐忑的表情的脸。
有时候,带上面具也是好的,所以林川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林川迟疑了。他真的要拿小桃赌一下吗?
明明,他赌不起。看起来他现在拥有了很多东西,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有那些残破的回忆和不肯忘的小桃。
如果,他拿小桃的命来赌,输了的话,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小桃,还有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灭你全门。”
“记住你今日的话。”黑衣人趁他失神的片刻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
“该死!”林川狠狠地锤了锤桌子,又让她跑了,他很生气。他变得越来越容易愤怒,连他自己也察觉了。
“林川,”门口处是一袭红衣的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盖头已经揭开,浅夕已经在房里等了很久了。“原来你在这里。”
林川一脸的吃惊,又不可思议,是她?怎么会是她?她不应该在这里的,这不是她应该出现的地方。
她还穿着一袭嫁衣。
“怎么是你?”白林川其实想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竟然漏掉了一个。
“我……”白浅夕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昨日我见清颜被掳走,料想她不能如期出席婚礼,所以我就替她穿上了嫁衣……”
白林川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今日白清颜回来的时候没有穿婚服,为什么她匆匆赶来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还要感谢她才是。
“婚礼已经被破坏了,你不必等我了。”白林川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可是不管怎么样说,我们已经拜了天地,已经算是夫妻了!”白浅夕说道。
“和我拜天地的是白清颜,不是你。夫妻?我们不是。”白林川面色突然的冷峻下来,事已至此,何必还苦苦纠缠。
“可是,”白浅夕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我爱你啊,我知道也许你爱的是白清颜,但是没有关系的,我可以等……我……”
“住口!”还不等白浅夕说完,白林川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喜欢谁都跟你没有关系!”
“林川,我知道清颜她背叛了师门你心里难过,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白浅夕被一声怒吼震出了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她觉得她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林川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莫名其妙的火气又冲了上来。
白浅夕没有说话,一行泪已经落了,她说她爱他,可是她现在知道,她爱他不仅没有什么用,而且还使他觉得厌烦。可是这十几年来,她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爱着他。
她也只愿意做这一件事,她在想,就算是什么都没了,就算是被灭门了,可是她和他还在,她在想,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她愿意永远陪着他,她觉得,他们会在一起的。如果没有的话,她能永远陪着他也就够了。
可他不愿。
“你回去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自从白言死后,山下派来了些看守的弟子。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活着,与他,没有什么威胁。
“林川,夜已深,早些休息吧。”白浅夕黯然转身,泪珠已经如线般滴落,一袭嫁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悄然关上了门,将月色挤在了窗口,但她无心欣赏月色。
实在不想,脱下那一身嫁衣,她静静地和衣躺下,回忆起她与林川相遇相识的点点滴滴。
清颜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他面目俊俏吗?还是因为他温润如玉,似乎都不是。
因为如今他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温柔,他早已经在岁月的深流之中悄然的换了一种性格。他看她的眼神,他与她说话时的神色,是一种迫不急待,与之前截然相反。
可她还是从心底深处的爱着他。她看着他,虽然有些东西变了,但她知道,他还是他。
是一种,只要他还是他她就愿意永远的爱着的爱。是一种一生都难以逃脱的劫难,她不可能挣脱,她也不会想挣脱。
因为她爱了。
今夜对于白林川也是同样的难熬,他不知道白兰在搞什么鬼,但是他觉得,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还是信了他。是所有人都在帮他么?
太过顺利的胜利使他感到不安,细想一下,过去从来没有如此的顺遂过,当他发现一切就这么成功的时候,他是有过开心。
不过,他要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处呢?就算他当上了白衣派的掌门人那又能如何?他还是对救出小桃感觉到希望渺茫。
但至少,他拥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不是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也不必一辈子待在白衣派里,他可以救出他心爱的人,如果救不出,那直接灭了天下他也觉得可以。
这才是他想要的,他追求的高位,他追求的不负自己不负小桃。
想到这些东西,这些可以握在手上,可以抓得住的东西,他才感到有片刻的温暖。
可是这夜,太过漫长,这月色太过美妙,让无法入眠的人,轻易地湿了眼眶,让强大到无人可挡的人都瞬间觉得渺如尘埃。
是的,咆哮也送不出去的悲伤,只有一人时才会占据他全部的悲伤。
说到底,他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够心狠,说到底,他觉得自己还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