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杨继年碾压林中
赵曙看着杨继年,脑海里飘过此人的资料。
能考中进士证明他读书不差,随后就是授官,这人在外面任职数年之后就回来了,在御史台担任御史。
别人担任御史恨不能三天两头弹劾官员来彰显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进入朝野的视线之中,算是养望。
可这位杨继年进了御史台之后,却就像是进了安乐窝,从此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别的御史早就高升了,只有他依旧坚守。
汴梁官场都说这人真的是一朵奇葩。
不思进取!
这便是大家对杨继年的评价。
可今日他却来了。
杨继年看了包拯一眼,说道:“林中不是包相打伤的。”
林中的脖子一扭,发出咔嚓的一声,他笑道:“难道是某自己装出来的毛病?连御医都说,羊角风许多时候就是刺激出来的……”
“别人是,你却不是。”
杨继年走了过去,和林中面对面站着,冷冷的道:“你早就有了这个毛病……某看过你的履历,从任职开始,你就在避免出任人多的官职,你一直在冷清的职位上厮混,此次晋升侍讲,你再也避不过别人,所以你焦急了……”
林中别过脸去,微微一笑,“你……真会说话。”
“你担心哪日在君前失仪,陛下会让你去某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上养老,所以你必须要找个人来承担羊角风发作的责任,你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包相。”
有人问道:“那他为何不去找欧阳相公。”
欧阳修更好说话。
杨继年笑道:“他随便找谁都行,但被激怒了敢动手的只有包相罢了……”
“这样啊!好像也能说得通。”
林中笑道:“你在编故事吗?”
他的右脚在抖动,呼吸渐渐急促。
“是吗?”
杨继年走近一步,林中不禁退后了一步。
“你的家人一年一换,为何?”
呃!
众人不禁愕然。
这里的家人指的是下人仆役。一般人家的仆役都是长年做的,主家也巴不得他们长期留下来,这样就省去了磨合的麻烦。而且知根知底的更放心。
一年就换一茬,这个不对味啊!
“哈哈!”林中依旧在微笑:“某不信任那些家人,所以经常更换。”
这是一种病。
比如说赵曙就有这种病,一般人很难获得他的信任,获得了他的信任之后,你一旦背叛,那你后续再忠心耿耿,在他的心中也是不忠。
赵曙不禁有些意外之喜。
他知道自己有毛病,那种心理上的毛病很难启齿,而且看来看去,没看到病友,就格外的孤独。
林中也有这等毛病?
“你的谎言编造的不错,可惜某却没准备给你机会。”
杨继年再向前一步,这一次林中并未退让,两人几乎是贴面了,呼吸可闻。
“某去问了你以前的家人,有的不知道你有病,有的亲眼看到你倒在地上抽搐……有人看到你口吐白沫……”
林中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冷,“你是用钱去收买了他们吧?”
这是无懈可击的推卸。
“不,同行的还有人。”
杨继年盯着林中,傲然道:“某一旦要弄谁,那就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谁?”
林中微微昂首问道。
这件事发展到了现在,赵曙也觉得匪夷所思。
御医都说了,羊角风患者会被突然的刺激弄发病,而以前却一直好好的。
所以他相信了是包拯把林中打抽抽了,为此准备给林中一个更好的职位作为安慰。
这是曾公亮的建议,因为帝王的身边不可能留着一个随时会倒地的近臣,那样不好。
可杨继年的出现却让这件事多了些变故,赵曙不禁就生出了些期许来。
“陛下,臣请了曹国舅……”
杨继年侧身拱手,林中马上反驳道:“谁都知道曹国舅和沈安交好,他定然会帮包拯!”
这是动机论!沈安和包拯是一伙儿的,而曹佾和沈安也是一伙儿的,同理,包拯和曹佾就是一伙儿的。
一伙儿的证言自然不能信。
杨继年看着他,微微皱眉。
林中心中冷笑,为了这可能的一刻,他准备了多年,此刻爆发出来,他有无数方法来应对。
而且他必须要感谢杨继年,今日杨继年揭开了此事,只要他搪塞过去,以后谁也无法翻旧账!
一劳永逸了啊!
杨继年,谢谢了啊!
他的眼中多了怜悯之色,这种眼神杨继年在王的身上看到过,就是那种神灵可怜凡人的味道。
赵曙心中微叹,正准备说话,杨继年却说道:“还有汝南郡王的身边人!”
林中的身体一个摇晃,面色惨白的道:“不可能……”
杨继年说谁他都能搪塞,可官家生父那边的人却搪塞不了,这是唯一的缺陷。
杨继年缓缓侧身看着他,那眼神中带着怜悯:“那是郡王的身边人,他此刻就在外面。”
卧槽!
曾公亮不禁赞道:“好手段!”
从进殿开始,杨继年就在一步步的逼迫林中,让他自己去圆谎。最后才用证据拍死林中。
这等手段凌厉,而且滴水不漏,非老谋深算者不能为。
杨继年微微昂首道:“某那女婿说过一句话,某深以为然……他说,一句谎言需要无数句谎言来掩盖,开了头,你就没法收尾。”
林中面色煞白,赵曙却已经想笑,他吩咐道:“让郡王府的人进来。”
郡王府来的是赵允让身边的老仆,看着垂垂老矣,眼睛都是睁不开的模样。
赵曙微微坐直了身体,对这位赵家的老仆表示尊重。
行礼之后,老仆说道:“昨日杨御史请见郡王,说有人诬陷沈安,郡王大怒,就让小人跟着去做个见证……”
杨继年是个没进取心的人,而且还没出息,没本事。
这是此前大家的认知,可现在却不同了。
一句话把这事儿从包拯的身上摘下来,变成了杨继年这个老丈人要为女婿讨回公道,事情变味了。
包拯顷刻就脱身上岸,不受一点影响。
这个手段要得啊!
众人微微点头,不禁觉得杨继年是个可造之材。
“小人和曹国舅跟着杨御史去了几户人家,见到了几个原先林中家的下人,杨御史当着小人问话……”
这是证明。
老仆问道:“谁是林中?”
这是赵曙亲爹的身边人,他来了连赵曙都得坐直了身体表示尊重,林中只得站出来。
老仆看了他一眼,说道:“郡王说了,有病就是有病,去治就是了。你不治病却去撞包拯,可见也是个蠢的……若是依郡王的脾气,定然会把你打个半死。”
这是来自于官家生父的评价。
赵允让懒得很,没兴趣评价朝中官员,此刻对林中的评语一出,这人的前途就算是全完了。
老仆回身冲着赵曙拱手道:“阿郎还说杨御史是个聪明人……”
众人不禁艳羡不已。
赵允让的夸赞可不多见啊!
杨继年以后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赵曙微笑道:“郡王……他还有什么话?”
老仆努力睁开眼睛,说道:“阿郎说外面的风风雨雨烦人得很,若是可以,他老人家就想提刀上街去砍杀了几个蠢货来祭天,这大宋想来会更好些。”
噗!
有人忍不住就笑了。
可有人没笑。
比如说司马光他们。
赵允让在暗示,说反对新政的都是蠢货,而且他们搅风搅雨的很是让人头痛,真想杀几个来解解气。
至于祭天,老赵这个人喝多了连老天爷都骂。让他祭天,怕是老天爷会降下雷霆,一家伙拍死他。
赵曙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道:“让皇后收拾些药材和东西送去郡王府。”
他不好出宫去见老爹,不过经常叫人送些东西去,这也是孝心。而且赵顼能出宫去郡王府,算是代替他看看。
高滔滔但凡遇到这等事儿都是亲力亲为,希望郡王府里的阿舅能看在自己勤勉的份上,别劝赵曙找女人。
这便是人,以一个人为中心,能引发出无数变化。
等老仆走后,赵曙看着林中,眼神渐冷,“既然有病,那便回家歇息,好生治病,何时好了再说。”
林中一下就软了下去,他跪在地上嚎哭道:“陛下,臣……臣这病只是偶尔发作啊!臣本是想着在冷门的职位上过了这一生,可您一朝把臣变成了侍讲,这侍讲可是要经常给您讲解经文……臣怕自己出丑,这才挑衅了包相,臣是迫不得已啊!”
啧!
碰到滚刀肉让赵曙有些烦心。
“合着都是别人的错,你没错?”
赵曙摆摆手,有人进来拉走了林中。
“杨继年,你不得好死……”
绝望的林中竟然恨的是杨继年,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世间有一等人,他们总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全世界都欠自己的,林中就是其中一个。
赵曙当然不会理会这等疯子,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杨继年,说道:“你在御史台多年,朕本以为你没什么本事,可今日你却让朕大开眼界…正好林中走了,侍讲差了一个,朕让你去……”
卧槽!
这个是飞黄腾达了啊!
众人不禁艳羡不已。
天章阁侍讲,这是给官家上课的人,厮混一两年后,再出来就职,那就要鱼跃龙门了。
众人以为杨继年会欣喜若狂,可他拱手淡淡的道:“多谢陛下,只是臣身体不适,在御史台多年了还好,若是出了御史台,怕是活不了几日。”
第1108章 沈安眼瞎了吗?(为新盟主‘佣兵23’贺,加更)
帝王亲手给官员升职,这是莫大的荣幸,官员们都会感激零涕的献上自己的忠心。
可杨继年却用了一个借口,说自己离了御史台怕是活不长。
杨继年,你真是有种!
这个借口很拙劣,让赵曙很生气。
从未有人拒绝过他的任命,杨继年算是开先河了。
而群臣则是有些不解。
这是升官啊!
杨继年这人莫不是傻了?
可你以前说他傻还行,现在却不能。
看看这次他的表演吧,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逆转了局势,让包拯脱身上岸,让弹劾沈安的人灰头土脸。
这样的一个官员,他竟然拒绝了官家的亲自任命。
这是为啥?
赵曙摆摆手,杨继年告退。
回到御史台后,同僚们还没得到消息,问他也只是笑笑。
稍后他在宫中的言行就传了出来,御史台上下都傻眼了。
“那可是天章阁侍讲,他竟然拒绝了?”
“而且还是官家亲授啊!”
“……”
下衙了,杨继年出了值房,发现同僚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杨御史,以前某得罪了。”
一个官员上前拱手,汗颜道;“以前某以为你是怯弱,却是得罪了。”
老杨不怯弱,只是不想离开御史台而已。
这个发现让大家都有些震惊,有人甚至还生出了崇拜之情,问道:“杨御史,您为何不愿意升职呢?”
杨继年只是笑了笑,颔首离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些熟食,还有一小坛酒。
“某回来了!”
站在家门口,他嘴里叼着油纸包,手里拎着酒坛和一包给娘子的点心,忙的不得了。
赵顺开了门,想接过酒坛子,杨继年却避过了,他伸手把油纸包拿下来,说道:“这个肉切了凉拌,下酒最好,这酒……”
他看看前方,有些心虚的道:“收起来,晚饭时倒半坛子,就说是上次喝剩下的。”
赵顺心领神会的道:“郎君放心,小人保证不让娘子知道。”
“聪明!”
杨继年拎着油纸包去了后院,李氏正在和阿青做针线说话,见他来了就笑道:“官人今日回来的早,这是点心?”
“给你买的。”
阿青很有眼色的起身告退,李氏接过油纸包,埋怨道;“这个要花不少钱呢。”
杨继年坐下说道:“卓雪嫁出去了,家里如今的日子好了不少,不差这个钱。”
李氏点头,看着油纸包,心中甜蜜。
“官人,要不……”李氏看着笑眯眯的丈夫,说道:“要不您升个官?”
“升官还得出远门,到时候一家子折腾,麻烦。”杨继年板着脸道:“如今卓雪嫁在京城,咱们一家子都在京城,多方便?”
这是李氏当年的要求,这时候由杨继年说出来,可见是心甘情愿的不升官。
李氏心中熨帖,说道:“这些年都过来了,此刻也再难升官,不过咱们一家子这么过下去也好。”
她早就看透了这些东西,富贵权势,倨傲卑微,这些不过是过眼烟云,最重要的还是一家子活的开心,这个比什么高官厚禄都强。
这是一个极为有生活智慧的女人,在她的操持下,杨家虽然不富贵,但却活的有滋有味的。
她看着杨继年,觉得自己当年的运气不错,找了个甘愿平凡的夫君。
夫妻俩含情脉脉的对坐着,直至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娘……娘!”
李氏起身抱怨道:“是卓雪,这孩子又来了,还大呼小叫的,没点做娘的模样。”
她嘴里抱怨,嘴角却微微翘起,温情满满。
这便是生活啊!
杨继年觉得这样的日子自己过一百年都不会厌倦。
“娘,爹爹今天好吓到好些人呢!”
外面的杨卓雪抱着芋头在欢喜的说着,“爹爹真的好吓人呢!”
“什么吓人?”
在李氏的眼中,自家官人就是个平平淡淡的官员,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
她伸手接过芋头,笑道:“芋头又白净了不少呢!”
杨卓雪看了一眼屋里,见爹爹端坐着,作严肃模样,就捂嘴偷笑了一下,说道:“娘,这两日不是有人弹劾包公和官人吗?”
“那是畜生!”李氏的眼中只有亲人,外人不得罪自己的就是朋友,得罪的就是仇人,她把芋头的手握着,说道:“不是说很厉害吗?包公都焦头烂额了,女婿那事也头痛,说是他一把火烧死了辽皇……”
“娘!”杨卓雪觉得自家老娘总是这般漫不经心的,让人头痛,“是差点烧死。”
“哦,差点烧死。”李氏一边逗弄着外孙儿,一边说道:“还有说果果欺负人的,那不是糊弄吗,我是不信的,不过外面吵得厉害,这事等女婿回来了再说,他立功无数,打断几条腿就消停了。”
“娘!您真英明!”
杨卓雪就是这般想的:沈安回京,把战功一数落,那些弹劾他的官员都面如土色,然后跪地求饶。可沈安却狞笑着走过去,一人一脚把他们的腿全给踩断了。
真是美好啊!
李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你爹爹怎么了?”
“爹爹今日当朝驳斥了那个林中……”
杨卓雪得意的道:“满朝文武都被那林中给蒙蔽了,让包公和官人蒙冤,最后却是爹爹去查了出来……娘,您不知道吧,今日爹爹让满朝君臣都傻眼了,哈哈哈哈!他们以为爹爹是傻子,谁知道爹爹比他们都聪明,只是不想理他们。”
李氏回身看着屋里的夫君,眼中柔情万千,“你爹爹本就不傻,谁当他傻,那谁才是傻子。”
她的夫君怎么会是傻子,只是因为喜欢她,这才妥协留在了京城。
有一个这样的夫君,她觉得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
杨卓雪得意的道:“娘,您还不知道吧,今日官家的生父夸赞了爹爹,说爹爹是个聪明人,官家更是当朝要封爹爹做天章阁侍讲呢!”
“啊!”李氏不禁震惊了。
那可是给官家上课的官员,堪称是天子近臣,以后前途无量,而且还不必调出京城,很是便宜。
“官人……”
李氏心中震动,可杨卓雪却不知道她的情绪,兀自得意的道:“娘,爹爹当朝拒绝了,说是出了御史台活不长……”
李氏呆住了。
“娘……”
杨卓雪发现母亲的眼中有泪水,不禁就慌了。
“娘,您怎么了?”
李氏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杨继年坐在里面,单手拿着茶杯,低头嗅着茶香。
杨卓雪在焦急,芋头在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外祖母……
院子里的大树树叶泛红,风吹过,一片叶子落下来……
……
“辽人五万余骑精锐南下偷袭,咱们的人看到了。”
秋日的兴庆府很是美丽,地里的庄稼都收了,一片片的断茬看着很是整齐。水渠里,清澈的水在缓缓流动着,还有鱼儿在游动。
农人看着这片景象惬意的笑着,丰收的喜悦还洋溢在脸上,就被马蹄声惊破。
皇城方向来了一队骑兵,气势威严。
农人们避在边上,有胆大的抬头,然后惊呼道:“皇后跟着出来了。”
“低头,陛下最近不高兴,不想死就低下头。”
一抹绿色夹杂在一片甲衣里显得格外的嫩,梁皇后木然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丈夫,目光不禁转向了南方。
那里有渐渐强大的大宋,也有那个让自己狼狈不堪的小贼。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首词让沈安名声大噪,却让梁皇后如坐针毡。
在不知道梁皇后乔装出使大宋去谈判的人眼中,这是一首好词。
在知情者的眼中,这首词全是暧昧。
什么叫做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梁皇后才将从大宋归来,这首词就传出来了。
关键是西夏使团内部都在传言,说是沈安调戏使团中的女子。
使团里的女子有几个,除去几个丑女之外,就梁皇后漂亮。
沈安不会是睁眼瞎吧?
肯定不是,据闻那厮起家就是靠做女人的事物,什么托奶,香露……这种人不可能会眼瞎。
也就是说,他若是要调戏也只会调戏梁皇后。
而后这首词就传出来了。
这个味道不对啊!
知情者都对李谅祚投以暧昧的目光,觉得这位年轻皇帝的头上大抵是绿油油的。
李谅祚却一直没就此事吭声,帝后的关系依旧如故。
众人策马到了水渠边上,前方的李谅祚下马,回身道:“今年丰收,可够弥补辽人入侵的损失?”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大宋饱受黄河水患之苦时,西夏却在享受着黄河之利。
一个文官说道:“陛下,辽人此次烧杀抢掠,破坏颇大,怕是不够……”
那些武将的眼中多了愤恨,其中一人说道:“陛下,当时我军咬住了辽军,只需拖着就能拖垮他们,可您却下令收手,将士们眼睁睁的看着辽军远遁,心中憋屈啊!”
李谅祚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薄唇微抿,然后握住刀柄说道:“我们的大敌从来都不是辽人,而是宋人,不知道这个……你……做什么将领,统什么军?嗯?!”
将领的眸子一缩,说道:“是,臣错了。”
李谅祚微微一笑,“知错就好,朕喜欢你的坦诚,回头……”
他偏头对梁皇后说道:“你不是说担心宫中有人不利于自己吗?朕便让这个勇士进宫一阵子,想来你晚间再也不会惧怕……”
将领的眼中多了冷色,但看到李谅祚眼中的冷笑后,就低头道:“是。”
梁皇后颔首微笑道:“甚好。”
这个丈夫在渐渐成熟,但他做事却喜欢用人来做借口,少了些王者之气。
不过西夏这里能培育出王者吗?
梁皇后有些迷茫的想到了沈安。
“放过辽军,是为了让在雁门关受辱的耶律洪基倾力去对付宋人,刚来的消息……辽军败了。”
气氛骤然一紧,那些臣子们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宋人竟然胜了?”
顷刻间,这里的温度就从秋季到了寒冬。
……
又是一个盟主,加更加的痛并快乐着。
第1109章 你和沈安究竟有没有那回事
在西夏人的眼中,最可怕的不是辽人,因为辽人没有他们狠辣和野蛮。
在他们看来,有钱的宋人最可怕。
宋人有钱,失败一次不打紧,他们很快就会重新武装出更多的军队,修建更多的堡寨,让你感到无能为力。
但这样的宋人守成有余,进取却不够。
而且此次辽人出动五万大军南下偷袭,在兴庆府的官员们看来,宋人输定了。
“……那时臣还在想等着宋人大败之后,咱们趁机偷袭一把,这样就能和辽人一起夺取些地盘。宋人富裕,钱粮都不差,那些工匠出色,是咱们的好帮手。他们的女子漂亮温柔,看着就想压倒她们……可,辽人竟然输了吗?”
一个文官在苦笑。
“是的,输了。”
李谅祚看似冷静的说道:“韩琦挂帅。”
“他?”
有个老臣子抬头,不屑的道:“陛下,韩琦当年被咱们打的如丧家之犬,他挂帅能做什么?”
在西夏人的眼中,韩琦就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老狗,哪里是西夏的对手。
“他胜了。”
李谅祚不喜欢臣子这种妄自尊大的模样,但他必须要给出另一个答案,“沈安随行。”
“沈安?”
这个名字让李谅祚的臣子们面色各异,但最多的还是愤恨。
梁皇后微微垂眸,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心中不禁冷笑着。
西夏几次败在沈安的手中,这些人是怕了。此刻听到辽人再度败给了沈安,那心中的不安就会被放大。
一群胆小鬼!
梁皇后看着蓝天,觉得自己能指挥千军万马去征战。
那个小贼该快到汴梁了吧?
下次他若是敢来西夏,我就……
弄死他?
梁皇后的神色多了惆怅。
那个胆小鬼,说是大宋名将,可竟然会随身带着铁板,否则上次就能给他好看。
群臣低头,没有人再瑟。
李谅祚的眼中多了冷色,“辽人败了,耶律洪基定然会怒火攻心,而宋人自然会举国欢庆……在这等时候,我们该做些什么?”
那个老臣抬头,说道:“陛下,我们该马上和辽人结盟。”
这个反应很快,李谅祚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不,不需要结盟。”
他的眼中多了野心,“咱们看着辽人和宋人争斗,最好是两败俱伤,到了那时……”
“是啊!若是两败俱伤,咱们可就是渔翁得利了。”
“陛下英明!”
一个武将皱眉道:“陛下,可那沈安却是大敌。他数次击败了咱们,又击败了辽人……此人在,以后怕是不好打啊!”
李谅祚的眼中多了笑意,可那武将的身边瞬间就空了。
马丹,陛下就败在了沈安的手下,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是啊!那是个大敌。”
李谅祚想到了群臣这段时日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就看了梁皇后一眼。
你们之间究竟有没有……
梁皇后坚称没有,可若是没有,沈安怎么会作了那首词?
梁皇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这个家伙又吃醋了啊!
可我真和沈安没什么,你这等飞醋吃起来有意思吗?
但想到了那首词,她就觉得身体燥热。
那是一首会流芳千古的词,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了眷恋之意,若非是真情流露,沈安怎么会作出这等词来?
难道他对我有那种意思?
她仔细想着和沈安的交往,不禁痴了。
大宋最年轻有为的臣子,文物双全,还长得英俊……
这样的人,他竟然在觊觎我的美貌?
“走了!”
“嗯?什么?”
曹皇后抬头,就看到了来自于李谅祚的不满目光。
还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可眼睛里都是春光流动……
李谅祚越想越恼火,说道:“派出使者去告诉耶律洪基,我们愿意和辽人成为朋友,但他必须要赔偿些粮草……”
“回去!”
李谅祚打马回去,梁皇后觉得他是吃醋了,就紧紧跟上。
秋季的城中很是热闹,街上人不少。商家吆喝,顾客如云。
李谅祚看到这一幕不禁就微笑了起来。
“陛下,这是盛世景象呢!”
梁皇后觉得自己需要哄哄他,就拍来了个马屁。
李谅祚点头,心情大好。
梁皇后见了心中一松,心想他毕竟是年轻,几句话就哄好了,我果然是有天赋啊!
一对年轻男女在左前方的角落里,偷偷摸摸的相对而立。
梁皇后指着他们笑道:“陛下您看。”
李谅祚看到了,不禁面露微笑。
他想到了当年,那时候的梁氏还是他的表嫂,两人就是这么偷偷摸摸的。
那男子伸手托着女子的下巴,摇头晃头的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梁皇后的笑容僵住了,她看了李谅祚一眼。
这人才将觉得受到了沈安的羞辱,竟然有人在吟诵那首词……
作孽啊!
李谅祚觉得胸口有些闷,他捂着胸口,用力的呼吸着,“这首词……”
“陛下!”梁皇后觉得不大对,心想你可要挺住啊!大不了回头我不再出使大宋就是了。
李谅祚一头栽倒马下,旋即兴庆府大乱。
夜里,病榻边的梁皇后仰天低喝道:“沈安,你这个小贼,我定然要杀了你!”
……
耶律洪基已经要气疯了。
茶杯粉碎,下面跪着的将领额头上全是血,却不敢动一下。
“败了?竟然败了?”
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怒火和不敢相信,杀机渐渐弥漫。
“统军大将也被俘了……”
“损失两万……”
耶律洪基在快步疾走着,鼻息咻咻。
“朕派出了大军,还是突袭,这样的安排天下何人能挡?”
下面的官员们低下头,觉得这真是倒霉催的失败,估摸着会有许多人倒霉。
“保州没拿下……呵呵!保州,朕只需五千人就能拿下的小城,可竟然安然无恙。若是有了保州城作为底气,退回来也能让宋军进退两难……为何没有拿下!?”
下面跪着的将领浑身灰扑扑的,脸上还有伤疤,他抬头道:“陛下,临行前您不是说要速战速决吗?臣等当时赶到保州城时,他们早有准备……斥候禀告说宋军大军北上,大多是步卒,臣等就南下寻求决战……”
这个步骤丝毫不错,耶律洪基想吐血,“可为何败了?为何败了?”
他的无敌大军啊!
竟然就这么败了?
此刻耶律洪基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那里,皱眉道:“说清楚。”
“是。”
“……我军全军攻击,宋人有巨大的弩阵,隔一阵子就发射,让我军死伤惨重。他们的刀斧手悍不畏死……”
“等等!”
一个文官突然叫停了将领的解释,问道:“某记得刀斧手移动很缓慢吧?为何不打马冲撞?再厉害的刀斧手也无法抵挡战马的快速冲撞吧?”
众人都纷纷点头,将领苦笑道:“宋人的火药罐和火油弹很厉害,战马被吓到了,跑不起来。”
众人愕然,旋即一股寒气袭来。
“远处有弩箭,近了有火油弹和火药罐……还有刀斧手,陛下,宋军不动骑兵就能拦截我军,这……不妙啊!”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将领,只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做不妙?
耶律洪基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人就该扔到宋辽边境去,下次让他去体验一番不妙的感觉。
不过他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很是震撼。
“铺天盖地的弩箭,爆炸的火药罐,燃烧的火焰……还有那些高大的刀斧手……以及后面虎视眈眈的无数步卒,好似无懈可击,谁领军?”
耶律洪基觉得该是包拯。
众人也觉得应该是他。
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大部分都不认输,如果真的要输的话,他们宁愿输给老冤家,也不愿意输给新人。
因为输给新人会觉得自己很无用。
将领抬头,“陛下,是韩琦。”
“韩琦?”
耶律洪基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的智慧。
“那个蠢货连西夏人都打不过,他领军……那不是屡战屡败吗?”
那个认真的武将说道:“陛下,可是我们也输给了西夏人。”
众人看了他一眼,都觉得这样的人大抵是活不长的,不是死于陛下之手,就是被同袍在身后捅刀子。
可他的话没错啊!
咱们说韩琦是蠢货,当年输给了西夏人,可咱们也没赢过西夏人吧?
那么谁是蠢货?
“韩琦可是变厉害了吗?”耶律洪基渐渐冷静下来,在分析着。
“厉害……”将领想起了骑坐在红色棺木上的那个死胖子,不禁摇摇头,“韩琦赶着大车上阵砍杀……很勇猛。”
“韩琦上阵了?”耶律洪基觉得这就是个笑话,“宋人的文官柔弱,朕一刀就能剁了他。”
“拉车的马浑身披甲,无人能挡……”
“无耻之徒!”
耶律洪基气咻咻的道:“还有谁?”
将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指挥的是沈安……”
耶律洪基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他目光梭巡,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沈安一把火差点烧死的事儿,而雁门关之败更是他终生的耻辱……
还有那一口血……
他觉得胸口很闷,就抬头看看。
胸口终于顺畅了啊!
耶律洪基觉得咽喉里有东西在涌动出来,就张开嘴。
噗!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110章 今年冬天冻成狗
“大军南下,我只担心那个盐菜扣肉的安危,你说早些派人去找到她该多好?”
萧观音很是惆怅的以手托腮坐在案几前,一个侍女笑道:“娘娘,大军南下,宋人此次会大败,到时候陛下定然会索要钱财岁币,咱们可以让他们把那个盐菜扣肉交出来……”
“咦!”
萧观音一拍手,兴奋的道:“是啊!一个女子对于宋人而言不算是什么,他们定然会同意,来人。”
“娘娘。”外面进来了一个侍卫。
萧观音吩咐道:“把床换了。”
呃!
侍卫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换什么床?”
她的那张床很不错,而且也很新,为啥要换?
萧观音含笑道:“换张大床,到时候那个盐菜扣肉来了,我就和她睡一块……逼着她把后面的情节说给我听……想想每日听着宝玉和黛玉他们的故事入睡,身边还有一个优雅的南国女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
换张床是小事,一群侍卫仆妇上手,没几下就换了。
萧观音躺在床上,幻想了一下身边就是盐菜扣肉,自己搂着她,听她说着石头记……
宝玉会和谁?黛玉会不会……
“不好啦……”
“娘娘,陛下吐血昏迷……”
幽幽醒来的萧观音松开紧紧抱着的被子,一脸震惊。
“为何?”
在她的印象中,耶律洪基强硬而坚定,除去上次在雁门关大败之后吐了一口血之外,再也没见过他有软弱的时候。
“南下大军败于韩琦和沈安之手。”
“什么?”
萧观音只觉得浑身发冷,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的盐菜扣肉来不了了,好遗憾。
“走,去看看。”
……
秋风萧瑟,四野枯黄。
但秋天也是收获的季节,农人丰收,商人赚钱……
至于朝中的君臣,他们正在听着新任三司使韩绛的介绍。
“……各地的粮食都在计算之中,不过许多人都提前写了文书来,说是在田间看到麦穗垂垂,老农们很是欢喜,一问都说今年是个丰收年……汴梁周边已经丰收了,远些的地方也丰收了……如今就等更远些的消息……”
韩绛抬头道:“陛下,今年丰收已成定局,这是陛下德行的感召……臣为陛下贺。”
“陛下德行感天动地,臣等为陛下贺。”
赵曙呵呵笑道:“诸卿免礼。”
对于帝王而言,丰收就是最大的褒奖,若是遇到了灾害歉收,那抱歉的很,多半是你这个帝王得罪了老天爷,老天爷降下灾难,可惜没弄死你,却让大伙儿倒霉了。
顶缸的帝王啊!
赵曙唏嘘一下,然后微笑道:“今年丰收既然成了定局,各地的水渠该修整的就要修整一番。”
曾公亮说道:“官家高瞻远瞩,在我等还在沾沾自喜时就想到了明年之事,臣惭愧。”
老曾的马屁不错,众人相对一视,都为在北方的韩琦捏了一把汗。
曾公亮在这段时日里可是亮点不断啊!
但凡是官家首肯之事他就赞同,谁敢反对他就跳出来呵斥驳斥,一时间君臣其乐融融,但背后许多人都说老曾是奸臣。
奸臣不奸臣的咱不说,可看看陛下那享受的模样,老韩在北边但凡犯错,这个首相职位大抵就要换人了。
众人又看了包拯一眼,这位才经历过弹劾风潮,如今看着越发的沉稳了。
只是看着老包手里的象牙笏板,大伙儿都觉得脑门子有些发寒。
这位可是真敢动手打人啊!一笏板就把林中打抽抽了。
赵曙也看到了大家的目光,不禁嘴角抽抽,想起老包要是哪日和韩琦发生了冲突,这二人多半是要来个全武行……
一个是体胖,一个是脾气暴躁,两个老汉拎着笏板斗殴是个啥场景?
画面太美,赵曙不敢想。
不过想到韩琦,他不禁就生出了些担心来,“北边的战事该有结果了吧?”
群臣低头,“是。”
曾公亮盘算了一下,“陛下,怕是该来了。”
包拯出征过,所以知道些东西,“陛下,辽人是偷袭,粮草定然带的不多,所以要速战速决。两军对垒,最多几日就决出了胜负,臣算过时日,快马禀告的话,就在这几日。”
赵曙微笑点头,觉得轻松了些。
可曾公亮却觉得老包是在和自己争宠。
韩琦一旦在北方犯错,首相之位是谁的?
舍我老曾其谁啊!
你老包要想来争一番,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了。
曾公亮含笑道:“某以为当在明日。”
他在家里精确计算过脚程,甚至还找了武将来估算,就是为了在赵曙询问时能精准的回答。
你老包没这么细心吧?
包拯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不屑,心中的那股子气就鼓起来了。
老夫怕你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包拯昂首道:“老夫以为就在……今日。”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刚才是想说明日的,可曾公亮先说了呀。
这个狗曰的曾公亮,被他抢先了啊!
那咱只能说是今日,只是今日……难啊!
他心中纠结,而曾公亮却微微一笑,说道:“臣见陛下神色忧郁,可是担心北方之战吗?”
赵曙点头,“辽人出动了大军,几可灭国,大宋去的多是步卒,朕虽然不懂战阵,可却知道步卒先天势弱的道理。敌骑只需猛烈冲阵,我军怕是要用血肉来挡啊!当初出兵前,沈安说此战必胜,还说了几点,首要还是弩阵。”
弩阵就是大宋君臣的贴身小棉袄,若是可能,赵曙恨不能晚上睡觉都抱着弩弓睡,只是高滔滔大抵会把他赶出寝宫。
“是啊!”曾公亮热情洋溢的道:“陛下,有沈安在,此战臣是不担心的。”
包拯知道他夸赞沈安就是为了贬低韩琦,不禁微微摇头。
“沈安虽然年轻,不过陛下,他却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而且还从未败过,臣以为有他在,大宋就输不了。”
赵曙心中满意,笑道:“是啊!这也是朕让他去的缘故。”
欧阳修突然说道:“陛下,臣有个担忧……若是韩相一意孤行怎么办?”
老韩性格跋扈,脾气暴躁,若是他觉得自己就是名将,不听沈安的建议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啊!
赵曙皱眉道:“那样的话,朕就难以安心了。”
他本不想派韩琦出去,可老韩都要撞柱自尽了,他能不答应吗?
答应是答应,他把沈安提溜出来去跟着,就是担心老韩犯错。
韩卿啊!你真不是名将的材料,还是好生为朕看着朝堂吧。
他心中暗叹,想到了一种可能,就问包拯:“包卿如何看?”
作为最了解沈安的人,包拯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
包拯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臣以为……若是韩相做出正确的决断还好。”
正确的决断沈安肯定不会吭声。
赵曙点头,“若是错误的呢?”
“他……”包拯想着那些可能,最后只剩下了一种,“沈安这孩子吧,纯良,而且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宋忠心耿耿,对……”
赵曙满头黑线的看着包拯在为沈安吹嘘,不禁干咳一声,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可包拯前面的吹嘘可不是白费的,他说道:“若是韩相做出了错误的决断,沈安定然是不听的。”
赵曙欣慰的道:“这就好。”
沈安不听就好啊!
欧阳修觉得不对劲,“可韩相若是一意孤行呢?”
是啊!
老韩可是有这个传统的,当年为了让赵曙能成为皇子,他可是揪着先帝的衣袖不放,就差用口水给先帝洗脸了。
赵曙又忧郁了起来,可韩琦对他而言有大功,他也不肯责罚。
“韩卿性子耿直,就是……不听劝。”
他抬头看着包拯,“沈安会如何?”
沈安那小子在这种时候可会有办法?
包拯一脸的纠结,让人觉得这事儿大抵是没戏了。
“陛下,沈安……沈安怕是会和韩相说道理……”
沈安会说理吗?
多半是会一棍子把韩琦打晕吧。
曾公亮有些牙酸,觉得说谎的包拯就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这世间能让包拯说谎的人屈指可数,沈家兄妹就是其中的两个。
“明日就有消息了。”
他觉得能压包拯一头也不错,至于沈安会怎么和韩琦争斗,那和他没关系。
包拯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暗骂曾公亮的锲而不舍,但他却不会退让,就说道:“今日就会有消息。”
曾公亮淡淡的道:“这信使的脚程都是有数的,提早一日,那苦头可大了去……”
报捷的信使脚程都是有数,每日跑多少距离,在哪个驿站歇息,这些都是出发前安排好的,不会乱。
也就是说,这时日几乎都固定了。只有往后,没有往前。
不过包拯竟然往前定在今日,曾公亮不禁暗自佩服。
老包,别怪老夫啊!
包拯面色微冷,不想再搭理老曾。
可曾公亮却得势不饶人的道:“要不咱们下个注?小赌怡情嘛!”
上面的赵曙板着脸,觉得当着自己开盘的事儿太离谱了,不过他也想下一注。
赌博对于宋人而言就是个爱好,老少皆宜,妇孺都喜欢。
包拯心中一叹,觉得曾公亮太瑟了,“赌什么?”
曾公亮笑呵呵的道:“你和司马光赌今年不用冰,如今秋高气爽,算是了结了,不胜不败。要不咱们就赌赌冬季吧,今年冬季不烧炭盆……”
包拯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好。”
“包相爽快,豪爽,哈哈哈哈!”
曾公亮觉得自己必胜,想到包拯在今年冬天裹着棉被在家里的场景,不禁就想捧腹大笑。
可这是在御前啊!
他只得收了些,但大笑却是忍不得了。
随后就各自散去,回到政事堂后,欧阳修抱怨道:“赌什么不好?偏生要赌这个,到时候冻的……沈安是怎么说的?对了,冻成狗,到时候冻成狗就好了。”
曾公亮微笑道:“小事罢了。”
包拯板着脸不说话,不过已经在想着对策。
等沈安回来后,让他弄些棉袜棉裤什么的,回家把自己包裹起来,那暖和的……
一直到下衙,消息依旧没来。
曾公亮微笑着和包拯走出政事堂,说道:“老夫家中还有些棉被,包相若是要的话,只管开口。”
包拯板着脸道:“还早着呢!”
呵呵!
曾公亮呵呵一笑,两人出了皇城。
回到家中后,他吩咐道:“去,把家里那几条新被子送去包家。”
管事问道:“阿郎,送这个不合适吧?”
宰辅之间送礼不能送棉被吧?这很丢人的好不好。
“只管送去,今年的冬天,包拯就要裹着棉被看书了,哈哈哈哈!”曾公亮得意的笑声回荡在书房里,他仿佛看到了包拯在冬天的狼狈,特别是吸溜着鼻涕……哈哈哈哈!
管事带着棉被一溜烟去了包家,送上礼物之后拔腿就跑。
不跑不行啊!他担心包拯发飙,到时候一笏板抽死自己。
……
教主,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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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视线模糊的赵曙
包拯很生气,拿着棉被想令人烧了。
可想到棉被价值不菲,他又忍住了。
而就在他的头顶,包绶昂首站在瓦片之上,单手叉腰,一手拎着木剑在砍杀着。
“某要做大将军!杀……”
他一直是无声呐喊,可杀这个字太畅快了,他忍不住喊出声来,下面马上就有了动静。
糟糕了呀!
包绶捂着自己的嘴,瞪着眼睛等待着。
“谁在屋顶?”
包拯的声音听着很平静,但包绶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气也很风和日丽,于是他抬头看了看。
月朗星稀……好像天气不错啊!
“爹爹……我错了。”
包拯站在院子里,怒不可遏。
等看到包绶滑溜的从屋顶攀爬下来,就像是个小猴子般的灵活时,包拯的怒火已经冲上了天灵盖。
“拿家法来!”
包绶眼珠子骨碌碌转,边上的老仆一脸心痛的道:“阿郎,小郎君还小呢。”
“小什么小?这等顽劣的孩子,不打不成器,待老夫痛责他一番,看看能管几日。”
找家法的下人来了,一脸纠结的拿着一根竹条,注意,是非常细小的一根竹条,大抵用力大些就会折断的那种。
“这是家法?”
包拯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包家的家法是尺子,这个竹条别说是打人,用力些挥动怕是都会断了。
“谁干的?”
包拯目光一转,包绶痛心疾首的道:“爹爹,定然是老鼠干的。”
“是啊!还是一只小老鼠。”包拯目光转动,走到了一棵树边,跳了一下,拉着一根树枝用力的撇断。
包绶觉得大事不妙了,就喊道:“爹爹,孩儿错了。”
“晚了!”
包拯快步走来,举起了树枝。
包绶闭上眼睛,心中想着下次怎么再小心些,不让爹爹发现自己爬屋顶。
“阿郎……”
这时外面一声高喊,接着门子冲了进来,欢喜的道:“阿郎,沈郎君回京了,还有韩琦也回京了……”
包绶偷偷睁开眼睛,发现自家老爹在发呆,就悄然拉住树枝,轻轻一拽,竟然就拽下来了。
父亲拎着东西教训儿子,儿子把那东西抢过来……
这是什么行径?
“爹爹,我不是有意的……”
包绶欲哭无泪,他发誓自己只是想玩玩,可没想到竟然拽出来了。
“我的儿,你真是聪慧啊!”包拯俯身下去,用力的亲了他一口,然后哈哈大笑道:“来人,把曾公亮家送的棉被还回去,家里再出一倍的棉被送他,备马!”
曾公亮,你也有今日吗?
包拯欣喜若狂,旋即想起了战事的胜负,不禁就忧郁了起来。
“怎么没有报捷?”
老仆说道:“阿郎,上次沈郎君不也没报捷吗?”
“可韩琦也跟着来了,他赶什么路?”
沈安上次没报捷是因为他跑的比报捷的军士还快,可这次韩琦都回来了……
还了,按照路程来计算,他们今日不该到的,那就是说,韩琦也跟着一路赶到了京城,比报捷的信使还快。
是什么情况让韩琦也这般疯狂?
“走,看看去!”
一路骑马到了景龙门外,包拯就听到了欢呼声。
“万胜!”
欢呼声把马吓到了,包拯却忘记了去安抚,呆呆的问道:“胜了?”
随从站起来看了一眼,说道:“阿郎,好像是。”
“万胜!”
欢呼声传到了宫中,正在吃晚饭的赵曙呆了一瞬,然后手一松,筷子落在了案几上。
高滔滔抬头,就见到他双手捂脸,于是就回身看了一眼。
飞燕说道:“都出去吧。”
众人才出去,赵曙就哽咽了起来。
“官家……”
高滔滔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所以也很心酸。
从大军北上开始,赵曙就一直在担心着,他担心大军失败,然后辽军大举南下,到时候大宋怎么办?
这种把一个国家背在背上的叫做帝王。
这段时日里赵曙寝食难安,只要有空,他就会拿出唢呐来吹奏。
这是犯病了。
近几日赵曙的病情越发的严重了,宫中被责罚的内侍不少,再不来消息,高滔滔担心他会发疯。
赵曙用力的呼吸了几下,抬起头来,笑道:“走,去看看。”
他笑的是如此的舒畅,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笑容带走了。
高滔滔跟着他一路出去,直至拱宸门。
拱宸门内此刻全是军士,见到官家和皇后来了,都欢呼道:“官家万岁!”
火光熊熊,照亮了那些欢喜的脸,赵曙微微点头,然后吩咐道:“开门。”
夜间落锁后宫门就不会再开,但官家和皇后在,外面更是在万众欢呼,此刻不开更待何时?
宫门缓缓打开……
“万胜!”
欢呼声就像是洪水般的涌了进来,冲在当前的赵曙身上。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夜色下的汴梁城,看着前方的那辆马车……
红色的棺木很渗人,很不吉利。
但当看到坐在棺木边上的那个大胖子时,赵曙释怀了。
韩琦爬下马车,和下马的沈安一起步行过来。
赵曙的嘴唇动了一下,觉得眼睛有些热。
朕希望你们带来的是好消息,越好越好。
近前后,韩琦拱手,大声道:“禀告陛下,臣等出兵北上至保州城一日路程时,在野外遭遇辽军突袭,双方激战,辽军无可奈何退去。随即凌晨辽军五万骑发动夜袭,我军应战,大败敌军……”
听到夜袭时赵曙已经绷不住了,手都再发抖。
“胜了?”
“是。”韩琦大声的道:“此战三军用命,又有官家赐下的飞天宝贝在,洞察了敌情,此战我军大胜。后来追赶……”
他看向了沈安。
沈安出来说道:“陛下,臣率五千骑过涞水,直达范阳城下……”
“范阳吗?”赵曙叹道:“那是大宋的地方啊!”
一句话就把他的野心彰显无疑。
“是。”沈安微笑道:“臣追赶敌军入城,随即在城下校阅麾下!”
轰!
周围的气氛一下就沸腾了。
这么多年了,只有异族耀武扬威的份,大宋却一直在畏缩着。
而今大宋军队竟然敢在范阳城下,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校阅,这……
城头无数灯笼,城下无数灯笼,把外面照的和白昼般的。
赵曙看了泪光。
那些百姓激动的泪光盈盈,有人甚至痛哭流涕。
大宋起来了啊!
多年的惧怕被一朝打破,这叫人如何能不痛哭流涕。
高滔滔牵着赵曙的衣角,感受着这些激动,突然知道了丈夫这段时间的煎熬是为了什么。
他为的就是这些欢呼和激动啊!
领军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校阅,很顽皮的小子啊!
但我怎么也很激动呢?
高滔滔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回程时,臣领军攻破涞水。”
如果说先前的城下校阅是炸弹,那么这个消息就是炸弹它妈。
“攻破了涞水?”
赵曙有些哆嗦。
多少年了?
大宋从当年的太宗皇帝北伐之后,有多少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攻破辽军的城池了?
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是,臣率军攻破涞水,城中的汉人无不欢欣鼓舞,都带着家小跟着臣回归大宋……如今他们就在路上。”
他和韩琦一路狂奔,把大部队和那些百姓丢在了后面。
他是想家想儿子了,韩琦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想回来扬眉吐气。
这是个好消息。
“陛下,那些百姓被辽人盘剥,得了回来的机会,无不欢欣鼓舞呐!”
曾公亮来了,此刻笑容可掬,态度别提多好了。
韩琦立下大功归来,首相之位牢不可破,而且会更跋扈,若是他敢瑟,说不得就会血溅五步。
鼻血!
罢了,老夫暂且蛰伏一阵子吧。
“是啊!朕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那些汉人,若是有机会……”赵曙看着夜空,叹道:“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那些汉人重归大宋。”
这话有些假大空,不过众人一阵迎合,顿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赵曙突然牵住了妻子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就牵手了呢?
那么多人,很羞人的啊!
高滔滔微微低头,长发垂下几缕,遮住了羞红的脸。
赵曙却觉得此刻心中全是振奋,他说道:“辽人偷袭保州,大宋无奈应战,此战辽军五万余,两战溃败……大宋立国百年,此战最为振奋人心,朕此刻只想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历代帝王,告诉他们,辽人,败了。”
“万胜!”
欢呼声渐渐庞大,就在此时,韩琦走到了大车边上,招呼了几个壮汉掀开棺木盖子。
“陛下,臣决定了,以后若是死了,就用这具棺木。”
赵曙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想起韩琦骑在这具棺木上砍杀的场景,觉得……
罢了,那种想法不厚道。
棺材盖被掀开,有人拎着灯笼过来,然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惊呼一声,“有人!”
卧槽!
曾公亮好奇就看了一眼,结果却看到一个惊恐的人脸,被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灯笼。
灯笼落在大车之上迅速燃烧起来,引燃了大车的同时,那具棺木也有些着火的迹象。
“陛下退后!”
关键时刻,韩琦拔出长刀,弄断了系马的绳子,有人把惊惶的战马拉走,接着韩琦喊道:“里面有人,救出来!”
他看了曾公亮一眼,老曾一脸懵逼,心想我真不是有意的啊!
韩琦大声的道:“那里面是臣在此战中亲手俘获的敌将,乃是辽军此行的最高将领……”
老曾,你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曾公亮的脸都绿了。
……
双十一,正好更新到这一章……
第1112章 晴天霹雳,停了岁币(为盟主‘大猫二猫三猫’贺,加更)
“官家万岁!”
欢呼声延绵不断,在灯火的照耀下,赵曙牵着高滔滔回到了宫中。
“你去歇着吧。”
赵曙进了一间大殿,里面供奉着许多牌位的大殿。
陈忠珩守在门口,一脸肃然。
高滔滔站在外面,夜风微冷,她却不肯离去。
她的夫君定然是在向大宋历代帝王禀告这个好消息。
辽人大败,大宋未来可期。
作为一个宗室子,赵曙接任登基后,外界的质疑并不少,这些质疑都是压力,压的他痛苦不堪。
他坚持着,不肯退缩,一步步的让这个大宋强盛了起来。
那些反对的人可看到今夜的百姓了吗?
那些百姓发自内心的在为赵曙欢呼,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帝王将会在史书中赢得两个字。
“明君!”
大宋历代帝王都想获得这个称号,可大多是文治不错,武功却没法说。
而大宋从开国以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武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所谓的明君就是牵强。
赵曙做到了前人所未曾做到的,当得明君这个称号。
高滔滔抿嘴微笑,为自己的丈夫在骄傲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曙出来了。
他走到高滔滔的身边,转身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看着大殿。
两个内侍缓缓关闭了大门,那些牌位渐渐隐没,然后他们转身离去。
“您是明君!”
“是吗?”
“肯定是。”
赵曙突然止步,说道:“把大郎叫来。”
赵顼已经得了消息,正在欢喜,闻讯就跟着来人去了后面。
等他到时,赵曙已经在烤羊肉了。
“先帝晚上想吃些东西,可却不肯劳动那些人。”赵曙指指对面,示意儿子坐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的路是让大宋更好,而他们的路就是伺候好我。所以我觉着晚上吃羊肉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是。”
赵顼只有同意的份。
羊肉很快烤好了,赵曙切了几片给儿子,剩下的自己全吃了。
美味的羊肉让人心情愉悦,赵曙说道:“吃了美食心情就好,可见这人还是贪欲做主。作为帝王,我最大的贪欲就是让大宋更好……此次大捷,对宋辽的以后有什么影响?你且来说说。”
高滔滔在边上慢条斯理的吃着烤羊肉,飞燕就像是一堵肉墙挡住了飘来的油烟。
赵顼趁着自家老爹没注意,就喝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大宋立国之前,中原板荡,争斗不休。辽人一直在觊觎着,只是有燕云之地拦阻,不能得逞。可石敬瑭为了一己之私,自称儿皇帝,用燕云之地向辽人求了援兵,一举灭了唐……其后每一代辽皇都在觊觎着大宋……”
前面是介绍,后面一句才是点睛。
每一代辽皇都在觊觎着大宋……
高滔滔问道:“大郎,耶律洪基可还好吧。”
在她看来,耶律洪基登基后,和大宋保持了多年的和平,这个算是和平皇帝吧?
赵顼摇头道:“娘,那耶律洪基不是不想南下,只是澶渊之盟之后,辽人不断在衰弱,他没把握罢了。”
赵曙点头道:“做了帝王之后,我才知道,但凡是有些进取心的,就不会停下对外征伐……”
“辽人野心勃勃,可却被大宋击败了数次,他们对大宋的优势摇摇欲坠,若是置之不理,大宋肯定会图谋燕云之地,于是耶律洪基就忍不得了,雁门关之战就是他的试探,可惜被击败。”
“雁门关之败,臣以为是宋辽关系的分野。”
赵顼这段时日对此研究颇深,他自信的道:“此战辽军败北,耶律洪基吐血,辽人气势骤然一滞,而大捷的消息传回大宋之后,大宋上下信心大增,这便是此消彼长。耶律洪基慌了,辽人也慌了,等此次保州大捷之后,臣敢说辽人会惶然。”
“为何?”赵曙举杯喝了一口酒,觉得此刻静美。
赵顼说道:“雁门关之战是攻守,而雁门关地势险要,辽人可以用非战之罪来开解自己。可保州之战却是在野外,数万辽军精锐攻击我军步卒,但却败北……此后辽人面对大宋军队时,信心何在?而大宋军队再面对辽军时,必然信心百倍……既然信心百倍……爹爹,停了岁币吧?!”
轰隆!
边上伺候的人都仿佛听到了晴空霹雳。
那是岁币啊!
多少年了?从真宗时代开始,大宋每年都在给辽人钱财。
开始大家感到屈辱,可后来渐渐的觉得这些钱财换来的是和平,也就心安理得了。
及至庆历年间被辽人大军压境胁迫,大宋每年又增加了岁币,和平依旧。
没了岁币,能行吗?
没有人是贱皮子,只是数十年的岁币说不给就不给了,宋辽会走向何方?
未来会怎样?
大宋上下才将体验了大捷的兴奋,他们对未来有憧憬,但却从未想过和辽国全面翻脸。
所以他们有些心慌。
高滔滔也有些心慌。
赵曙举杯喝了,然后看着赵顼,良久起身,“睡了。”
这就是我的儿子,充满了进取心。
年轻,真好。
高滔滔不时回头看着儿子远去,有些失魂落魄的。
“怎么了?”赵曙觉得妻子有些不对劲。
高滔滔有些失落的道:“臣妾突然觉着大郎长大了。”
“他是长大了。”赵曙唏嘘的道:“停了岁币……数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说出了这句话。”
高滔滔有些担忧的道:“岁币如今对辽人来说就是遮羞布,若是停了岁币,臣妾担心辽人会全力对付大宋,到了那时,大宋可能挡吗?”
倾力而为的攻击之下,大宋可挡得住?
赵曙没有回答,他看着夜空,目光炯炯。
赵顼同样也在看着夜空。
他回到庆宁宫后,就叫人准备了酒水。
“大王,夜深了。”
乔二最近的小日子不错,看着毛光水滑的。
赵顼看了他一眼,乔二一个哆嗦,赶紧出去吩咐。
“来根鸡腿。”
赵顼坐下,王崇年过来上茶。
“若是停了岁币会如何?”
赵顼突然问道。
“什么?”王崇年楞了一下,“岁币?停什么岁币?”
这便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觉得岁币是应该给的。
“没说什么。”
赵顼坐在那里,目光炯炯。
大宋国势到了这等时候,军心民心都在一个顶峰状态,可每年一次的岁币就像是在提醒,提醒着这些军民,大宋还差得远呢,还被辽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王崇年转身,突然身体一滞,缓缓回身道:“大王,您是说……停了辽人的岁币?”
赵顼点头,王崇年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怕是不妥吧?”
这便是态度。
赵顼并未生气,因为大宋积弱许久,虽然这几年渐渐好转,可骤然要和辽人全面翻脸,许多人都会犹豫。
“大王,辽人一旦倾力来攻……”这是所有人的担忧。
大宋现在是很牛笔,可牛笔到能灭掉辽人了吗?
大概是不能吧?
“他们不敢!”
酒水来了,赵顼接过喝了一口,抬头道:“屡战屡败,除非是再无退路,否则耶律洪基哪里敢在此时和大宋赌国运?”
“赌国运?”
王崇年心中激荡,“大宋到了这等地步了吗?臣想着就觉得激动。”
“时不我待!”
赵顼干了酒,自信的道:“这个大宋,不同了!”
……
沈安一路归家,进了榆林巷时,突然灯火通明。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开着,街坊们都站在家门口,齐齐行礼,“恭贺沈县公凯旋!”
这个……
汴梁城中官员无数,权贵无数,和他们做街坊的百姓多了去,可大伙儿该怎么就怎么,很少看到刻意谄媚的。
沈安也从未想过会有人迎接自己,而且这般隆重。
那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笑容可掬的站在那里,孩子们在极力忍耐着兴奋。
这是恭贺我凯旋吗?
不,是恭贺大宋击败了辽人。
一个老人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碗。
很大的碗。
老人捧着碗有些吃力,近前后说道:“沈县公此战击败辽人,我等先前得知不胜欢喜……遥想当年,每当辽使威胁时,我等惶恐不安,恨不能举家搬迁到南方去。如今我等能安然度日,全赖沈县公厮杀……我等与沈县公比邻而居,何等荣幸,今日沈县公凯旋,唯有薄酒一杯……请。”
这是街坊们的心意,沈安肯定得接了。
他以为大碗里就是一点酒,可等接过大碗时,错估了重量的他手一沉……
卧槽!
这个大碗是用来插香的吧?
这里面少说装了两三斤酒。
而且这酒水闻着有些冲鼻子。
高度酒啊!
老人大抵也觉得不对劲了,他吸吸鼻子,尴尬的回身看着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分明就是喝多了。
叫你弄点淡酒就是了,你竟然弄了烈酒,还那么多……回头老夫弄死你。
“沈县公……要不喝一点吧。”
沈安笑了笑,仰头就喝。
这是街坊们的深情厚谊,是对他这个街坊的最大褒奖,就算是醉倒当场他也会喝了。
“好!”
他喝完了酒水,拱手道:“多谢各位街坊。”
“哥哥!”
果果在远处等了许久,等的都不耐烦了。
她脚动一下,花花就冲了过来,人立而起,前爪趴在沈安的胸前,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沈安避开了一下,伸手揉揉花花的脑袋,迎着走了过去。
“恭喜哥哥凯旋。”
果果正儿八经的福身,沈安摸摸她的头顶,笑道:“在家可乖吗?”
“乖。”
沈安在前垂手,果果熟练的抓住他的衣袖,兄妹俩缓缓进了巷子。
后面传来了惨叫声。
“叫你弄些淡酒,你偏生弄了烈酒,老夫今日打死你……你还跑……站住!”
……
这位大佬是直接打赏果果……
果果有盟主了。
第1113章 弄垮他的生意
凌晨的方家静悄悄的。
久别重逢,沈安和妻子自然是折腾了许久才沉沉睡去,此刻还在睡梦中。
昨夜他交代过了,今早不操练。
睡懒觉的滋味啊!真是爽!
而且搂着媳妇睡懒觉,那是爽上加爽。
男女搭配,睡觉不累。
“官人……奴好想你……”
外面传来了一个幽怨的声音。
沈安搂着娘子睡的正嗨皮,闻声就是一个激灵。
这是哪?
他出去那么久,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早就习惯了,骤然身处舒坦的家中,很是不适应,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杨卓雪轻哼一声,勉强睁开眼睛,“官人,还早呢。”
这是家里?
沈安懵逼的脑袋清醒了,他打个哈欠,然后又倒了下去。
“哎,负心汉……”
这个叹息在黑夜中很是渗人。
刚重新有了睡意的沈安睁开眼睛,低喝道;“花花,咬死它!”
外面马上就传来了扑击的声音,随即有扑打翅膀的声音。
“臭狗!”
“臭狗!”
声音渐渐远去……
沈安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后,意外的发现精神很好。
看来回笼觉还是不错啊!
心情一好,难免就有些那个啥。
于是再起床时,果果都已经带着芋头吃好早饭了。
“娘!”
芋头带着哭腔扑了过来,沈安一把抱住他,随后就被拳脚攻击了。
臭小子,这是不认识爹了啊!
沈安亲了芋头一口,在嚎哭之前把他递给了妻子。
“臭小子!”
芋头呜咽了几声,然后又冲着果果叫喊,“姑姑……”
果果坐在那里,欢喜的伸手:“姑姑在这……”
“哈!”
芋头大爷叫嚷一声,返身扑在自家老娘的怀里。
果果楞在那里,觉得自己被芋头给耍了。
“吃饭吃饭!”
家主归来的第一天,早饭很是丰盛。
“二梅昨夜没睡,就为了今日的接风宴呢。”
杨卓雪觉得这个家真的不错,夫君体贴和气,小姑可爱不刁蛮,儿子健康活泼,下人人人尽职……
真的很幸福呢!
她微笑着夹了一块夫君喜欢吃的煎鸡蛋过去,在沈安抬头微笑时,又舀了一勺子粥喂芋头。
“郎君,赵无敌来了。”
庄老实满面红光的出现在门外,昂首挺胸,别提多瑟了。
家主北上击败辽军,又立功了啊!
“赵无敌?哪个赵无敌?”
沈安觉得这个名号很牛,不知道是不是来挑衅的。
庄老实说道:“您日……理万机的,自然记不住这人,他是咱们这片的屠夫,咱们家的肉大多是找他买的。”
“好好说话!”
庄老实把日理万机说的让沈安有些纠结,那日字出口,后面的三个字要拖一下,很不恰当,不好,非常不好。
“是。”
“那赵无敌拎着两片羊来了,硬塞给小人,然后拔腿就跑。小人喊他,他说郎君您为国杀敌,昨夜得知消息后,他连夜跑去了东城,挑了一头最肥美的羊,在凌晨宰杀了,趁着新鲜送了过来……”
庄老实一脸与有荣焉的道:“他说自己没本事杀敌,但敬佩您。秋风起,吃羊肉最好,这羊是送给您吃的。”
这是拥戴啊!
沈安瞬间就觉得自己多了一个粉丝,还是狂粉丝。
这种被敬佩的感觉很好,但沈安觉得不能占人便宜,“他成亲了没?”
“孩子都老大了。”
“回头某那里有一套邙山书院的教科书,你亲自送去。”
“是。”
庄老实去了,沈安逗弄着儿子,听着妹妹嘀咕自己不在汴梁的日子里,她是如何的勤勉学习,是如何的懂事……
“……那个马潇潇原先不是被我打晕了……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她又对我笑,就是前几日,嫂子也看到的。”
“是吗?果果真是厉害啊!”
沈安微笑着看向杨卓雪,杨卓雪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还帮了果果。”
老赵肯定是呵斥了那边一顿,沈安点头表示知道了,说道:“为夫带回来不少东西,郡王府那边再多给些。”
为人处世,什么叫做为人处世?
别人对你释放善意,你要有回应,否则别人热脸贴你冷屁股,凭什么啊?
你说老子沈安年轻有为,牛逼冲天了。
你牛笔冲天有毛用,别人又不和你讨生活。得了冷脸后,管逑你是首相还是末相,下次抱歉了,冷眼相待而已。
所以沈安让多送些土特产去郡王府,就是在回应赵允让的善意。
“哥哥,后来马潇潇还帮我,那个姓黄的女子好讨厌,我不喜欢她。”
果果显得很是不满。
沈安看向杨卓雪。
这几年沈安带着妹妹,不管是锻炼身体还是各种言传身教,就是不想让她变成个骄纵的女子。
索性果果很好,可爱却不刁蛮。
那么那个姓黄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杨卓雪笑了笑,沈安了然不说这个话题,稍后吃完早饭后,夫妻俩在院子里散步,杨卓雪才说了那家人的事。
“她家是太宗时期的功臣,她父亲是黄立,只是后来就不在官场厮混,有钱……和不少权贵交好。”
“权贵啊!”
沈安眯眼看着前方,笑了笑。
杨卓雪回身道:“官人,您此次立功可大吗?”
“大!”
夫妻俩相对一视,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你先回去吧。”
沈安目送着妻子进去,然后问道:“那个黄立家,什么情况?”
陈洛低声道:“他家的小娘子想推咱们家的小娘子下水,可咱们家的小娘子那是什么身手?随便一反击,就把她弄下了金明池。随后黄家就借着包公之事……”
“包公何事?”
沈安没想到自己不在汴梁的时间里,竟然这般热闹。
热闹了好啊!
他笑了起来。
“包公是被人碰瓷了……”
听完林中碰瓷的经历,沈安说道:“那是自寻死路,活该。不过那些人借机弹劾某,却有点意思。至于黄家,他们想浑水摸鱼,却找错了人家。”
“郎君,事后黄家说是了结恩怨,还送礼来咱们家,只是娘子吩咐,叫扔了出去。娘子当时还说了,说家里的男人不在,你们就尽情的得意吧,等我家官人回来,看你们怕不怕。”
陈洛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此次出征他没去成,那这次呢?
沈安皱眉道:“兴奋什么?咱们家行事首要是什么?”
这个就是家规了。
陈洛板着脸道:“要讲道理,要以德服人。”
沈安点头,欣慰的道:“看来往日对你们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随后他就去了宫中,却不是求见,而是去寻了包拯。
爷俩聚在一起,包拯问了出征的一些细节,最后说道:“你今日不进宫是让韩琦出风头,这是好事,说明你成熟了,稳重了……”
沈安纠结的道:“没啊!某只是想睡懒觉。”
包拯冷冷的道:“你不气老夫会死吗?”
沈安下意识的一低头,包拯却没出手,没好气的道:“林中已经被弄去做了个清闲的小官,算是陛下仁慈,你别插手。”
“是。”沈安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难得,包拯叹道:“立功之后就想动手吧?说吧,想弄谁?黄立?”
“包公您英明。”沈安笑嘻嘻的道:“那家人先是想欺负果果,结果自己倒霉,这就罢了,可黄立竟然还鼓动人来弹劾某,这便是欺负到家了,某若是不出手,以后什么人都敢在沈家的头上动土,那很憋屈啊!”
包拯冷笑道:“老夫就等着你回来……那黄立家里的底子厚实,权贵们互相帮衬着,他家的生意很好……”
包拯的眼神冷冰冰的,路过的一个小吏被吓了一跳,赶紧靠着墙根溜了。
“生意啊!”沈安笑了笑,“这不是想睡觉就送枕头吗?”
论做生意,他怕了谁来?
包拯的怒火起来了,说道:“竟然敢欺负果果,去,把他家的生意给弄垮了!”
黄家……
沈安杀气腾腾的出了政事堂,冲着枢密院门外的富弼拱拱手,然后出了皇城。
“这杀气腾腾的要去找谁的晦气?”富弼摇摇头,觉得沈安这种人没法管了。
官家都纵容他去打断人的腿,咱们怎么管?
幸好沈安出手有分寸,不至于弄出欺负好人那等事来。
沈安一路到了外城,找到了一家大型布庄。
陈洛在介绍情况,“郎君,就是这里。黄家有势力,这布匹的生意南北都有,很是赚钱。”
“看看!”
沈安走了进去,有伙计过来说道:“客官要些什么?小店绫罗绸缎,棉布土布都有。不是小人吹嘘,这大宋就没有小店更齐全的布匹。”
店很大,各种布匹摆的满满当当的。
此刻生意不算好,那些伙计在偷懒。
“黄立呢?”
沈安站在那里,身边是闻小种和陈洛,看着就像是一个纨绔出游。
伙计的笑容收了,说道:“我家郎君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某沈安。”
伙计的腿一软,哆嗦道:‘小人嘴贱,小人错了,沈县公恕罪。’
我擦,竟然是沈安来了。
马上有人一溜烟去找到了黄立。
“沈安来了?”
黄立起晚了,正在吃早饭,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要让咱们家的生意无路可走!”
噗!
黄立喷出一口二陈汤,笑道:“某又不做他的香露生意,他沈安又怎么能封了某的生意?呸!”
一口浓痰吐了出来。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114章 这只是开始
太宗时期的功臣,这算是一个不小的筹码。
当年的权贵一代代传下来,托大宋帝王仁慈的福气,日子越发的好过了。
这些权贵渐渐远离官场,但你若是以为他们失去了权势,那他们会露出獠牙让你知道,你对权势的理解有多荒谬。
“弹劾他沈安的人多了去,他有本事就全弄出来,没本事……”黄立冷笑道:“这是想拿黄家来作伐,有趣。”
管家在边上站着,说道:“郎君,那沈安可是不讲理啊!而且他此次立功归来,估摸着能值好几条腿呢!”
沈安立功断腿的事儿已经成了潜规则,一数他的功劳,多半是要用多少条腿来衡量。
这等奇葩的方式算是震古烁今,但作为沈安的对头却有些忌惮。
不过黄立不在忌惮的范围内,他淡淡的道:“咱们家是太宗时期的功臣……别忘了,当今官家励志图新,虽然绝口不提什么新政,可那一言一行都是新政。新政要靠什么?”
他指指自己,很是平静的道:“人!范仲淹当年执掌新政,就是忽略了人,最终落了个众叛亲离。当今官家聪明,不肯大张旗鼓的去搞革新,这便是不想对头太多……别忘了,当年那些弄范仲淹的人许多都还没死呢!”
管家心中一喜,说道:“咱们家结识的权贵多不胜数,若是沈安敢动手,那……新政……那些人家都不喜欢新政,正好借机闹事。”
黄立觉得管家的领悟能力不错,满意的道:“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某叫人弹劾了沈安,他能如何?他能怎么样?哈哈哈哈!”
“郎君英明。”管家欢喜的道:“郎君这般英武,黄家以后的前程自然会蒸蒸日上……小人想着就不胜欢喜。”
这时外面来了个仆役,“郎君,李家请您去赴宴。”
“李家?那可是有来头的,郎君,好机会啊!”管家觉得这是拉近两家关系的好机会。
“李家?”黄立眼中多了喜色,不过旋即遗憾的道:“送礼去,厚礼,就说某病了,不能出门。”
呃……
刚才还在赞美自家郎君英武的管家傻眼了。
您竟然不敢出门?
合着您说不怕沈安动手是假的啊!
……
布庄的外面,伙计一脸矜持的道:“我家郎君忙着呢,来不了。”
沈安点点头,突然说道:“某在北方为国效命,汴梁城中有人在捅刀子,那人就是黄立。某回京想寻他说话,说开了大家还是朋友嘛……”
周围的人都在听着,大多点头,觉得沈安果然是心胸宽广,有几人在看热闹嘀咕。
“除非黄立去沈家赔罪,否则朋友……呵呵!”
沈安笑眯眯的道:“某来了,黄立不肯见,那就是不想和沈某做朋友。不想做朋友……那自然是想做对头,也好。”
他转身就走了,众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他竟然没动手?”
“动什么手?黄立又不在,难道他还能把伙计的腿打断了?那不是好汉。”
“就是,关伙计屁事,要找就找黄立的麻烦。”
“不过黄立也挺得意的啊!竟然不来。”
“他哪里敢来。”
“沈安难道还敢打断他的腿不成?”
“有何不敢的?别忘了,沈安认识的人里面,权贵也不少。”
“……”
“遇到这等人,沈安也算是无可奈何了吧?”
“哎!有宫中人来了啊!”
众人看去,就看到陈忠珩骑着马追上了沈安,在苦口婆心的说着些什么。
“黄家在权贵中有些威信,别去打断他的腿,那会导致莫测的后果。”
陈忠珩说话间在马背不时磨蹭了一下。
他抬头看看清爽的蓝天,有些忧郁。
天气太干燥了,昨天拉屎不小心拉出血了,按照他的经验来看,痔疮今天就会犯。
哎!
咋个办?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孤独的行者,无人能安慰。
我的晏月啊!你在哪里。
他想起了去西北的晏月,恨不能插翅飞过去,每日就陪在她的身边,看她笑,看她皱眉……
沈安没想到这个黄立的身份是如此的显赫,而且还和新政挂钩了。
这个比较麻烦啊!
不过麻烦能阻拦自己吗?
沈安毫不犹豫的就下了烂药:“那个啥……黄立,此人因为小孩子之间的冲突就令人弹劾我,还弹劾了包公,某觉着他这是醉翁之意……”
嗯?
正在琢磨这几天是否吃清淡些的陈忠珩低头,眼中有精光闪过,“什么意思?”
沈安笑的很是狰狞,“这是借口吧?”
“他用自家女儿和果果之间的矛盾为借口,涉足了朝堂……而且他令人弹劾某和包公,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会如何看?”
“肯定会觉着这人能干,而且还是同伙。”陈忠珩恍然大悟,“是了,女孩子之间的事,就算是他找上门去打一架都无碍,想来你也不会下狠手。可他却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去弹劾你和包公……”
聪明人啊!
沈安和他相对一视,都觉得彼此是聪明人。
黄立吃多撑的去为了反对者出头,不过把这个罪名栽赃给他,沈安再动手时,赵曙那边就觉得很解气。
官家觉得解气,沈安自然就没做错。
陈忠珩笑眯眯的道:“不过打断腿就不必了,免得节外生枝。”
这是要求。
“好说。”沈安笑道:“某有许多手段让他屈膝。”
“好!”
陈忠珩只觉得意气风发,不禁叹道:“最近胃口不好。”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胃口不好,那就是白活了。”
沈安随口道:“要不……二梅那边弄了一种新的辣酱,火辣辣啊!爽的不得了,要不某让他们给你送两坛子过去?”
“这个……”
这是诱惑。
陈忠珩觉得自己能禁受住诱惑,就说道:“不要了吧……”
沈安点头,陈忠珩心中一悔,说道:“罢了,先送来,某试试,若是不好,再给二梅说说改进之处。”
他觉得自己是美食家在体验美食,为了美食而献身,瞬间就原谅了自己的意志不坚定。
回过头,沈安就去了暗香。
“黄家的布匹有十余个供货商,断掉他。”
王天德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但却苦着脸道:“咱们暗香的能力怕是不够……那些人大多和咱们没什么生意往来,不听话啊!”
沈安淡淡的道:“那就告诉外面的商人,和咱们有生意往来的商人,罢了,召集他们,某有话说。”
随后暗香就成了菜市场,一百余号商人齐聚,其中不乏外藩商人。
“黄家的布庄你等都知道吧?”
“知道。”
黄家的布庄很大,做生意的人都知道。
沈安笑眯眯的道:“某想让他关门,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沈安想做什么。
他们是商人,没在官场厮混,自然不知道前一阵子发生的弹劾大战。
“黄立做事不地道。”王天德挺着个大肚子说道:“在沈县公出征期间,在背后捅刀子,下黑手,咱们要怎么办?”
这个……
“弄他!”
“对,弄他。”
和黄家没生意往来的都很爽快的答应了,可剩下的那些商人却在踌躇。
“某做事喜欢以德服人,所以你等无需担心不答应会被报复。”
沈安依旧是笑眯眯的,可那些商人都傻眼了。
你要真是以德服人,那就不该说出来。
既然说出来了,就是威胁。
谁不答应,那就是沈某的敌人,对不起,以后暗香的买卖你们别想沾边。
这就是活脱脱的威胁啊!
而且大家看看沈安吧,这人端着茶杯,目光在寻索,和饿狼差不多。
这样的人……得罪不起啊!
“是,弄他。”
布庄生意许多人都在做,不止黄家,而暗香的生意却是独门独户,你离开了就别想做。
“别是心不甘情不愿吧?”
沈安笑道:“此事只是自愿,不答应也没事。”
“自愿,我等都是自愿。”
众人心想你沈安可是大名鼎鼎的狠人,什么不答应也没事,不答应事情大了去。
“老王啊!”沈安心中欢喜,吩咐道:“弄些酒菜,请这些伙伴们喝酒。”
伙伴,再进一步就是兄弟了。
众人起身拱手,“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小事?”沈安笑道:“既然如此,那某就不留诸位了,情义嘛,咱们留着以后慢慢的算,慢走。”
呃!
大家只是谦虚而已,你真的连酒都不请?
众人不禁脸都黑了,等出去后,一个商人说道:“沈县公高明啊!”
“什么意思?”大部分人都缓过来了,明白了沈安的意思,可有蠢的还在懵逼。
“沈县公这是说,情义他记着了,至于喝酒之事,他怕到时候被人抓把柄,比如说黄立上疏,说咱们联手对付他,这不好吧?所以不喝酒,咱们就说今日是来问问暗香供货之事……谁能挑出毛病来?”
“果然是沈县公,果然是大宋名将,这兵法都用在这里了,佩服!”
众人不禁心生敬佩之意,有人说道:“沈县公高明,咱们的生意也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既然如此……动手吧!”
“好!动手!”
瞬间和气的商人就变成了狰狞的野兽,露出獠牙要择人欲噬。
很快汴梁就传出了消息,一百多户商人纷纷放话,说是黄家的布庄做事不地道,从此后他们断绝和黄家的生意往来。
第1115章 震撼汴梁的布庄
一百多号商人的声明让汴梁商圈震动,可却无法撼动黄家的生意。
黄立在家里得意的道:“咱们家的布料可是卖进了宫里,宫里的官家也不可能为了沈安断了咱们家的生意,那会坏规矩。至于百姓,该买咱们家的还得买。至于断掉咱们家的货,那更不可能,那十多家供货商和权贵们都有关系,谁敢断?”
管家也得意的道:“郎君高明,那沈安弄的声势浩大,却毫无用处,此刻怕是想吐血了吧。”
沈安没想吐血,他带着闻小种在街上转悠,等寻摸到一家布庄之后,就走了进去。
孙威开着这家布庄多年了,只是生意一直是到死不活的,勉强糊口而已,见沈安不凡,就欢喜的道:“客人可是要买布吗?”
“嗯。”
沈安走进来,先看看地方,皱眉道:“地盘太小了。”
孙威愕然道:“不小了啊!”
他的地盘真心不小,和惨淡的生意比起来有些不搭配,所以他真想隔一半租出去,好歹每月还能收一笔钱。
这客人什么眼色?
“布匹也少。”
沈安摸摸那些布匹,摇头叹息。
“光线也不好!”
沈安嫌弃的道:“那些漂亮的布匹在昏暗的环境之中如何能卖出好价钱?”
孙威的嘴唇动了一下,觉得这人真是没事找事。
“客人,那水晶窗户可贵。”
沈安弄的玻璃冠以水晶的名义在贩卖,赚的盆满钵满,让汴梁商人们羡慕嫉妒恨。
“不算贵!”
“不算贵?”孙威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了神经病。“客人,小店还要做买卖呢。”
您没事就赶紧走吧,某没空陪你墨迹。
沈安回身问道:“多少钱?”
“什么?”孙威不解的看着沈安。
沈安指指店铺,“某问你多少钱?”
“某?”孙威不禁气笑了,“某不值钱,不过你却买不起。”
“好!”
沈安一番话主要是看看孙威的应变,如今来看还行,于是他淡淡的道:“你的店铺某买了,你,某也买了,店铺按照市价超五成,你……按照布庄掌柜的薪俸加五成……你可愿意?”
我擦!
孙威愣住了。
他的生意早就难以为续了,只是没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所以才煎熬至今。现在竟然有人要出一倍五的价钱收购,这是……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而且这人还说什么……要聘请某做掌柜,同样是一倍五的信奉。
哪有这等好事?
孙威觉得这事怕是有些不靠谱,正想试探一下,沈安已经不耐烦的走到了门口。
缘分啊!这东西很微妙,沈安觉得自己和这个孙威就没缘分。
既然没缘分,那就罢了。
汴梁多的是小布庄,回头他让王天德出面,估摸着那些掌柜会哭喊着把契约送上门来。
哥就是有钱啊!
他心中欢喜,想到了大宋的商业。
大宋不抑商,这是有史以来对商人最友好的时代,而由此引发了资本的萌芽。
此刻大宋的商人正在积累着资本,他们蠢蠢欲动的盯着外面,比如说辽国,比如说西夏。
因为有榷场,所以商人们不能和辽人直接交易,可为了利润,铤而走险的商人比比皆是,宋辽都有,否则大宋的战马怎么会越来越多了?
当资本积累到一个程度时,他们就希望能提高生产效率,扩大市场。
太学在研究的东西就能提高生产效率,商人们支不支持?
至于市场,当海外贸易的船队归来时,带回来无数财富,谁还敢阻拦水师的扩建?
到了那时候,资本就是新政的排头兵,谁敢阻拦新政,那就是他们的大敌。
王安石的革新犹如暴风骤雨,看似震撼人心,可终究是靠着行政力量的强硬推行,各个阶层的反对者都不少。
他想到了为国谋财,可谁愿意自己的钱变成国库里的钱?
没有谁愿意。
于是新政就变成了那些人口中害人的恶法。
如果用利益去诱惑他们呢?
不是去抢夺蛋糕,而是把蛋糕做大。
资本才是最大的力量,它能撼动那些保守的势力,在利益之前,大部分人都要弯腰。
这个才是王道啊!
沈安心中舒畅,只想长啸一声。
老子真是聪明啊!
“您是……”
一种莫名其妙而来的情绪笼罩住了孙威,他强烈的觉得自己若是错过此人的话,会后悔终生。
闻小种看了他一眼,“我家郎君姓沈。”
我擦!
孙威瞬间就想跪了,“沈县公……”
“何事?”
沈安心情大好,回身看着昏暗的店铺,觉得依旧很漂亮。
人的心情一好,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发光。
所以抑郁者们眼中的世界就是灰暗的,哪怕阳光也无法照亮的那种灰暗。
而孙威觉得外面的沈安沐浴在光线之中,看着恍如神人。
“小人愿意卖啊……”
这一刻孙威觉得自己是全汴梁最幸福的人。
随后王天德就来了,看着这个店铺抱怨道:“不行啊!太小了。”
沈安指指两边的店铺说道:“某做生意不做则已,一做定然是要做最大的,全都买下来。”
王天德去交涉,大多不愿意,原因很简单,因为经营了多年的店铺,有固定的回头客,没人愿意卖。
“砸钱!”
沈安坐在布庄的外面,看着一队工匠进去,开始拆屋。
于是马车云集,上面全是铜钱和纸钞。
“市价加五成,统一价,卖不卖?”
“卖!”
加五成不卖是傻子。
可这砸钱的是谁?
那些商家带着货物出门,看到布庄门口坐着喝茶的沈安后,有人认出来了,就恭谨的拱手,“多谢沈县公。”
他们能通过卖店铺赚一笔,这个确实是要感谢花钱大手大脚的沈安。
“倒了……”
一排商铺全被推倒了,木料砖头马上进场,无数人开始赶工。
“不就是建个店铺吗?小事。”
五天后,庞大的新店铺成型了。
各种用具货柜都在同步打造,钱花的和流水一般。
黄立不知道沈安想干什么,他依旧不敢出门。
“那人在砸钱!”
这是唯一的消息,让黄立有些不安。
若是论钞能力,沈家在汴梁无人能及。
他想做什么?
当店铺油漆还没干时,一批商人被叫了来。
“某要最低价。”
沈安看着眼前的各种绫罗绸缎和布匹,不容拒绝的道:“某的量大,你们可以选择不供货。”
这些都是源头上的布匹商人,他们控制着大宗布匹生产,从他们这里采购,就省掉了中间商的环节,成本减少。
后世的超市不就是这样吗,减少中间环节,成本降低,然后低价售卖挤压市场。
沈安不过是复制了一些而已,这些商人权衡再三,大多签订了契约。
虽然价格低了些,但以沈安的尿性来说,以后他们的销路就不愁了,只管生产就是。
而沈安……
“这是一笔好买卖。”
回到家中后,沈安给杨卓雪介绍了情况。
“汴梁人口众多,每年需要的布匹多不胜数,特别是宫中……”
沈安很是得意的道:“宫中需要的布匹不少,以往都是博买和进贡,若是从咱们家采买,赚钱多少不在意,但那个名头可不小,皇室专供,黄家就是靠着这个名头把布匹生意做到了汴梁最大,最挣钱,如今要换成咱们家了。”
“又赚钱啊!”
杨卓雪两眼放光,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无数铜钱和纸钞被搬运进家,那些商人见到自己都恭谨的低头……钱啊!无数钱……到时候买地,买无数土地,以后再生七八个孩子,每个孩子给一万亩地分家……还给十万贯……
美滋滋啊!
“哎哎哎!”
沈安见妻子又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之中,就有些担忧,唤醒她后说道:“那些布商送了不少好东西,回头你理一下,给郡王府、包公那里、丈人那里,还有王家什么的,都送些去。”
“好!”
杨卓雪最喜欢送礼了,那种感觉能让她得意好几天。
三天后,布庄开门了。
一阵鞭炮炸响,牌匾被拉开。
“暗香布庄……这是沈县公的生意?”
“是啊!就是他老人家的生意。”
“那么大啊!”
这是汴梁最大的布庄,里面的货柜多不胜数,男女伙计身穿得体的制服,带着微笑在迎客。
“欢迎光临暗香……”
这些伙计的身上都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有人惊呼道:“是香露!”
卧槽!
竟然把昂贵的香露给伙计用,沈安真的太豪了啊!
等进去发现很亮堂时,众人不禁看向四周。
“是水晶窗户!”
“天呐!那么多水晶船夫,真是拿钱当水花销啊!”
豪,友乎?
无数人想和沈安做朋友,等看到价格时就傻眼了。
“竟然这么便宜?”
伙计彬彬有礼的道:“所有布匹都低于市价的两成售卖……”
“某要买……”
“某要买……”
布庄里瞬间就火热了起来,无数人蜂拥而至,此刻带着纸钞的人最得意,他们挥动着纸钞喊道:“某带钱了,哈哈哈哈!”
谁出门带许多铜钱?所以纸钞就占据了先机。
“某回家拿钱!”
无数人又冲出布庄,一路跑回家去拿钱,家里的人想阻拦,直接大巴掌招呼。
“低两成啊!这得省多少钱?”
“怕是骗人的吧?”
“那是沈县公,大宋首富!他老人家会骗人?”
“那某也去,等等某!”
今日的汴梁人都往一个方向去,那就是暗香布庄。
开封府傻眼了,赶紧调集了人手去维持秩序。
黄立也傻眼了……
“他……他疯了?”
第1116章 内外勾结,坑黄家
做生意就是要赚钱,越多越好。
这是商人的准则。
利益最大化,这是他们的追求。
没人能超脱这个追求,唯一能超脱的就是觉得钱挣够了,要去追求些别的东西,比如说权利。
黄小娘子很快活的在家里的后花园举办小聚会,手帕交们用手绢捂着嘴,矜持的笑着。
这种诗词会多半是少女们的梦想发芽之地,各种粉红泡泡都在弥漫着。
“最近最出色的诗词就是沈县公的那首……鹊桥仙。”
黄小娘子的面色微冷,看着那个少女不说话。
少女盈盈起身,用团扇挡着半边脸,念道:“纤云弄巧……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放下扇子,微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两情若是长久时,不禁让人遥想鹊桥之会,想来牛郎织女定然也会念着这首词,因此而看向人间。今年再无比此更出色的词了,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捂着嘴,都看向了黄小娘子。
谁不知道黄小娘子和沈家有仇,你夸赞沈安,这是想不给主人家的脸吗?
黄小娘子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少女,此刻哪里忍得住,就怒道:“这里是黄家!那个可恶的沈安不该被提及。”
少女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说道:“沈县公不可恶……”
“他家人仗势欺人……”黄小娘子尖声说着。
“不,他丢下了幼子家人,率领大军北上,而当面之敌乃是辽军……”
少女的脸上有神圣之色,“五万余铁骑在平原地带截杀大宋步卒,这是大宋从未遭遇过的危机……可沈县公却率军以弱胜强。败退的敌军不甘心,在凌晨又发动了夜袭,那一战……无数人舍生忘死,为了大宋,为了我们能坐在这里享受安宁,他们浴血奋战……一战溃敌……”
那些娇小姐们默然,觉得一股肃然的气息在流动。
“沈县公有大宋第一名将之称,此战他指挥若定,最后击溃了凶狠的辽军……韩相亲自追杀敌军,沈县公率军直扑范阳城,就在城下校阅了麾下,这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扬眉吐气!”
众人不禁觉得热血沸腾,有人松开手绢,叹道:“沈县公这般神勇,文武双全,当真是让人神往啊!”
少女姓王,她看着黄小娘子继续说道:“归程时,沈县公率军破了涞水,这是大宋多年来第一次攻破辽人的城池,知道辽人是怎么想的吗?我认识一个偷偷来大宋做生意的辽商,他惶然不知所措,说大辽内部定然慌了……知道吗?这便是沈县公一战之威。”
“而你!”少女昂首看着黄小娘子,“你有什么资格亵渎沈县公?我今日来此却不是什么手帕交,而是因为看不惯你,看不惯黄家,如此,某来为沈县公说几句话,话说完了,告辞。”
众人不禁起身相送,黄小娘子尖叫道:“王定儿,你为沈安说再多的好话,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枉费心思……”
少女回身,皱眉道:“我从未想过沈县公知道我为他说话,我只是……见不惯就要说话。”
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黄小娘子气坏了,急匆匆的去找自己的父亲说话。
她一路跑到了书房外面,就听到有人说话,于是止步。
“……郎君,汴梁城都疯了,无数人涌向了沈安的布庄,咱们的布庄门前……没人了,门可罗雀啊!”
“低于市价两成,他沈安不想挣钱了?嗯?不对,他能挣钱,可却少的可怜,那点钱拿着有何用?”
“郎君,可……可他不差钱啊!”
“呸!”
良久,黄立的声音传来,“是啊!那个畜生就是有钱,有钱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以至于要和皇室合伙,分润些好处出去,否则他迟早会因为富可敌国而倒大霉!”
“可是……郎君,咱们的生意没了呀!”
黄立想骂人,更想打人!
这个沈安太缺德了啊!他竟然玩以本伤人的手段,谁能跟?
“咱们降价两成如何?”
“不成呢!咱们的生意里面有别人的份子,咱们不挣钱不打紧,别人不挣钱……郎君,那他们就会撤股呢!”
“艹!”
温文尔雅的黄立怒了,“稳住,某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卖,再说了,咱们还有宫中的生意,怕什么?”
黄小娘子听到这里就欢喜了,悄然转身回去。
……
宫中,议事结束后,基本上不说话的赵曙突然出班说道:“官家,宫中的布匹每年需要采买不少,地方也进贡不少……只是臣听闻地方百姓对此多有怨言,臣就想……如今宫中用度从容,为何不全部采买呢?”
韩琦愕然看着赵顼,他觉得这位大王不同于先帝,你要说节省,他肯定能节省,但上次为了宫中缩减用度之事,他很是讥讽了群臣一番,大抵是觉得群臣不要脸,没钱了就找皇室伸手。
这样的大王……怎么突然就体谅起外朝来了呢?
这个不对啊!
莫不是有什么小算盘?
韩琦大胜归来,最近很是得意,嗓门都大了不少,“大王何必担心这个?如今三司那边有些结余,却不差宫中那点钱。”
咳咳!安心吧,今年俺们肯定不会找官家借钱了。
各地的贡献组成了大宋官家的小金库,以往这个小金库是朝中重臣们觊觎的对象,如今听到韩琦这句话,赵曙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很悲伤。
朕终于能安生度过今年了啊!
可儿子却说布匹全数采买……
宫中多少人?每人每年几身衣裳是要有的,加起来可不少啊!
儿子莫不是昏头了?
皇室如今有各地进贡的东西打底,有参股的暗香生意的分红,如今小日子肥的流油啊!
想起晚上想吃烤羊肉就吃烤羊肉,赵曙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那个……可够吗?”
哎!说起来他这个老子当真是很无奈啊!
暗香的那些分红都是走赵顼的名义进的宫,这钱花起来也有些膈应。
赵顼点头道:“足够了,只是目下给皇室供货的那家布商太奸猾,卖的太贵了。”
嗯?
赵曙皱眉道:“可是真的?”
他目视陈忠珩,陈忠珩一溜烟就跑了,稍后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纠结。
“陛下,给宫中供应布匹的黄家……他家的布匹昨日还不贵,今日之后就贵了许多。”
赵曙不满的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什么叫做昨日还不贵,难道那姓黄的还敢坐地起价?
大宋皇帝再无能,可也不是一介商人能惹的。
陈忠珩看了赵顼一眼,他发誓大王一定是和沈安有勾结,这二人里外勾结,这是要让黄家彻底完蛋的节奏啊!
“陛下,今日暗香布庄开门了……”
“沈安又弄了一门新生意?”赵曙微笑道:“他一直在鼓捣着香露和衣裳,朕本以为他就这么不在意……也算是高风亮节嘛,谁知道他竟然又弄了布庄的生意,想来是能挣钱的。”
那个大宋财神啊!
他有钱……好像朕也会跟着有钱吧。
赵曙看向儿子,赵顼很坚定、很肯定的点头,表示咱们家有份子的,您就放心吧。
赵曙心中一乐,但想到白拿份子不好意思,就说道:“如此……那个……宫中正好有一万余贯钱空闲着,放沈安那去吧。”
看看,朕是多么的公平公正,以后你们可不能说皇家白拿了沈安的分红啊!
赵顼在拼命的给自家老爹使眼色,可赵曙正是心情舒爽的时候,没看到。
于是这眼色都白瞎了。
只是官家公然入股……这个好像没有先例吧?
大宋不抑商,可皇室参股……这个合适不?
臣子们在使小眼色,最终都消停了。
官家也要养一大家子人口,不容易啊,罢了,给他弄吧,再说就算是不入股,难道沈安会不给他们分红?
于是气氛就变成了皆大欢喜,君臣其乐融融。
赵顼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说道:“官家,臣在想,既然暗香那边比市价低两成,那咱们是不是……”
老爹,便宜两成啊!
宫中人那么多,加起来好大一笔钱。
赵曙皱眉问道:“低了两成,他可还能挣钱?”
朕才将投了一万贯下去,要是亏本了,回去怎么和皇后交代?
想到血本无归之后皇后的苦脸,赵曙觉得自己先前还是冲动了。
“能挣钱。”赵顼自信的道:“目下商人们挣钱都是有数的,大家默契的按照一个价格来卖,客人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于是都以为他们挣不了多少钱,可布料这一行……官家,能挣两成多呢!”
“那么多?”包拯原先在三司为赋税的事儿很是纠结了一阵子,所以听到利润那么高,难免要后悔当初没在商税上发力。
赵顼点头道:“有那么多,而且这还是去处了各等耗费之后挣到的钱。”
赵曙说道:“可低于市价两成之后,还怎么挣钱?”
在大家看来,剩下那点利润真的是不堪入目,谁都不肯做。做了就是做好人。
赵顼叹息一声,说道:“沈安在准备做布匹生意时和臣商议过,我们认为这钱是挣不完的,既然如此,那做生意为何就不能为天下人着想呢?布匹便宜了,天下人就能买得起衣裳,衣不遮体若是能绝迹……臣觉得就算是亏本也要做!”
这一刻赵顼的感情真挚,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
“好!”
群臣满意了,有这样的皇子,他们还能奢望什么?满意了啊!
赵曙也满意了,他叹道:“皇子仁慈,好,好啊!哈哈哈哈!”
赵顼低头,想起了沈安的话。
挣钱之前先垄断,垄断了之后,这个市场还不是任由咱们宰割?到时候百姓用的布匹便宜些,不赚钱都成,可富人和权贵们用的布匹……咱们下狠手宰肥猪啊!
嘿嘿!
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117章 注孤生,关你屁事(为‘大猫二猫三猫’的盟主打赏加更)
赵曙心情大好,退朝后叫了儿子说话。
“那个黄家……和你们有仇?”
作为帝王,他的嗅觉要灵敏。前脚沈安开布庄,后脚儿子就想把宫中的布匹供应商换掉,这里面要说是没鬼,他发誓自己可以一个月不吃羊肉。
赵顼赧然低头,“那黄立……他的女儿欺负果果。”
赵曙想了一下,“果果……那女娃娃很是可爱。”
当年在郡王府时,果果时常去玩耍,后来他一家子搬到榆林巷的那一年,果果和赵浅予更是好的不行。
他记得那是一个可爱的女娃,而且很懂事,做事从不越矩。
这样的女娃……谁吃多了去欺负她?太过分了啊!
“是啊!果果这般可爱,那黄小娘子想推她下水呢!”赵顼冷冷的道:“结果她自家不小心滑进了金明池里,黄立就迁怒于果果,您还记得前阵子弹劾沈安的事吗?里面就是黄立起的头。”
至于说果果反击把黄小娘子弄下水了,在赵顼看来这事儿就是胡诌。
果果那么可爱,怎么会动手呢?肯定是那些人栽赃。
这里他自动忽略了果果用双节棍暴打歹徒的事儿,更忽略了果果把闻先生烧成人形火炬的事儿。
这人啊!他一旦偏袒起来,那就没边了。
“嗯?”赵曙下意识的就把这事儿阴谋化了,“他怕不是借着果果之事,实则是想攻击新政吧?”
皇帝这等生物,一件普通事他们首先会阴谋化,想想算算,有没有人在这件事里牟利,若是有,先打个问号再说。
这一刻黄立泪流满面。
他是反对新政,可要让他一人出头去攻击新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赵曙就这么认为了。
“宫中的布匹……换了吧。”
陈忠珩飞快跑去安排,一边跑一边暗自得意,心想那黄立牛笔哄哄的,这下好了,扑街了吧。
稍后就有人去了黄家。
“什么?”
内侍淡淡的道:“从今日起,宫中的布匹采买不走你家了,差的钱钞你可去结算,没人会贪那点钱,就这样吧。”
“中贵人!”
傻眼的黄立站在那里发呆,管家走过去,袖子一动,几张纸钞就送了过去。
内侍一见就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收了,心中赞美着纸钞的方便。
以往他们要想受贿的话,多半是铜钱,可铜钱重啊!
一贯钱很重,体积不小,一百贯……那怎么收?
所以铜钱作为主要流通货币,能有效遏制宫中人受贿。直至纸钞问世后,内侍们的春天就来了。
管家堆笑道:“这事……”
内侍摸摸袖子里的纸钞,淡淡的道:“大王说了,你家的布匹太贵……”
他只是传递消息的内侍,不知道赵曙把黄立视为新政反对者,所以觉得自己收受这些钱理所当然。
等他走后,管家才叹道:“郎君,此事……麻烦了。”
黄立咬牙切齿的道:“这沈安和皇子勾结,断了咱们的后路。宫中的生意一断,咱们的布庄哪里还开得起来?每月的房租,那些伙计掌柜的工钱……这些都是钱呐,坐吃山空能撑多久?去,找那些人来,就说某请他们喝酒,喝好酒。”
稍后黄家高朋满座,权贵豪商云集。
美酒是有的,美人也是有的……黄立包了一家青楼的女伎来。
酒过三巡,作为主人的黄立起身,“诸位,某的布庄开不下去了……”
众人愕然,“老黄你这是为何?生意不是一直都不错吗。”
“宫中的也是你在做,这样的生意还说做不下去?那给某来做好了。”
这是玩笑,可黄立却认真的道:“好。”
说话的权贵笑道:“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黄立叹息道:“真的,被沈安……暗香布庄开张,他赶尽杀绝……和皇子联手,让某宫中的生意全断了。”
“那么狠?”
“这一下是又狠又毒啊!”
“老黄算是完了。”
“怎么办?”
黄立拱手道::“此事……某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要改行也好,可总得说句话吧,就这么下了狠手,那沈安某和他势不两立,可皇子为何掺和进来了?”
皇子啊!
兄弟们,皇子这个态度,今日是我倒霉,明日呢?说不得就是你们倒霉了。
众人都点点头……
“干!”
血气奔涌,一群权贵豪商都举杯痛饮。
……
开封府的人要疯了。
“全是人呐!”
一个官员站在外面,浑身上下看着就像是被贼人打劫了,衣裳凌乱不堪,头发散乱……
一群刚被换出来的军士都在喘息,刚才他们在里面维持秩序,感觉就像是身处地狱。
眼前的布庄内外全是人,一批人被放出来,一批人被放进去,军士们累的和狗差不多。
“沈安来了。”
沈安带着闻小种和陈洛来了,悠闲的像是没事干的纨绔。
“大家都辛苦了啊!”
沈安招招手,看似很洒脱,也有些莫名的威严。
若是后世的人在此,定然会说这厮在学领导装比挥手。
那个啥……大家好。
没人搭理他,大家都是因为布庄被累成了狗,看着他这般悠闲,恨不能把这厮给丢进布庄里去。
沈安不以为忤,笑眯眯的道:“某叫人弄了些小东西。”
他带着人走了,军士们在嘀咕,“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咱们为了他的生意累成这样,他甩甩手就走了。”
“哎哎哎!让让啊!”
这时有人在高声叫喊,军士们担心出事,纷纷起身,却看到一辆装满木桶的大车过来了。
大车被牵到了这边,军士们愕然,有人嗅到了香味,说道:“咱们买不起,到别出去吧。”
那是羊肉的香味,大伙儿平日里没事谁经常吃羊肉啊!
要吃也是一家子吃,算是打牙祭。
车夫笑眯眯的道:“这是沈县公弄的,叫小人给诸位送来。”
“什么东西?”
众人吸着鼻子起身看着。
车夫掀开盖子,“红烧羊肉……”
“扣肉……”
“烧鸡……”
“二陈汤……”
“炸鹌鹑……”
众人眼睛不禁都亮了。
“沈县公大气啊!”
“多谢沈县公!”
听到声音的沈安没回身的挥挥手。
哥可是讲究人,从不会让人白干活啊!
陈洛赞道:“郎君真是大气。”
他说着瞥了闻小种一眼,有些不服气。
他可是沈家一开始在汴梁定居就来的,按照沈安的说法,算是元老,以后沈家发达了也不会丢下他。
可闻小种呢?
这厮是个刺客,还是半路出家,为啥郎君要这般照看他?每次出征都带着他,真是的。
某也想去啊!
陈洛很忧伤,闻小种木然看了他一眼,正准备想想是不是说句话,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倨傲的少女。
这个少女先前双手笼在袖子里,神色倨傲,可在看到闻小种后,马上就变了。
“见过闻郎君……”
卧槽!
沈安回身看着闻小种,心想这厮才将随着自己从北方归来,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含羞带怯的萌妹纸?
只是这个萌妹纸有些傲娇啊!
沈安走过,闻小种走过……
“闻郎君……”
少女跟了上来,“从那日之后,我就知错了,如今我每日在家中读书学针线,还练武……只是没有名师……您愿意教授我吗?”
啥米?
沈安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少女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一看就不是假的。
狗曰的闻小种,运气不错啊!
沈安笑了笑,说道:“今日没你的事了。”
大宋的妹纸其实并非都是胆小之辈,而且现在还没有礼教吃人,比如说老欧阳就写了一首诗。
去年月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老欧阳能写出这等那个啥……暧昧的词,就能看出大宋的妇女解放事业还没到那么迫切的地步。
去吧去吧。
沈安欣慰的看着闻小种走过来,然后……
然后少女喜滋滋的凑过来,闻小种伸手……
他竟然去抚摸少女的额头,很大胆啊!
不对,好像不对。
少女扑街了。
少女被闻小种一巴掌推倒在地上,然后他木然跟了过来。
“小人无事。”
少女倒在地上,痛倒是不痛,可是很羞耻啊!
沈安都为她觉得尴尬,可少女却飞快的爬起来,精神抖擞的追上来,“我知道你叫闻小种,你家小娘子都和我交好了……”
呃!
果果?
沈安不解,闻小种低声道:“马潇潇。”
原来是郡王府的那位亲戚啊!
上次在金明池被果果打晕的那个倒霉蛋。
可她竟然看上了闻小种?
啧!
沈安无所谓,准备回家去问问。
那马潇潇紧追不舍,闻小种再次出手。
沈安都忍不住劝道:“那个啥……别下手太狠了。”
闻小种摇头,“不喜欢。”
这便是钢铁直男的本色,只是沈安觉得这货多半会注孤生。
一路回到家,有人已经在等着了。
“沈县公,黄家之事,放手吧!”
这人满脸皱纹,看着很是和气。
沈安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权贵的人,大抵是想玩什么先礼后兵。
“关你屁事!”
这便是沈安的回答。
……
说是要给果果打榜,这是第二个盟主角色打赏。爵士为果果代为道谢了。果果板载!
第1118章 挨打的情圣,某是苏轼苏子瞻
“你!”
权贵的人,哪怕是一条狗,它也有着贵族的矜持,比如说吃饭不出声,吃面条不吸溜,微笑不露齿……
一句话,权贵的身边人就该是装比到了极点的货色,牛笔。
男子脸上的皱纹都堆了起来,眼中的恼怒和不屑压根就不加掩饰。
在他看来,沈安就算是不愿意和谈,那也该保持着贵族的矜持和风范。
可他哪里知道,在沈安的眼中,所谓的风范实际上就是装比。
人生百年,怎么活才舒坦?
沈安前世不舒坦,活的很累,想爆炸的那种累。
累到了极致,发现没有逆袭的可能后,他在反思自己的人生,反思人活着是为了个啥。
每个人活着的目标不同,沈安的目标就是不影响他人的自在。
至于装比,那有毛用,他从小到大见到过无数装比的人,十年二十年后再去看那些人,就会觉得当时他们的装比就像是个笑话。
所以他来到这里之后,不喜欢弄那些排场,因为那样没有**。比如说他喜欢吃面条吃出声音,赵五五开始就有些看不起,觉得他有些土。
可这样舒坦啊!
这样吃面条才酣畅淋漓啊!
至于什么矜持和贵族的面子,那是什么鬼?
所以男子以为沈安会按照贵族的规矩来打交道,那纯属是自作多情。
“滚!”
王来了,不用沈安招呼,他阴着脸道:“再不滚就打断腿……”
嗖的一下,眼前的男子就消失了。
卧槽!
沈安不禁感慨道:“某的威名那么盛吗?”
他不知道自己立功可以换腿的名气有多大,旁人也就罢了,黄立这等权贵怕得要死,否则也不会嘴硬却不敢出门。
而这个明显是智囊一流人物的男子哪里敢冒险,当真被沈安打断了腿,估摸着背后的人都不会冒个泡。
哥很猛啊!
“坐。”
沈安坐下,直至对面,王木然坐下,说道:“知道你立功,某就安心了。”
啧!
这孩子怎么像是生无可恋呢?
“咋回事?”
沈安一边问,一边泡茶。
他直至现在都还是喜欢茶叶,而不是现在流行的茶末。
他回想起那些小说里说主角制茶,然后那些加各种香料和喝茶末的古代渣渣们惊为天人。
哎!
他的炒茶是被人夸赞不少次,可那只是客气的夸赞,大家还是继续喝茶末。
茶末也喷香,而且茶末还能弄出玄奥的图案,还能斗茶。
炒茶能作甚?
能喝……
王压根就不想喝茶,“左珍家的哥哥出面了。”
曰!
沈安没好气的道:“左珍走投无路时,她哥哥在哪?如今却冒了出来,这是想要好处吧?”
王默然点头,沈安诧异的道:“以你的聪慧,自然能看出她哥哥的问题,为何还要烦恼?”
这娃聪明的让人晚上睡觉做噩梦,怎么在此时犯糊涂了呢?
难道是沉迷于女色之中而不可自拔?
王有些疲惫的看着茶杯,“某喜欢她,不只是那种男女之间的……”
“不只是冲动,某知道了。”
不就是想说自己是真心喜欢左珍,不是为了嘿嘿嘿吗,说的那么文青干啥?
王呆滞的道:“她哥哥来了,左珍很欢喜……”
左珍孤苦伶仃的许久,家人突然给个笑脸,正常人都会高兴啊!
只是后续呢?
高兴之后你得有个打算,别过坏日子时没人搭理你,日子眼瞅着要好起来了,人就来了,你还无怨无悔的去奉献。
那样的不是傻子,而是拎不清。
你妹!
沈安无奈的道:“虽然你家人说是接受了她,可这不是还没提亲吗?你爹是高官,左珍心中自然是害怕的,所以她那个不要脸的哥哥一出面,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当然会欢喜……不欢喜那她就有做武则天的潜质。”
呃!
王眼睛一亮,压根就没管什么武则天,“你是说……她是慌了?”
“当然。”
这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关系,老王哪怕是同意了,可以后还有的磨,希望王别被磨成人干吧。
想到王在家里人和左珍的两面压力之下变成个疯子,沈安就觉得很舒爽。
叫你丫一天装王斯坦,叫你丫一天装情圣,这下安逸了吧。
王仰头叹道:“果然是害怕吗?看来某得去和爹娘说说了。”
“别去啊……”
你难道要去找到老王,一本正经的说:老爹,您以后能不能和气些?
老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绝壁会动手。
不过王挨打沈安喜闻乐见。
他很没有节操的只是挽留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王远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阿,一路走好。
他只是打了个,王就回来了。
“这是一脸吃了蜂蜜屎的模样,好消息?”
沈安很没有同情心的把王悻悻然的表情说成了兴奋,甚至还忽略了他额头上的一块乌青。
这是被老王打的吧,该!
“某……那个。”王很是淡定的道:“家里没有问题,只是左珍的哥哥要钱,某却不想给……”
“为何不愿意给?”沈安盯住了他,目光深邃。
王冷笑道:“某不愿意被人讹诈!”
“蠢货!”沈安想抽他,但忍住了,“那是你的女人,你喜欢她吗?有多喜欢?”
不愿给你要想办法解决他啊!
不解决还在优柔寡断,那有毛用?
王的眼神一滞,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喃喃的道:“某不知道……上次某去了杭州和广州,在路上某以为自己能忘记了她,确实是忘记了……”
“后来……就在离开杭州的那一夜,某独自饮酒,看着外面的江水,突然就想起了她,很突然……一瞬间某觉着心很痛,收紧的那种感觉,呼吸很急促……”
王惨笑道:“某自诩绝世聪明,可当时某只想飞到她的身边,不为旁的,只想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就够了。那一瞬开始,某就知道,某喜欢她。可喜欢她,就不愿意为难她,她想要分开某宁可绝望,宁可独自崩溃,也不愿勉强她……”
竟然是这般痴情吗?
沈安唏嘘道:“她知道吗?”
“某不想让她知道。”王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世间……总是这般不如意,否则某哪里会被她的哥哥给困住了。”
在乎一个人,就会在乎她所在意的人。
沈安喝了一口茶水,对门外的闻小种摇摇头,示意有事也换个时候再说。
闻小种摇摇头,示意不是大事,接着果果在门外探头,鬼头鬼脑的,见到王在,就进来说道:“元泽哥哥,有个漂亮的娘子找你。”
王匆忙起身,一下就撞翻了案几,茶杯也倒了,茶水弄了一身。
“你坐着!”
沈安起身,目视王,“若是认某这个兄长,剩下的事某来。”
“可……”
王聪明,可却在感情上犯了糊涂,沈安作为兄长,有义务为他解决此事。
沈安的目光冰冷,嗯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他一路去了前院,见到了手足无措的左珍。
这个女人看着多了些妩媚,少了些泼辣,这让沈安有些失望。
这是世故了吗?
那王的感情当真是明珠暗投了。
“见过沈县公。”
左珍福身,沈安沉声道:“某要见你哥哥,有问题吗?”
左珍想拒绝,但却点了头。
于是在半个时辰后,沈安在一家酒肆里见到了左洋。
左珍看着俏丽,还有些野性,让人怦然心动。
可左洋看着却是个大汉,很是四海的样子。
“某在衙门里认识人!”
左洋喝了一口酒,斜睨着沈安,很是不屑的说道:“那个什么小王呢?没胆子见某吗?那他哪有资格娶某的妹妹?”
沈安没说话,坐下后招手,掌柜过来问道:“客人要什么?”
沈安指着对面的左洋问道:“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掌柜一个激灵,左珍更是心中一跳。
左洋骂道:“小畜生……”
呛啷!
一把长刀瞬间出鞘,搁在了左洋的脖颈上,他举起双手,颤声道:“别杀某……”
这只是一个软蛋而已!
沈安摆摆手,闻小种收了长刀,酒肆里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安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左珍被夫家欺负时,你在何处?”
左珍面红耳赤,想说话,可沈安的眉间多了冷冽。
你若是只想为自己的哥哥,那这门亲事就别想成!
沈安瞥了左珍一眼,想看看她的心意。
感情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若一直是王单方面付出,沈安绝壁能把这事儿搅黄了。
左珍眼中多了泪光,然后别过脸去,显然是纠结了。
纠结就好,最怕的就是决然。
女子一旦决然,除非你一夜暴富,否则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左洋哟了一声,“你是谁?我家的事关你屁事?哪个粪坑里爬出来你这条蛆虫……”
呛啷!
长刀出鞘一半,左洋才想起了沈安的身份不凡。
身边的随从佩刀,这不是官就是衙内。、
惹不起啊!
左洋不过是个泼皮,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跑的泼皮,哪里敢惹带刀的人。不过他却有些恼火,就盯住了妹妹。
“左珍和离之后走投无路时,你在何处?”
左珍的眼睛红了,她想起了自己当年的艰难。
那时候真的是走投无路啊!
这个亲哥哥压根就没搭理她。
可……
左洋干笑道:“那时某忙。”
“滚!”
沈安冷冷的道:“但凡某知道你以后骚扰左珍,某让你生死两难!”
闻小种木然看着左洋,让他心跳如雷。
这人有杀气啊!
很可怕!
可就这么退了他心有不甘,就问道:“你是谁?”
沈安淡淡的道:“某苏轼苏子瞻,若是要找某的晦气,只管去御史台!”
苏轼那个笨蛋,竟然用笏板抽了林中,被赶回家去做饭,沈安真的觉得是小团体之耻。
回头去说说吧,好歹让那个笨蛋回去。
……
感谢‘大猫二猫三猫’的角色打赏,果果第三个盟主,下午加更。
第1119章 嘴贱的陈御医
天麻麻黑,苏轼就在做早饭。儿子正在起床。苏洵在散步。
苏洵如今每日去修书,闲暇和几个老友出游,喝喝小酒,斗斗茶,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爹爹,饿了。”
苏迈很规矩的来行礼,但目光在锅边转动。
火焰在升腾,锅里油烟也在升腾,苏轼飞快的铲了几下,然后拿着锅柄快速的颠了几下锅。
轰!
锅里马上就起了大火,苏迈看到后走近一步,兴奋的道:“爹爹,您会放火,真厉害。”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
苏轼为了这一刻练习了许久,就准备迎接妻儿的崇敬目光,可现在看来失败了啊!
“吃饭吃饭!”
吃了早饭后,苏洵有优哉游哉的去修书。
修书只要你不着急,那几乎就是养老般的好日子。
苏洵当然不着急,当初沈安说过,他最好维持着闲云野鹤般的心态,如此保证能活到八十岁。
那可是八十岁啊!
苏洵现在还不到六十岁,八十岁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极大的诱惑,所以他严格按照沈安的交代来过日子。
“记住啊!下次少放些油。”
苏洵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儿子,苏轼点头应,看不出在家里做饭的憋屈。
至于王弗,最近她的身体不大好,所以苏轼没让她动。
“爹,娘又不舒服了。”
苏迈皱着眉头出来,一脸的苦大仇深。
哎!
苏轼去了后面。
“官人来了。”
王弗是一个看着很精致的女人,明眸红唇。
“我怕是不好了。”
王弗微微一笑,苏轼只觉得心头一痛,说道:“你说什么话呢,回头……安北回京了,某这就去找他。”
王弗摇头道:“那郎中都说这是宿疾,麻烦,过不去就过不去了,如今两月过去了,妾身觉着越发的沉重,怕是……”
苏轼已经没法听下去了,他狂奔出去,一路跑到了沈家。
“安北!”
沈安正在盘算着左洋的事儿怎么处置,是让人把他弄出汴梁,还是就此放手不管了。
“干啥?”
他喊了一嗓子,然后决定还是再看看,若是左洋还敢哔哔,那就请他滚蛋,一辈子别回汴梁了。
在这一点上左珍和王都有些优柔寡断,可沈安却毫不犹豫,这便是性格的差异。
抛开左珍不说,王聪明,而且狠毒,可在面对自己未来的大舅哥时却手软了,这个就和他的性格有关。
老子天下第一,这种心态在王的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这样的人没有朋友,孤独,所以喜欢上了左珍之后,那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生恐让左珍不高兴。
哎!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可是舔狗没有未来啊!
沈安抬头,苏轼冲了进来,一把拽住他就走。
“哎哎哎!去哪呢?”
“我家!”
两人一路到了苏家,苏轼把情况说了,沈安苦着脸道:“某不擅诊治妇人啊!再说……你为何没找御医来看看?哦,忘记了,抱歉抱歉。”
苏轼父子的级别没资格求官家派出御医。
苏轼也一拍脑门,叹道:“某却是傻了,那时去求人也好啊!”
不管是赵顼还是赵允让,他苏轼真要去求,难道就求不来一个御医?
“某真是笨啊!蠢笨如豕!”
苏轼看着沈安,想要一个兄弟般的安慰。
沈安拿着一张纸在看,闻言漫不经心的道:“是啊!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也不晚。”
苏轼气恼,就进去找了妻子。
“御医马上到了,你别急。”
王弗很聪慧,见夫君有些悻悻然,就问了,等得知沈安的评价后,就温言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您的诗词文章妾身看汴梁就无人能及……”
苏轼的诗词文章确实是越发的厉害了,老欧阳现在都不说什么闪开一条道,而是欣赏,每当苏轼有作品出来时,他总是弄一壶酒,然后慢慢的品味。
这就是登堂入室了。
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苏轼的世界就是诗词文章。
来自于妻子的赞叹让他心中暗爽,但表面上还维持着云淡风轻。
“某还差得远呢!”
他负手走了出去,觉得这个世界依旧是充满了希望。
“官人有时候真的很笨啊!”
“是呢,娘子,郎君有时候被人哄了都不知道。”
“不过沈安说他笨的像豕过分了些……”
还是某的妻子知道某啊!
苏轼微微一笑。
“起码比豕聪明……”
苏轼面色如土,仰头看着天空,觉得惆怅不已。
稍后御医来了,还是擅长妇人病的御医,这个可是很难得。
“见过沈县公,话说沈县公也有不能治的病吗?”
沈安号称师从于邙山神医,在汴梁杏林有些小名气,不少郎中都愿意和他交流一番。
不过这位御医显然是有些不屑于沈安的手段。
什么狗屁的邙山神医,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
但凡是专业性比较强的行业,几乎都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医术就是如此。
你沈安盯着个邙山神医传人的身份,某看不惯啊!
如果能把他踩下去,那某会不会名声大噪?
这是无数人在面对竞争对手时的想法。
也就是说,踩下对手,你就能牛笔。
这便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的道理。
苏轼面色涨红,就想过去理论,沈安一把拽住他,微笑道:“麻烦陈御医了。”
苏轼怒了,想赶走陈御医,沈安一张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陈御医盯着沈安,见他神色平静,这才跟着去了里面的屋子。不过临走前淡淡的道:“邙山神医……也不过如此!”
进了里面后,他刚开口,王弗说话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忍拒绝的坚定,“外子无能,拖累了安北……妾身贱体有恙,这便是天意,天意之下,何来的诊治……劳烦御医了,送客。”
陈御医心头一震,失礼的抬头看了王弗一眼,然后进退两难。
沈安请御医是通过赵顼那边出手的,他出诊想顺带压一下沈安,这不过是同行之间的争斗而已,算不得什么。
沈安忍了,这让陈御医很是舒坦,可王弗的坚决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要是就这么回去,赵顼那边怕是想弄死他。
不,沈安会弄死他。
术业有专攻,沈安都说了自己不擅长妇人病。这是陈御医得意的时候,可不能诊治,前面有多得意,沈安就会有多狠辣。
某好像坐蜡了啊!
陈御医默然,他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带着杀意的那种。
咋办?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抬头道:“某和沈县公谈笑风生……”
“那是玩笑。”最终他还是咬牙把自己先前的话吞了回去。
于是诊治就顺利了,等再出去时,苏轼发现陈御医一脸的沉重,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什么病?”
定然是绝症了?
想到妻子,苏轼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御医漫不经心的道:“小病……”
尼玛!
苏轼瞬间狂喜,沈安退后一步,出了房间。
小病就好啊!
王崇年在外面等候消息,见他出来就低声道:“大王在宫中的日子好了些,不过却少了可信之人……”
沈安不禁愕然,心想他要可信之人干啥?
难道赵顼那货想造反?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是神经了。
可他是为了啥?
“御医很重要,若是不可信,生个病都会提心吊胆的。”
这帝王做的累,连皇子都不轻松。
沈安不禁摇摇头。
“这陈御医家里有个儿子,学医多年没出息,大王就想是不是给他弄条出路……这事儿在圣人那里过了明路……”
御医很重要,所以皇家不吝赏赐,就是想要他们的忠心,赵顼出手,这是为一家老小找个保障。
这很好啊!
沈安赞道:“是好事。”
“他那儿子……封官是不能了,大王说萌荫之举太过,冗官多由此出,所以……邙山书院……”
沈安走了。
陈御医出来后,和王崇年一起回去。
等进宫后,他特意去了庆宁宫,把此行详细告诉了赵顼。当然,他损了沈安的那几句话自然是不会说的。
“辛苦你了,你那儿子……”
陈御医把耳朵竖起来,恨不能听到封官的好消息。
“萌荫不好,这是我的话,天下皆知。”
赵顼渐显威严,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不过圣人说你在宫中多年,做事兢兢业业……”
正在失望的陈御医差点就美出了鼻涕泡来。
是啊!某在宫中兢兢业业的多年,为自己的儿子谋条出路都不行吗?
御医是最特殊的一群人,皇室必须要获得他们的忠心,否则他们随便在药里加减些……那就是人命。
“知道邙山书院吗?”
“知道啊!”
陈御医当然知道,他也曾经渴望过自家儿子能进去,可他儿子学业普通,进不去啊!
邙山书院是被官家和大王看重的地方,里面据说学的都是真本事,出来就能授官……
那可是正儿八经做事的官,不是萌荫那种没卵用的。
赵顼说道:“苏轼和沈安交好,你给苏轼的妻子治好了病,回头就去寻沈安……”
卧槽!
这一刻陈御医想死。
某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还说什么也有你沈安不能治的病。
妇人病他当然不能治,否则就是妖孽。
沈安的医术师从于邙山。
想想邙山之上有什么?
邙山一脉想来就该全是男子,否则那些人前赴后继的去邙山怎么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那绝壁是因为没有女人而绝种了啊!
没有妇人他们怎么去学治妇人病?
所以沈安若是会了才真是见鬼。
不会就不会吧,人若是万事都会,那不是人,而是神。
神灵只会高高在上的看着凡人,而不会降临凡间。
若是人间有神灵,那多半是要变成雕塑的。
沈安不是神灵,所以陈御医可以尽情的嘲笑他。
但现在他慌了,慌得一批。
某好像得罪了沈安,怎么办?
第1120章 还有秋后算账(为‘大猫二猫三猫’加更)
人不可能万事都顺遂,沈安被陈御医刺了一下,他自己没当回事,可苏轼却感动了,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在隐忍,于是主动送来了一摞文章。
这些文章都是他近期写的,下笔认真,堪称是书中极品啊!
可他竟然拿来给果果当字帖。
后世的孩子若是知道果果的字帖竟然是苏东坡亲自写的字,会不会傻眼?
“委屈安北了。”
苏轼很是感动,沈安很是激动。
那么多文章,沈家的名家书画库藏又要扩大了啊!再这样下去,沈家办个书画展都没问题。
“你我兄弟说这些作甚?”沈安很是无所谓,但却悄然把这些纸收好。
“那个……你啥时候回御史台?”
苏轼被赵曙赶回家许久了,沈安觉得时机该到了。
苏轼苦着脸道:“官家没开口,某怎么能回去?”
这事儿……
苏轼有些沮丧的道:“官家多半是厌弃了某,哎!”
苏轼是个乐观的人,随即就笑道:“没事,大不了回眉山种地去,好歹教授了苏迈成材。”
你就吹牛吧。
沈安知道这货是个官迷,舍不得离开宦海。在原先的历史上,这厮在宦海里几度沉浮,差点被淹死都不愿离去。
“此事……”沈安面色凝重的道:“此事交给某了。”
“安北……”
苏轼真心的感动了,眼睛发红,看样子恨不能扑上来拥抱沈安。
不过沈安只喜欢拥抱女人,浑身排骨的男子还是算了吧。
“某尽力!”
沈安随后就进了宫求见赵曙。
“这是来表功的!”
在等待沈安来的时间里,赵曙心情大好的道:“朕就奇怪他这几日为何不进宫,心想难道他变得谦逊了?可没想到他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
宰辅们也跟着笑了。
臣子有**是好事,如果搞得自己很深沉,和圣人般的无欲无求……比如说司马光那种,赵曙会觉得这样的人要么是伪君子,要么是所图甚大。
所以司马光这几年的宦途艰难,依旧在谏院蹲着不动窝,就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导致的。
真性情有时候不是坏事,至少在上位者的眼中,他们觉得这等人好掌握,可以用。
而一天装的和菩萨似的那等人,外界的评价会很高,但帝王却往往不会重用。
后来神宗宁可把王安石从老家弄回来主持革新,也不肯让司马光来掌握大局,这里面有司马光没啥真本事的原因,也有他这种装菩萨的性子不为帝王喜欢的缘故。
最后高滔滔垂帘听政,司马光这才得了翻身。
可现在本该驾崩的赵曙活的好好的,高滔滔也没机会垂帘,司马光自然要蹲在谏院里继续装菩萨。
沈安进来行礼,见君臣心情不错,就说道:“陛下今日看着气色极好,神态威严,臣一见了就觉着心中一颤,后来更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黄气……”
“好了,有话就说,莫要弄这些。”
赵曙心中高兴,但却知道沈安这厮一来就溜须拍马,多半是有事相求。
“陛下,那个苏轼……他是为了臣才动手打了林中,臣此次立下了些微功……”
大佬,苏轼犯的错值几条腿?
赵曙一怔,旋即笑骂道:“什么微功,那是大功。至于苏轼……年轻人爽直,朕只是想磨磨他,罢了,回头让他回御史台。”
“多谢陛下。”
苏轼的错不大,沈安知道很简单就能解决了此事,可这厮却装的生离死别般的,让苏轼感动的落泪了。
沈安来此自然不只是为了苏轼的事,否则他一份奏疏就够了。
“陛下,臣在北方时,听闻有一等下毒的,能把毒下在布匹之中,宫中每年采买的布匹不在少数,那些供货的可稳妥?臣觉着还是要多看看,多挑挑才是。”
赵曙想捂脸,他看了赵顼一眼,心想儿子竟然没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沈安吗?
赵顼觉得自己很冤枉,这几日沈安在布庄忙的和狗似的,没时间啊!
好不容易不忙了,他正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安,没想到这货竟然用了这个下毒的借口,赤果果的要争夺宫中的布匹供货权。
哥,那是咱们的了,你别丢人了行不?
沈安见赵曙没反应,就觉得是不是这个料不够重,就继续给黄立下烂药,“臣读史,好像看到汉末时,汉帝把诏书弄在衣带里……陛下,宫中人多口杂,说不准有人利用布匹衣裳来传递消息啊!”
黄立若是在,此刻大抵要扑上来和沈安拼命。
老子……朕忍不住了啊!
为了这个布匹供应商的资格,沈安硬是从下毒说到衣带诏的旧事,可见这厮是何等的不要脸。
赵曙黑着脸道:“速去速去!”
换句话就是:快滚快滚!
沈安不解的看了赵顼一眼,心想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顼冲着殿外瞥眼睛,现在他只想吐血。
沈安栽赃的手法很拙劣,在场的都是老鬼,谁看不出来?
只是宫中布匹供应是皇家事,他们不想干涉,再说看沈安在那里舌绽莲花也很好玩,于是一群老鬼就看戏了。
“臣告退。”
沈安前脚出去,后面就是一阵哄笑,甚至还能听到欧阳修的咳嗽声。
那么欢乐啊!
沈安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胡诌,那不过是给赵曙一个借口罢了。
稍后他就在一个宫殿的边上蹲着,随行的内侍纠结的道:“沈县公,您该出宫了。”
臣子不得允许可不能在宫中逗留,沈安蹲在那里,一看就是准备打持久战的意思。
沈安干脆一屁股坐下,说道:“某在看风景,宫中的风景好,官家也没说不许看。”
内侍急了,“沈县公,小人会被罚的。”
宫中就是个小社会,阶层林立,一群没卵子的内侍没法找女人发泄,于是就自家弄自家,下手特别的狠。
沈安淡淡的道:“回头你去找老陈陈忠珩,就说是某说的,说你这人看着还老实。”
陈忠珩……
那可是宫中的顶级大佬,而且还是历经两朝都不倒的大佬,若是能得他一句好话,谁还敢欺负某?
而沈安和陈忠珩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家的香辣酱经常送进宫来,大王那里要一些,剩下的都去了陈忠珩那里。
所以内侍激动了。
“小事罢了。”
沈安淡淡的装了个比,然后就继续坐着。
没多久他看到了王崇年,就招手。
“那个……布匹采买的事定了吗?”
“定了。”王崇年笑道:“黄家丢掉了生意。”
你妹!
沈安回想起自己先前颠倒黑白的那一番话,觉得很是羞耻。
“去吧去吧。”
稍后他起身道:“走了。”
刚才有人看到过他们,所以沈安留在宫中不走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等出了皇城后,陈御医不出意外的就拦住了沈安。
他一个躬身,大抵从未这般弯腰过,沈安听到了咔嚓一声。
这货的腰椎盘不会突出了吧?
沈安幸灾乐祸的想着,脸上全是诧异,“陈御医这是……”
边上人来人往,大伙儿看到陈御医给沈安行礼,不禁都止住了脚步。
陈御医抬头,很是诚恳的道:“某错了,某心眼小,医术一道博大精深,沈县公文武双全之余还能精通医术,陈某汗颜,真是汗颜呐!”
这是把自己弄在了泥地里,然后躬身请沈安来踩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沈安心中唏嘘,不过却淡淡的道:“某很忙。”
你的道歉还不够!
你的孩子和沈某没关系!
你的慈父心肠和某也没关系,别想着某会同情。
这是一个狠辣的沈安。
陈御医苦涩的低下头,然后双膝一软……
沈安冷眼看着,见他下跪的势头很猛,大抵是能把膝盖软骨弄坏的那种猛,就一把拽住了他,惊讶的道:“陈御医为何如此?”
陈御医愕然,心想你不是说诚意不够吗?那某就下跪……
怎么了?
沈安皱眉道:“是何事让你如此?说来听听。”
陈御医一愣,说道:“犬子学医不成,读书也普通,某想为他谋一条路子……”
“这样啊……”
沈安皱眉,陈御医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呼吸急促,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人犯。
“邙山书院吗?”
“是啊!”
陈御医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安。
“哎!”沈安叹息一声,“你知道的,邙山书院要考试……”
陈御医的心落到了谷底,“是某贪心了。”
“不过……”沈安看着陈御医,诚恳的道:“不过某觉着你这人耿直。”
是啊!
陈御医抬头,苦涩的笑了笑。
他若是不耿直,怎么会去得罪了你沈安。
“罢了。”沈安一脸纠结的道:“书院如今某少有干涉,不过……为了此事,某便破一回例又如何。”
陈御医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机,那感激之情当真是如滔滔江水,“沈县公,某……”
可沈安既然要收买人心,自然是会做全套,他认真的道:“邙山书院要考试,令公子想来会有些小问题,如此……某会好生想想,想个办法……”
陈御医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安,含泪道:“某心胸狭隘,出言不逊,本以为沈县公会冷脸相待,可您却是热心如此,那心胸比汴河还宽阔……映衬着某越发的不堪了。您这就是以德报怨啊!”
边上有人说道:“沈县公最喜欢以德服人,有人还说是假的,今日看看,让他们来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是啊!沈县公以德报怨,这比以德服人还难。”
陈御医感激零涕,恨不能马上就化身为沈安门下走狗。
沈安好言好语的送走了他,心情舒畅的道:“这么一位妇科圣手,以后咱们家的妇人生病就不愁了。”
“郎君高明。”
闻小种全程看到了沈安拿捏陈御医,从在宫中慢慢拖延,等自己进宫的消息散发出去,陈御医在外面拦截开始,沈安一步步的让陈御医低头,甚至是下跪。
最后沈安以德服人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而且还收获了一个妇科圣手的感激零涕。
以后沈家或是相关人家的妇人生病了,这便是现成的郎中,而且保证全力以赴。
这手段……
闻小种觉得自己学的那些刺杀手段真的不够看,若是郎君要弄自己,怕是会无声无息的就上套了。
“回头你亲自出手,套麻袋打他一顿。”
闻小种呆立原地。
这还有秋后算账?
……
小果果带着爱宠们表示感谢。
第1121章 喷射状
“哥哥……”
扑啦啦!
绿毛从身前飞过,接着就是花花疯狂的在追赶,最后才是跑的脸蛋红彤彤的果果。
沈安站在边上,皱眉道:“又要做什么?”
果果推着个出自于舍慧之手的婴儿车,车里的芋头在叫嚷着:“姑姑快跑……”
果果一松手,婴儿车滑溜的过来了。沈安伸脚拦截,缓冲了一下,芋头看着他,然后开始仰头望天。
“这孩子怎么回事?”
沈安觉得儿子现在有些傻乎乎的。
“芋头,芋头。”
芋头缓缓看着自家老爹,看着傻乎乎的。
“我的儿啊!怎么变傻了呢?”
沈安有些心痛,但觉得孩子还小,以后会变聪明的。
果果跑过来问道:“哥哥,咱们家是不是没钱了?”
“有啊!”沈安抱起芋头颠了颠,芋头大爷依旧呆傻如故。
“昨日我出门买东西,遇到有人说什么……说要和咱们家同归于尽什么的,说是让咱们家也变穷……哥哥。”
果果仰头说道:“我存了好些钱……能养活你们。”
沈安的心瞬间就被暖化了,他摸摸妹妹的头顶,说道:“那是哄你的。”
黄家的布庄生意完蛋了,每日的开销不小,黄立坐立不安……
他想求和,可沈安花费了那么多钱来开布庄,不是一个求和就能关门的。而宫中的采买更是没法随意变更。
这便是赶尽杀绝。
黄立的说客被沈安赶了出去,他只有找人去和果果说话,传递消息。
“同归于尽啊!”
那多半是用官场手段。
沈安笑了笑,他现在就能出手弄黄家,但还需等等,等包拯那边理顺了大捷之后的关系,然后在抽空一起出手。
随后果然,各种奏疏进宫,话里话外都在说着黄立的委屈,以及沈安的跋扈。
这些大多是权贵,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不小。
政事堂里,包拯冷哼一声,丢下奏疏,说道:“这些都是居心叵测之辈,官家那边怎么说?”
来人摇头,韩琦起身道:“走吧,进去看看。”
宰辅进宫,官家必须要见。
“何事?”
赵曙看着有些怒火,包拯说道:“陛下,有人弹劾沈安跋扈,说他仗势欺人……”
“黄立?”赵曙看来也接到了奏疏。
“是,他们说此人诚恳,忠心耿耿,若是遭此劫难,那便是不公……”
“这是威胁!”赵曙冷冷的道:“什么公不公的?宫中的钱粮也有数,他的价钱贵了,朕为何还要采买?至于外面的生意,那是各自的本事,没出息难道要让朕去帮他挣钱?”
官家很刻薄啊!
韩琦说道:“陛下,那黄立臣也知道,好像和许多权贵搅合在了一起。”
“那是搅混水,坑蒙拐骗!”
官家发火了,而且越发的刻薄了。
曾公亮劝道:“陛下,权贵们……影响不小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
帝王就是新政的核心,可不能沾染因果。特别是这些权贵,他们别的本事没有,搞破坏的能力一等一的强。
当年范仲淹的新政反对者中,权贵们的影子若隐若现,而且出力不少。
现在要是赵曙和权贵们翻脸,那代价可不小。
“此事朕不管了。”
赵曙很憋屈的当了甩手掌柜。
稍后大家回到政事堂,包拯说道:“让老夫来吧。”
韩琦点头,随后不少权贵被召集了来。
这事儿犯忌讳,会被人弹劾是谋反,可宫中的官家压根没吭气,大家都知道这是有事。
包拯一出现,权贵们都纷纷抬头,冷冰冰的看着他。
“你等闲着没事就帮黄立出头,甚至不惜逼迫官家,本事不小。”
这是先扣帽子,老包的套路挺多的。
权贵们只是冷笑,觉得这个罪名和自己不搭干。
咱们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哔哔个啥。
包拯凝视着他们,良久问道:“不后悔?”
没人有反应。
冷风吹过,包拯眼中杀机四溢。
“包相,有人送来的书信。”
一个小吏递上书信,包拯打开看了,有些皱眉,犹豫再三后说道:“你等好自为之。”
嘁!
权贵们出去后,有人笑道:“还以为包拯要威胁一番,谁知道却是虎头蛇尾。”
“咱们什么都没干,别说是他,就算是官家也无可奈何!”
“走,喝酒去!咱们再商议一番,好歹要让那沈安倒霉才是。”
“就是,他在京城嚣张多年了,每年挣的钱让人眼红,却不知道分润些好处,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走走走!”
有人把他们的话传给了宰辅们。
韩琦很不满的道:“老夫还没用劲呢,你怎么就把他们给放走了?”
老韩看来是准备威胁一番,可包拯却摇头道:“沈安来了书信,说是此事他自有分寸。”
“他有什么分寸?”韩琦没好气的道:“他分明是怕带累了你。”
包拯的眼中有些忧色,不过嘴硬的道:“年轻人总是要吃吃亏嘛,再说有老夫看着,那些人若是过分了,老夫自然会让他们好看。”
韩琦冷笑着,觉得老包就喜欢装,这样很不好,不和谐。
“担心就担心。”
“老夫不担心。”
“那你抖什么?”
“老夫何曾抖?”
包拯很淡定。
“诸位相公,沈安去了皇城司。”
操蛋的小崽子啊!
包拯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韩琦大笑道:“这就是你的不担心?哈哈哈哈!”
沈安一路进了皇城司,找到了张八年。
他大大咧咧的坐下,伸手要茶水,然后说道:“张都知可有兴趣换个消息吗?”
没人会主动来皇城司,就像是后世没人会主动去监狱一样。
可沈安来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很是淡定。
就像是专门来这里喝茶的。
张八年点头,有人去泡茶。
“什么消息?”
“闻先生的消息,要不要?”
张八年霍然起身,眼中鬼火幽幽,目光闪烁了几下,说道:“你想要什么?”
沈安矜持了一下,张八年冷笑道:“闻先生上次被果果一把火烧坏了,就算是不死也成了丑八怪,这个功劳一直没给果果算,因为某不想吓到她……”
呃!老张这般讲究吗?
“你要消息尽可来问,用闻先生的消息来换,这便是市侩……”
张八年的不屑几乎实质化了,沈安觉得自己很失算,就干笑道;“那要不……不换了?”
你既然愿意白给消息,那哥当然想省省。
“为何不换?”张八年冷冷的道:“你都说出口了,为何不换。”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沈安从未见过这等不要脸的张八年,气得够呛。
张八年见他吃瘪,心中不禁一阵舒爽。
这大宋能让沈安吃瘪的也就是包拯吧,今日某倒是占先了。
“那我妹妹的功劳可还在?”
张八年的脸瞬间更白了。
那是他奚落沈安的话,但果果的功劳哪里会由皇城司来算。
可沈安分明就是认真了。
尼玛!
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啊!
他艰难的点点头,沈安忍笑说道:“闻先生就在汴梁边上的一个村子里……”
“某就知道他还是不死心!”张八年阴森森的道:“他这是想寻机刺杀官家,他在哪?”
“某要消息。”沈安无耻的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某答应了。”张八年迫不及待的想去弄死闻先生。
“消息。”沈安却很坚定的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操蛋!
张八年暗骂一句,“什么消息?”
“某要几个权贵的消息,越黑的越好!”
……
等包拯赶到皇城司时,皇城司大门打开,张八年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而沈安就在边上。
“这是要动手吗?”
包拯拎着笏板走上前,张八年见他杀气腾腾的,不禁满头黑线。
“包公,无事,无事。”
沈安赶紧在他暴怒之前拦住,张八年颔首道:“你倒是有分寸。”
沈安随口道:“某只是担心包公打不过你罢了。”
瞬间张八年脸上全黑了。
合着能打得过就放包拯过来吗?
“那闻小种若是在呢?”
他觉得这个世间能看上眼的人不多,沈安算是半个,所以带着些希望的问了这个问题。
“闻小种在?那就一起打喽。”
张八年凝视了他一眼,包拯见他没事,心情大好,于是难得和内侍和颜悦色的说道:“他是不气死人不罢休,你且去吧。”
是了,沈安这货就是这种性子。
张八年带着人远去,包拯问道:“你找张八年作甚?”
沈安挠头道:“某找他说说话……哎哟!”
包拯一巴掌拍的他抱头鼠窜,然后喝道:“再不说实话,回头就绑着丢政事堂大门口风干。”
边上的官吏在偷笑,有人想到沈安被老包绑着吊在政事堂门口的场景,不禁笑喷了。
沈安委屈的道:“张八年有痔疮,他委托某找药。”
“果真?”包拯觉得不大可信。
沈安为了增加可信度,言辞凿凿的道:“内侍多患痔疮,您知道陈忠珩吧?”
包拯点头。
“他的痔疮可厉害了,一拉马桶里全是血,还是喷射……就是某治好的。”
如今还在饱受痔疮之苦的陈忠珩泪流满面。
“滚!”
包拯被他说的恶心,觉得晚饭都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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