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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17章 一箭双雕,死有余辜

    杨卓超变了。

    上学时他专心致志,放学后一到家中,他就回房间做题,叫吃饭也得三请四请,恨不能一天只吃一顿饭。

    题目很多,但都有范例在,按照杨卓超的理解能力没问题。

    他做啊做,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会不时蹦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解开,渐渐轻松起来。

    ……

    “他是聪慧的,只是在那家学堂里被人打压久了,被同化了,所以说环境很重要,当初丈人选学堂却是选错了。那个先生教课还行,可却不管学生之间的事,谁被欺负了当做没看到,这样的先生,再有才也不能去他的门下读书。”

    杨卓雪这几日郁郁不乐,沈安就来开导她。

    “可如今怎么办?”杨卓雪很是抑郁的道:“爹爹在他寻学堂,可就算是换了个学堂,卓超怕是还这样。”

    沈安点头,但却笑了起来,“为夫说过,此事我来,所以你别管就是了。”

    杨卓雪点头应了,可心中还是有阴影存在。

    沈安也有事,蒲玖最近老是来找他,他避而不见,但这人竟然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

    “让他来。”

    今天沈安有空,也有精神,所以就见他一面。

    一见面蒲玖就跪下了,沈安漠然道:“这是为何?”

    蒲玖抬头,已经是泪流满面,“沈县公,小人错了……”

    沈安讶然道:“你错了什么?这是……喝多了?”

    这话的味道不对,蒲玖说道:“小人该奋力为大宋水军造船,可却懈怠了……”

    沈安叹道:“你如今不是在那些商人船厂里做事吗?和水军没关系。好好做,以后有前途。”

    “小人错了。”蒲玖哭道:“小人愿意奉献自己的忠诚,愿意为您做事……若是背叛,不得好死。”

    这个态度很是诚恳,庄老实在门外和陈洛低声道:“郎君不信他?”

    陈洛点头道:“是不信,从开始就不信。”

    里面的沈安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

    蒲玖满怀希望的道:“如今在汴梁的大食人不少,小人想为他们弄个地方,大家住在一起,也方便官府管辖……”

    “那就去弄吧。”沈安的态度很是无所谓。

    蒲玖心中一喜,说道:“可小人去了开封府,没人管这事……”

    “你的心不够诚。”

    沈安伸手点点他,笑道:“大宋官吏不喜欢心不诚的人,你……既然你行商多年,难道不懂这些?”

    这话里有点醒之意,蒲玖一个激灵,然后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响亮的让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担心这厮会把嘴抽烂去。

    可蒲玖却狂喜道:“小人愚蠢,愚不可及,哈哈哈哈!小人竟然忘记了做事要心诚,多谢沈县公,多谢沈县公,小人这便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庄老实进来问道:“郎君,这事怕是不妥吧?若是他行贿被抓,到时候说是您指使的,虽然没人敢怪罪您这边,可不好听啊。”

    “某没让他行贿。”

    沈安一本正经的道:“他想多了。”

    啧!

    这个郎君很不要脸啊!

    不过这样的不要脸却是沈家上下都希望看到的。

    沈安吩咐道:“那个……去找苏轼,让他有时间来一趟。”

    苏轼在御史台如今算是如鱼得水,靠着好酒量和诗词,很是笼络了一批同僚。大家一起喝喝酒,一起听听小曲,一起那个啥,很快就混作一团。

    中午苏轼就来了。

    “何事?”

    他一副我很忙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酒嗝。

    “大中午就喝酒了?”

    沈安觉得中午喝酒的不是有酒瘾,就是下午不想做事了。

    “和同僚喝了些。”苏轼得意的道:“某作词一首,他们都认输了,然后罚酒,如今都醉醺醺的准备回去……”

    沈安看着他,觉得御史台多了个苏轼,真的是……很乐呵啊!

    大中午就喝醉了,这是御史台还是青楼?

    御史中丞定然要疯了。

    “那个,上半年你得寻摸一个案子来弹劾吧?找到了吗?”

    御史你得有所作为,一年到头你都不弹劾人,或是没弹劾到痒处,那就是渎职。

    所以御史们每年必须要完成指标任务,完不成的,呵呵!

    上次苏轼大嘴巴,结果被人坑了。幸而沈安给他出了主意去弹劾包拯,否则他早就凉了。

    最近他的日子太潇洒,沈安觉得这厮定然是没顾上这事。

    果然,苏轼捂额,头痛的道:“忘记了,某竟然忘记了此事,该死!该死!”

    可要想弹劾人你得有的放矢啊,不然对方铁定会收拾你。

    苏轼愁眉苦脸的道:“没人,最近朝中风平浪静,找不到人弹劾,安北,某死定了。”

    “要不……某去弹劾官家?”

    这厮一脸兴奋,看来还真准备这么做。

    可那是赵曙,不是赵祯,你去弹劾他,小心被穿小鞋。

    沈安觉得自己交友不慎,但还得要为他筹谋一番,“某这里有个主意……”

    “快说快说,回头某请客喝酒。”

    苏轼最喜欢热闹,朋友越多越好,大家一起嗨皮,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吟诗作词,多爽啊!

    这样的日子他能过一千年都不带厌倦的。

    “开封府……敢去吗?韩贽那里,可敢去碰碰吗?”

    苏轼一怔,旋即就爽朗的笑道:“小事小事,别说是韩贽,就算是韩琦,某也敢弹劾他。”

    沈安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韩琦是那么好弹劾的?你若是行差踏错,韩琦就能弄死你。

    这货……真的是不知死活啊!

    想起这厮在历史上的遭遇,沈安就觉得他该回家去教书。

    “那个……最近会有一个人去开封府行贿,你盯紧了他,保证有收获。”

    “谁?”苏轼欢喜不已,觉得上半年的任务完成在望。

    完成了任务,剩下时间咱就能继续嗨皮。

    御史台啊御史台,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一个大食人,叫做蒲玖……”

    沈安的眸色平静,压根看不到半点情绪。

    “好!此事某马上就去办。安北,回头请你喝酒啊!”

    苏轼一溜烟就跑了。

    沈安送他出去,回来后,庄老实问道:“郎君,那蒲玖……若是被抓到行贿,怕是就完蛋了。”

    蒲玖好歹有些作用啊!

    “当初蒲玖被某威胁利诱去帮助水军造船,可他并不尽心。”

    沈安冷笑道:“大食人造船领先大宋多年,可才过了多久?大宋的工匠就能改进战船,而且是持续改进,改动很大,这是什么意思?”

    庄老实一愣神,“郎君,那蒲玖竟然敢藏私?”

    “你以为呢?”沈安说道:“他从开始就没尽心……老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他负手看着花花跑出来,就笑了笑,“后来某就授意那些工匠排挤他,主因就是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大宋战船以后的改进模样。”

    花花跑了过来,脑袋上多了个装饰,很是委屈。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头顶,笑道:“后来他就去了那些商人弄出来的船厂,那就是没了用武之地。某本是在等着他幡然醒悟,那说明此人还能用。可你看他先前来此是为了什么?”

    “他为大食人弄个地方聚居,这事不算过分吧?”

    这年头外藩人自己聚居很常见,但最多的还是大食人。

    “那些大食人在广州和泉州都是这样聚居的。”

    沈安叹道:“这是大宋,不是大食,大宋不歧视外人,不欺负外人,他们为何要聚居?而且……某不喜欢看到他们聚居。”

    以后的泉州,基本上就是大食人的地盘,他们聚居在一起,势力庞大,最后蒲寿庚就成了代表性的人物,执掌泉州市舶司多年。

    一个外藩人能得此待遇,那该感激零涕吧?

    没有,关键时刻,蒲寿庚毫不犹豫的就卖了南宋,算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最惨烈的就是蒲寿庚捕杀南宋皇室……

    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还是致命的一口,这对于绝望中的南宋小朝廷来说就是当头一棒。

    蒲寿庚降元之后,顺风顺水了许久,子孙高官厚禄……

    但最后的结局依旧很惨烈。

    明朝建立,清算奸贼时,蒲寿庚榜上有名,于是被掘墓鞭尸,子孙沦为贱籍,大快人心。

    庄老实不懂郎君的打算,但觉得他对蒲玖的戒心太重了些。

    “大宋出海……水军出海是要为大宋寻找新财源,商船出海是为了挣钱,这些哪一样和大食人能脱开干系?”

    沈安想到大宋海洋政策的变局,不禁很是欣慰,“大宋挣的钱越多,大食人的就会越少,此消彼长,他们会愤怒,会寻求改变,到时候……”

    沈安的眸色冰冷,让庄老实想到了杀戮。

    “苏轼大大咧咧的,定然找不到证据,让闻小种去一趟,盯着蒲玖,一旦发现他行贿,随即下手拿了证据,交给苏轼。”

    庄老实应了,“郎君,闻小种出马,这蒲玖死定了。”

    沈安先是让蒲玖放心大胆的去行贿,真是贴心贴肺,可一转眼他就把蒲玖卖给了苏轼。

    而苏轼顺势弹劾他们行贿受贿,又是功劳。

    这是……一箭双雕啊!

    庄老实对沈安的谋划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觉得这个主人以后的前程真的不可限量。

    只是有些不要脸!

    沈安点头。

    “某给他留过活路,几次三番的给了他余地,这便是不逼狗入穷巷。可他却辜负了某的心思,那就是……死有余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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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大嘴巴依旧,动手

    行贿受贿这等事儿没法断绝,只要人心人性不变,想彻底断绝就是奢望。

    不给钱不给财物,但可以换另一种方式啊!

    利益交换的方法很多,不一定得是赤果果的金钱交易。

    这便是高端行贿受贿。

    蒲玖原先经商多年,对于行贿颇为精通。到了汴梁后,他也通过行贿获得了不少好处。

    但最近他的日子不好过,他担心会被人盯着,所以聚居地之事就没敢去行贿。

    得了沈安的首肯后,他觉得自己解开了一道束缚,浑身轻松的能随时飞起来。

    回去后他寻摸了一番关系,最终托了人情,把开封府户曹参军事毛诩请到了酒楼喝酒。

    毛诩看着很是儒雅,风度翩翩。

    酒过三巡,他就开口道:“怎么没有女伎歌舞?”

    他说话时目光清明,显然并非是好色之徒。

    这就是主动性试探。

    一旦叫了歌舞,两人之间就不能谈犯忌讳的事儿。

    而不叫歌舞,蒲玖今日请客就是有犯忌讳的事儿要求自己。

    官场就是个修炼场,只要在里面打滚几年,这人想单纯都不可能。

    蒲玖心知肚明,就起身给毛诩斟酒,然后说道:“小人这里有个事……不大不小,却是您这里的事。”

    这事儿你能办理,好处自然不差。

    好处不能说,但凡说了,这就是交易。

    可现在的官员大多喜欢标榜自身的节操,能说交易吗?

    不能。

    所以心照不宣就是了。

    毛诩淡淡的道:“是何事?”

    蒲玖俯身,微笑道:“某有些同乡,他们对大宋忠心耿耿,一直想成为大宋人,可……您知道的,这要户籍……”

    “户籍不好办!”

    所谓的户籍不是指确定他们是大宋人,而是同意他们长期入住在京城汴梁,此后子孙甚至都能参加汴梁的科举考试。

    这个大抵就有些永久居留权的味道,时间长了,就再无人置喙。

    在蒲玖看来,所谓的不好办不过是托词罢了,他笑道:“您是户曹参军事,掌管户籍和田宅,您管不了,谁能管?他们也没这个权利不是?哈哈哈哈!”

    这个算是小小的吹捧,不过还得要看好处。

    蒲玖笑道:“小人的家族最近出海贸易,得了不少好东西,只是汴梁识货的人太少,想卖都没地方卖,价钱那么便宜啊!竟然都没人买。”

    毛诩微微点头,觉得这是个聪明人。

    行贿也得讲究手段,直接塞钱倒是方便,简单粗暴,但愿意接的都是撒比,没见过钱的贪婪货色,迟早会翻船。

    可买卖就不同了。

    蒲玖有货卖不出去,某买了,这能算是受贿?

    这人不错。

    而且手段高超,可以长期交往。

    毛诩心中有数之后,就举杯道:“怎么没有歌舞?”

    此刻他再提歌舞的含义却不同了,因为事情办成,无需再谈什么忌讳的事儿,大家开始嗨皮吧。

    蒲玖大喜,但面上不显。他拍手道:“快些来。”

    房门被推开,一队女子走了进来。

    乐声起,歌舞起,夜色就显得格外的迷离。

    毛诩赞道:“这才是日子啊!”

    人活世间的要求各自不同,有人要平淡,有人要炽热。

    毛诩就觉得生命最好是燃烧起来,从头到尾都是炽热的。

    而酒色就是给生命加热的最好方式。

    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蒲玖淡淡的道:“这些女子……今夜您都可享用。”

    什么叫做卖艺不卖身?

    砸钱下去,从不从?

    不从?

    那就再砸!

    蒲玖见那些女伎面露喜色,就不屑的道:“您知道的,某行商多年,见多了这些。但凡能用钱能办成的事,那都不是事。”

    这时他已经对毛诩多了些轻蔑,但言语间依旧很尊重。

    只需交往几次,他就有把握让毛诩变成个没骨头的官员,在自己的面前摇尾乞怜。

    大宋官员……那不是个笑话吗?

    女伎的舞姿越发的诱人了,毛诩的眼中多了温度,说道:“你这话让某想到了一人。”

    “谁?”

    又用钱征服了一个官员,蒲玖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所以就有些漫不经心。

    “沈安。”

    毛诩叹道:“那人才是真有钱,钱于他而言压根就不是事,他若是想使钱来砸人,汴梁城中没几个能挡住。”

    他见蒲玖有些面色古怪,就笑道:“知道吗,宫中都因为掺和了他的生意,用度才宽松了些,否则连圣人和娘娘们都要织布……嘿!有钱到了这个地步,沈安却主动分润出去,给了大王不少份子,这人有钱真的和你等不同,他就不猖狂,而且知道进退,难得啊!”

    蒲玖僵硬的点点头,觉得很憋屈。

    若是说的别人,他都敢辩驳一番,可那是沈安,论钱财能碾压他,论权势能弄死他,论能力能让他自惭形秽。

    “这个世间为何会有这等人呢?”

    蒲玖摇头叹息,外面的一个黑影紧紧地贴在窗户边上,冷冷一笑,然后就滑了下去。

    苏轼也在喝酒,而且很巧的就在隔壁。

    同僚们在问他上半年要弹劾谁,苏轼只是摇头,但却自信满满的道:“某已经有了腹案,你等无需担心,回头,咱们依旧……啊!依旧!”

    回头咱们涛声依旧!

    同僚们使出各种手段,可大嘴巴苏轼却不肯说,一点口风都不露。

    “这个苏轼竟然成熟了些。”

    同僚们都知道他的大嘴巴属性,但此次竟然变了,不禁都有些赞许。

    苏轼喝多了,突然指着一个同僚说道:“你……上次你和那妇人勾搭,可好上了?”

    那同僚面如土色道:“没有的事,子瞻你喝多了,你真是喝多了。”

    这年头你可以去外面包养小三,但勾搭妇人却是第三者插足,往往被人所不齿。

    “嘿嘿,还说没有?”苏轼醉眼朦胧的道:“上次某看到你去了那地方,你可是租了屋子和她相会?啧啧!果然是……”

    “子瞻!”

    那同僚恨不能找针线来缝住苏轼的嘴,然后弄死他。可最后只得罚酒了事。

    苏大嘴毛病依旧啊!

    而且依旧是招人恨。

    不过他的性格豪爽,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他的大嘴巴属性,反而觉得这是苏轼坦诚的表现。

    人无癖不可交嘛,苏轼的癖好就不错,专门揭人短,专门泄露别人的事儿……

    众人想到先前他不肯透露准备弹劾谁的事,就笑道:“这是骗人的。他若是有了目标,定然会说出来。”

    大嘴还是大嘴,大家都放心了,不必担心被苏轼赶超。

    一夜皆大欢喜,第二天下午,苏轼就被叫去了沈家。

    “那个蒲玖已经行贿了……动手!”

    苏轼看了看证据,拍着胸脯道:“好!”

    ……

    清晨的小朝会,外面阵阵微风吹来,让人觉得飘飘然,很是舒坦。

    “今年的天气不错,看来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别人感受到这股飘飘然,大抵是会作诗词,可宰辅们想到的却是这个天气能对大宋有什么好处。

    这便是宰辅。

    包拯走在中间,进殿之后,见赵顼站在最后面,就有些不满,“大王该站前面些,否则不尊重。”

    这是未来的太子和帝王,站在宰辅的身后算是什么事。

    韩琦有些尴尬的道:“这是大王自己要求的。”

    老包你别找茬啊!否则老夫给你好看。

    包拯看了他一眼,说道:“臣子就是臣子,大王若是说让咱们坐上面去,难道咱们也去?”

    韩琦看了一眼上面的御座,脑门上全是汗。

    你个老不修的包拯,那个地方是咱们能说的?

    赵曙可不是赵祯,他要是哪天抽抽了,说不得就会想起这些事,然后来个秋后算账。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韩琦,你却能在边上嘲笑老夫愚蠢……

    “陛下到……”

    赵曙来了,被包拯顶的想吐血韩琦正好找到了借口,“下次再和你辩驳!”

    包拯淡淡的道:“随意。”

    老夫怕了你吗?

    赵顼全程观战,但不想掺和。

    有了包拯在,他也算是有了个帮手,隐晦的帮手。

    沈安和他的关系不消说,而包拯和沈安的关系更是不消说,这么一转弯,包拯竟然有些自己人的意思。

    这个关系很微妙,很有趣啊!

    赵顼在琢磨着这种弯弯绕的关系,就听赵曙说道:“御史苏轼弹劾开封府韩贽,说他御下不严,导致贪腐横生。还说什么商人公然行贿,开封府却视若未见,可见大多渎职。”

    宰辅们有些惊讶。

    这苏轼一般情况压根就不冒泡,很少听到他弹劾人。可却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上次他弹劾包拯,大家都认为他将会被包拯亲手撕成碎片,可没想到却是沈安的安排。

    可这次呢?

    这次苏轼竟然把整个开封府衙门的官吏们都卷了进去。

    可见大多渎职!

    这个地图炮太猛,一炮就糜烂了开封府。

    韩琦皱眉道“陛下,臣听闻苏轼有些大……就是喜欢信口开河,就怕他此次也是如此……”

    赵曙也听闻过苏轼大嘴巴的名号,于是说道:“去把苏轼和韩贽叫来。”

    曾公亮笑道:“这多半是夸张了。”

    欧阳修是苏轼的伯乐,也不满的道:“语不惊人死不休,苏轼最近可是耽误了不少,还是要读书啊!”

    稍后苏轼和韩贽来了,赵曙问道:“韩贽,苏轼弹劾开封府有人受贿,你可知道?”

    韩贽讶然道:“陛下,没有的事啊!”

    他看向苏轼,心想这人怎么就撕咬到老夫的地盘上来了呢?

    年轻人,你这是想借着弹劾老夫一战成名吗?那老夫来成全你。

    好脾气的韩贽也怒了。

    苏轼从容的道:“陛下,臣听闻开封府户曹参军事毛诩受贿了,行贿的乃是大食商人蒲玖。”

    “蒲玖?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

    “是啊!老夫好像也听过。”

    苏轼介绍道:“这位蒲玖就是原先帮助水军造船的那个大食人。”

    “想起来了。”

    赵曙也想起来了,就问道:“他为何行贿?”

第1019章 逃过一劫

    行贿得有动机,否则就是脑残。

    苏轼说道:“最近几年汴梁的大食人多了不少,他们想弄一块地盘来给自己居住……可汴梁的地价贵,要想收拢地盘不容易,除去钱财之外,还得开封府同意。所以蒲玖就去找到了毛诩。”

    “大食人……”赵曙说道:“记得泉州和广州他们都是聚居在一起的吧?”

    “是,陛下的记性让臣惭愧。”韩琦的马屁很没有营养。

    韩贽憋不住了,说道:“可有证据?”

    御史虽然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可你苏轼一发地图炮就轰烂了大半个开封府,若是没有证据的话,我韩贽就亲手撕了你。

    “有。”

    苏轼说道:“蒲玖卖了一批宝贝给毛诩……”

    “卖?”

    韩贽突然就笑了起来,“买卖?”

    苏轼点头,正准备说话时,韩贽说道:“你……年轻人,老夫在开封府的时日是长了些,可老夫已经上了奏疏,请求外任,你这个弹劾……有些不知所谓吧?”

    开封府也就是京城,一如后世的顺天府。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主官基本上任期都不会长。可韩贽却长了些,所以他非常知趣的上疏请求外任。

    这种比较识趣,不识趣的自然会有人来弹劾他,就像是当年弹劾文彦博一样。

    韩贽就认为苏轼是察觉到了这个情况,但又不知道他已经上疏求去,所以立功心切的找了借口来弹劾他。

    他此刻眉头皱起,不怒自威,大有收拾苏轼一番的意思。

    赵曙说道:“此事……买卖,什么买卖?行贿……”

    在他看来,行贿不就是送钱送礼吗?

    怎么买卖也是行贿了?

    苏轼说道:“陛下,以往查的贿赂案子大多是送了钱物,可蒲玖却不同。”

    他心中得意,抚须说道:“那蒲玖乃是大食商人,从到大宋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行贿,从南到北,他行贿过的官吏不胜枚举。他这等人,早就把行贿弄的和吃饭穿衣般的顺畅自如,哪里还会送财物……”

    他拿出一张纸,“陛下,这是他们之间的买卖,一块龙涎香,竟然只要了五十贯……陛下,那是龙涎香啊!还那么大……”

    苏轼比划了一下大小,韩琦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得有半斤?”

    卧槽!

    宰辅们都震惊了。

    这不是震惊于龙涎香价值,而是震惊于这个行贿的东西。

    欧阳修怒了,出班道:“陛下,近海之地偶有云气罩山间,渔民乃知有龙眠于其下,或半载,或数十载,渔民山民相守,等龙醒来归去,往起卧处视之,必有龙涎……这等宝物常人如何能用?若是为真,蒲玖该杀,毛诩该杀!”

    包拯说道:“臣请去查此事。”

    老包出动,那绝对是不见血不收兵。

    赵曙生气了,“朕时常感到头疼焦躁,焚龙涎香即可缓解,可此香太贵,朕只能忍着。可一个小吏竟然这般猖獗,一个商人竟然这般大胆,大胆!”

    赵曙怒了,拍打着座椅说道:“拿了来,问话,让张八年问话!”

    朕都舍不得买龙涎香,你们倒好,一个大食商人就敢用龙涎香来行贿,一个小吏就敢大大咧咧的受贿,这特么把朕当做是什么了?

    他怒不可遏,见苏轼在边上云淡风轻,就问道:“但凡有假,你便去泉州看看。”

    泉州那边的大食商人多,苏轼若是去了,那些大食商人不会给他好脸色。

    这便是惩罚。

    越生气,惩罚就越重。

    苏轼颔首道:“陛下放心,臣忠心耿耿,从不虚言。”

    大佬,某可是诚实可靠小郎君啊!

    赵曙看着他,目光一转,就盯住了韩贽,“怎么回事?”

    苏轼弹劾的理由一出来,韩贽也有些愣住了。

    他原先以为苏轼是准备隔山打牛,利用弹劾毛诩来让他滚蛋。

    可现在来看定然不是。

    龙涎香啊!

    一个小吏竟然敢收取这等东西,作死呢!

    而且连带他都灰头土脸的。

    这事儿还真不是针对自己的?

    韩贽冲着苏轼拱手,说道:“若是真的,老夫便是犯了错,不怪你。”

    苏轼不禁看了韩琦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同样是姓韩,人韩贽为啥就那么磊落,而你韩琦却那么……跋扈呢?

    韩琦心中有火气,可想来想去,苏轼这等官场新丁却不好发作他,否则御史台会蜂拥而至。而且苏轼还和沈安交好……

    罢了罢了,饶他一次。

    蒲玖正在家里等待好消息,一群大食商人也在一起聊天,气氛不错。

    “此事……稳了。”蒲玖有个野望,他希望能出人头地,但不只是有钱,还有权利。

    而权利需要上位者的施舍,所以他就看中了这些同乡。

    自己出手把他们聚拢在一起,然后成为他们的首领,这样的话,聚合起来会有多大的力量?

    无数钱财啊!

    这年头钱能通神,只要舍得砸钱,自己说不定能在大宋弄个高官做做,到时候……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他的微笑就更真诚了些,“你等放心,沈县公和某交好,以后咱们聚居在一起还怕什么?等着过好日子吧。”

    “可是那个财神沈安?”

    蒲玖点头,一脸的矜持。

    “可是那个喜欢堆积尸山的沈安?”

    蒲玖颔首,面色微冷。

    马丹,那个沈安有几个面,有财神,有文宗,有武人,其中武人最让人害怕。

    所谓尸山就是京观,无需去看,只要在脑海里想想,蒲玖就觉得的慌。

    这样的汉人最让人害怕。

    不过现在好了,咱们已经进来了,哈哈哈哈!

    他微笑道:“放心,沈县公此后是自己人。”

    众人不禁欢喜鼓舞,蒲玖淡淡的道:“大家都准备一下……”

    “嘭!”

    一声巨响,接着房门就飞了进来。

    飞尘漫天中,门外来了个干瘦的男子,一身衣裳看似都空荡荡的,仿佛里面虚无。

    “张八年!”

    一个见过此人的大食商人不禁嘶声喊道:“小人有罪!”

    这个魔鬼来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来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张八年缓缓走进来,走到了蒲玖的身前,问道:“蒲玖?”

    蒲玖吸吸鼻子,压着紧张,“是,小人就是蒲玖。”

    张八年一巴掌就把他扇倒在地上,然后亲自出手把他拎了出去。

    一屋子的大食人浑身颤抖,稍后进来几个皇城司的人,把他们一一叫出去问话。

    “大宋不禁商,可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老实些总是没错的。”

    皇城司的人问清楚了情况,就把他们放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人专门警告了他们。

    “谨守大宋的律法,不要想着走捷径,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大宋的琼州需要你等去修路,若是想的,只管说,只管做。”

    这群人因为没有劣迹而被释放,蒲玖却进了皇城司,一进去就遇到了毛诩。

    难兄难弟相遇,毛诩嘶吼道:“是他在陷害下官!是他……”

    蒲玖这才知道是行贿的事儿犯了,他原先以为通过买卖能规避违律的风险,可事实告诉他,只要上面想查,这些所谓的手段压根就是雕虫小技。

    皇城司的人正准备用刑,可一见这场面,就把他们二人弄在一个屋子里,也不捆。

    “你这个畜生,就是你!就是你!你说那东西不值钱,某就信了你,可如今竟然是龙涎香,你害死了某啊!”

    “放屁!那东西是你索要的,说什么不给好处就不给我等办事,就别想在汴梁定居……”

    “你竟然陷害某!啊……”

    里面一阵打斗,稍后有人拉开大门,就看到两个满脸被抓的烂兮兮的家伙。

    “是他!”

    “是他!”

    两人互相指着对方。

    “问话!”

    有了这个铺垫,后续略微动刑就得到了结果。

    张八年进宫去禀告了此事。

    “是蒲玖主动行贿,不过毛诩也是欣然接受。”

    韩贽出班,“臣有罪,请出汴梁。”

    这事儿他有责任,但责任不大,自请出汴梁,这就是给赵曙方便。

    赵曙说道:“你且去。”

    这便是稍后处置的意思,可见赵曙对他还是不错。

    韩贽走后,赵曙看着苏轼,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行贿受贿一般很难拿到证据,所以赵曙真的很是好奇。

    而且苏轼这货据闻工作很不努力,没事就呼朋唤友的去喝酒,然后留下了无数诗词,让汴梁文人捶胸顿足,只觉得有这厮在汴梁,我等的诗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人太有才了,让人觉得在他的面前很压抑,无地自容的那种味道。

    才华啊!

    这人的才华就像是赵宗谔的屁,无声无息,却不间断的喷出来,挡都挡不住。

    赵曙摇摇头,觉得这等人大抵就是天才。

    苏轼说道:“臣是无意间遇到了蒲玖,听他说什么要拿龙涎香送人。臣一想就不对劲,于是就跟着他……后来就看到他和毛诩碰面,两人还假惺惺的做买卖,可那点钱怎么能买到龙涎香?臣觉着不对,后来一查受贿的是毛诩,就从他的职务里找到了缘由……”

    说完他挑挑眉,官家,臣聪明吧。

    赵曙点头,“朕本以为你在御史台无所事事,正准备让你去广南西路磨砺一番,看来你还是有些抱负的。好好干。”

    瞬间苏轼就差点抽了过去。

    广南西路?

    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啥时候才能回来?

    运气啊运气!

    安北,你真是某的救星啊!

    这一刻苏轼对沈安真是感激零涕。

    ……

    昨天爆更,元气大伤,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020章 是要和平,还是要刀枪?

    “聚居地之事,诸卿如何看?”

    赵曙显然还在火气之中,韩琦说道:“陛下,广州和泉州等地,大食人聚居已成惯例。”

    大家都是点头。

    所以萧规曹随,所谓惯例,这些都是施政的关窍。

    为政之道,特别是宰辅,首要便是稳重。

    所以萧规曹随,遵循惯例做事,这是无可厚非的。

    “谁的惯例?”

    苏轼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诸位相公,那些大食人原先垄断了海贸,获利甚丰,于是他们就在各处定居下来。那些小国自然不敢,也不会置喙,可这是大宋!”

    宰辅们都在看着他,觉得有些纳闷。

    这个苏轼外号苏大嘴,往日也没见他对朝政发表什么看法,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曙鼓励道:“你说说,朕听着。”

    他担心苏轼在自己和宰辅们的注视下会紧张,可也不想想苏轼是谁。

    这是苏仙啊!

    能写出大江东去的苏仙,大抵面对神仙也不会紧张。

    他从容的道:“大宋自有律法在,外藩人要想在大宋定居可以,可聚居却不妥……”

    宰辅们都有些不渝,苏轼视若未见,“诸位相公想想,若是到了以后,这些人想做些什么,怎么办?”

    曾公亮还以为他会说出些什么道道来,听到是这个,不禁就松了一口气,笑道:“他们若是要闹腾,要造反,不说汴梁禁军,只需巡检司就能压下去,这个……哈哈哈!”

    他觉得是个笑话,可包拯却肃然道:“陛下,臣想起了安禄山。”

    “前唐对安禄山不可谓不厚,可他造反却毫不犹豫,由此可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以为苏轼之言甚好,外藩人要在大宋定居可以,但不得聚居,否则以后一旦有变故……”

    他看了曾公亮一眼,“曾相,居安思危啊!”

    太平鼎盛的时候,宰辅就得为以后的衰弱期做准备,这才是名臣。

    否则就想着大宋以后顺风顺水,那等人在包拯看来,不配为宰辅。

    曾公亮拱手道:“是,老夫却轻浮了。”

    他觉得自己先前的话口快了些,没想透彻。

    赵曙见他认错干脆,就赞许的道:“人孰无过?有过改之就是了。苏轼……你如何看?”

    他问话时看了包拯一眼,显然对包拯的反应极为满意。

    居安思危,这思路和焦虑症、抑郁症患者的思路如出一辙。

    但凡是抑郁症和强迫症患者,他们都不喜欢自己的环境出现问题,一旦出现问题,就必须要马上解决。

    而且他们总是对未来抱着怀疑和焦虑,总是担心未来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儿。

    于是整日焦虑抑郁。

    这种病情很让人头痛,但换个想法,这种病情实际上就是居安思危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这一刻,精神病患者赵曙和大宋名臣包拯惺惺相惜。

    这是赵曙给的考题,苏轼想了想,“陛下,臣以为以后的大宋定然会物华天宝,于是引得外藩人纷至沓来。可他们来了大宋该怎么办?臣以为,大宋该敞开胸怀!”

    苏轼的热情仿佛是天生的,他的大气也是如此。

    “大宋敞开胸怀,可却不能任由他们自作主张,比如说大宋,难道要在汴梁弄一块地盘变成外藩人的聚居地?那是什么?臣以为万万不妥!”

    赵曙突然问道:“前唐呢?”

    前唐当真是敞开了胸怀,广迎各方来客。

    苏轼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可前唐也就兴盛了那些年,正如同烟火和昙花,灿烂却短暂。”

    “臣以为,大宋兴盛时,一切皆不是问题。可大宋未来能保证长久的兴盛吗?”

    苏轼提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就退到了边上。

    赵曙微微颔首,“是啊!兴盛兴盛,可纵观史书,从始皇帝开始到汉唐,兴盛的时日越发的短暂了,外敌总是会越发的庞大,自己却越发的孱弱……这是个问题……皇子怎么想的?”

    小透明赵顼被揪了出来。

    他一脸纯良的模样让苏轼不禁低声自语,“怎么和安北那么像呢?”

    “陛下,臣以为世间永无恒强的国家,不可能会有。”

    这个回答让人沮丧,欧阳修说道:“大宋定能兴盛千年万年。”

    包拯干咳一声,“这等话在这里就别说了。”

    什么千年万年,能再兴盛两三百年,估摸着太祖皇帝就能从坟墓里扒拉出来,兴奋的拉着汉唐帝王吹嘘自己的儿孙是多么的牛笔。

    但凡有理智的都认可了赵顼的话,并致以赞许的目光。

    “大王很清醒,陛下,这是大宋之幸事。”

    赵曙点头,很是欣慰。

    什么陛下万岁,什么帝国万年,这些在上位者的眼中都是忽悠。

    当然,帝王老了例外。

    老了的帝王会昏庸,会寻求长生不老,会寻求帝国永存。

    但赵曙还在壮年,所以此刻的他很清醒。

    “至于外敌,臣以为外敌永远都不会断绝,在以后的岁月里,外敌会不断挑衅大宋,而大宋要如何应对?臣以为文武不可偏废,还有耳聪目明。”

    赵顼微微昂首,看着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何为耳聪目明?”赵曙问道。

    “就是去察觉这个世间,看看除去大宋之外的势力,不管大小都要去查明他们的实力,分析他们,若是对大宋有威胁,那么就要提前动手……”

    说到这里,赵顼却反过来,“从汉唐来看,中原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出于自身,自身糜烂了,外敌才能得逞。所以臣以为,自身强大才是道理。至于外敌,去查清他们,然后……派出使者,去问问他们是要和平还是刀枪。”

    赵曙的身体微微后仰,微笑不可抑制的从嘴角洋溢开来。

    这便是我的儿子啊!

    韩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想到了赵祯。

    太宗留下了个烂摊子,真宗接手,这个摊子就被他弄的更烂了。

    赵祯登基,他曾经雄心勃勃想把这个大宋带离衰落的轨道,可惜失败了。

    然后就是赵曙。

    赵曙很强硬,而且极其的不耐烦。

    在对待外部威胁上,赵曙还能保持些沉稳,但却不肯退让。

    太宗和真宗摆烂,仁宗守成,到了赵曙则是开始了进取。

    赵顼呢?

    这位大王的姿态极为积极主动,对内他暗示要积极进取,不能容忍汉唐的内耗发生。对外,他更是亮出了狰狞的一面……

    “查清他们,派出使者,问问他们要和平还是刀枪!”

    包拯赞道:“这才是大宋的皇子,臣为陛下贺。”

    内部保持不内耗,主动出击。

    这便是赵顼的政治宣言。

    “臣等为陛下贺!”

    宰辅们躬身道贺,赵曙微微抬头,微笑道:“朝气蓬勃,这样的皇子让朕心中欢喜,你这段时日的功课不错,也要时常出去走动走动才是。多去看看外面,看看民间。”

    这是给赵顼放假了,而且又开了后门,让他能经常出入宫禁。

    这等待遇,大宋以前的皇子好像没有过吧?

    由此可见赵曙的满意和赞许。

    “多谢陛下。”

    终于又能出去浪了啊!

    赵顼看了苏轼一眼,心想要不要下午就和苏轼比拼一番酒量。

    可他觉得自己的胜算不高。

    要不……下点药?

    他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苏轼莫名其妙的觉得浑身一寒,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谁在念叨某?

    他看看左右,宰辅们很是正经,赵顼更是正经。

    “苏轼。”

    “臣在。”

    苏轼忘却了刚才的感觉,出班。

    赵曙看着他,笑道:“当初你制科三等,汴梁震动,都说你是大宋难得一见的天才,朕当时也深以为然。后来你在西北也多有立功,更是让朕心中欢喜,想着好生培养一个未来的重臣出来……”

    这个期许颇高,关键是赵曙说一直在关注这苏轼,直接就让他感动了。

    苏轼哽咽落泪,“臣……臣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的厚恩,此后当兢兢业业,为大宋,为陛下效命。”

    “好!”

    赵曙看看群臣,说道:“人说盛世,必然是明君在位,名臣云集,如今看看这朝堂,再看看苏轼这些年轻人,朕觉得……大宋的盛世必然不远,诸卿,努力。”

    “是!”

    宰辅们都很是激奋,韩琦说道:“如今辽人败北,臣看到了恢复幽燕的希望,只等大宋渐渐兵强马壮,渐渐钱粮堆积如山时,就是大宋北上的那一日到了。”

    包拯作为前任三司使,对财政情况了如指掌。

    “目前市舶司的收益不断增长,各地因为金肥丹的缘故增收不少,陛下,三司渐渐有了结余,用不了几年,就会存下一大笔钱粮,到时候……”

    君臣的呼吸就是一紧,只觉得那种期待感猛地从心底冲了上来,让人眼睛发热。

    随后各自散去,苏轼一出去就和赵顼走在了一起,说道:“大王,明日出来喝酒?某最近在汴梁四处寻摸,找到了不少好酒好菜的地方,咱们且去喝半月……”

    边上的内侍听到了,心中不忿,觉得他是带坏了赵顼,就去告状。

    赵曙正在和陈忠珩说话:“那个苏轼最近很是浪荡,我本以为他就这么颓废了,谁知道竟然还知道奋发,可见颓废是假,只是寻摸弹劾官员的证据罢了,是个可造之材。”

    那个内侍急匆匆的过来,被拦住问话,稍后被带了过来。

    “何事?”赵曙心情轻松,准备回去吹一曲。

    内侍说道:“陛下,刚才苏轼怂恿大王……说是能出宫了,他寻摸了许多好酒好菜的地方,先喝半个月……”

    赵曙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杀人的心都有了。

    朕才将夸赞你是假装到处吃喝,实则是寻找证据,可你马上就原形毕露……

第1021章 沈县公砸钱

    一般的臣子面对帝王总是战战兢兢,能把话说利索了就算是有前途。

    但苏轼不但说话利索,还有些小瑟。

    赵曙觉得他就是个人才。

    帝王最喜欢的就是发现人才,简拔人才,这个人才越发光越热,后世就会记得自己的眼光独到。

    赵曙先前就觉得自己发现了苏轼这个未来的名臣,很是自得。

    可转眼间,苏轼就用自己的表现让他无语。

    “都不省心呐!”

    赵曙纠结的站在空旷的地方,负手看着前方。

    前方有两个小内侍在打闹嬉笑,看到赵曙后,吓得赶紧跪在那里。

    “朕很可怕?”

    赵曙觉得自己很仁慈,陈忠珩笑道:“陛下您的龙威……”

    “哪来的龙威?你这个词越发的新了。”

    若是旁人,或许会喜欢这种马屁,可赵曙不同,他对这个世间都带着疑问,所以陈忠珩算是白费力气了。

    “朕的威严大概也就是在宫中。”赵曙对此很清醒,“今日看了这个案子,朕这才知道,原来行贿受贿有千般变化和手段,朕就在想啊!宰辅们收了没有?比如说一幅古画,一幅字,帮他们的一个忙,帮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好处……这些有没有?”

    卧槽!

    陈忠珩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妙。

    赵曙的情绪渐渐的失控了。

    “他们高官厚禄,可兀自不满足,整日迎来送往,丑态百出!”

    陈忠珩不知道赵曙说的是谁,但这个姿态不大对啊!

    官家好像对臣子的节操提出了质疑。

    精神病患者的疑心病犯了……

    唢呐声再度传来,高滔滔听到后,讶然道:“怎么不高兴?问问。”

    飞燕去问了陈忠珩,回来说道:“官家今日听到了一个行贿的案子,手段高超,官家就觉着臣子们怕是……大多有问题。”

    高滔滔叹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间哪有什么完人?这话还是官家以前说的,如今他却迷障了,可见病情反复。告诉他们,不要吵到官家。”

    这毛病一犯,赵曙就不想见人,喜欢一个人蹲着,琢磨怎么把病情压下去,直至好转。

    陈忠珩看了一眼高滔滔,犹豫着。

    高滔滔瞥了他一眼,“怎么……这是有话不敢当着我说?”

    陈忠珩是赵曙的身边人,按理和皇后不过招。

    可架不住帝后亲近啊!

    要是惹怒了高滔滔,说不得哪天她吹个枕头风,一阵风就能把陈忠珩刮去某地挖坑种地。

    女人都是这么小心眼的吗?

    陈忠珩心中腹诽着,说道:“圣人,那个……龙涎香啊!”

    高滔滔一拍脑门,光洁的皮肤上就多了几道红痕,然后说道:“倒也忘记了此事,哪里有龙涎香?”

    赵曙的病情需要龙涎香,可这人却说太贵了,奢靡,不肯买。

    可龙涎香再贵能贵到哪去?和帝王的身体比起来,那点钱算是事?

    迂腐啊!

    高滔滔觉得自己的丈夫真的是……太迂腐了。

    “这个案子就是龙涎香,如今那香料就在皇城司的手中。”

    “拿了来,给官家烧上。”

    高滔滔很果断,陈忠珩马上就去了皇城司。

    稍后,正在吹唢呐的赵曙觉得很轻松,他吸吸鼻子,回身就看到了妻子,以及那个冒烟的香炉。

    “龙涎香?怎么来的?”

    赵曙疲惫不堪的坐下,此刻他只想睡觉。

    “就是那个行贿的赃物。”高滔滔想说是老天赏赐的,可赵曙多半不信,反而要说她奢靡。

    这年头做夫妻都要照拂他的脸面,否则哪天人老珠黄了,来个新人咋办?

    赵曙点头,“人说帝王为龙,为上天之子,我以往不信,可如今却信了。”

    赵顼(xu)来了,站在门外听到了这话,不禁有些担忧。

    但凡帝王认为自己是神灵下凡或是神龙转世的,基本上都没好下场。

    哥是龙啊!

    长龙!

    那个啥……哥会翻滚,会腾云驾雾……

    这等帝王会发狂,会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时日长了之后,人就抽抽了,会经常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出来。

    “我这个病情反复,吹吹唢呐就能压一压,可终究没法纾解。龙涎香却不同,果然是龙涎……”

    朕是龙,当然要吸吸龙的口水……

    赵曙舔舔嘴角,不自觉的吸溜了一下。

    赵顼觉得有些恶心,他悄然退后,然后出宫去寻到了沈安。

    沈安已经得知了苏轼扬威的消息,见他来了就说道:“子瞻说晚些时候请客,不醉不归,你可能来?”

    “有事。”赵曙现在没心思去喝酒,就把自家老爹认为自己是龙的事儿说了。

    “龙涎?”沈安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很是肆意和轻松。

    赵顼的脸都黑了,觉得这厮不够意思。

    你不说帮忙想个办法,还在那里取笑,这是朋友之道吗?

    “记得小时候我爹爹经常会发作,焦躁不安,然后走来走去……后来走累了,他就躺着,可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沈安停住了大笑,静静听着。

    “那时候他会叫人捶打自己的脑袋,说是难受……”

    “那时候他看着很可怕,鼻息咻咻,眼睛发红……但他却还有理智,只是焦躁不安,彻夜难眠。”

    这个症状已经不轻了,沈安想到赵曙多年的病情竟然能熬过来,竟然没变成神经病,就觉得这位是真强悍。

    “后来做了皇子,他发作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所以我知道,万事顺心就是最好的药。可这个世间哪来的万事顺心,一点波动就能激起不安……”

    赵顼显得很是纠结,沈安劝慰道:“这是一种病,官家如今已经控制的非常好了,压根就看不出来。”

    赵祯当年就当着群臣的面发病,和疯子一般。和他比起来,赵曙真的好了很多。

    不过这也让沈安怀疑老赵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否则赵祯有毛病,赵曙也有毛病。

    不过旋即他就释然了。

    这不是毛病,这是压力。

    帝王这个职业……特别是大宋皇帝这个职业真的很累。

    你想独断专行吧,群臣会把你喷成狗。你想置之不理吧,他们也会把你喷成狗。

    而大宋内部问题之多,让帝王都想化身为补锅匠,这里补补,那里补补,好歹熬过去了再说。

    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外部。

    辽人西夏人,最后连特么交趾人都来欺负一把,这个真是太过分了吧?

    在这样的环境下,脆弱些的人自然扛不住,然后精神崩溃。

    “龙涎香很好,只是我爹爹却说奢靡,不肯买……”

    赵顼很忧郁的道:“自己的钱,而且还是治病的东西,说什么奢靡呢?我觉着这种想法真的不可理解。”

    这就是代沟!

    不过却是让沈安欢喜的代沟。

    咱有事就解决了,别矫情。

    赵曙这种就是矫情,自己折腾自己。想把自己折腾成一个伟大的帝王,可你得先养好身体啊!

    身体都折腾坏了,都折腾成神经病了,到时候别说是什么伟大的帝王,后世绝壁会说你是史上第一神经病皇帝。

    “如今龙涎香能缓解官家的病情,那有啥说的?来人!”

    沈安一声吆喝,门外进来了陈洛。

    “去,传话出去,就说我沈某人最近闲极无聊了,想烧龙涎香玩,谁有的,都买了,高价。”

    “且慢!”赵顼叫住了陈洛,“此事怕是会引发物议……”

    “怕什么?”沈安摆摆手,等陈洛走后,说道:“官家不好出手买龙涎香,可某却没这个忌讳啊!至于什么龙涎香只能帝王用……这就是个笑话……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

    “不是龙涎?”赵顼知道沈安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见识,眼睛不禁一亮。

    “龙涎……龙睡觉会流口水?”沈安一脸的嫌弃,赵顼也是如此。

    “此事……稍后宫中定然会过问,某进宫时再说。”

    沈安却留了个尾巴,不肯说,让赵顼抓心挠肺般的纠结。

    ……

    大宋首富沈安要求购龙涎香,数量不限,价格丰厚,有的只管去榆林巷。

    等大家得知他购买龙涎香的理由后,不禁都震惊了。

    “闲极无聊烧着玩?”

    “对,有人说这是钱多烧的。”

    “啧啧!这个豪奢,让我辈自愧不如啊!”

    几个豪商在那里唏嘘着,有人喊道:“糟糕了,某这里还要龙涎香来做引子配香,若是被沈县公买光了,某这生意还怎么做?”

    众人都在笑他,有人说道:“买这么多龙涎香,沈县公不怕犯忌讳吗?”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道:“龙涎啊!这东西咱们也就是买一些,偶尔弄点来做引子配香……他沈县公竟然买来当柴火烧,这个……”

    “肯定有人会告上去!”

    “不过……买龙涎香来烧……这个是真有钱啊!”

    哥就是有钱,可怎么有钱?得有个量化的数据吧。

    沈安没给数据,却用悬赏告诉了汴梁人,哥真有钱,而且还舍得砸钱。

    而这个放开收购龙涎香,更是豪爽的一塌糊涂,让人不禁羡慕嫉妒……恨却是没有的,因为差距太大了,就和神仙对凡人一般,嫉妒不起来。

    豪商们都为之震撼,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沈县公竟然要买龙涎香来做饭?”

    “沈县公买龙涎香来当柴火烧,说是做出来的饭菜好吃。”

    “沈县公准备买龙涎香来洗澡,说是浑身香气百年不散,死后不朽……”

    “沈县公在打造自己的棺木,准备用龙涎香来做。”

    “……”

    传言以光速前进,有龙涎香的商人挤进了榆林巷。

    “这是某家祖传的一块,看看,多实在?”

    “假的!”

    沈家有人坐镇,只需拿来闻一闻就能辨识出真假和品位,然后给出价钱。

    “什么叫做假的?”拿着龙涎香的男子怒道:“这是某家祖传的,你这是……”

    姚链和陈洛出来了,男子才想起沈安的心狠手辣,就干笑道;“此处不识货,某自然会去别处,走了走了。”

    接着就是大收购。

    “上品,收了。”

    “中品,收了。”

    “你这个是新货,味道难闻,基本上废了。”

    专门请来掌眼的男子皱眉放下手中的东西,送货的男子叹道:“某知道这东西太新了,他们说是在海上发现的,就捞了起来,哎!罢了,某带回去。”

    “等等。”

    这时沈安出来了,他叫住男子,接过这块龙涎香,说道:“很臭啊!”

    男子点头,“也不知道是为何,别人的都香,就某的这个臭。”

    “哎!看你是个实诚人……”

    “是啊!左邻右舍,街坊邻居都说某实诚……”男子长得……

    沈安一看,竟然是贼眉鼠眼的模样,不禁纠结了一下,继续说道:“沈某最见不得实诚人受苦,哎!罢了,谁让某有钱呢,收了。”

    掌眼的男子皱眉道:“沈县公,这个……不值钱,就是废物。”

    这种黑褐色的龙涎香拿来连狗都不闻,烧起来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却哀求道:“沈县公,小人家中就等着这钱买米面续命呢!”

    这话多半是假的,沈安却挥手道:“给他钱。”

    不差钱的感觉真的好啊!

    “多谢沈县公,多谢沈县公……沈县公慈悲,沈县公傻……不不不,沈县公英明……”

    那男子觉得自己忽悠住了一个傻子,笑的和吃了鸡屎一样。

    沈安把那块龙涎香单独要了去,随即宫中来人,赵曙找他。

第1022章 吃什么拉什么

    赵曙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精神不错,就是有些懒,不想动。

    他喝了一杯热茶,觉得好些了,就问道:“沈安可来了吗?”

    陈忠珩问了,回来说道:“说是在宫门外和人吵架……他带了什么东西进来,那些人不许,就吵了起来。”

    “让他来。”

    赵曙很不满的道:“有钱是有钱,可买那么多龙涎香做什么?还什么烧……这是失心疯了?”

    “这么烧东西的,以前就只有隋炀帝。”

    隋炀帝弄了许多香料,堆积如山,然后点燃,那味道……

    这种大型香料趴体赵曙自然是不会开的,而且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弄。

    所以沈安算是犯忌讳了。

    “而且那是龙涎啊!”

    他唏嘘道:“龙变化无穷,见首不见尾,唯一留下的就是龙涎,可遇而不可求……”

    赵顼不觉得帝王是龙,否则自己流口水就能变成龙涎香。

    但陈忠珩不同,他对此深信不疑。

    这便是龙啊!

    某竟然能侍候龙,这机缘好的没边了。

    稍后沈安来了,赵曙淡淡的道:“为何要买那么多龙涎香?”

    “是大王要买。”

    沈安的话让赵曙一下愣住了,然后突然别过脸去。

    他的病情刚纾解,正是脆弱的时候,所以听到这话,就觉得儿子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体贴他这个当爹的了。

    “让人去,赏皇子……”

    沈安的话半真半假,他买了那些龙涎香除去自家好奇试试之外,不少都给了赵顼,让他再转手给赵曙,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一个迂回的采买过程。

    哎!做了皇帝却不得自由,连买个香料都要转手几次,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沈安觉得自己比皇帝的日子舒服多了,于是看向赵曙的目光中难免带了些怜悯之色。

    “官家,这龙涎香……它不是龙的口水啊!”

    赵顼说了对自家老爹的担心,最担心的就是他把自己当做是龙。

    沈安对此深以为然,所以谋划了一番之后,就进宫了。

    赵曙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年轻,不懂!”

    那是龙啊!

    虚无缥缈的龙,在九天之上遨游,多么让人艳羡。

    “龙在九天之上,朕在九天之下,何时才能一见呢?”

    赵曙很是遗憾的道:“若是能一见,朕便会去看看,看看龙是什么样的……”

    他越说越兴奋,“世间当有真龙和假龙之分,朕是真龙,李日尊定然是假龙……李谅祚更是连蛇都算不上……”

    尼玛,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沈安觉得不对劲,赶紧打断道:“官家,没有龙!”

    呃!

    赵曙和陈忠珩一起看向沈安,目光中带着愤怒。

    “没有龙?”赵曙摆手道:“你且去吧。”

    他还陶醉在自己是龙的想法里不可自拔。

    朕若不是龙,那为何只有龙涎香才能纾解朕的病情?

    这便是真龙才有的际遇啊!

    “官家……”

    沈安拿出了那块黑褐色的龙涎香来,说道:“这便是最早的龙涎香,味道极其难闻,有些……腐臭的味,还有海水的腥臭……”

    赵曙愕然,“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不是白色的吗?

    沈安说道:“这便是最早的龙涎香,若是再经过数十年的海水浸泡,就会变成白色,味道也会极为纯净……”

    “海水浸泡?”

    “对。”沈安说道:“所谓的龙涎香,实则就是一种……海里有巨鲸,它们巨大无比,进食也是很豪迈,一张嘴,什么东西都吸进了嘴里……鱼儿自然能化了,可有些东西却极为坚硬,无法消化,于是在肠子里滞留,刺激肠子,最后就分泌出一些东西包裹着这些东西,或是吐出来……”

    这个符合龙涎的说法,就是流口水或是呕吐物。

    呕吐物啊!

    宋人都认为龙涎香可能是龙的呕吐物,可见并不蒙昧,只是赵曙有病,一代入之后,就觉得自己成了龙。

    “也有的是……拉出来的。”

    卧槽,这龙涎香还是大便?

    官家竟然嗅着龙的大便陶醉……这个……

    陈忠珩在给沈安挤眉弄眼的发暗号,示意他赶紧消停了,免得倒霉。

    “出去!”

    赵曙果然是怒了,起身喝道:“出去!”

    呃!

    沈安兀自不罢休,说道:“官家,那东西刚出来的时候腥臭难闻,要海水浸泡数十年上百年,变成了白色,渔民才肯打捞起来卖钱,不信您找人去问……”

    “!”

    茶杯粉碎,赵曙面色铁青。

    好吧,哥走了。

    沈安赶紧告退,一溜烟就跑了。

    稍后宰辅们得知了消息,都面面相觑。

    “这沈安果然是大胆啊!老夫看包相之后怕就是他了。”

    曾公亮的话并未让包拯感到高兴,他起身道:“咱们该去问问。”

    韩琦已经准备好了,大伙儿一起去求见赵曙。

    稍后君臣相见,赵曙把沈安的话说了,最后气咻咻的道:“说什么是拉出来的,这是来恶心朕的吗?若非是看在他功劳不少的份上,朕今日便会收拾他。”

    韩琦一听就觉得膈应,他家中也有一块龙涎香,偶尔也研磨来配香,然后焚烧,那味道……实在啊!

    可按照沈安的说法,这龙涎香就是一种巨鲸的呕吐物和排泄物,还是吃了不消化的东西产生的,就像是人……

    欧阳修突然说道:“这个不消化……陛下,臣有阵子肠胃不好,吃什么拉什么,特别是吃了豆芽,一拉就是一截……也没见有什么包裹啊!”

    “咳咳咳……”

    曾公亮剧烈的咳嗽起来,韩琦一脸木然,赵曙目瞪口呆。

    朕是生气,可你这个安慰的举例不妥当吧?

    什么吃什么拉什么,你这是想恶心谁呢?

    欧阳修也觉得自己说的恶心了些,就干笑道:“至于呕吐,臣倒是知道,偶尔喝多了呕吐,那些食物都被粘液包裹着……”

    “好了。”

    赵曙面色发白,觉得自己的午饭可以省下来了。

    这个欧阳修,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究?难道是喝多了?

    陈忠珩走了过去,假装去殿门那里,路过欧阳修时嗅了嗅,然后点头,示意老欧阳确实是喝酒了。

    这老货!

    韩琦说道:“陛下,要不去寻几个老渔民问问?或是水军的将士,他们有些留守的,也能问问。”

    赵曙点头,他也想知道这龙涎香是怎么来的。

    皇城司出动了,张八年亲自监督,飞快的弄了几个老渔民和老水军进宫。

    “这些渔民大多没用,没出过海。就水军的有用。”赵顼没去议事,但却在关注着。

    渔民们被拦截了,都有些不甘心,说什么想见见官家长啥样,然后皇城司一人发了一贯钱,全部打发走了。

    几个水军的军士进了大殿,战战兢兢的行礼。

    “可知道龙涎香?”

    韩琦代为问话。

    这几个就是知道龙涎香,这才被带了来。

    “知道。”

    “那你等可知道龙涎香是如何来的吗?知道的重赏!”

    这年头干些什么都得利诱,不是升官就是发财,否则没人搭理你。

    “小人知道。”

    一个军士说道:“小人当年在出海,有个同袍家是渔民出身,他说当年他家在海上捡到过龙涎香,好大一块……只是后来被人发现了,就火并……最后他爹也死了……”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可韩琦要的是龙涎香的来历,他干咳一声,说道:“是知道龙涎香的来历,这些就别说了。”

    “小人知道。”

    一个军士说道:“小人当年出海,曾经遇到过一头巨鲸死了,有渔民在边上剖开它的肚子,说是有什么龙涎香,小人就以为那巨鲸是龙,可渔民说就是巨鲸,至于说是龙,只是那些没见识的土人。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巨大的东西,所以就害怕了,称之为龙。”

    尼玛!

    合着咱们都是没见识的土人?

    操蛋啊!

    君臣都有些膈应,军士继续说道:“后来咱们一起帮忙,把那巨鲸给剖开了,好肥,全是肥油,后来一路剖下去,就是肉……这种巨鲸专吃墨斗鱼,剖开后就看到一只好大的墨斗鱼,还有些骨头什么的……没化……”

    赵曙的身体有些松弛了下去,觉得很是空虚。

    “那肠子里还有龙涎香,只是乌漆嘛黑的,而且很臭,咱们当时都不信这是龙涎香,可那渔民说这就是,他此刻取了这几块臭的龙涎香,是准备放在一个只有自家知道的海边泡着,等几十年后,子孙再去取了,那时候的龙涎香就会变成白色……”

    赵曙叹息一声,说道:“朕知道了。”

    竟然是巨鲸的肠子里的东西,沈安竟然没说错?

    韩琦说道:“陛下,杂学会教授许多旁人难以理解的功课,这估摸着就是其中的一项。当年那些人行走四方,肯定有人见到过这等巨鲸和它……拉的场景,否则怎会知道?”

    赵曙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心想别再说什么拉出来的行吗?

    那军士见赵曙和气,就大胆的道:“小人觉着陛下英明!”

    颂圣的话赵曙听了许多,大多是臣子,这等军士的马屁却未曾听闻,而且他见这军士诚恳,心中一动,就说道:“为何?”

    军士说道:“那龙涎香就是巨鲸拉的屎,那些有钱人买了去,珍而重之的焚烧……以为是龙涎,想着好笑。”

    呃!

    “陛下却不肯买,可见是知道这等东西不好,真是英明。”

    军士的马屁很直白,赵曙的面色微红,看着像是被拍的极为享受。

    可君臣的心中都在大骂操蛋。

    咱们竟然把巨鲸拉的屎当做是珍宝……

    在这里伺候的人一定要守规矩,否则会被收拾,可此刻几个内侍却再也忍不住了,都低下头来,身体颤抖着……

    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赵曙回到后宫之中,高滔滔喜滋滋的道:“大郎送了好些龙涎香来,官家,以后不愁了。”

    赵曙干笑道:“是啊!”

    “大郎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官家,既然那么多,以后每日给你点一些吧?”

    赵曙在犹豫。

    这个巨鲸的大便,要不要继续闻下去?

    很纠结啊!

    ……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023章 赵顼的小朝廷

    “官家是怎么发病的?”

    韩琦很严肃的把陈忠珩拉到一边,宰辅们都在盯着他,大有你不说老夫们就收拾你的意思。

    陈忠珩很纠结,韩琦说道:“先帝生病时,老夫等人也曾在宫中留宿,这个又算是什么?赶紧说了。”

    是啊!

    在大宋,宰辅和帝王大抵就是一对伙伴,相互依存。

    “官家……”陈忠珩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官家知道了那个行贿的案子,觉着那些官吏们怕是有不少都在受贿,只是用了买卖或是送了别的好处……不好查……所以很是郁郁。”

    帝王发现官吏受贿,这个不高兴是正常的,可赵曙有病,于是就发作了。

    韩琦等人默然,陈忠珩觉得他们太过冷血了些,就咬牙道:“陛下说……宰辅们不知道如何?”

    一直等他走远了,回头依旧能看到宰辅们呆立原地。

    官家竟然怀疑咱们受贿了,咋办?

    宰辅们的脸都绿了。

    ……

    沈安算是完成了任务,作为感谢,赵顼请客,几兄弟找了家酒楼喝酒。

    “宰辅们最近都闭门谢客了。”苏轼喝了一大口酒,惬意的道:“有人送礼都不敢收,可见节操啊!”

    沈安看了他一眼,觉得大宋的宰辅确实是不错。

    赵顼低声道:“那个毛诩用买卖受贿,官家多想了些。”

    我去!

    沈安愕然道:“宰辅们的往来可不少,送些什么字画之类的……”

    他想起了后世各种奇葩的行贿受贿手段,不禁笑了。

    宰辅们被坑了一把,日子难过啊!

    “汴梁的外藩人越发的多了,不好管。”苏轼上半年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他却在积极的寻找下半年的目标。

    王拿着酒杯,冷冷的道:“什么不好管?但凡违反律法的,直接处置了就是,太当他们是回事,他们就会瑟。”

    众人默然,王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再寻机找几个犯了大错的,重惩!这便是杀鸡儆猴,谁敢不服?再不服,直接驱赶了出去。大宋的汴梁,也是外藩人能瑟的地方吗?”

    苏轼不以为然的道:“也有好的,高丽就有几个,某和他们喝酒还算是相得。”

    苏轼此刻文名已经远播海外,高丽人颇为崇拜他,有和偶像一起喝酒的机会,那态度都能想得到。

    大家都自动忽视了他的意见,折克行幽幽的道:“就怕其中有密谍啊!”

    这话说的很是平淡,赵顼却眼前一亮,起身道:“好!某这就回去,自请去清理一番汴梁的外藩人。”

    他沉寂了许久,却不是蛰伏,而是在学习和观察,这次寻摸到机会,自然要施展一番自己的手段。

    “这个时机不错。”王说道:“才将有大食人为聚居之事行贿,此刻出手,正当其时!只是手段要狠辣些才行,否则……”

    他的未尽之意就是:未来的太子可不能优柔寡断,更不能心慈手软。

    赵顼颔首道:“我有数。”

    他急匆匆的进宫说了此事。

    “清理外藩人?”

    赵曙嗅着巨鲸的粪便,心情平和,“汴梁的外藩人不少,若是不小心就会引发乱子……你可知晓?”

    “臣知晓。”

    赵顼说道:“臣最近也懒惰了些,就想着寻个事情做……”

    老爹,咱观政那么久了,好歹也得来一把实践啊!

    赵曙想想也是,就说道:“不可急躁,张八年那边也出些人手给你使唤……”

    赵顼谢了老爹,然后回去准备。

    稍后有消息传来,“官家,大王找了王和苏轼,还有折克行来议事。”

    赵曙不禁笑了起来,“这便是他的小朝廷了?就那几个人,还都年轻,旁人看了怕是会发笑。”

    别人的幕僚和智囊大多年岁不小了,看着稳重,阅历丰富,这样的人用起来才稳靠。

    可赵顼的身边人却大多年轻,也就是苏轼年岁大一些,可在朝中他也算是新人。

    这样的小朝廷,外面的传言大多说是寒酸,不配皇子的身份。

    作为皇子,你起码得找几个大儒,找几个智者来充当幕僚出主意吧?找这些年轻人有啥用?只会陪着你胡闹。

    陈忠珩笑道:“可不是,别说是大王,就算是一个重臣,身边的幕僚都不少。”

    “是啊!”

    儿子出阁后不肯扩大自己的势力,这便是孝顺,赵曙对此很是满意。

    可皇子的面子却不能不保护,于是赵曙吩咐道:“去告诉宰辅们此事,让他们看着些,但凡有谁冲撞了皇子,让他们收拾了。”

    这便是来自于皇帝爹的撑腰。

    “沈安呢?他为何不来?”

    赵曙觉得很奇怪,“这人……十处打锣九处在,竟然不来?”

    稍后张八年来了,交代了些自己准备的手段,赵曙满意的点头,又问了沈安的事儿。

    “他最近在书院里忙活,说是猜题……”

    “猜题?”赵曙不解的道:“今年的殿试都结束了,他猜什么题?”

    张八年说道:“好像是他的舅子被人欺负了,学堂的先生不管,沈安就怒了,准备让先生好看。”

    “这人……”赵曙不禁笑了,“竟然孩子气如此,不过那先生定然顶不住他,最后会颜面扫地。”

    话头一转,他问道:“外藩人在汴梁如何?可算是规矩吗?”

    张八年说道:“这几年汴梁的外藩人越发的多了,什么人都有,守规矩的多数。”

    大部分人还是老实度日,但总是有一小撮人不肯安分守己。

    赵曙淡淡的道:“从大宋多次胜了外敌之后,那些外藩人就多了起来,这便是此消彼长。他们来了也好,可要守大宋的规矩……此次皇子出去巡查,皇城司要看好了,有事就及时报来,朕坐镇宫中,想看看还有谁收了好处为他们说话。”

    这话杀气腾腾的,张八年应了,随后出去安排。

    而赵顼在商议完毕之后,就带着人出发了。

    宰辅们在盯着他的行踪,然后分析他的用意。

    “大王早上去了乞讨市,那里靠近榆林巷。沈安的妹妹今日也在那里施舍食物,两边还遇上了。”

    ……

    乞讨市,顾名思义,就是乞丐比较多的地方。

    一大早,果果就嚷着要来施舍,说是有几个特别可怜。

    沈安同意了,让闻小种等人陪着她去。

    乞讨市里,那些乞丐见到果果来了,顿时就涌了上来。

    “见过小娘子!”

    “小娘子慈悲。”

    果果经常来,所以大家都熟悉了,乞丐们涌到一定距离就止步,怕冲撞了她。

    果果站在那里,身后是一辆马车,她说道:“天气暖和了,就没带棉衣,不过今日有好吃的野菜肉馅馒头,很好吃,我早饭都吃了两个……”

    沈家的厨子,那自然是厨神级别的,曾二梅做出来的饭菜,据闻连官家都馋,可如今乞丐竟然也能吃到她的手艺,一时间现场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果果回身招手,周二把马车牵了过来。

    “一个个的来,不许欺负孩子和老人,排队,不排队的……不排队的就不给!”

    果果很忙,身边蹲着花花,另一边是警惕的闻小种。

    “果果真是可爱啊!”

    就在另一头,赵顼看到果果在分发馒头,不禁就赞了几句。

    他的身后全是皇城司的人,此刻正在和几个乞丐问话。

    “大王,若是论消息,乞丐最为灵通。”

    张八年亲自出马为赵顼保驾护航,这个待遇颇为难得。

    赵顼点头,稍后问话结束,有人来禀告道:“那伙人就在边上,他们胁迫那些女子卖……”

    来人看了赵顼一眼,赵顼说道:“有话就说,这些无需忌讳。”

    “是。”来人说道:“这伙人为首的叫做贾二,下面的有西夏人,有辽人,甚至还有高丽人……”

    “谁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赵顼的问题很简单,却一针见血。

    汴梁的治安管理很严谨,这么一群外藩人聚在一起,巡检司的人竟然视而不见,没有内鬼谁信?

    “那个贾二认识不少人,据闻连几个重臣家都去过。”

    这个事儿有些麻烦了。

    张八年在看着赵顼,皇城司的人都在看着赵顼。

    有人张开嘴准备建言,张八年冷哼一声,阻拦了。

    皇子要出手,最好就是自己亲力亲为,这样才能成长。

    赵顼看到了这一幕,但却觉得理所当然。

    “这些事乞丐们必然不知道细节,去拿了贾二一伙的人来,不过不许惊动他们……”

    拿人还不能惊动贾二他们,这便是难题。

    可赵顼却就这么把难题抛了出来,很是自然。

    这便是上位者的处事方式。

    稍后有消息传来,说是贾二一伙中有个高丽人在外面,正准备回来。

    “去看看。”

    赵顼带着人摸了过去。

    当看到那个高丽人时,果果那边馒头也散发的差不多了,正在‘偷偷’的给几个有孩子的妇人钱。

    这些乞丐很快就会被安置了,在安置之前,能有果果这么一个善心人帮忙,让人在绝望中不禁为之感动。

    “多谢小娘子……”

    果果笑了,很是欢喜。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她没听过这句话,却感受到了这个意思。

    “小娘子有钱啊!”

    边上一个男子笑眯眯的看着果果,闻小种的目光迎过去,冷冰冰的。

    男子打个寒颤,堆笑道:“得罪了,得罪了!”

    竟然是闻小种,那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孩子定然就是沈安的妹妹了。

    好险!

    男子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转过去就进了一个巷子。

    “玛德!以后等沈安的妹妹落单了,老子抢了走,卖到高丽去……沈安的妹妹,多少人会抢着要?”

    他一边幻想着自己把果果抢到手,一边哼着小曲,很是惬意。

    “谁敢要?”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男子下意识的道:“老子就敢要!”

    转过这个地方,前面站着一群人,最前方的是个年轻人。

    男子愕然道:“你等在此作甚?”

    年轻人摆手:“拿下他,打断腿再问话!”

    艹尼玛,竟然敢抢果果,我弄死你!

    赵顼的怒火一下就升腾了起来。

    男子愕然,然后骂道:“知道某是谁的人吗?贾二,你们想找死?”

    一个亲事官上前,一拳就撂翻了男子,随后堵住他的嘴,硬生生的撇断了他的双腿。

第1024章 下狠手

    “皇子在做什么?”

    时近中午,韩琦打个哈欠,觉得有些累了。

    有人去问了,回来说道:“韩相,大王抓了贾二的人,刚打断了他的腿讯问。”

    “打断腿?谁的主意?”

    这个问题是曾公亮问的,大家都在看着那人。

    未来的太子和帝王是什么性子?手腕如何?这些问题宰辅们都需要研究琢磨,一是有备无患,二是发现问题及早纠正。

    宰辅们都大把年纪了,自觉阅历能碾压世间无数人,赵顼这等小年轻当然需要他们的指点,所以要时时留心。

    来人说道:“是……是大王。”

    啧!

    这手段怎么那么狠呢?

    曾公亮说道:“这是沈安的熏陶吧?”

    韩琦点头,“沈安动辄打断对头的腿,大王耳闻目染之下,也……不过你等以为是好事还是坏事?”

    “太……有些过了。”曾公亮说道:“皇子需要的是稳重。”

    四平八稳的才是太子和皇帝,也就是不偏不倚。

    韩琦摇头道:“手段不狠……这个大宋处处都是反对者,当年范仲淹的手段看似狠辣,可却差了许多狠厉,若是当初下狠手,至少会好许多。就是太过心慈手软,那些反对者才敢蜂拥而上……最后淹没了新政。”

    当年之事很难说成败之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太温和了些。

    太过温和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可欺。

    韩琦目光迷离,“大王的手段是够狠,可还不够,他若是敢把贾二……贾二就是那个在京城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的那个?”

    来人说道:“是,那个贾二的手中经常有些好东西,许多权贵人家都喜欢和他沟通,但凡有好东西就能先买。”

    “什么东西?”包拯的眼中多了危险的光芒。

    “比如说……外藩年轻女子……还有许多外藩的宝贝。”

    韩琦说道:“这样的人,大王可敢拿下他?可会畏惧他背后的那些权贵?若是敢,那便是无畏,担当也有了,可喜可贺。”

    时光流逝,当下衙时,消息依旧没有传来,韩琦自嘲道:“老夫却是高看了大王,罢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夫却是奢求了他。”

    宰辅们出了值房,韩琦伸个懒腰,觉得惬意之极。

    “大王带着皇城司的人出动了,直接去了贾二的老巢……”

    韩琦心中一愣,伸懒腰的手猛地下坠。

    咔嚓一声,韩琦面色惨白,一把拉住了曾公亮。

    “哎哟!老夫的腰……腰断了!”

    而曾公亮也在发愣,浑身放松。

    在浑身放松的状态下被超级胖子韩琦给压住了,曾公亮只觉得腰部一痛,就倒吸一口凉气,“不……不好了。”

    来报信的小吏愕然看着这二位相公的模样,“不好了!来人了!”

    此刻正是下衙的时候,枢密院和政事堂的官吏们蜂拥而出,听到喊声都围了过来。

    韩琦抱着曾公亮,曾公亮抱着韩琦,两人的身体都站不稳了。

    “快请了御医来!”

    稍后御医来了,一检查就叹道:“这是闪到腰了,歇息几日吧。”

    韩琦哪里愿意歇息,就让他出手诊治。

    于是家也不回了,韩琦和曾公亮就蹲在政事堂里,御医在给他们按摩,稍后就是针灸。针灸还好,按摩那个酸爽,两个老汉的惨叫声让人以为是杀猪。

    “怎么像是……被那个啥了?”

    门子也不能回家,自然有些小牢骚。

    而在汴梁的一处青楼外面,赵顼的身后站满了人。

    此刻天边夕阳渐渐落下,青楼里的伙计准备出来点灯。

    “贾二在后门,正准备进来。”

    赵顼点头,“等他进去后,马上堵住后门,不许一人出去,但凡有逃脱的可能,那就下狠手,用弓箭!”

    “是!”

    密谍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赵顼,觉得这样的皇子才配成为大宋的接班人。

    赵顼才交代完毕,伙计就出来了,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嘴打哈欠……

    然后门外一群人,黑压压的。

    他放开手,哈欠没打成,眼泪汪汪的道:“这是……这也太早了吧?而且那么多人……”

    他以为这些是客人,可等透过泪水看到大部分人都佩刀时,就想尖叫。

    一把长刀闪电般的出现在他的嘴边,一个密谍近前低声道:“敢出声就搅烂你的舌头。”

    伙计哪里敢叫,有人上前控制住了他,旋即把灯笼挂在外面。

    里面已经开始了。

    “都赶紧出来了,叫那些女人都起来,都打起精神来,谁还在茅厕?滚出来!都准备好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很是骄横。

    “谁病了?打起来,就算是病了也得熬过今日再说。”

    “二哥哥来了……”

    那个骄横的女人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外面的赵顼不禁一怔。

    什么二哥哥?

    怎么那么耳熟?

    张八年低声道:“贾二……”

    “知道了。”

    赵顼想到了沈安写的石头记里的那位二哥哥贾宝玉。

    这时屋顶突然出现一个脑袋,冲着下面点头。

    张八年说道:“大王,都围住了。”

    赵顼的面色微冷,喝道:“动手!”

    呛啷!

    外面一阵拔刀的声音,接着密谍们一拥而上。

    黑衣飘飘,长刀闪烁着冷光,边上有人看到了,不禁就尖叫了起来。

    啊……

    大堂里,看着很是威严的贾二坐在上首,身边是老鸨在奉承,还有几个大汉在。

    看到有人提刀冲进来,贾二喝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打出去!”

    他干这一行也有对头,可天还没黑就有人亮刀子,让贾二有些生气。

    几个大汉狞笑着冲了过去,才冲出几步就变色,随即往后退。

    一群密谍冲了进来,贾二一看不对劲,一把抓住老鸨就推了过去,自己趁机往后面跑。

    他掀开帘布冲了出去,旋即又退了回来。

    几个密谍从后面押着一个男子进来,说道:“大王,这人是看风头报信的。”

    “大……大王?”

    贾二本来一脸凶狠,听到大王这个称呼后,不禁看向了赵顼。

    “全数拿下!”

    张八年亲自拎了一张椅子过来给赵顼坐下,然后就站在侧后方戒备。

    “张八年!”

    贾二本来心存侥幸,可见到张八年竟然恭谨的服侍那个少年时,一颗心就落到了谷底去。

    “见过大王!”

    他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套近乎,“大王,小人认识许多权贵……其中还有些是宗室……”

    权贵和宗室的糜烂,往往都伴随着享受。

    赵顼看着他,说道:“打断他的腿再问话。”

    张八年亲自出手,贾二还在嚎叫时,就凭着一双手撇断了他的腿骨,这力量也是没谁了。

    “问话!”

    楼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还有惨叫,稍后就消失了,接着一群大汉被拖死狗般的拖了下来。

    “大王,此人小人认识,叫做焦旺,前年当街杀人,后来开封府追索许久也没抓到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一个络腮胡大汉跪在那里,被密谍提着头发抬头,兀自嘴硬的道:“爷爷死过无数次了,有何手段只管来!爷爷若是怕了,就不是人!”

    “拉到大门外,打!”

    焦旺被拖到了大门处,皮鞭挥舞,惨叫声吸引了许多人来观看。

    “马上问话。”

    贾二在这里问话,门外是鞭打,两处的声音聚合在一起,很是让人头痛。

    贾二没多久就招供了,一堆名字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张八年看了一眼,手一动,就想撕碎。

    “想不想看是我的事,你若是撕碎了他,那便是蔑视我!”

    赵顼看着他,缓缓伸出手去。

    张八年僵了一下,然后把名单递给了他。

    撕碎名单的话,赵顼不担因果,可他却看了。

    赵顼看了名单,说道:“都是些平日里道貌岸然之辈,可见这人啊!他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一个人,要观其言,更要察其行,缺一不可!”

    他把名单折好,收进了袖子里。

    “大王……”张八年冷冷的道:“这会带来麻烦。”

    那些得知自己的名字被赵顼记录在案后的权贵们会如何反应?

    赵顼走到了大门外,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张纸,冲着外面展示了一下。

    此刻夕阳最后的余晖洒落下来,那张纸上的名字看着模模糊糊的,但能看到是两个字、三个字。

    “这上面是谁的名字?”

    赵顼把纸收回来,然后缓缓撕碎。

    “把贾二拉出来。”

    贾二被带了出来,赵顼说道:“此人为非作歹多年,该死却未死,今日我做主,来人,打!打死为止!”

    张八年的身体一震,低声道:“快去!”

    身边有人说道:“这……大王会被弹劾!”

    张八年嗯了一声,目光凌厉的盯住了说话这人,“速去!”

    “是!”

    贾二被堵住口拖了出来,随即当众仗责。

    噗噗噗!

    开始贾二还挣扎,等后面打一下动一下,最后只是颤动……

    赵顼回身,看着那些跪在大堂里的女子,说道:“这些女子大多无辜,让人好生安置了,这里……”

    他指着青楼说道:“这里卖了,贾二等人的钱财收来,都优先用于安置她们。”

    “多谢大王!”

    一群女人本是被虐待的对象,觉得此生再也无法逃脱这个魔窟,可谁曾想大宋皇子神兵天降,竟然带着人解救了她们。

    那种欢喜之情洋溢开来,赵顼见了也欢喜,说道:“她们大多是外藩女子,看看那些乡下地方,若是有人找不到娘子的,可以让她们嫁过去,一举两得。”

    “是。”张八年微微弯腰,拱手应诺。

    边上的人突然发现张八年对赵顼的态度多了恭谨。

    随后就是大搜查,巡检司的人来了,却在看到赵顼后面色大变,然后请罪。

    让皇子来处置的案子,必然和巡检司有瓜葛,众人只希望别扯上自己。

    “那些收了好处的,都拿下!”

    赵顼的话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随后陈忠珩出宫。

    “大王,官家召见。”

第1025章 果断背黑锅,掉牙了(为盟主‘荷茗一夜’贺)

    赵顼走在渐渐降临的暮色之中,身边是张八年和一群密谍。

    如果赵顼遭遇了危险,张八年的能力将会被质疑,所以他不容许任何意外出现,直至一群人……

    前方多了一群人,杂七杂八的,一看就不是一家人,但却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目光在走来的赵顼身上聚焦。

    “大王,那些人……大多是权贵的家仆……他们嗅到了不对的味道,于是就来了。”

    “我看了,然后撕了,贾二死了,那份名册如今只有我知道……”

    赵顼说了这话,张八年点头,“您的举动很果敢,臣以为历代皇子,再无人能和现在的您相比。”

    赵顼缓缓走过去,那些消息随之传来。

    “他看了那些名字,然后撕碎了那张纸,最后当众打死了贾二……”

    “这是妥协吗?”

    “官家不会知道谁曾经通过贾二买了那些东西,这确实是妥协。”

    一阵轻松的气氛在那群人中间洋溢着,接着有人说道:“可谁知道他记住了多少人?”

    众人一阵沉默。

    “赶紧回去禀告。”

    他们各自散去,把这个坏消息带给了自己的主人。

    汴梁因此而变得燥热了起来。

    “他竟然……张八年在做什么?”

    韩琦躺在案几上,一身肥肉就摊在上面,随着御医拧动银针而微微颤动,但当听到最新的消息之后,他一下就蹦了起来。

    银针在灯火下闪闪发光,韩琦咆哮道:“张八年在做什么?为何让大王看了那份名单?那些人会因此而忌惮记恨大王,蠢货!愚不可及!”

    曾公亮叫人把自己扶起来,面色铁青的道:“赶紧……今夜宫门应当会晚些关闭,咱们去请见官家。”

    两人相互搀扶着等待消息,可宫中传来的消息却令人意外。

    “官家说夜深了,二位相公辛苦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韩琦看着才将黑下去的天空,觉得官家怕是糊涂了。

    这夜才开始啊!

    他有些愤怒,曾公亮却沉思片刻,低声道:“大王是为官家撕碎了那张纸……”

    韩琦叹道:“他撕碎了那张纸,那些权贵就不会忌惮官家……他当众令人打死了贾二,让那些权贵们彻底放心,可他呢?”

    曾公亮站在那里,扶着腰,痛苦的道:“他自己扛了。”

    “这样的勇气和果敢……”

    韩琦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位皇子,“当年老夫也不乏勇气,只是渐渐老了,人一老遇事就喜欢用阅历去应对,渐渐的变得保守起来,这便是阅历的坏处。”

    “大王来了。”

    赵顼缓缓走进了皇城,看到韩琦和曾公亮站在那里,就微微颔首。

    韩琦看着他,突然拱手道:“大王英武过人,臣佩服!”

    曾公亮一惊,知道这是老韩在力挺赵顼,就跟着拱手道:“今夜之事,大王处置的再妥当不过了。”

    两位宰辅力挺,加上包拯,赵顼已经在政事堂过关了。

    他进了宫中,见到赵曙时,却是在等他吃饭。

    两条香喷喷的烤羊腿架在木盘子上,还有两小坛子酒。

    “坐。”

    赵曙指指身边的案几,等赵顼坐下后,就说道:“这羊腿烤的不错,外焦里嫩。这人啊,他就和烤羊腿一样,不能急,急了外面焦黑,里面却还有血水,没法吃。但也不能太慢,慢了肉都老了,不好吃,嚼不动。”

    “吃吧。”

    父子二人也不用刀子切肉下来,就这么拎着羊腿啃,豪迈的一塌糊涂。

    这里是殿前,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

    而在拐角处,高滔滔在窥看着。

    “不会吵架吧?”

    消息刚来时,赵曙暴怒,砸了心爱的唢呐,骂赵顼是毛头小子,做事不稳靠。

    这个儿子一下就得罪了许多权贵,以后咋办?

    赵曙就是愤怒这个,高滔滔却是担心。

    “他怎么就不小心些呢,那些人又没什么,只是……丢人,这等丢人的事被人知道了,天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对大郎。”

    那些权贵们从贾二的手中买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旦曝光,那丢人就丢大了。

    权贵靠什么活?不就是一张脸吗?

    这张脸就是通往富贵场,通往名利场的通行证,没脸了咋行?

    只是赵曙后来又消气了,叫人弄了烤羊腿,父子二人坐在那里,几乎是并肩。

    从背后看去,赵顼好像还要高出一截来。

    儿子比老子高,好像是个趋势啊!

    “为父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想过快意恩仇,可……”赵曙想起了以前的岁月,“很苦,那时候为父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得伸展,外面还有人在嘲笑……所以很苦。”

    “为父苦,却不想看到你也苦。所以为父想告诉你,做人,是要数十年来做,不要意气用事,没好处……”

    赵曙觉得自己的教诲应当不错。

    赵顼点头应了。

    羊腿有筋骨,赵顼嚼的嘎嘣响,让赵曙羡慕不已。

    年轻人的牙口就是好啊!

    赵曙咬一条羊肉吃了,然后喝着酒,看着儿子吃肉,也觉得有趣。

    “那些人都是无用之极,但合起来的实力却不差,你这般却是莽撞了。”

    赵顼放下羊腿,拿起毛巾擦擦手,然后说道:“官家,那些人既然无用,大宋为何还要奉养他们?这样的人越多,大宋就越衰败……至于名册,臣知道皇城司的人也有不干净的,今日臣的一举一动必然就会被说出去……”

    这个儿子还是挺稳重的嘛,不错不错。

    赵曙不禁微笑起来。

    赵顼喝了一口酒,惬意的道:“所以臣带着王崇年去了……他过耳不忘。官家,稍后他就会把名册默写出来,到时候拿着这个名册,以后谁能用,谁不能用,甚至要打压,一目了然啊!”

    他越想越高兴,“那些人忌惮臣,却以为臣记不住几个人名,以后估摸着会想着找机会阴臣一下,可臣却有全部名册在手,以后自然会防备这些人的手段,甚至还能主动卖个破绽,等他们下黑手时,随手反击就能击败他们……”

    你们想阴我?可我才是阴人的高手啊!

    赵曙呆呆的看着儿子,突然觉得自己担心他会被欺负就是个蠢的。

    看看,不过是一件事而已,就被他弄出了后续的手段,进可攻来退可守,这个儿子的手段真的不错啊!

    赵曙心中有些失落,然后就用力咬了一口羊腿。

    咔!

    他听到了一个不妙的声音,同时左边的一颗牙齿剧痛。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晃动之大……

    痛啊!

    赵曙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赵顼还在说着自己的计划。

    “臣想着要清理外藩人,借口是肯定要的,否则那些人会说大宋如何如何。有了贾二的案子在,咱们就能顺理成章的去清查他们……”

    他看向赵曙,“官家,臣的谋划如何?”

    做事就要做全套,赵顼为了此事和王等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定下了先找借口再动手的计划,如今大获成功。

    赵曙想说话,但牙齿却痛的厉害,他强笑着,含糊不清的道:“好好好!”

    赵顼继续说道:“臣想着明日就动手,拿下那几批为非作歹的外藩人,随后再和气说话……”

    “好好好!”

    他的牙齿被骨头给崩掉了,此刻剧痛袭来,让他只想回去。

    赵顼起身道:“如此臣就回去了。”

    “好好好!”

    赵曙依旧是好好好,等儿子一走,就转身回去。

    “官家,怎么样了?”

    高滔滔一直躲在拐角处,此刻就迎了过来。

    “好好好!”

    赵曙还是用好好好回复,可高滔滔却是枕边人,太熟悉他了,一见就诧异的道:“官家您怎么流泪了?大郎怎么了?难道是闯下大祸了?官家……”

    高滔滔急得不行,眼泪汪汪的问赵曙。

    赵曙此刻只想要冰水来漱口,然后叫御医来处置牙齿,可高滔滔却锲而不舍,终于激怒了他。

    他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水,悲愤的道:“掉牙了。”

    朕哪里是那么容易哭的人,可牙痛的厉害,忍不住啊!

    高滔滔愣住了,然后不禁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掉牙的皇帝,大笑的皇后,一时间宫中就多了许多人情味。

    ……

    第二天,赵顼就再次出宫,带着皇城司的人清扫了汴梁的几个地方,抓了一百余外藩人。

    居住在汴梁的外藩人人心惶惶,都担心是不是要被赶出去。

    随后朝堂之上的赵曙也发怒了,说那些外藩人在汴梁为非作歹,干下了不少坏事。

    宰辅们异口同声的说要严惩,随即皇城司和开封府一起介入,汴梁的外藩人都老实了。

    赵顼在此时突然去了一个外藩人开的酒楼用饭,席间对忐忑不安的掌柜说道:“大宋欢迎各国人士来此,但首要是尊重大宋的律法和习俗,只有遵循了这一条,才会得到融入大宋的机会。”

    这番话随后就被散播了出去,那些外藩人纷纷表态,表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随后赵顼在一次面见官员时,开玩笑般的说到了有官吏和那些犯事的外藩人相互勾结,而水军说琼州那边需要开辟一个港口,他正在考虑利用此事来多弄些人过去。

    他看似在开玩笑,可此次他彰显的手腕却异常强硬和凶狠,那种不退半步的狠辣让那些权贵们也是暗自凛然。

    所以那些官吏慌了,随后竟然有人主动去自首,只求不被发配琼州。

    ……

    感谢“荷茗一夜”成为本书新盟主。高兴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026章 我很努力

    赵顼软硬兼施的把汴梁城中的外藩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特别是大食人,和他们做生意的汴梁人都惊讶的发现他们诚恳了许多。

    皇子的表现不错,在汴梁人的眼中,他算是合格了,大家不会担忧以后大宋的传承会出问题。

    这便是国本存在的意义……安定人心。

    人心的安定对于统治阶级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而教育对此有重要作用。

    卢辉经营着一家小学堂,也就是私塾。

    汴梁的私塾不少,但卢辉的却有些名气。

    就在十年前,他的学堂里出了一位进士,而且名列前茅。

    私塾出一个进士容易吗?

    不容易。

    名列前茅那更是意外之喜。

    于是卢辉就出名了,报名的人络绎不绝,甚至需要测试合格才准进来。

    但一个进士是不够的,卢辉觉得这只是一个开端,于是就努力教授……

    教书育人很累,三年后、五年后……进士榜单上再也没了学堂学生的名字。

    正如同后世一样,这时候的学堂同样要靠业绩来吸引学生入读。

    杨卓超当时进来的测试不错,至少卢辉是把他当做了希望之一。

    可岁月流逝,学堂再也没出过进士,卢辉急了。

    人一急就会犯错,卢辉就是这样。

    他只想抓学习,却忘记了抓纪律,学生们私下闹作一团,学习的效果大打折扣。

    而杨卓超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少年也泯然众人矣,这让卢辉有些绝望。

    但绝望是绝望,教书是他的饭碗,砸自己饭碗的事儿他是不可能干的。

    早上他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大碗二陈汤,然后打着饱嗝来到了学堂。

    最近有一次考试,这是他测试学生们学业的一次测试,每个月都有。

    还没有学生来,卢辉先上了一趟茅厕,然后慢条斯理的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本书。

    学生们开始来了,见到他纷纷行礼问好。

    卢辉威严的点点头,等看到孤零零的杨卓超时,不禁就冷哼一声。

    枉自他这般看重,可杨卓超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若非是看在杨继年的御史身份上,卢辉早就把杨卓超骂的狗血淋头了。

    “见过先生。”

    杨卓超行礼,然后抬头,一双黑眼圈让卢辉不禁冷笑道:“晚上又玩耍了?你爹爹也不管管你,好歹收拾你几顿,也好让你浪子回头!”

    杨卓超张嘴想辩解,卢辉却走了过去。

    哎!

    我是熬夜做题啊!

    杨卓超觉得很委屈,这时前面的几个学生在嬉闹,看到他后,就把手中吃剩下的半张饼扔了过来。

    这等土豪的行径说明这个学生不差钱,而敢于在卢辉转身后就打闹,说明他是尖子生,成绩牛逼,否则……

    这个学生叫做徐毅,家境不错,而且还聪明。这样的人,只要以后不走错,大抵就是人生赢家,迟早会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顺风顺水惯了,让徐毅颇为骄傲,于是就习惯性的想戏弄一下杨卓超。

    可他的边上有同窗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肘子,于是大饼就飞高了些,而且也远了些。

    好死不死的,卢辉正好听到动静,就回身准备呵斥学生们。

    大饼飞来,速度不快。

    这些顽劣的学生啊!

    卢辉看到了呆滞的徐毅,就微微叹息,然后举起书本,就像是打苍蝇般的拍去。

    他很自信,可却忘记了自己蹲坑蹲的太久,腿脚都麻木了。

    关键时刻,他的腿抽了一下,然后右手的动手有些变形。

    大家都在等待着卢辉来一次潇洒的拍苍蝇,可谁曾想他竟然失手了。

    啪!

    半张大饼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卢辉的脸上,而且因为上面糊满了酱料,竟然就粘在了上面,不下来了。

    众人呆滞了。

    卧槽!

    这是闹哪样?

    学业最好的徐毅来了一次天外飞饼,然后卢辉耍帅拍击失败,被贴了大饼。

    众人噤若寒蝉,都担心被迁怒。

    卢辉缓缓伸手揭开大饼,睁开眼睛喝道:“回家抄写某错了五百遍!”

    我去!

    这个处罚很给力啊!

    众人同情的看着徐毅,徐毅板着脸不说话,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形象。

    而倒霉催的杨卓超有些无所适从,卢辉见到他就生气,说道:“你也是,抄写一百遍!”

    这是迁怒!

    关我啥事啊!

    杨卓超欲哭无泪,但差生就是差生,没有人权。

    稍后上课了,杨卓超认真听讲,可卢辉今天却是吃了枪药,一会儿抓一个起来考问一番,不合格就讥讽呵斥,顿时学堂里阴风惨惨,恍若末世来临。

    “明日考试,不过关的……某要努力读书,抄写一千遍。”卢辉咆哮着,口角有白沫,看着有些吓人。

    这个字数更多了些,而且里面的字笔画都比较多,学生们一算计,不禁面如土色。

    徐毅和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很是淡定,杨卓超却不淡定了。

    一千遍肯定是要回家抄写的,到时候被老爹看到了,一顿竹笋炒肉怕是躲不过了。

    他最近做题和学习很刻苦,几乎是入魔般的,可这一刻还是信心全无。

    于是他就更刻苦了。

    “大郎,睡觉了。”

    李氏临睡前来查看,见儿子还在灯下书写,就劝了劝。

    “好。”

    杨卓超不抬头的答应了。

    李氏走后,油灯依旧摇曳。

    那一道道题目在杨卓超的眼前晃动着,他闭上眼睛,往日所学历历在目。

    那些以往浑浑噩噩的记忆此刻渐渐涌出来,清晰无比,慢慢融合在一起。

    一种喜悦之情让他睁开眼睛,然后看着下一个题目。

    不复杂啊!

    他很是轻松的破题,随后还是写文章。

    夜深了,整个杨家静悄悄的,偶有微风路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

    从杨卓雪嫁出去后,杨家的生活水准就好了不少,这一点在早饭上得到了体现。

    一碗羊肉萝卜汤,两个馒头,一个鸡蛋。

    “这是女婿那边的规矩,说是早上吃一个鸡蛋对孩子好……他还说了牛乳或是羊乳,说是能让孩子长得快……只是最近没找到,等晚些妾身再去寻寻……”

    母亲的唠叨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从你记事以来就存在,从早到晚几乎不停,让你烦躁,让你厌倦。可当你远离母亲之后,你又会怀念这些唠叨。

    以往杨卓超就很烦母亲的唠叨,不过今日他却很稳重的吃着自己的早饭。

    他的脑子里都是题目,但却不影响现实生活,就像是把一个人剖成了两半,一半在惦记学习,一半在对付生活。

    杨继年嗯了一声,妻子的唠叨对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享受。

    妻子唠叨,就说明她在乎这一切。

    他抬头看着喝汤的儿子,问道:“为父记得是今日考试?”

    “是。”一心两用真好,既能琢磨学习,又能观察到外界。

    “你……罢了。”杨继年本想说好好考,可想到儿子以往那糟糕的成绩,这些话就没法出口。

    但作为父亲总得要说些什么,他看着碗里的羊肉,失去了大半胃口,“好好学。”

    很僵硬的话,很套路的期待。

    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期待。

    稍后杨继年去御史台,杨卓超去学堂。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汴梁的街头没有杏花,有的只是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味道。

    “羊肉馒头,西夏的好羊头肉……”

    “王家的茶汤,喝一杯精神抖擞啊!”

    “陈家汤饼来了……”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各色人等混在一起,不管高低贵贱……这便是繁华。

    杨卓超就在这些繁华中灵活的钻来钻去,一路到了学堂门外。

    他来的比较早,连卢辉都还在路上。

    他站在墙壁前,低声背诵着课文。

    那些儒家经典会在考试里用填空的形式出现,这是考你对书本的熟悉程度。

    一句话,咱们考试就考这些书,你若是都背不下来,那你的资质进了官场也是白搭,趁早去寻个营生养活自己吧。

    墙壁是老墙,缝隙里的青苔看着饱满,嫩绿的让人想伸手去触摸一下。

    几株不知名的小植株在墙缝里倔强的探出头,嫩嫩的。

    这些植株会把根系牢牢的扎进墙体里,借助着老墙里的养分,为自己的生命努力拼搏。

    杨卓超看着这个,突然就有些感悟。

    墙壁里按理是不长东西的,可这些绿色却顽强的出现在这里。

    它们那么努力和顽强,我凭什么不努力呢?

    他抬起头,觉得忐忑渐渐消散。

    姐夫说过,努力是让人一生都不会后悔的品质,终生持守这个品质,终生受益。

    他笑了起来,然后回身。

    一群学生和卢辉站在他的身后,皱眉看着他。

    “呃……见过先生。”

    卢辉摇摇头,然后把钥匙拿出来,让一个学生去开门。

    刚才杨卓超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把他吓到了,生怕这个孩子在考试的压力下变成疯子。

    “这人怕是要疯了。”

    几个学生有些纠结,觉得自己怕是也离疯不远了。

    来这里读书,家里就会少一个劳动力,也就是少一份收入。其次读书要学费,要耗费各种学习资料……

    两者相加下来,一般人家的孩子读书,家里就会付出更大的努力。

    所以考试的好坏就代表着这份努力和这份投入的价值。

    好,还是坏。

    好,家人就会欢笑,会欣慰。

    坏,父母就会沉默,然后郁郁。有脾气暴躁的还会拎着竹条抽打,让你知道不好好学习的代价是什么。

    大家进了教室,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可卢辉还在蹲坑。

    每天早上在茅坑里蹲上一刻钟,这对于卢辉来说就是一个享受。

    等了一刻钟,卢辉手中拿着一本书进了教室。

    当题目从卢辉的嘴里说出来时,学生们大多都是一声惊呼。

    怎么那么生僻?

    卢辉冷笑道:“不许交头接耳,开始吧。”

第1027章 狂喜(为盟主‘荷茗一夜’加更)

    杨卓超把题目写下来,然后想了想,发现这个题目姐夫竟然没给自己。

    题海之法的要诀就是做题,做多了之后,再差的学生也能从考题中找到熟悉的痕迹,然后再从记忆里去寻摸,自然成绩不差。

    这就是广撒网。

    杨卓超觉得题目很陌生,就仔细想了想。

    卢辉站在上面监考,见学生们都在低头,只有杨卓超抬头发呆,不禁就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看重这个少年。

    杨继年是御史,可和同僚却不和睦,在官场也没啥人脉,以后杨卓超要是考不上进士,不出十年,杨家就会中落。

    哦,他倒是忘了杨卓超还有个姐夫沈安。

    沈安有钱,有手段。

    可这是他的本事,你杨卓超考不上进士,沈安也没地方使劲啊!

    他就算是再厚道,可顶多是多给你些钱,让你做个富家翁而已。

    富家翁两三代后就会落魄,可官员却不同,按照大宋的潜规则,官员的儿子能承袭萌荫,好处多多啊!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劝学诗呢?

    读书首要就是为官,可这些学生里有几个能做官的?

    卢辉监考无聊,就看着这些学生,分析他们的未来。

    杨卓超缓缓低头磨墨。

    他的动作很慢,不慌不忙的。

    可在卢辉看来这个不慌不忙就是心中没底,做不出来,所以才磨蹭。

    他的目光错过杨卓超,看向了徐毅。

    这是他寄予厚望的学生,为了让他一举得中,他去了徐家,和徐毅的父亲促膝交谈,说明了利害关系,最后让徐毅避过了去年的一科。

    这一科的殿试已经结束了,新的一科在酝酿中。

    这便是希望啊!

    卢辉的目光渐渐灼热,仿佛看到了学生们成群走进大殿的场景。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时光流逝,徐毅第一个结束,他起身道;“先生,某做完了。”

    卢辉点头,欣慰的道:“坐久了不好,出去走走。”

    这是极为亲切的态度,但徐毅却习以为常了。

    杨卓超抬头,他也结束了,但按照姐夫的交代检查了好几遍,否则他能比徐毅更早出去。

    卢辉见状就冷笑道:“一刻钟前你就停笔,磨磨蹭蹭的作甚?出去吧。”

    众人都看了杨卓超一眼,走到门外的徐毅停步,回身看着杨卓超。

    一刻钟之前,也就是说,他结束的更早,大抵是第一个考完的。

    等杨卓超出来后,徐毅问道:“写完了?”

    杨卓超点头,徐毅是天之骄子,他是粪坑里的蛆虫,两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别自暴自弃!”徐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负手在外面散步。

    这便是气度。

    里面的卢辉见了不禁微微点头,觉得徐毅的气度以后在官场上作用颇大。

    可杨卓超看了却觉得不对,觉得这是在装模作样。

    徐毅转圈,回身见他有些不以为然,就叹道:“你也别灰心……你姐夫是杂学宗师,更是题海之法的创始人,你有空便去请教一二,这也不是坏事吧……否则……旁人会说沈安教授了那么多弟子,可自家内弟的学业却那么差,还怎么见人?你说是不是?”

    他在微笑,可神色矜持,还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是小学堂,考中进士的几率自然比不过太学,这也是心病。

    徐毅当初也想过进邙山书院,可书院的教学是以杂学为主,这一条就被他和家人否决了。

    而太学的崛起也就是在这几年,越往后就越难进去,徐毅家使过劲,可却失败了。

    太学竟然不收我?

    沈安那厮竟然不收我?

    那时沈安在太学做主,对生源的考察很严格,不但要求考察学业,还得考察人品。

    这对于徐毅来说就是羞辱。

    他恼火不已,可却没地方发泄。

    等回到学堂后,看到杨卓超时,他就觉得这是个天然的出气包。

    年岁小,打不过大家,见识不多,说不过大家……

    而且他是沈安的舅子,压制他就和压制了沈安没区别,爽得很。

    那么我就在这个小学堂读书,到时候考中了进士来打你的脸!

    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努力的。

    卢辉走到了门边招手,徐毅过去,低声说着自己刚才做的题。卢辉不时微笑抚须,很是欣慰。

    看来徐毅做的不错啊!

    杨卓超不知道自己做的如何,但却觉得很顺畅。

    稍后全部结束了,大部分学生一脸痛苦,大抵今夜将会有暴风雨。

    “自己背诵课文,明日老夫要检查。”

    批改卷子需要大半天,今天卢辉就不再授课了。

    卢辉抱着卷子回去批卷,学生们马上就闹腾了起来。

    “徐毅,你是怎么破题的?”

    文章首要是破题,这是第一步,分析对了题目,后续就好施展,分析错了,差了,后面举步维艰。

    徐毅微笑着说了自己对题目的理解,周围顿时一阵赞叹。

    “如今你的学业越发的精进了,先生的眼里只有你,一半精力都耗在了你的身上……”

    这是嫉妒的声音,徐毅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道:“自己无用,说这些难道能更好?只会让人觉着你气量狭窄。”

    人无用,怪卵痛。

    那人低下头,不敢再嘀咕,否则卢辉知道了会收拾他。

    徐毅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很高大。

    这便是气场。

    从此刻起,他就和这些同窗们拉开了距离,此后的人生就像是两条永不交集的线条,

    他站在那里,一股神秘感就油然而生,仿佛在发光。

    这是差生看优等生的感觉。

    杨卓超就有些这种感觉,这让他有些沮丧。

    不过姐夫说过,人可以笨,但不能绝望。

    绝望就代表着不想努力。

    而笨不怕,只要你持续努力,兴许别人努力一年就能有成效,而你需要两年三年,甚至是十年……

    但你既然天生笨,那么多付出就是应该的啊!

    所以忘掉那些沮丧,继续努力吧。

    学生们都在说着这次考试的情况,杨卓超却拿出了册子,开始琢磨题目。

    当你把学习当做是生命时,效率会成倍提高。

    “……以后某要是能考中进士,定然会……”

    “……下一科徐毅你要考的吧?”

    “肯定的,某忍了一科,就是想一次考中进士。”

    “你真是厉害啊……”

    “……”

    当你全神贯注时,边上的声音再大也无法干扰到你。

    这些声音渐渐被杨卓超忘记,他提起笔,开始做题。

    别停下脚步,这个世间永远有让你不解的学识,去学习,去努力……

    他微微皱眉,一会儿书写,一会儿停下,咬着笔头思索着……

    那些学生依旧在高谈阔论,徐毅就是中心……

    ……

    对于先生来说,改卷是个痛苦的事儿,若是学生们大多成绩差的话,那更是痛苦不堪。

    一份份卷子让卢辉的怒火渐渐升腾。

    “都是没前途的,读书读书,除去耗费家中的钱粮还能做什么?”

    他把手中的卷子卷起来,想扔出去,可想想却又忍住了。

    当你的试卷失踪或是皱巴巴的,或是有拼接的痕迹时,很有可能就是老师在阅卷时怒不可遏的杰作,同学,你危险了。

    当拿到徐毅的卷子时,卢辉不禁微笑了起来。

    看着那一手好字,卢辉就觉得是享受。

    以前科举首在诗词,如今却变了,策论文章才是王道。

    卢辉也跟着与时俱进,出题也参照以往科举的大致范围。

    看完徐毅的答题,卢辉欣慰的道:“总算有一个好的。”

    一个小学堂能出一个好学生,这个比例可不低,只要徐毅考中进士,卢辉就会再度炙手可热,无数学生都想涌进这个小学堂,做他的学生。

    “要努力啊!”

    时光流逝,夕阳西斜,卢辉拿到了一份试卷。

    “杨卓超?”

    卢辉皱眉,勉强看了下去。

    “咦!”

    他本是在喝二陈汤,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卷子,当看了文章的开头后,他不禁偏头。

    噗!

    他的妻子见他不回家,就来了学堂寻他,正好走到边上,就被他一口二陈汤喷了一脸。

    呃!

    他的妻子抹去脸上的二陈汤,伤心的道:“官人这是厌弃了妾身吗?”

    “这是杨卓超?”

    可卢辉此刻的脑子里全是这份试卷,他偏过头去,仔细看着字迹。

    “没错,就是他!”

    他仔细看去,边上的妻子越发的伤心了,等低呼了他几声不见回应后,就出了房间,手中拎着的食盒随意的放在边上,盖子都掀开了一条缝隙。

    你不在意老娘,老娘也不想搭理你。

    “好!好啊!哈哈哈哈!”

    “哦……这里写得好,写得好啊!”

    房间里,卢辉如同疯子般的在欢笑,外面,一只爬虫缓缓爬进了食盒,一头栽倒在大碗里。

    大碗里是热气腾腾的汤饼,爬虫不甘心的挣扎着,渐渐死去。

    “他会不会是作弊了?”

    惊喜来的太快,卢辉又怀疑了起来。

    可题目是他拟定的,就算是苏轼来了也没法作弊。

    这不是贴经墨义,这是文章,没法作弊啊!

    卢辉定定的看着试卷,想起了这段时日杨卓超的黑眼圈。

    “他不是玩耍,而是在刻苦用功,他幡然醒悟了……老夫却冤枉了他……”

    他想起了课间时大家都出去玩耍,杨卓超留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看来就是在用功。

    “这般用功的孩子,老夫说过,只要用功就能出成绩,杨卓超就出了成绩,他醒悟了呀!哈哈哈!”

    他再仔细看看文章,眼睛眨动着,声音颤抖:“这样的,科举……有希望,有希望啊!”

    卢辉突然双手捂脸,哽咽了起来。

    哽咽声渐渐变成了嚎哭。

    弟子中出几个进士,这是一个老男人的追求,可事以愿违,他的弟子都在科举钱败下阵来,如今在失败多次之后终于看到了希望,卢辉怎么不会欣喜若狂。

    “某的学堂啊!”

    再出不了进士,那些家长就会带走自己的孩子,学堂就会关门……

    他觉得身体撑不住了,缓缓跪了下去,捶打着地面。

    无数压力都在释放。

    老男人的嚎哭声孤独的在学堂里回荡着。

    “这文章这般有灵性,不见匠气,这个少年比徐毅还有才啊!”

    卢辉起身抓起试卷,不禁就狂笑了起来。

    “老夫又要多一个进士弟子了,哈哈哈哈!”

    他狂喜良久,然后感觉饿了,就把食盒提进来。

    汤饼微温,卢辉觉得很美味。

    屋里的光线昏暗,他夹起一条粗长的的东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嗯,好东西,嫩,美味……娘子的手艺怎么变好了?好吃。”

    ……

    从现在开始,盟主打赏一律加一更,有来就有加,爵士会努力更新。

第1028章 第一名,逆袭

    杨家的晚饭很丰盛。

    “卓雪令人送来了一头羊,说是西夏那边来的,很肥。还有一大碗羊杂汤,都喝喝。”

    提及女儿时,李氏总是会很得意。最近她喜欢走出家门,和街坊们聊聊八卦什么的,但聊一聊的,她经常会把话题转到女儿的身上。

    我女儿的日子多好,我外孙多英俊聪明……

    父母渐渐变老,他们对人生的追求渐渐的都放在了子女的身上。

    子女好,他们就好。

    子女不好,他们会再度背起背包,再度出发,为子女去风浪里拼搏。

    杨继年喝了一杯酒,见儿子吃的漫不经心的,就问道:“考的如何?”

    杨卓超抬头道:“觉着还行。”

    杨继年皱眉道:“何时能拿个中等回来?”

    学堂里的等级就是上中下,杨卓超经常在中下徘徊。

    杨卓超窘迫,李氏见了就说道:“大郎最近很刻苦呢,晚上都在学。”

    杨继年说道:“刻苦是应当的,当年为夫如他这般大时,那真是头悬梁锥刺股……你看看他,不吃了!”

    他失去了胃口,就丢下筷子,出门之前说道:“为父已经找了一家学堂……过几日就带你去。”

    进学堂要测试,这个测试让杨继年有些担心。

    李氏说道:“女婿的书院呢?”

    沈安那边还有一个邙山书院啊!

    为啥不去呢?

    李氏真的很不理解丈夫的想法。

    杨继年摇头,“那边主要是杂学……近几年没法科举。”

    李氏叹息一声,“哎!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转过头对儿子说道:“大郎,你要努力才是,不然要气坏了你爹爹。”

    杨卓超吸吸鼻子,“是。”

    吃完饭,他回了房间。

    这次考的如何?

    他觉得还行,但却没有默写出文章给父亲点评。

    也没有机会啊!

    杨继年说不到几句话就拍筷子走人了,估摸着是去了书房里生闷气。

    杨卓超拿出课本仔细看着。

    灯火摇曳,照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伸手去摸眼睛,可却晚了些,一滴泪滴落在课本上。

    泪水晕染着字,渐渐模糊……

    他放下课本,趴在桌子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他也想成为父母的骄傲,可事与愿违,曾经的聪慧渐渐变成了浑浑噩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他醒悟了啊!

    在姐夫的一番话之后,他开始了努力,重新上路。

    可成效如何他却没底气。

    想到徐毅今日众星拱月般的姿态,他就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没出息的家伙。

    然后父母还会失望……

    这样的日子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让他绝望。

    “谁呀?”

    前院有人敲门,赵顺在问。

    随后开门,有人进来。

    “郎君,有客人。”

    杨继年在书房里生闷气,闻声出来,见到是卢辉,就拱手道:“卢先生可是稀客,请书房里说话。”

    “杨御史!”

    卢辉的声音很大,他拱手道:“恳请杨御史不要带走杨卓超。”

    杨继年在谋划儿子的新学堂,这个没瞒着卢辉。

    可当时卢辉的反应冷淡,大抵是随你便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杨继年愕然道:“这是为何?”

    你这个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他不高兴了。

    当初说了要走的,你冷冰冰的无所谓,现在你大晚上的来说不能走。

    你当我杨继年是没脾气吗?

    别说是你,韩琦若是激怒了老夫,老夫也会让他好看!

    这一刻杨继年化身为护崽的父亲,露出了狰狞。

    “杨御史……是老夫的错啊!”

    卢辉赧然道:“以往老夫忽略了杨卓超,可今日考试他却一鸣惊人,让老夫……让老夫震惊不已啊!”

    什么?

    杨继年皱眉道:“什么意思?”

    儿子习惯性的差让杨继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你……你说什么?”

    李氏闻声赶来,站在边上,也是觉得有些迷糊了。

    卢辉说道:“这次考试……杨卓超第一。”

    嗯……

    杨继年眨巴了一下眼睛。

    大家都觉得他很刻板,可此刻的杨继年却突然做了一个动作。

    啪!

    他奋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声音很清脆,效果很明显,当他的手离开额头时,哪怕是夜晚,借助着灯光依旧能看到一片红。

    好狠啊!

    好痛啊!

    杨继年不禁又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额头很痛。

    但旋即狂喜袭来。

    “果真?”

    卢辉拿出了试卷递过去。

    杨继年接过仔细看着,李氏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出声把儿子的文章弄坏了。

    她不懂文章,可却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

    她看着杨继年的脸,多年的夫妻让她只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结果。

    杨继年的嘴角颤动了几下,然后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

    李氏不禁欢喜的道:“是真的吗?”

    杨继年抬头,“虽说还有些稚嫩,架子却有了。”

    学问就是这样,通过文章就能看出来。

    架子就是框架,框架打好了,剩下的就是往里面填充学识和阅历。

    卢辉笑道:“正是啊!框架,这个说法好,老夫一看这篇文章就觉着好,只要再磨磨,科举有望。”

    杨继年和卢辉同时沉默了下去,李氏兀自在欢喜,“妾身去告诉大郎这个好消息。”

    “等等。”

    杨继年叫住了妻子,问卢辉,“先生以为如何?”

    卢辉摇头,“不可能作弊。”

    李氏一听就炸了,“大郎不是作弊的人!”

    母亲总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孩子,觉得他们是无害的,无过错的。

    杨继年看了她一眼,说道:“去把大郎叫来。”

    杨卓超被叫来,看到卢辉后就哆嗦了一下。

    这是来告状的?

    那某今晚绝对要挨一顿了。

    他行礼,杨继年说道:“为父这里有个题目,你可马上写来。”

    这是现场考试,而且是杨继年出题,必然没有规律。

    卢辉觉得很是妥当。

    杨卓超很是无所谓的走过去,笔墨纸砚没人准备,他自己弄好了,然后杨继年出题。

    做文章需要先构思,把思路理顺,然后才能下笔。

    杨卓超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开始下笔了。

    轻浮了!

    杨继年摇摇头,看了卢辉一眼。

    卢辉想了一下,记得考试时杨卓超也差不多是用了相同的时间来思考,然后下笔。

    他低声道:“他最先考完。”

    这个小崽子!

    杨继年听到这个就怒了。

    他说过多少次了?

    不要做出头鸟,不要做第一……

    这是一个父亲的谨慎,担心孩子会因为冒头而树敌,被打击。

    时光流逝,小半个时辰后,杨卓超抬头,说道:“写完了。”

    “拿来。”

    杨继年接过墨迹还未干的纸,仔细看去。

    这一看就呆住了。

    卢辉见到他的模样,忍不住就凑过来。

    两个男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让李氏想到了一个词,但觉得不对。

    耳鬓厮磨。

    可他们是男人啊!

    她此刻有些心慌,担心儿子这篇文章做不好,到时候就会被坐实了作弊的名头,于是就开始了胡思乱想。

    两个老男人头并着头,渐渐越靠越近……

    “这是……”

    狂喜的杨继年偏头,正好卢辉偏头,两人……

    “哎呀!”

    伺候的阿青捂着眼睛,觉得自己真是活久见了。

    郎君竟然亲了卢先生。

    杨继年和卢辉同时分开,两张老脸发红,但旋即都盯住了杨卓超。

    这是怎么了?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

    杨卓超有些怕。

    杨继年吸吸鼻子,问道:“你……你最近……”

    他想起了妻子说儿子最近刻苦用功的事儿,当时他压根没关注,可如今看来,儿子一直在努力,只是被自己忽视了。

    他看着茫然的儿子,只觉得心酸,“为父亏待你了。”

    杨卓超讶然,李氏已经狂喜道:“大郎,你考了第一名!”

    “我的儿,你怎么就那么出息呢!”

    杨卓超这才知道自己考了第一名,所有的忐忑渐渐消散,就看向了卢辉。

    卢辉含笑点头,说道:“你此次考的极好,老夫见多了文章,可如你这等有灵气的却少。”

    杨卓超只觉得鼻子一酸,就哽咽了起来。

    父亲嫌弃,先生嫌弃,视他若无物,同窗因为他泯然众人矣,又因为他年少,都喜欢欺负他……

    这些委屈压了他几年,如今一朝得到释放,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娘……”

    杨卓超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氏,他觉得自己委屈啊!

    只有母亲愿意相信自己。

    李氏也是苦花了脸,“我的儿,你总算是出息了。”

    这个儿子幼时在家学习不错,聪慧过人,可进了学堂后没多久,这人就渐渐的浑浑噩噩起来。

    李氏很伤心,而杨继年说这就是性情变了。

    孩子大了,性情就会变。

    可为何会变坏呢?

    杨继年夫妇想不到原因,只能郁闷。

    那些街坊,那些亲戚以前经常夸赞他们有个聪慧的儿子,以后前途无量。

    可当杨卓超在学堂里的成绩被人知道了之后,夸赞就变成了唏嘘。

    众人都说这孩子聪慧比不过方仲永,可差起来比仲永还差。

    曾经的天才孩子方仲永如今在干啥?

    种地!

    这话里的含义让杨继年和李氏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

    儿子,你要争气啊!

    无数次他们这样说,可杨卓超依旧如故,让人绝望。

    可现在的杨卓超却一下就窜了出来。

    他用一次考试和刚才的测试告诉父母。

    我还是那个杨卓超,还是你们那个聪慧过人的儿子!

    这一刻李氏哭成了泪人。

    这一刻杨继年欣喜若狂。

    这一刻,卢辉笑的格外的灿烂。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029章 沈县公高明

    杨家一片欢腾,卢辉临走前问了杨卓超,问他的转变为何这么大。

    “老夫是教书的,也想看看孩子们想的是什么,为何能变好,到时候把这等法子交给更多的孩子。”

    这是个热爱教书事业的老男人,杨继年对此表示赞许,示意儿子不许保留。

    “是姐夫……”

    杨卓超的眼中全是感激和崇拜,“姐夫说孩儿是聪慧的,只是环境不好,被压下去了。就给了几本册子,里面全是题目和范例,让孩儿做,说做完了定然能好……”

    呃!

    题海之法?

    杨继年和卢辉同时想到了这个。

    题海之法的创始人亲自出手教导小舅子,那效果咋样?

    杠杠的啊!

    卢辉心痒痒的想学些题海之法,就问道:“那你考试时,可发现那题目熟悉吗?”

    他觉得应当是熟悉的。

    题海之法就是把所有类型的题目弄出来让你做,就算是不同,但却类似。

    这便是题海之法的精髓。

    杨卓超摇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不能吧?”

    卢辉觉得不可能,就试探道:“那些册子可能让老夫看看?”

    杨继年点头,杨卓超去拿了出来。

    杨继年和卢辉一起查看,最后两人抬头,惊愕的看着杨卓超。

    “果真没有类似的。”

    李氏已经按捺不住了,说道:“去请了女婿来。”

    杨继年默许了。

    他叫人弄了酒菜,和卢辉喝酒聊天,说着当年读书的事儿,颇为欢乐。

    他笑的很是开朗,完全看不到一点古板的痕迹。

    卢辉更是欢喜,一边应付杨继年,一边问杨卓超最近学习的感受。

    “很好……”

    很简单的回答。

    卢辉不满意就再问。

    “真的好。”

    这个倒霉孩子!

    卢辉有些欲哭无泪,想偷师学艺都不成了。

    等沈安来时,杨卓雪竟然也带着芋头来了。

    “哎哟,芋头来了啊!”

    李氏人逢喜事精神爽,抱着芋头就亲上了。

    “娘,发生了什么事?”

    大晚上把沈安叫来,这个有些吓人啊!

    而且问赵顺什么都不说,弄的杨卓雪一路上紧张不已。

    李氏抱着芋头,用力亲了他的脸蛋一口,欢喜的道:“卓雪,你弟弟考了第一名,先生说他以后能中进士呢!”

    什么?

    杨卓雪欢喜的看着弟弟,“真的?”

    杨卓超有些羞赧,卢辉已经和沈安请教上了。

    “令内弟此次考了第一名,先前老夫和杨御史又出题考他,极为出色。”

    面对着沈安这位教育大家,卢辉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甚至是有些谦卑。

    “他最近很刻苦,可时日不长啊!老夫就觉着这一下就窜到了第一名有些吓人,可您这边却手段高超,老夫就想厚颜请教……那个题海之法里并没有此次考试类似的题目,敢问他为何能考好呢?”

    这话很是谦卑,却带着陷阱。

    杨卓超才根据你的教导学了没多久,怎么就能一下逆袭到了第一名去了呢?

    是的,这便是逆袭!

    “这个?”

    卢辉觉得沈安会得意,可沈安的态度却很淡然,“卓超聪慧……”

    他鼓励的冲着杨卓超笑了笑。

    这几年大家都说杨卓超笨,没出息,泯然众人矣,这让他很是压抑。

    唯一信任他的就是母亲,但母亲却不懂学业。

    可沈安却不同,他说你聪慧那就是真聪慧。

    这便是教育大家,杂学宗师说话的分量。

    被这样的权威肯定,让杨卓超自信心渐渐涌起,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但现在他依旧落泪了。

    沈安笑了笑,“这个孩子极为聪慧,可在那个学堂里,恕某直言,某令人去查过你的学堂,你管功课极好,可却对学生私底下的事失于管教……须知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汤。有两个学生不肯好好学习,看到刻苦的就喜欢去袭扰,去讥讽,甚至是动手……卢先生,这样的环境下,年少的卓超再聪慧他也没法好生学习吧。”

    “所谓的题目和范例,只是给他一个重振信心的借口,至于题海之法,他目前还用不上。”

    给杨卓超册子,那只是让他重新回归刻苦学习的轨道,寻找到正确学习的方式。凭着这个孩子的聪慧,只要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以往的所学就会一股股的往外冒……那水平就会来一次爆炸。

    “竟然是这样?”卢辉震惊了。

    在教出一个进士弟子之后,他暗中自诩名师,自然架子就起来了,偏生又舍不得花钱去请个人来看着学堂,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蹉跎了几年还不知道。

    “是真的?”

    他很难过,甚至想哭。

    看着他眼眶含泪的模样,沈安觉得这位先生的感情脆弱了些。

    “某让家仆出手……”

    “家仆?”卢辉觉得沈安怕是轻率了。

    沈安很无奈的道:“某那个家仆……怕是连皇城司的人都要佩服……”

    皇城司就是干这等买卖的,他们佩服的人,去调查你一个小学堂,费事吗?

    怕是连你卢辉早上喜欢蹲坑的姿势都一清二楚。

    “这……”

    卢辉突然低下头,流泪道:“老夫无颜见人了,无颜见人了呀!”

    他本以为是学生太笨,可没想到竟然是有害群之马在搅合。

    这几年白白荒废了呀!

    杨继年也没想到是这样,他皱眉道:“此事……”

    李氏却说道:“官人,还是女婿厉害呢,简单的点拨了一下,咱们家大郎就幡然醒悟了。”

    是啊!

    杨继年看着沈安,说道:“早知道就该让大郎去你那边早晚请教的。”

    沈安笑道:“丈人还是罢了吧,那边的几个您是知道的,王、苏轼……且等再过几年,等卓超大些了再去。”

    “罢了罢了。”

    杨继年面如土色,压根不敢再提这个建议。

    李氏不解的问道:“为何?”

    杨继年只是苦笑,杨卓雪说道:“王聪慧的让官人都害怕,苏轼的诗词文章也吓人,一张口就让人觉着没地方站,大郎去了那边,怕是……”

    杨卓超还小,此刻去面对这两个天才,怕是会被打击的信心全无。

    卢辉惭愧的拱手道:“沈县公高明,老夫却是服气了,只是杨卓超还是留下吧,老夫会尽心教授。”

    他最担心沈安出手把杨卓超接走,那他就算是彻底没戏了。

    杨继年有些犹豫的道:“你那学堂里……”

    他看着儿子,说道:“你且回去看书。”

    大人的话题孩子别掺和。

    等杨卓超走后,杨继年正色道:“那几个害群之马怎么办?”

    沈安笑吟吟的道:“丈人放心,若是可以,小婿自然能令他们从明日起就没法再去学堂了。”

    那等不读书,而且还要干扰别人不能好好学习的渣渣,不管杨卓超在哪里读书,沈安都会出手,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等后世就叫做校园霸凌,人人喊打。

    “明日老夫就出手!”

    卢辉杀气腾腾的道:“老夫和学生们被他们祸害了几年,老夫恨不能弄死他们!”

    人无二度再少年,被耽误就是耽误了,卢辉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起身,冲着沈安躬身,感激的道:“多谢沈县公。”

    若是没有沈安,他连自己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

    沈安笑道:“客气了。”

    某只是为了自己的小舅子,可没准备帮你。

    “沈县公手段高超,老夫此次得了教训,此后定然会注意。”卢辉随后告辞。

    卢辉走后,沈安夫妇带着孩子也回去了,杨继年站在那里想了一遍此事的过程,叹道:“女婿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没声张。先是不动声色的用几本册子让大郎重新打起精神来,然后用一次考试让他信心百倍……这等手段,当真是春风化雨,让人难以察觉,为夫也不如啊!”

    李氏笑道:“女婿的本事大,只是人却懒,不肯去钻营。”

    “他要什么钻营?”杨继年说道:“他还年轻,钻营了也没用,不如维持现状的好。以后慢慢的就上去了。”

    “若是有个宰辅女婿,那也不错啊!”李氏已经在幻想沈安成了宰辅,自己出门那些贵妇人都在奉承的场景。

    妻子喜欢幻想,杨继年多多少少知道些,他皱眉道:“好生保养身体。”

    女婿再有出息,你得有命看到那一天才是。

    “那就早些睡。”

    女人一旦决定要干些什么,经常就是立即行动,但持久度大抵不尽如人意。

    杨继年悄然去了儿子那里,在外面看着儿子伏案书写,不禁暗自抹泪。

    他这一生算是就这样了,也不想再进一步,你要说不遗憾那是假话。

    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也挺好,于是这些遗憾都收藏了起来,不时冒出来让人唏嘘不已。

    他原先也曾经憧憬过儿子的未来,可儿子的学业却让他绝望。

    午夜梦回,那些憧憬都渐渐化为乌有,暗中不甘和痛苦让他备受煎熬。

    如今儿子重回正轨,让杨继年不禁感动不已。

    这人生就是这般的跌宕起伏,让人心情激荡。

    杨卓超不知道父亲就在外面落泪感慨,他看着自己写的文章,仔细推敲琢磨着。

    姐夫说过,学业的精进需要不断的改进,要像是围棋的复盘一样,不断在已经写过的文章里寻找到自己的错处,然后加以改进。

    夜深了,他伸个懒腰,欢喜的道:“找到了好几处错误,真好。”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顺带求月票。

第1030章 暴起,长凳开瓢

    大清早,学生们齐聚在教室里,至于卢辉,他又在茅坑里蹲上了,没有一刻钟是不可能出来的。

    王奇和袁静站在一起,面色阴郁的看着杨卓超在自学。

    有许多人,他们自己不成,却也见不得别人成功,于是各种手段一起上。

    这种人,大抵嫉妒就是他们的日常。而且他们最喜欢欺负弱小,这样能让他们获得成就感,觉得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作用的。

    两人见杨卓超专心,就悄然过去。

    啪!

    杨卓超的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他抬头,见到是这二人,就放下毛笔,然后起身。

    大家都在看着他,以为他会如同往常一样的眼泪汪汪,然后问为何打他。

    徐毅看着这一幕,微微退后,觉得自己不该掺和。

    他家境优渥,王奇二人若是敢惹他,他只需出钱请两个泼皮来,就能让他们悔不当初。

    和小人无需交往,用钱砸就是了。

    这是他的经验。

    可他却忘记了,沈安号称是大宋首富。

    首富的小舅子,真的好欺负?

    就在他含笑看着的时候,杨卓超弯腰拿起长凳,然后双眼圆瞪,喊道:“老子弄死你们!”

    他一长凳砸过去,王奇下意识的抬手。

    咔嚓!

    王奇看着弯曲的手臂,目光恐惧,随即剧痛袭来。

    “啊!”

    他蹲在地上哭嚎着,可无人敢管。

    因为杨卓超提着长凳又劈了过去。

    另一边的袁静已经呆傻了。

    这个是杨卓超?

    这一凳子劈在他的脑袋上。

    鲜血从额头上流淌下来。

    袁静伸手摸了一下,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发怒,会出手时,却见他转身就跑。

    “杨卓超杀人了,救命啊!”

    他一路狂奔出去,稍后声音远去。

    这竟然是跑了?

    卧槽!

    众人想起往日凶狠的袁静,都觉得这等人不能惹,可现在呢?

    原先总是被大家欺负的杨卓超却突然暴起了。

    只是挥舞了两下长凳,就把学堂里最狠的两个干趴下了。

    这是杨卓超?

    我特么不信啊!

    “这个杨卓超……莫不是被鬼神附身了?”

    “你看看他,眼神凶狠着呢!”

    杨卓超缓缓转身,看着这些同窗说道:“以前某浑浑噩噩的,所以任由你们欺负,从今往后,不想被某欺负的,那就老实点!”

    他从姐夫的话里领悟了许多,最大的领悟就是从来就没有人能帮助你,要想过上好日子,你就必须要奋斗。

    所以昨晚他就想过了以后面临欺负时的反应,什么招数都没想到,结果刚才被拍了一巴掌后,下意识的就暴起了。

    他看着这些目光闪烁的同窗,终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没有谁能欺负谁,除非是你自己太过软弱。

    姐夫说的门槛猴就是这等人吧?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门口,少年手持长凳,昂首挺胸,面对数十人而毫不畏惧。

    徐毅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觉得杨卓超抢走了自己走到哪都是中心的地位,哪怕只是一瞬。

    他端起自己的大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却冷了些,他不禁更加的恼火了,就随手扬起水杯,向门外洒去……

    门外刚好站着一人……

    卢辉每天蹲坑一刻钟,这是雷打不动的,可今日却被打断了。

    袁静哭嚎着跑到了茅房里,满头是血的模样把他的便意都吓没了。

    打架斗殴他见过不少,可打破脑袋的却是第一次。

    他急匆匆的回来,在外面就听到了惨叫声,心中不禁一个咯噔,就站在门外想观察一下,结果徐毅泼水,一下就泼在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茶水顺着脸上流淌下去,茶末残留在脸上,看着很是古怪。

    徐毅看到了,不禁慌得一批。

    我没注意到啊!

    我真不是有意的!

    上次他才将用半张大饼糊了卢辉一脸,可今天更惨,一杯子茶水都倒在了卢辉的脸上。

    卢辉走了进来,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茶水,说道:“努力学习五百遍。”

    五百遍啊!

    努和学,这两个字的笔画很多……

    徐毅欲哭无泪。

    “怎么回事?”

    卢辉问道。

    有人说了情况,竟然没敢添油加醋。

    这下杨卓超要倒霉了吧?

    弄不好要赔钱赔到哭。

    “打得好!”

    卢辉的话让学生们惊讶了。

    竟然是打得好?

    卢辉怒道:“这两个害群之马,整日不好好读书,反而还搅乱别人的学习,该打。去,带去医馆,药费老夫出了,另外叫他们的家长来,这等学生,老夫教不了,也不想教了!”

    先生竟然爆发了?

    卢辉从不管学生私下的事,这是第一次爆发,结果就拿下了被暴打一顿的两个家伙。

    那么杨卓超呢?

    他下手那么狠,也该被处罚吧?

    众人都在等待着,卢辉对杨卓超压压手,露出了近乎于慈祥的笑容,“坐下,下次有事找老夫说话,不用和他们动手。”

    众人马上就石化了。

    这是卢先生?

    我曰,我怕是眼瞎了吧?

    以往的卢辉对杨卓超别说是笑容,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可刚才的卢辉却亲切的就像是杨卓超他爹,还是亲生的。

    卧槽!

    先生这是喝多了?

    还是在茅坑里被熏的头晕了。

    哭嚎的王奇被带走了,手臂骨折,估摸着要休养三四个月,等伤好后,这个学堂不会再接收他们。

    众人都诧异于卢辉对杨卓超的态度,稍后他就宣布了原因。

    “此次考试……”

    徐毅坐直了身体,每当到了此刻,他就会变成中心,先生赞许,同窗艳羡……

    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第一名……”

    卢辉看了徐毅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杨卓超,见他想起来,就压压手,慈祥的道:“坐下坐下。”

    啥意思?

    众人纳闷,就听卢辉说道:“第一名,杨卓超。”

    教室里寂静得可怕。

    众人缓缓看向杨卓超,见他安坐,神色坦然,就知道这不是运气。

    “杨卓超很努力,每日顶着两个黑眼圈来读书,谁这般努力过?谁?”

    卢辉对杨卓超的歉意有多大,现在的力挺就有多给力。

    徐毅面色苍白,缓缓回头。

    杨卓超就坐在那里,神色坚定。

    他努力了多久?

    好像黑眼圈才出现了不到半个月吧?

    也就是说,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杨卓超就完成了超越,一举逆袭成功。

    这特么……

    稍后更可怕的消息传来了。

    “王奇和袁静的父亲去寻学堂重新就读,汴梁没有一家学堂肯收他们。”

    众人看向了杨卓超。

    杨卓超在看书,不时记录一下重点,完全沉浸在了学习之中。

    “是沈安……”

    一个学生大抵以前欺负过杨卓超,此刻面色惨白的道:“沈安并不是不关注杨卓超,他只是觉得犯不着和一群学生计较……如今王奇和袁静出了学堂,他马上就出手了。”

    他们觉得这是沈安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可沈安很忙,交代了人去放出风声,随后就投入了准备工作之中。

    拖了许久的宗室书院终于要开门了。

    作为赵曙任命的山长,沈安只得结束了自己的假期,然后去找到了赵允让。

    宗室长辈剩下的不算多,赵允弼已经彻底完蛋了,被幽禁在家中。

    赵允良还行,但却和儿子玩辟谷玩上瘾了。

    “最多三五年就能升天。”

    赵允良正好也在这,正在忽悠赵允让辟谷的好处。

    因为是同辈,赵允让难得的坐直了身体,身后的阿苏依旧在给他挠背……

    他打个哈欠,对门外的沈安招招手,“来了就来了,鬼鬼祟祟的站在外面做什么?”

    沈安笑着进来,“这不是见到您有客人吗,想着某的事不急,就准备照个面避开,晚些再来。”

    赵允让指指边上,示意他坐下,然后对赵允良说道:“三五年就能升天……如此老夫就以五年为限,若是你父子升天了,那老夫就烧一把纸钱送行……若是没升天……老夫便送你们一程可好?”

    瞬间赵允良面如土色。

    “这个……老夫告辞了。”

    他狼狈而逃,赵允良也不生气,说道:“辟谷是有些好处,只是老夫每日不饮酒,每日不睡女人就不舒坦,所以还是罢了。”

    这个老流氓!

    沈安就说了书院要开门的事,最后说道:“您是宗室长者,到时候去给那些年轻人打打气,想来他们会格外的精神。”

    赵允让笑道:“老夫就会骂人,你难道不怕老夫把他们骂傻了?”

    沈安笑了笑,知道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赵允让见他准备告辞,就问道:“辽人和西夏之间打的如何了?”

    别看老赵整日在家喝酒玩女人,可该关注的事儿他一样都没拉下。

    “还在打,不过辽人有些疲了,目前在僵持。”

    说到这个,沈安的心情不是一般好,而是巨好,“大宋卖兵器大赚了一笔,这些兵器西夏人拿到手了,在此次大战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咱们……”

    赵允让一听就精神了,“咱们既挣到了钱,又削弱了辽人和西夏人……好啊!一箭双雕!”

    他转眼就慈祥的道:“你这个孩子果然是手段高超,满脑子坏水……不过老夫却极为喜欢,哈哈哈哈!”

第1031章 朕心甚慰,硬汉陈忠珩

    赵允让的笑声极有感染力,极为放松。

    他就斜躺在榻上,敞胸露怀。身后的阿苏在给他挠背,神色淡然。

    沈安想起了自己遇到烦恼事儿的纠结,就问道:“在当今官家进宫之前,您的日子并不好过,您为何能保持豁达呢?”

    该叫骂就叫骂,骂赵祯,骂宰辅,谁都敢骂。

    人在年轻时会有些肆无忌惮,不会顾及什么影响或是后果,想做就做,想说就说。

    可等渐渐年长后,阅历会告诫你这样做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这样说别人会记恨你……

    于是你就渐渐的少言寡语,行动缓慢。

    这种变化被称之为稳重。

    而赵允让却压根就没有这种变化,他的叫骂声能传出府门,他的暗器让儿孙们闻风丧胆……

    沈安觉得这等人生状态当真是惬意之极。

    可你怎么就能这么惬意呢?

    “哈哈哈哈!”

    赵允让笑了起来,说道:“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活一日就是一日,你整日想着明日会如何,明年会如何,以后会如何……儿孙会如何……想来想去屁用没有,反而让人焦躁不安,越发的煎熬……既然如此,那老夫为何还要忧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到死的那一日,老夫能说一句此生自在,这便是成仙成佛了。”

    沈安低头,只觉得自己离这个境界差的很远。

    “你是有所求!”赵允让淡淡的道:“有所求就没法静心,就会焦躁不安……”

    这老家伙竟然是听天由命?

    沈安觉得很好奇,就抬头,却发现赵允让有一只眼睛竟然是乌青的。

    这个怎么像是被揍了一拳呢?

    沈安想不到谁敢揍赵允让一拳,所以有些困惑。

    赵允让看出了他的困惑,淡淡的道:“老夫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树。”

    我信你个鬼,你就忽悠吧!

    沈安随后进宫去请示赵曙。

    “书院啊!”

    赵曙看着颇为精神,手中握着一份文书舍不得放下。

    “明日开门授课,学生们如何了?”

    他有些漫不经心的瞟了手中的文书一眼,陈忠珩趁机在边上给沈安使眼色,左边眉毛挑起,左边的脸颊不停的颤动,就像是抽筋了一般。

    这是心情不好?

    沈安表示收到,然后正色道:“官家,那些学生都很老实,家里的……那些宗室长辈们都很支持书院……说是只管打骂,不听话打死勿论,就当是没生过这个儿子……”

    沈安当时听到这话也有些懵,心想这些学生又不是人质,弄的那么凶险干啥?

    陈忠珩又开始挤眉弄眼,沈安还在领悟他的意思,赵曙偏头看到了。他也不言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两人在眉来眼去。

    陈忠珩这次换了右边眉毛挑起来,右边的脸颊颤动的不自然,看着就像是抽筋不利索。

    他的眼睛挤挤,头还上扬了一下。

    他想告诉沈安,官家刚才提到了你去郡王府的事儿,好像很生气。

    你啥意思啊!

    沈安看了半晌,觉得不是坏事的意思。

    那你还挤眉弄眼的作甚?

    于是沈安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摇摇头,示意哥知道了,回头送你酱料。

    陈忠珩气得想打人,心想某老陈是那等馋嘴的人吗?

    他刚想再暗示一番,可却觉得有些太安静了些,怎么好像呼吸都停住了的模样。

    他缓缓侧脸,就看到了赵曙。

    赵曙单手托腮,就这么看着他。

    “挤眼睛是什么意思?”

    赵曙真的很有兴趣知道。

    陈忠珩噗通一身跪下,“臣有罪。”

    在赵曙的面前和人眉来眼去的传递信息,你想怎么死?

    赵曙不是赵祯,这位帝王对内侍没好感,能打死的绝不会打残。

    可赵曙却淡淡的道:“起来吧。”

    竟然不惩罚?

    这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啊!

    还是我老陈最近人品爆发,多次任劳任怨都被官家看在了眼里……

    老子的人品就是好啊!

    陈忠珩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不禁在心中感谢着满天神佛。

    赵曙看着沈安,问道:“郡王的身体如何?”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沈安很是诚恳的道:“郡王说每日依旧能喝酒玩女人。”

    赵曙的脸颊颤抖了一下,问道:“明日书院开门,你准备怎么做?”

    皇帝亲爹竟然在宫外潇洒,这个是比较牛笔的。而且大把年纪还是个老不修,更是让人敬佩有加。

    沈安说道:“臣已经请了郡王明日去坐镇,郡王德高望重,想来明日会非常的和气。”

    和气?

    赵允让去了绝壁是要横眉怒目,看谁不顺眼就开骂。

    比如说那个赵宗谔是混不吝,谁的身边都敢去放屁,可赵允让那里他就不敢。

    想到自家老爹明天要去宗室书院破口大骂,赵曙就觉得很欣慰。

    府里的那些兄弟子侄们被骂惨了,这次换个地方,想来会多些灵感。

    赵曙心中欢喜,再问道:“郡王看着心情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

    除去一只乌青眼之外,沈安没发现赵允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看赵曙神色不对劲,就决定再回去看看。

    “你去吧。”

    赵曙满怀恶意的想着明日的开门,不禁为那些宗室默哀一瞬。

    稍后陈忠珩得了空闲,就出去歇息。

    他的身边永远都不缺迎奉的人,走到哪就是中心。

    “都知,先前您在那边给沈县公使眼色的时候,官家就在看着你们,那时小人真的是为您捏了一把汗啊!”

    陈忠珩淡淡的道:“某忠心耿耿,官家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不会因为小过而责罚某。”

    “是啊!都知在官家的面前多有眷顾,这大宋开国百年,如都知这般的好像还没有过吧?真是厉害啊!”

    众人都纷纷赞美,陈忠珩矜持的道:“在官家的身边要稳重些,这些话以后就别说了。”

    众人都应了,有人说道:“陈都知高风亮节,当真是我辈的楷模。”

    “某若是有都知的一半本事,早就脱胎换骨了。”

    “……”

    内侍没根,就是无根的浮萍,所以极为喜欢这些恭维话。

    陈忠珩只觉得美滋滋的,稍后正准备回去时,一个内侍过来了,说道:“都知,官家刚才吩咐了,说是……”

    他看了陈忠珩一眼,很是沉痛的模样。

    陈忠珩心中一个咯噔,心想官家难道是现在才发作?

    要怎么处罚?

    多半是要罚俸吧?

    我的钱啊!

    “说吧。”

    来人说道:“官家说让您绕着内宫跑……跑五十圈……”

    卧槽!

    陈忠珩差点腿软了,然后强笑道:“听错了吧?”

    五十圈,虽然内宫比不上汉唐的大,但跑一圈下来也够受的,五十圈……

    来人苦着脸道:“都知,小人还专门问了一句,说是五十圈吗?官家听了欢喜,就扔了茶杯,您看……”

    他指指额头,上面有个红印子。

    陈忠珩咬牙道:“没事,官家这是觉着某最近胖了不少……”

    于是宫中就多了一道风景:陈忠珩陈都知在绕圈跑。

    而沈安此刻也再次来到了郡王府。

    郡王府外面跪着一个男子,此刻正在哀求。

    “……郡王,某那一拳真不是有意的……”

    此人沈安有些印象,是宗室里的人,和赵宗谔他们是一辈的。

    我去,赵允让的一只乌青眼就是这货打的?

    有胆!

    ……

    在宫中,张八年进来禀告详细情况。

    “官家,那些人听闻明日书院开门,就鼓噪了起来,说是要去堵门。郡王得了消息,就叫了赵允良去叫人,然后郡王带着他们去……去突袭了那伙人。”

    什么突袭,就是偷袭。

    那伙人正在酒楼里喝酒,发誓明天要让书院好看,谁知道赵允让带着人冲了进来,见人就打。

    老赵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的追杀着,却被一拳揍了个乌青眼。

    赵曙看着手中的文书,叹道:“也该……就算是要打,也该在后面,怎么……怎么就冲到前面去了?”

    他先前很生气,但现在听到自家老爹的豪迈之后,气消散了大半。

    可老赵年岁不小了,真要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么办?

    张八年说道:“官家,郡王身先士卒,喊的最多,打的最多。”

    换句话说,老赵的嗓门最大,打的最是酣畅淋漓。

    想到老父亲挽着袖子,带着一帮子宗室小年轻去打群架,赵曙就觉得很是……

    “朕心甚慰啊!”

    老父亲还能打架,就说明身子骨不错,真的很好啊!

    赵曙的心情一好,就问道:“陈忠珩跑多少了?”

    边上那个一脸沉痛的内侍说道:“官家,陈都知跑二十圈了。”

    “才二十圈?他如何了?”

    “陈都知的身上全是汗水,全湿透了,喘息的声音百步开外都能听到,摔了不少次……”

    赵曙拿起那份文书,上面是辽国和西夏混战的具体情况。

    “官家,为了这份消息,皇城司死了五个弟兄。”

    赵曙微微低头,“加厚抚恤。”

    他是帝王,不是见到秋风就落泪的文青。

    “让他再跑五圈,剩下的二十五圈,看朕的心情,以后处罚。”

    五圈之后,陈忠珩一头栽倒在地上,几个内侍赶紧过去扶着他起来,“赶紧叫了郎中来。”

    “某……某无事……无事……小事……小事……”

    陈忠珩想装个硬汉,可大腿拉伤的肌肉却突然抽搐了一下。

    “哦……”

    这惨叫声缠绵而婉转,几个宫女不禁转身过去,面红耳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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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