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6章 叶公好龙
工坊是什么模样,船厂是什么模样,前面赵曙等人都看到了。
他们觉着水军的船厂极好。
可在高越这边的库房,他们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给老夫看看。”
韩琦要了册子,仔细翻看着。
“竟然都有画押?”
“是。”高越介绍道:“谁领的,领了多少都要画押,便于追溯。”
“这是什么?核算……”
“这是今日船台装配的数目,领取的物料要和这个能对上,多余的由船台那边封存,最后和仓库核对,有出入马上查,一查就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夫觉着头晕,那个韩相……”韩琦喊韩相,这个有些搞笑。
可在场的谁都没笑。
韩绛过来,韩琦把册子递给他,“你是计相,你来看看。”
韩绛翻看了几页,“极为简洁,一目了然就能看出出入账目,有这等账册在,谁想上下其手就难了。而且上面来巡查,只需查看这本账目就能知道船厂的大致模样,这堪称是……谁弄的?”
高越看向了沈安。
韩绛苦笑着把账册递回去,“陛下,要不把沈安弄到三司去吧。”
这个账目果然是极好啊!高越心中暗喜。
赵曙笑道:“这个要看他自己。”
唐仁就在三司担任判官,执掌钱庄。沈安若是去了三司,赵曙能安排什么职务给他?三司副使?
所以此事不提为好。
韩绛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自嘲道:“老夫这个三司使到了这里就是个生手,可见人要活到老学到老。”
众人出了仓库,一路到了船台。
所有的半成品海船和物料几乎位置一致,看着整整齐齐的。
顺着梯子上了海船,就能看到那堆放整齐的物料。
“赏心悦目啊!”
这个比水军的船厂看着更整齐,而且井井有条。
工匠们正在干活,赵曙见边上有账册,就拿起来看了一眼,“咦!”
众人见他神色古怪,不禁好奇不已,只是没谁有胆子凑过去和他并肩而立。
“这是什么?”
赵曙把册子亮出来,众人一看竟然是一张图,上面画的好像就是船板,周围还有些数字……
高越说道:“陛下,这是沈龙图所说的工艺。船板怎么装配才好,咱们请了最出色的工匠来商议,最终得出了结论,就用这张图画了出来。每个人都要按照这张图来做,不可偏差,否则就是不合规矩……”
竟然达到这种境界了?
文彦博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微笑,可此刻微笑中却多了惊讶。
“这有何好处?”赵曙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循环,每个人都有规矩,你按照规矩来就是好工匠。
“陛下,工匠的传承不同,每个人的作法不一定一样,若是不能给出一个标准,每个人各行其是,那么一艘海船打造出来,外表看着高大威武,可内里就会留下隐患……”
高越的话让赵曙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说……比如说朝中行文各地,有的地方这般理解,有的地方那般理解,各地不同,最终出来的结果也不同。”
赵曙说到这里,韩琦就想到了新法,“陛下,新法就是如此。有的地方觉着这样才好,那样才好,最终新法在下面就出了问题。”
“妙啊!”
富弼赞道:“用最好的工匠来制定规矩,其它的跟着做就是了,如此这艘商船当无比坚固。”
众人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甚至让高越带着下去船舱里看了一遍。
每一个工序都能看到册子,册子跟着工序走,每一步都能追溯。
一艘打造的差不多的商船上,赵曙等人看着几个老工匠在顺着检查。
他们的身边都有年轻人拿着册子跟着,一边查看,一边念给他们听。
“陛下,这是打造好的海船,由老工匠们检查。”
“那边上的年轻人是什么人?”
高越笑道:“那些老工匠都不识字,追溯的账册看不懂,就让识字的跟着念,如此每一道工序都能追溯,都能知道优劣。”
赵曙看完了,一言不发的出了船厂。
一直到中午,他依旧坐在那里发呆。
“圣人,陛下又在发呆了。”
赵曙发病的时候,要么是焦躁不安,要么就是呆滞。
高滔滔心中焦急,就带着人来了。
“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曙见是她,就摇头:“我无事,只是今日看到了些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要仔细琢磨一番。”
高滔滔端着茶水过来,坐在他的边上,柔声问道:“是什么东西?臣妾可能听闻?”
“是个宝贝,你当然能听闻。”
帝王孤独,能有个分享心事的女人,那就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今日我和宰辅们去了船厂,见到了水军战船,本以为很是出色,可等到了打造海船的船厂,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宝贝。”
“船厂的各色东西都堆放的很是整齐,一一有账册记录出入数目。这不算是什么,最多是出彩。可等到了船台之上时,堪称是井井有条,每一步都能追溯……你想想,那些打造金银首饰的工匠,可有差别?”
“有呢!”提到这个,高滔滔就来了兴趣,“有的好,有的要差一些,仔细看就能看出差别来。”
“可在那个船厂,每一步都有规矩,你必须要按照那些规矩来做,就好比你打造金银首饰,多长、多宽、多高……甚至是这里该敲击几下,那里该弯曲多少……这些都有规矩。”
“竟然这般细致?”高滔滔讶然道:“若是如此,每一处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可怕。”
“是很可怕。”赵曙说道:“整个船厂被分解开了,每个地方都有规矩,你只需按照那些规矩做就是了,在这样的规矩约束之下,那些海船将会是最坚固的存在。”
赵曙起身,“若是把这些规矩推行到各处,如何?若是把这些规矩套在天下官吏的头上,如何?”
“官家!”高滔滔只是想了想就觉得不可能,“大宋的官……他们喜欢歌舞,喜欢诗词,就是不喜欢规矩。若是强行用规矩来压制他们,怕是会怨声载道。”
想想吧。
一个官员的职责被分解为许多任务,每天你必须要完成什么任务,那些任务还有优劣的评价……这样的日子对于大宋官员来说就是地狱。
他们估摸着不会造反,但怠工是在所难免。
“我知道,但以后寻机得试试才好。”赵曙真的心动了,“若是能用规矩套住他们,此后吏治就有了依据,照着查就是了。”
那样很可怕吧。
高滔滔想起了欧阳修。
老欧阳就是潇洒做官的典范,从进入官场开始就是诗词歌舞为伴,身边从不缺女人,这样的人……听到要用船厂的那种规矩来束缚自己,怕是会辞官。
“官家,那人应当是个大才吧,此等大才就该为官。”
在皇家的眼中,这个天下就是我家的,天下的人才自然也是我家的。在前汉时,听闻哪里有人才,帝王一份诏书下去,随后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戏码上演了。
赵曙看着她,神色古怪。
高滔滔摸摸自己的脸,觉得很是细嫩,心想官家这是被我给迷住了?
“是沈安弄的。”
高滔滔刚端坐着,闻言腰一松,人就有些没了精气神。
是那厮啊!
高滔滔觉得沈安弄什么出来都不奇怪。
“上次他教二郎在宫中弄出了火药,炸的满城风雨,今日又弄了这个宝贝,哎!可惜不是我家人。”
赵曙很是无奈的道;“他若是我家人,还做什么官?”
“祖宗规矩也有不好之处,该改改。”
高滔滔只是随口一说,可赵曙却真是在认真考虑了。
“这样的大才。”高滔滔嘀咕道:“早知道当初就下手了。当初他和娘娘家大打出手,那时候臣妾就觉着这孩子是个野的,没怎么在意。等后来他入朝为官,这一步步的让人惊艳,臣妾有些悔了,想下手,却觉着有些丢人……
这一迟疑,就被包拯抢了先,给他定下了杨家女,哎!”
高滔滔是真的抑郁了。
“臣妾的娘家也有好女子,若是能寻个好的嫁给他,如今也算是半个亲戚,还不影响做官,官家,你说这般可好?”
赵曙在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会做白日梦。
“那时候有包拯在为他做主,你以为包拯会答应?”
高滔滔颓然道:“包拯定然不许。”
和赵宗实成为亲戚就多了许多忌讳,老包不傻,自然会拒绝。
“此事别想了。”赵曙突然笑了起来,“文彦博怕是要想吐血了。”
“为何?”提到文彦博,高滔滔有些不屑之意。
这事儿也不能怪她,老文当年做的事儿有些没品……
当年文彦博为了升官,和赵祯的宠妃张氏有些勾搭,经常送些好东西,结果成功升职为昭文馆大学士。这事儿被唐介给揭发了出来,最终两败俱伤。唐介罢职,文彦博降职。
赵曙笑吟吟的道:“文彦博说支持新政,水军的船厂就是明证。可他从沈安那边得的只是皮毛,弄出来看着就是个空架子。今日之后,大家定然会说沈安才是做事之人,而文彦博只是叶公好龙罢了。”
……
第三更,还有两更。
第1647章 复活的军团
“包希仁!”
政事堂里,韩琦怒吼道:“沈安有这等手段在,你为何不说?”
包拯木然。
他真的不知道啊!
“文彦博在船厂弄了个什么重新分解和目标,日日蹲在船厂里,就据此说自己支持新政,把老夫的脸打的啪啪响。人人都说文彦博此次干得漂亮,最后还是王雱让他没脸……可文彦博的名声却起来了……”
韩琦真的是气啊!
“老夫还真以为他文彦博弄出了多大的动静,今日一看,和海船那边一比,竟然就是个空架子。若是早知如此,老夫就敢当众喝问他文彦博,而不是憋屈了这些时日!”
曾公亮也很是难受,“今日老夫见文彦博在笑,可比哭还难看。哎!大好机会啊!若是提早说一声,今日就能让文彦博下不来台。”
连富弼都忍不住抱怨道:“看那模样,沈安分明早有准备,可为何不说……”
他突然楞了一下。
韩琦也是如此,然后狞笑道:“好一个小子!他这是在给文彦博挖坑呢!你等想想,文彦博挂着个新政支持者的名号招摇过市,风光一时无两。可先有王雱当街让他没脸,接着沈安把他倚仗的东西一巴掌拍的稀烂,这两手下来,旧党就成了臭狗屎,而咱们……却是隐忍为国的典范,好小子!好小子!希仁!”
韩琦盯着包拯,“沈安有两个儿子,他们的亲事你可能做主?”
呵呵!
包拯淡淡的道:“沈安对两个儿子的未来有自己的想法,不说老夫,杨继年都无法干涉……”
“那小子挖坑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等手段……”韩琦仔细回忆起了这段时日里沈安的表现,“他先是弄了个什么分解和目标让官家和文彦博生出了兴趣,随后官家重视,文彦博见机而上,蹲在船厂里高喊老夫支持新政……他以为这是良机,可沈安给的却是坑……一个足以让文彦博吃大亏的坑!”
包拯淡淡的道:“那孩子最是纯良不过了。文彦博若是不吭不响的做事,他自然会把那一套教给水军船厂。可文彦博却据此打出了支持新政的旗号,沈安挖的坑就正好埋了他。”
“这些你可知道?”曾公亮问包拯。
包拯摇头,众人愕然。
“那小子,此次竟然谁都不说?”
……
枢密院的值房里,文彦博在写字。
他神色从容,握笔的手格外的稳定。
边上就站着司马光,他见文彦博不停笔,就干咳了一声。
“无需说。”文彦博一边写一边说道:“此事老夫是上了沈安的当。当初他先是敝履自珍,不肯把解决的法子告诉老夫,老夫自然知道这是党争的缘故。后来他告诉了官家,官家又告诉了宰辅,于是老夫就据此去了船厂,大张旗鼓,只想让众人知道,老夫支持新政……”
“一开始没有问题,王雱的手段大家一看就知道是陷害,老夫丢了脸面而已,那有什么?为政者就该把脸面丢弃掉,永不俯身再把它拾起来,否则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可……”
文彦博苦笑道:“这是个坑。老夫在船厂四处巡查,盯着他们把各处都改了,船厂上下焕然一新,老夫以为这便是成功,可谁曾想沈安给的只是个空架子,一个空架子里面没有血肉,只是看着好看,内里却没变。
今日去了高越的船厂,君实,你可知道老夫看到了什么?”
司马光摇头。
“老夫曾听闻,前秦兵器天下无双,他们打造的兵器锋利无匹,要紧的是他们打造兵器快的吓人,有人说是得了神仙传授的法子……君实……”
文彦博看着司马光,眼中多了些痛苦之色,“老夫以为……沈安弄出来的这个东西,就是先秦的法子。”
司马光博览群书,闻言不禁诧异的道:“那只是传言。”
“可老夫今日见到了。”文彦博用那种肯定的姿态说道:“何为分解?老夫以为把一件事分解开来就是了。可后面更要紧。分解开来之后如何掌控?老夫不知,沈安却用了一个法子,每一步都有规矩,工匠照着规矩做。
最关键的是,他还把那些工匠重新排班,一人只管一件事……打造一艘船有多少事?他全都分解了出来,一人只管一件事,中间用了什么……工艺标准?还是什么公差,快的吓人!”
文彦博放下毛笔,“分解之后还得要有手段让工匠们各司其职,老夫不懂这个,于是就成了叶公好龙,就成了夸夸其谈……如今外面定然说老夫是抢功可对?”
司马光点头。
“老夫说此次沈安怎地那么沉寂,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在挖坑,而老夫却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不冤,哈哈哈哈!”
文彦博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听着有些苦涩。
“只是他哪里懂得先秦的手段?邙山一脉……不行,老夫要去寻沈安。”
文彦博起身就出去,司马光跟在后面,“文相,您千万别冲动。”
文彦博的身体极好,脚下比司马光还快。
“文相,您……您打不过他!”
司马光忧心忡忡的道:“沈安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借势,一旦得了势,他怕是谁都敢动手……”
文彦博没好气的道:“老夫是要去问他那宝贝的来路,可是先秦。”
司马光止步,神色怅然。
先秦一统天下,堪称是华夏的开山老祖,至今留下了无数秘密。
先秦那么强大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变法?
这个话题不能谈,谈了伤心。
那么就是赏功制度?
这个有可能,但不全是。
最后就是秦国那强大的战争机器。
司马光见过秦国的兵器,当真是锋锐。
它们是怎么被打造出来的?
文彦博一路到了沈家,进门就见到了虎视眈眈的花花。
“拦着你家狗,叫你家郎君出来。”
文彦博有些发怵。
陈洛叫走了花花,随后沈安来了。
“文相……这是稀客啊!”
沈安看着一脸的欢喜,文彦博也是如此,二人就像是老友重逢般的亲切。
庄老实在边上教授周都督:“看到没有?文彦博和郎君才将交手,此刻却言笑晏晏,这就是做官的本事。你以后学着些,说不准以后能让你爹娘得意一番。”
二人去了书房,文彦博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在船厂弄的那一套,可是先秦的手段?”
“先秦的手段?”沈安不解,旋即想起了后世看的纪录片。
数量庞大的兵马俑,出土的兵器依旧锋利……
那个神秘的大秦,留下了无数秘密。
其中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们的怎么给数量庞大的军队打造兵器。
要达到那等矛尖甲坚的地步,需要多少工匠?
沈安想起了当年看过的纪录片,什么复活的军团。
可这个和什么大秦没关系啊!
“你在船厂里弄了几层,上面是高越,下面是老工匠核查,船台上还有人在现场督察……再下面就是工匠……”文彦博目光炯炯的道:“而秦人也是如此,相帮、工师、丞,最后也是工匠,你这不是先秦的手段,老夫就挖了自己的眼睛!”
你赶紧挖吧!
沈安淡淡的道:“文相却是错了。”
“竟然不是?”文彦博怒道:“那这等手段来自于何处?何处需要这等手段?”
这是一个国家才能拥有的手段,可在后世却满大街都是。
沈安说道:“邙山上全是坟墓,帝王将相都有,兴许是哪位托梦传授了这等绝技。”
“可这是祸乱之源!”
老文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兴奋了起来,“这等手段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了,会不会出来第二个秦?”
“随后这等法子满大街都是。”沈安做事哪里会留把柄给人抓。
“你……你竟然舍得?”文彦博沉声道:“这等手段于国有大用,若是得力,每年能多打造许多兵器战船,你就没想过据此为功?”
“最近找不到人去打断腿。”沈安的回答让文彦博想吐血。
看看这姿态,说云淡风轻都是轻的,少说也得是个视名利为粪土。
文彦博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他默念了几句佛经,然后说道:“这等手段真不是先秦来的?”
沈安摇头,“真不是。”
这是来自于后世的企业管理。
工艺和质量,这个可以好好学学。
沈安看着文彦博,想着让这个老汉去从头学这些东西如何。
很难吧。
“好!”
文彦博突然拱手行礼,沈安赶紧还礼。
虽然是对头,但尊老爱幼的作风不能丢。
文彦博目光炯炯的道:“你淡泊名利,可此物却有大用,不可随意。老夫这就去了。”
文彦博急匆匆的走了,晚些传来消息,皇城司的人去了高越的船厂,随即开始甄别工匠的身份。
“文彦博进谏官家,说这等手段乃是王霸之道,不可流入外藩。他奏请了官家,若是发现有人把这套法子传于外藩人,诛三族!”
诛三族这等手段在大宋堪称是暴戾,若是赵曙下令诛杀谁的三族,文彦博绝对会跪在朝堂上死谏。
可此次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让赵顼也有些吃惊。
“宰辅们都附和了,官家玩笑说,大宋宰辅从未这般齐心过。我说,你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强大国家的好东西!”
……
还有一章。
第1648章 你就是那样的人(为新盟主‘赵冬平’贺,加更)
第二天赵顼又来了沈家。
“吕诲贬低你那套法子,我说,你那套法子得有个名字吧?”
“沈氏管理。”
沈安毫不脸红的就把来自于后世的知识给冠上了沈氏的名头。
但是想到简称,沈安就有些不大淡定了。
沈管……损管。
“文彦博疯了,当众呵斥吕诲,说他不识大体,吕诲那张脸你没看到,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就像是刚被谁给暴打了一顿。”
“文彦博准备让枢密院和三司联手,一起把这一套……沈氏管理……”赵顼皱眉道:“不能换个名字?”
“不能!”
沈安觉得这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
后世见到史书上记载的沈氏管理的法子,会不会为之震惊?
老祖宗竟然在千年前就有了这等先进的管理模式?
想到后人一脸吃翔的模样,沈安就乐不可支。
“说是要把沈氏管理推出去,还说什么这是强国之道,谁敢阻拦就是大宋的罪人,杀了都不为过。吕诲听到这话,据闻脸都绿了。”
赵顼喝了一口茶水,惬意的道:“文彦博若是真要弄谁,凭着他的资历,只要不是那等有功的,还真不是难事。”
老文的节操还在,这个发现让沈安的心情巨好。
“那个五五,去厨房告诉二梅,中午某去弄几个菜。”
沈安许久没下厨了,赵顼眼珠子一转,“最近宫中的饭菜难吃,某就留在这吃了午饭再回去。”
两人去了厨房,沈安掌勺,曾二梅和闻小种打下手。
“豆豉弄一些,鱼多弄几条。”
沈安要弄的是豆豉鱼。
曾二梅在剁湿豆豉。
那菜刀高频率的提起剁下,和砧板接触时,声音却细微,可见曾二梅的刀法已臻化境。
另一边的闻小种在杀鱼,只见他拿着一把小刀,动作幅度不大,也不快,鱼鳞刮干净,鱼肚子被剖开,内脏掏空,最后在水里洗刷一下……
利落!
赵顼蹲在边上看的很是得劲,沈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鱼下锅煎炸,等金黄色时捞起来。
随后用残油翻炒佐料。
姜蒜,豆豉,各种调料进去翻炒。
最后就是加入高汤……再加入鱼一起炖。
收了汤汁后,赵顼凑到锅边深深的嗅了一下,陶醉的道:“好吃。”
“哥哥!”听闻哥哥亲自下厨,果果来了。
“爹爹!”芋头也是如此,只是看到他牵着的是毛豆时,沈安就想收拾人。
“别让毛豆过来。”
这边不是刀就是火的,要是毛豆被弄伤了咋办?
芋头哦了一声,把弟弟牵的紧紧的。
沈安见他神色紧张,心中不禁一动,歉疚感油然而生。
是了,生了老二后,芋头这个老大就被冷落了不少。
沈安觉得自己忽略了许多东西,就摸摸芋头的头顶,“是个大哥的模样。”
芋头就得意的昂着头。
沈安用锅铲切了一小点鱼肉,先给了芋头,然后对毛豆说道:“这东西你不能吃。”
毛豆吃不来重口味,但孩子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会嚎。
芋头弄了一小点给他,毛豆先是一怔,随即瘪嘴。
沈安喝道:“你自己要的,敢哭老子就收拾你!”
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沈安虎着脸,“送后院去!”
后院哪里有厨房好玩,毛豆马上就止住了哭声。
沈安一边弄了一块鱼肉给果果,一边交代道:“以后不许惯着毛豆,和芋头一样。”
“哦!”果果答应了,然后尝了一下豉鱼,满意的道:“喷香!”
午饭最下饭的菜就是这个,一家子加上赵顼吃了个肚子滚圆,连毛豆也跟着假模假式的喊道:“好饱!”
赵顼得了一顿美味,打着饱嗝离开了沈家。
出了榆林巷后,他去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如今早就成了汴梁一景,进去后到处都是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个僧人快速穿过,其中一个拎着两只猪头,有人问道:“这是要弄啥?”
“卤猪头!”
赵顼不禁有些馋了,身后却来了个人,低声道:“大王,韩金来了。”
赵顼点头,继续往里走。
再往里就是大相国寺的僧人活动区。
这里有静室,两个僧人在此等候。
“见过大王。”
“我要在此和人说话,周围不许留人。”
“是。”
赵顼进了静室,见里面摆设清幽,就叹道:“我此刻有些兴奋,可见这人的心境不是摆设所能掌控的,还得要自我磨砺。”
“是,大王有慧根。”
说话的是张八年。
“来了!”
外面有人,赵顼点头,张八年开门,高丽使者韩金进来了。
“见过大王。”
赵顼没回身,问道:“你说要见我,何事?”
韩金恭谨的道:“外臣想请见官家,可却无缘,于是想请大王传达高丽对大宋的恭谨……”
“恭谨?”赵顼淡淡的道:“那上次大宋水军去了高丽,高丽为何选择了站在大宋的对面?”
上次水军要高丽人给个答案,让他们在辽国和大宋之间挑边站。可高丽人却拒绝了选择。
这就是墙头草,觉着自己有这个自主的权利。
韩金低头,“有辽人在侧,高丽若是答应了站在大宋这一边,辽人大军云集怎么办?高丽小国寡民,敌不过辽人啊!”
赵顼冷笑道:“可上次高丽使者却说高丽不惧辽人!”
韩金尴尬的道:“使者有时候……说大话。”
这年月不管是大宋还是哪国的使者,不会吹牛你都不好意思出门。比如说家里只有五万军队,其中还有妇孺,你得吹嘘成家里有五十万大军,个个都是精锐。
辽国使者就经常吹嘘大辽有百万铁骑。
可大伙儿都知道,辽人的常备军队不过就是那点人马罢了。
大宋使者也没少吹嘘,当年富弼出使辽国时也吹过,吹的辽人最后放弃了许多不合理的要求。
这就是使者会吹嘘的重大作用。
“辽人正在四处搜刮粮草人马,这是穷兵黩武!高丽人必须要做出选择,否则……”
赵顼回身,目光冰冷,“好自为之!”
他一路回宫去见了赵曙。
“如何?”
赵曙在看书,难得的悠闲时光
边上坐着的是高滔滔,此刻高滔滔以手托腮,正在打盹。
赵顼放低了声音,“韩金狡猾,不肯应承。宋辽大战时,高丽不可为大宋倚仗。”
赵曙偏头看了妻子一眼,指指外面。
父子俩去了外面,赵曙才说道:“文彦博提及了此事,说若是高丽人在宋辽大战时从侧面给辽人一下,对战局的帮助颇大。可高丽人这般作态,我却不能给他们脸,于是就让你去见见他。他若是知机,随后我自然会见他。”
他冷笑一声,“既然高丽人还是想当墙头草,那在将来的大战里,就不用考虑他们了。”
赵顼说道:“官家,就怕高丽人加入辽人那边,到时候给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个问题。”赵曙皱眉道:“很棘手。必须要掌控高丽人的心思,否则会有些麻烦。”
他随即召见了宰辅们。
“此事要不……臣去见见韩金吧。”
韩琦主动请缨,赵曙没意见,于是第二天大宋首相就接见了高丽使者韩金。
半个时辰后,韩琦的咆哮声响彻枢密院。
“给脸不要!那就别要了!”
韩琦回禀赵曙。
“韩金滑头,不肯应承。”
赵曙嗤笑道:“他滑头,那高丽王必然就是让他不可答应,如此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记下来,等大宋北伐时,让水军盯着高丽人。”
韩琦补充道:“庙算时应当把高丽人算在对手里去。”
赵曙看着他,重重的点头。
“高丽人选择了骑墙,想待价而沽,那么朕想告诉高丽王,大宋不喜讨价还价!不站过来,那就是敌人!”
随即高丽使团的饭菜档次就下滑了,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但食材的档次却能深切的感受到。高丽人莫名的悲愤,使团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回程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安进宫,和赵曙私下说了些话。
“高丽人此刻悲愤,就是想占据道义,回去之后这么一宣扬,辽人会觉着他们可靠,于是他们就能坐山观虎斗,等宋辽打出一个结果来之后,再做出选择。”
沈安的分析丝丝入扣,赵曙满意的道:“和我想的一样。”
官家好像也有些不要脸啊!
沈安腹诽了一下,“而且高丽国中可趁此机会动员,官家……大宋若是击败了辽人,高丽人会不会趁势在北方攻城略地?”
“你是说高丽人想趁火打劫?”赵曙眯眼想着这个可能。
“对,他们定然会如此。”
大明初立时,高丽人可不就是想趁火打劫吗。后来领军大将李成桂在出兵的路上造反,直接改朝换代了,这才和大明和睦相处。
赵曙点头,问道:“那你来此,可是有了好主意?”
沈安点头,“臣是有些主意,还请官家许可。”
赵曙想到他上次坑了交趾使者李柏的事儿,不禁有些头痛,“罢了,我也不问你的手段,去吧。”
陈忠珩把沈安送出去,路上问道:“你不会也让韩金编写什么高丽王的艳史吧?”
沈安怒道:“老陈,某是那样的人吗?”
陈忠珩冷笑道:“你就是那样的人!”
……
感谢书友:‘赵冬平’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649章 去,抽他们一巴掌
高丽使团准备回去了。
驿馆里的饭菜这几日不尽如人意,但和高丽国内的饭菜比起来依旧是美食,所以高丽人一边说大宋没品,一边吃的狼吞虎咽。
李鹤端着一个大盆蹲在门外吃。
“野蛮!”
室内吃饭的是文官,李鹤是武将,有人大抵是羡慕李鹤的好胃口,就出言讥讽。
李鹤并未在意这个。
作为武人,饭量好是必须的。在军中,主将越能吃,麾下的信心就越足。
越能吃力气就越大!
这就是最浅显的道理。
“回头我会去请辞,大家在驿馆里准备好,一旦宋人许了,咱们就回去。”
韩金吃完了,隐蔽的打了个嗝,然后义正言辞的交代了最近的注意事项,“不卑不亢,记住了,咱们就这么和宋人打交道。”
“李鹤!”
李鹤起身,韩金说道:“宋人跋扈,弄不好会给咱们难堪,到时候就要看你的了。”
“是。”李鹤点头,但心中却慌得一批。
我不行啊!
自从来到汴梁之后,他就开始了深居简出,就怕被大宋水军的某个人认出来,到时候他吹过的牛都会被一一揭穿。
韩金赞赏的道:“到了汴梁之后你很沉稳,这很难得。”
这也能被夸奖?
李鹤没想到自己心虚的举动竟然会被视为沉稳,不禁大喜。
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夜色降临,李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烛火很稳定,让李鹤想起了高丽的蜡烛。
辽人在积蓄力量,宋人也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宋辽大战不可避免。
高丽在这个时候该如何做?
国内说依旧中立,这是最适合高丽的一条路。
只是宋人如今看来却不肯让高丽独善其身。
哎!
李鹤发誓自己并未叹息。
那是谁?
李鹤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缓缓回头。
一个黑影就站在角落那里,在边上是一个打开的箱子。
那个箱子是房间内的,专门给住宿的人装衣裳,使团的人还为此说宋人想的找到。
他刚想暴起,那黑影淡淡的道:“我家郎君有请。”
在高丽,能说大宋话的都是上等人,李鹤也不例外。
李鹤用力喘息了几下,问道:“你家郎君是谁?”
“沈安!”
李鹤心中一喜,“沈龙图为何见某?”
“不知。”
“那……”李鹤有些犹豫,黑影说道:“不去,明日让你身败名裂!”
李鹤心中一冷,只觉得如坠冰窖。
“你说什么?”
一刻钟后,李鹤出现在了一家青楼的二楼。
守门的陈洛看了闻小种一眼,然后回身轻轻说道:“郎君,李鹤来了。”
“让他进来。”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轻松,随着房门打开,里面的灯光倾斜出来,很是温暖,可李鹤却觉得那里是龙潭虎穴。
他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就沈安一人,案几上有酒菜。
“李鹤?”沈安指指对面,李鹤过去坐下,“是。”
“听闻你在高丽人称猛将?”沈安举杯,李鹤不由自主的跟着。
喝了一杯酒之后,李鹤问道:“敢问沈龙图,见某何事?”
他还在有侥幸心,沈安笑了笑:“水军当时登陆,你很勇敢,竟然敢率军出击,兵败被擒……”
呯!
筷子落在了银盘上,李鹤颤声道:“你要做什么?你想要某做什么?”
“聪明。”
沈安拍拍手,外面进来了陈洛。
“给这位猛将兄准备纸笔。”
陈洛出去,稍后带来了纸笔,放在案几上。
沈安抬头,含笑道:“高丽王听闻女人很多?而且荤素不忌……比如说,你和高丽王据闻有些……相互倾慕?”
“不!这是编造!”
李鹤霍然起身,沈安目光冰冷,却下意识的摸了摸胸腹处的钢板。
门口出现了李宝玖。
“这是某的家仆,你可以试试是你快,还是他的刀快!”
沈安说着扔了一个银盘出去。
呛啷!
拔刀声中,刀光随即闪动。
那银盘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两半。
李宝玖收刀入鞘,然后盯住了李鹤。
李鹤咬牙切齿的道:“你想让某身败名裂吗?”
“你可以选择不写。”沈安笑的就像是魔鬼,“你去汴梁打听打听沈某的名声,以德服人,从不强迫人,你若是不愿……尽可离去。”
他说着缓缓起身,李鹤抬头看着他,哀声道:“沈龙图,某发誓做大宋的内应,但这种东西某不能写啊!否则会被全家诛灭!”
沈安只要走出这道门,他李鹤就完蛋了。
“某说过,你可以选择。”
就像是大宋让高丽人选择一样,沈安此刻也让李鹤自己选择。
沈安脚步平稳,当走到了门外一点时,李鹤悲鸣道:“好!从此之后,某就是沈龙图的人。”
“不,从此以后,你就是大宋的人。”
沈安回身,摆手道:“把那本书给李鹤。”
陈洛进来给了李鹤一本书,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高丽王的各种……
最让人不齿的是,里面还有李鹤和高丽王的那些内容。
“抄写吧。”
沈安很累,于是就先回家了。
从决定要把李鹤发展成高奸之后,他就在编写这本小说,真的累。
抄写完之后,陈洛刚想把这本小说收回去,张八年出现了。
“给某。”
官家说想看看,张八年就亲自出马来拦截这本小说。
陈洛苦笑着。
张八年进宫送上了这本小说,赵曙接过仔细看了看。
“这厮……”
这内容太过劲爆,让赵曙都想扔了小说。
可后面的内容却很是好看。
两个男子从相识到相爱……
很唯美,让赵曙不禁沉浸了进去。
等看到最后时,文风骤然一变,变得粗暴粗俗起来,赵曙把书一扔,骂道:“小贼!小贼!”
陈忠珩过去捡了起来,恰好翻页到最后,那内容让他忍不住想吐血。
……
第二天,高丽使团得了通知,可以离去了。
收拾东西后,使团众人出了房间,却发现外面站着十余人。
“昨夜驿馆丢失了重要的东西,还请你等行个方便,让咱们搜一搜。”驿馆的官员很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愤怒。
这是耻辱!
韩金涨红着脸道:“不可能!”
若是被搜了,不管有没有,高丽人就是贼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汴梁。
“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十余人狞笑着,身后的那只手露出来,霍然拿着棒子。
“你等要做什么?”韩金悲愤的道:“这就是大宋对藩属的仁慈吗?”
“高丽是辽人的藩属!”驿馆的官员冷笑道:“别给脸不要脸,放下东西,让咱们搜查,没有你等自然可以离去。”
高丽人目前是辽国的藩属,至少名义上如此。
“不!”韩金无助的呼喊着。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有人怒吼道:“你等想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刚才说要上茅厕,所以留在后面的李鹤。
他疾步而来,挡在了众人的身前,喝道:“这是使者,若是你等敢动手,某今日就让你等血溅当场!”
宋人竟然犹豫了一下。
“还不退去!”
李鹤昂首大喝,须发贲张,威势不凡。
远处的一个二楼上,沈安放下望远镜,满意的道:“李鹤的演技不错。”
边上的唐仁赞道:“如此李鹤回去后定然会被交口称赞,以后他升官越快,对大宋的好处就越多。”
沈安叹道:“李鹤在高丽人称猛将,这是用谎言堆砌的名声,放眼望去,多少人都是如此……”
他看着唐仁,“外间许多人说你是理财好手……”
唐仁马上就惶然道:“学生的一切都是老师的教导,不敢称好手。”
“你慌什么?”沈安皱眉道:“难道某是嫉贤妒能之人?”
“不敢。”沈安一直看着很和气,甚至是很随意,但唐仁知道在这些和气随意的另一面是那些京观和杀戮。
“你的名声太好了些。”沈安很是惆怅的看着唐仁,“某这一系的官员,无需好名声,你可知为何吗?”
唐仁摇头,“学生不知。”
私下他可以自称学生,而当今天下,除去书院的学生之外,能在沈安的面前自称学生的没几个。
若是沈安说自己要收学生,保证榆林巷会被堵的水泄不通。
学本事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想通过沈安走捷径。
这便是人心。
“因为咱们的对手太多了。”沈安很是惆怅,但唐仁觉着他是在得意。
“一个君子……你记住了,做君子很累,因为你需要装,无时不刻的装作君子的模样。”沈安想起了大宋的无数‘君子’,“咱们的对手太多了,于是会有无数人盯着咱们。若是装君子……某知道你不是君子。”
唐仁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听闻你的名声很好,某很担心。”沈安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那边的使团已经昂首准备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正好收拾。
“某给你想了个毁名声的好办法。”
沈安看着唐仁,露出了纯良的微笑。
唐仁觉得事情不妙。
所谓名声太好,可沈安的名声也不差啊!
所以这只是借口,目的就是要让他出丑。
为啥?
他想不通。
“去,抽高丽使者一巴掌。”
唐仁傻眼,“为何?您不是让李鹤立功吗?”
沈安淡淡的道:“是让他立功,可某却不喜高丽人在汴梁得意。所以,先让他们得意,随后再来一巴掌,告诉他们,若是可以,大宋随时都能狠抽他们。”
……
五更,求月票啊!
第1650章 重启武学
使团走出了驿馆,韩金止步回身,对李鹤说道:“你很好。”
在大宋态度冷淡的情况下,高丽必须要鼓舞士气。
而鼓舞士气更多的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宋辽大战不远了吧?
高丽需要士气高昂的盯着两国大战,一旦发现机会就要果断出击,为高丽赢得大发展的机会。
韩金回身,低声道:“某在汴梁并非是无所事事,若是如此,某早就带着你等归去了。某在汴梁发现宋人的禁军不断在操练,而且有大量的骑兵……”
提及骑兵,高丽人明显的是羡慕嫉妒恨。
他们若是多些骑兵也好啊!
可当世能大量装备骑兵的目前就是辽人和大宋,辽人是传统霸主,而大宋是追赶着,利用西北收复的养马地不断在给禁军补充战马。
而不断操练就是为了尽早形成实战能力。
“毋庸置疑,宋辽两国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会大打出手,而我们此次汴梁之行观察了宋人的军备,收获不小。”
这是为自己和使团表功,也是统一口径。
众人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但心中都知道这些只是屁话。
宋人当然会操练,可最重要的消息却压根不知道。
比如说宋人的火器现在怎么样了,这个才是重点。
“韩金!”
韩金回身,见到一个宋人官员,却不认识,就迷惑的道:“你是……”
“他是唐仁!”使团中有人认出了那个官员。
韩金刚想微笑,唐仁问道:“听闻高丽选择站在辽人那一边?”
韩金诧异的道:“没有的事。”
驿馆的官员们出来了,边上的闲杂人等也来了。
唐仁心中暗自叫苦,但却凶狠的道:“高丽借着大宋来抗衡辽人多年,如今却对大宋阳奉阴违,某只问你,高丽国主可心向大宋?”
这个问题看似很平和,但在外交领域却很操蛋。
韩金回答是,那么辽人就会警惕他们。
他回答不是……
“此话某不懂……”
他不能否定,只能含糊以对。
“果然是无耻!”
唐仁怒道:“今日某就为大宋出一口气!”
他奋力挥手。
啪!
这一巴掌打的太过亲切,韩金的脸迅速肿胀了起来。
他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打使者?”
这在外交领域堪称是丑闻。
可唐仁却冷笑道:“高丽若是首鼠两端,某下次动的就不是手,而是长刀,言尽于此,你等仔细思量。”
他转身就走,留下了捂脸愕然的韩金等人。
李鹤一直处于热血沸腾的状态之中,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所以刚才差点就想出手,幸而及时看到了对面的人群里出现的一张熟悉的脸。
闻小种!
闻小种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沈安的意志。
所以他马上就装傻。
而遭遇屈辱的韩金也忘却了此事,他咬牙切齿的道:“宋辽宋辽,若是宋人败了……咱们走着瞧,走!”
唐仁出手痛殴了高丽使者,这个消息旋风般的传遍了汴梁。
有人愤怒,于是弹劾奏疏进宫。
有人迷惑不解,于是就问沈安是啥反应。
沈安带着一家子去了金明池钓鱼,据闻水军上下因为船厂的事儿很是内疚,给沈家的两位小衙内准备了丰富的水上节目。
这么悠闲?
宫中,赵曙得了消息,对宰辅们说道:“高丽人里有……高奸。”
高奸这个词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但韩琦显然并不这么觉得,“高奸?陛下,可是那个李鹤?”
“韩卿竟然知道?”赵曙觉得这是沈安散播出去的,不禁暗自叹息。
这种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宰辅也不能随便说。
“那个李鹤说是猛将,可上次臣见到过一次,臣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就笑了,很是和气的那种。猛将万万不会如此。”
韩琦举例道:“刀斧手的王却,这是难得的悍将,他笑起来就带着煞气,不会有和气。所以臣觉着那李鹤怕是有些名不副实。”
“韩卿的洞察力果然不凡。”赵曙不禁赞叹不已。
韩琦继续说道:“臣只是猜测。”
果然老韩就不能给他好脸色啊!
赵曙板着脸道:“李鹤就是高奸,只是消息却不好传递,水军那边可有办法?”
韩琦摇头,“难。李鹤若是得了高丽王的看重,定然会去要紧的地方戍守。如此水军就算是带着密谍登岸也无可奈何。”
“沈安会有办法的。”
赵曙想到沈安的无耻,就信心十足,“最近有人弹劾唐仁,说他掌钱庄,手握大宋的钱袋子,身后却是大宋首富沈安,这师徒二人勾结起来,说不得会侵吞公帑。
沈安此刻让唐仁出手,就是告诫那些人,他这一系的官员喜欢动手,若是再这么攀诬唐仁,说不得又会多一个唐断腿。
另外此举还能扫一下高丽人的脸面,极好。”
赵曙很是满意,就问道:“沈安呢?”
韩琦有些艳羡的道:“说是一家子去了金明池出游。水军船厂得罪了他,说是准备了赔礼。”
“怎么赔礼?”
赵曙的声音很是平静,可帝王的猜忌心是否发动谁也不知道。
“给他家的两个衙内准备了些好玩的。”
赵曙笑了笑,“朕也想出去走走,可惜事情太多。”
帝王的事情永远都做不完,不过赵曙却乐在其中。
稍后他开始批阅奏疏。
“嗯,请重建武学?”
赵曙看到了一份奏疏,却是建言重启武学招生。
这份奏疏里提及了重建武学的重要性,赵曙一路看下去,很是赞赏。
“当年北伐之败,少说三成是因将领的问题。”
这话深得赵曙的心意,不过他依旧喃喃的道:“太宗皇帝也……”
那位祖宗也有问题啊!
“……最要紧的一条……”
这份奏疏言之有物,赵曙不禁越看越重视,等看到最后一条这般重要时,就坐直了身体。
“……若是再不重开武学,那块地可否卖给臣?”
赵曙深吸一口气,抬头怒道:“必然是沈安的奏疏!”
只有那个无耻之徒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堂堂武学重地,也能买卖?必然就是沈安!”
赵曙往下看署名,被气笑了,“果然是他!他带着妻儿游湖,朕却要受他的气,去,把他叫来。”
晚些沈安来了,一脸不情愿。
在他行礼时,赵曙嗅到了烧烤的味道。
“武学之事你既然提了,那就说说。”
赵曙手中端着茶杯,案几上放着糕点小吃,美滋滋。
“臣以为,主要在于士大夫们的猜忌……”
沈安说着看了赵曙一眼,赵曙没好气的道:“你直接说担心我猜忌就是了。”
“可士大夫们会暴跳如雷。”
沈安的话看着很是小心翼翼,可却一脸的期待。
“我知晓你一心想去撩拨那些士大夫,也罢,可知分寸?”
沈安信誓旦旦的道:“臣忠心耿耿,身先士卒,顾全大局……”
赵曙头痛不已,“罢了,此事韩卿领头,你协助。”
让老韩去背锅吗?
沈安不禁就乐了。
赵曙有些后悔了,等他走后就交代道:“盯着沈安,别让他把韩卿给坑了。”
“是。”陈忠珩觉得这个任务比较艰难。
赵曙想起了韩琦的跋扈,突然就笑了起来,“韩琦跋扈,沈安狡猾,这两人一起去办此事会如何?”
……
沈安先去了金明池。
金明池里,一艘战船优雅的在水面上航行着。战船的后面拖着一艘小船,小船上,芋头昂首挺胸,喊道:“杀敌!杀敌!”
他喊了两嗓子,觉得差些什么,就回头问:“怎么杀敌?”
常建仁就在他的身后,亲自出手保护,“擂鼓助威!”
再后面还有个鼓手。
鼓手赤果着上半身,闻言举起鼓槌,奋力敲击。
“咚咚咚!”
雄浑的鼓声回荡在金明池上,岸边的杨卓雪和果果她们在看热闹。
“哥哥!”
芋头在赵五五的怀里奋力呼喊着,赵五五一边抱着他,一边说道:“娘子,大郎君那边要当心……”
杨卓雪苦笑道:“官人说了,既然喜欢,那就让他玩个够。”
“爹爹!”芋头突然冲着另一边招手呼喊。
沈安来了,他冲着小船招手,常建仁解开船头系着的绳子,大家一起划桨,渐渐靠岸。
“爹爹!”
芋头没玩尽兴,有些恹恹的。
“上来!”
小船靠岸,芋头奋力一跳就上去了,只是身体不稳,摇摇晃晃的。
“记住这种感觉。”沈安并未出手,只是让他记住这种落地不稳的感觉。
“见过沈龙图。”常建仁出手陪同玩耍,汴梁的孩子们都没这个待遇。
“武学要准备重启了。”
常建仁一怔,然后欢喜的道:“下官可能去学学?”
沈安看着他,“你是水军都虞侯,谁能教你?”
常建仁笑了笑,老鼠眼里全是欢喜,“您啊!”
沈安没好气的道:“水军到时候也得掺和,你们看看谁去做教授?”
常建仁脱口而出道:“秦军主。”
“秦臻?”沈安淡淡的道:“他在水军的时日不长了,你要做好准备。”
“是!”常建仁傻眼了。上次秦臻就说过自己在水军的时日太长了些,迟早会被调离。常建仁想着还早,所以没在意。
“你去和秦臻商议一番,水军得出教授。你和秦臻在京城时,隔三差五也得去授课!”
第1651章 精明的女人
武学巷,顾名思义,就是因为武学而得名。
而武学也是大宋首创,专门为武人准备的学校。
“这一切听着很美,可最终却只是走了个过场。”
沈安看着灰扑扑的武成王庙,觉着大宋的形式主义真不少,“武成王庙供奉着历代良将,真宗皇帝封了姜太公为昭烈武成王,韩相,您说说,真宗皇帝晚期昏庸,会不会是姜太公不满……降下神威。”
韩琦淡淡的道:“你在此编排武成王和真宗皇帝,老夫只消禀告官家,就能发配了你……”
沈安叹道:“您难道对真宗皇帝很有好感?”
韩琦沉默了一阵子:“并无。”
“咳咳!”后面有人在咳嗽,沈安说道:“国舅若是有胆就去告密吧,回头某和韩相一起发配去海外吃鼍龙肉,定然会拖上你。”
曹佾走了上前,拱手行礼,然后说道:“韩相,官家令下官来此襄助。”
呵呵!
赵曙这是不放心,所以丢了个国舅过来盯着。
沈安和韩琦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背锅侠来了啊!
韩琦跋扈,沈安狡猾,本来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曹佾一来就打破了平衡。
“叫人洒扫吧。”
边上就是太学,沈安带着韩琦等人进去,寻了个地方喝茶。
“太学是什么章程?”
曹佾就是来混日子的,所以很是无所谓。
“首要是学生来源,其次是教授从何处来。这两个问题抛上去,让官家他们决断。”
沈安的话得到了韩琦的赞许,“老夫最近馋嘴,你懂吃的,咱们寻个地方喝酒去。”
沈安带着老韩脱岗去喝酒,曹佾苦逼的去禀告。
“陛下,不知学生从何处来,另外教授也得给备齐了。”
“这等事也得让朕去想?”赵曙一怒,曹佾腿就打哆嗦。
“臣……臣不知。”他真心不知道,而且他也不想去武学。
时至今日,武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但以文抑武的大格局不会变。他去了武学,以后会不会有人弹劾,说老曹家在武学收买人心?
别怀疑,武学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是爹不亲来娘不爱的怪胎,谁都不管。
大伙儿看到这个局面,谁来报名?
于是武学成立之后,竟然无人报名。后来有人建言,说是留着空荡荡的武学丢人,还是关了吧。
于是武学草草创建,草草收场。
后来也重建过,不过依旧是换汤不换药,连那位理学宗师程颢都能以太常丞的职位执掌武学,你就知道武学是什么样的一个怪胎。
对武事狗屁不懂的文官来执掌武学,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你不知,韩琦呢?沈安呢?”
“这个……”
曹佾不肯出卖兄弟,就含糊道:“韩相和沈安说是去寻兵书。”
“是吗?”
赵曙赞道:“这还不错。”
武学首要是传授兵法,而兵法传承千年,什么《孙子》、《三韬》、《尉缭子》什么的,需要仔细推敲。
“你也去,好生跟着学学。”
赵曙发现曹佾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坑人。
满朝文武,有这等属性的也就是曹佾一人而已,就如同是绝世珍宝般的稀少。
这样的国舅要重用。
于是还在筹备中的武学就有了负责人。
曹佾站在那没动,赵曙笑道:“去吧。”
他以为曹佾是有些呆,可曹佾却是在发愁。
韩琦和沈安如今在喝酒,他去哪找他们?
去酒楼?那回头赵曙得收拾了韩琦和沈安。
韩琦被收拾喜大普奔,可沈安呢?
不能出卖兄弟!
曹佾出了皇城后左右为难,最后一跺脚,干脆回家去了。
“官家,国舅回家了。”
消息传到宫中,赵曙大怒。
“我才将委以重任,他就这般轻慢吗?来人……”
“咳咳!”陈忠珩在边上冒死劝谏道:“官家,国舅纯良……”
这个倒是,曹佾的秉性真心不坏。
“娘娘那里……”
赵曙恍然大悟,吩咐道:“去告诉娘娘。”
他对陈忠珩满意的点点头,觉着这厮太坏了。
曹太后得知了此事,曹佾定然会被毒打一顿。
朕就看热闹好了。
稍后夏爽急匆匆的出宫,直奔国舅府。
曹佾哭丧着脸再度进宫……
沈安和韩琦在酒楼里交流了一番关于党争的问题。
“老夫以为,擒贼擒王!”韩琦喝酒很是豪爽,一仰头就是一碗。
沈安淡淡的道:“官家会护着文彦博……韩相,您这是想拿下官当刀使吗?”
文彦博对政事堂始终是一个威胁,老韩不忌惮富弼,却忌惮老文。
韩琦豪爽的笑道:“若是能弄他下去,老夫保准让希仁上次相。”
沈安只是心动了一瞬。
包拯现在是末相,次相是曾公亮。
老曾开拓不足,守成却有余,所以位置很稳。
老韩敢许诺,那就是有把握把曾公亮弄下去……
但这个次相有啥用?
上面是韩琦,老韩压制副手是惯例,曾公亮就被他压制的苦不堪言。
而末相却不同,上面有曾公亮顶着,下面有参知政事富弼垫底,小日子很舒坦。
“呵呵!”
沈安举杯,绝口不提此事。
小狐狸!
韩琦看着他,叹道:“年轻人,算计过多,这日子还怎么过?老夫当年如你这般时,堪称是意气风发,可你看看自己,就和一个年迈的老人一般,毫无生气……”
沈安只是笑了笑,但心中却在反省着自己最近的心境。
自从老二毛豆出世之后,他的性情就变了不少,比如说多了宽容,少了狠辣,汴梁城中,沈断腿的名号有些没落了。
这个要引起重视啊!
沈安举杯,准备把老韩灌醉。
韩琦举杯,准备让沈安今日酒后吐真言……
于是稍晚就出现了一个奇观。
“韩相!”
掌柜看着醉倒的韩琦,束手无策。
“来人,多来几个!”
老韩太胖了,喝醉之后,几个人都抬不动他。
而沈安也好不到哪去,被李宝玖架着下了楼,只是他不能骑马,李宝玖没法,当街拦住了一辆马车。、
“放肆!”
车夫拎起马鞭就想抽,可李宝玖戾气发作,就拔刀喝道:“滚下来!”
在他的眼中,汴梁人大抵除去主人一家之外都可杀,所以那杀气迸发,把车夫吓尿了。
“谁?”
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妇人的脸。
李宝玖愕然。
妇人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被他架着的沈安,就骂道:“活该!”
李宝玖低头,“娘娘!”
女子正是梁氏,她冷笑道:“这是喝多了?罢了,让他上来。”
沈安被架上了马车,后面的韩琦也下来了。
韩琦下来的动静很大,十余人换班,用一张榻把他缓缓挪下来。
韩琦的随从在边上懊悔不已,不时看看外面。
可消息瞒不住了啊!
——韩琦和沈安在上衙时间在外面喝酒,还喝得烂醉!
……
马车里,梁氏看着躺在边上的沈安,冷笑道:“尊荣,这便是你给我准备的尊荣?为了谋生,我还得带着大郎一起做生意。堂堂大夏太后,就在汴梁的杀猪巷里当垆卖酒,你觉着丢不丢人?说话!”
沈安没动。
梁氏冷笑道:“你这样的人,狡猾的让人脊背发寒。在兴庆府时,你看似玩耍般的就让所有人上了你的当,不得不随着大势而动,而你只是一人,就趁势把兴庆府变成了人间地狱……
你这样的人,不是你信任的人,你怎会当着他喝醉?韩琦绝不是你信任的人,所以你装什么装?”
沈安还是不动。
“你这是逼我出手吗?”
梁氏举起手,长袖滑落,露出了白玉般的手臂。
她奋力在沈安的腰间一掐……
“嗷……”
惨叫声中,沈安睁开眼睛,骂道:“你下手那么狠?”
梁氏得意的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果然,韩琦就被你骗了。首相在上衙的时辰在外面喝的烂醉,定然有人会弹劾他。”
沈安坐了起来,一边揉着腰间,一边说道:“你一个女人琢磨这些事做什么?杀猪巷那边看似吵闹,可若是有人想动你姐弟,就别想瞒过人。”
瞒不过人,自然消息会传到沈安的耳中,随后沈断腿就会出手。
梁氏冷笑道:“我如今生不如死……”
“那就去死。”
沈安觉得女人都是掐人的好手,而且这门本事她们都能无师自通,很神奇。
“果然是没良心的。”梁氏低声道:“我没钱。”
“你有钱!”沈安淡淡的道:“当时搜查王城,某特地让他们放过了那个杂物间……”
他和梁氏并肩而坐,此刻侧脸过来,鼻息可闻,“你以为某不知道你把一批金银珠宝都藏在了里面吗?”
梁氏咬牙切齿的道:“可我只是个亡国的叛逆,若是平而无故的拿出大笔钱财来花销,别人会怎么想?”
“这也是。”沈安想了想,“要不你去作坊做工?”
梁氏伸手捏住了他腰间的软肉,“你信不信,我此刻大喊一声沈安非礼大夏太后,保证人人相信。”
沈安苦笑道:“罢了,你想要什么?”
梁氏松开手,喜滋滋的道:“香露,我要香露。”
特么的!
沈安看着她,“没多少。”
“我知道,那是你故意的。”梁氏得意的道:“你有许多香露,只是你故意留着,这样能卖个好价钱。”
“你天生就适合去做生意。”
能一眼看穿了沈安的布置,这个女人在后世绝对能独自创业,兴许以后能成为一个女强人。
梁氏靠在车厢壁上,眯眼道:“那些钱不能用。”
“某知道。”
“我可能会因此而结识一些贵妇人……”
梁氏侧脸,很认真的道:“我没想别的。”
“我知道。”沈安打个哈欠,“每月五十瓶,你要给钱。”
“抠门的男人!”梁氏不屑的道:“好说。”
“前面放某下去!”
“好!”梁氏眸色黯然,沈安却视若未见。
第1652章 会所
沈安跳下了行驶中的马车,边上随即传来战马的嘶鸣,旋即马蹄声远去。
梁氏呆呆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孤寂的气息。
车帘一动,一个男子就跳了上来。
“姐姐,那沈安可答应了?”
梁乙埋此刻看着和大宋人没啥区别,只是脸上多了一块青紫。
这是昨日在杀猪巷和人斗殴留下的痕迹。
“他答应了。”
“太好了。”梁乙埋欢喜的道:“那沈安还算是有情有义。”
梁氏淡淡的道:“他的情义有限。”
“那你可告诉他会结交些贵妇人吗?”梁乙埋有些紧张。
“他知道这个。”梁氏笑道:“他知道咱们需要这个。只要多结交些贵妇人,到时候大宋君臣就算是想对咱们姐弟下手,也得投鼠忌器。这是自保的手段,沈安一眼就看穿了,否则你以为他会答应给咱们香露?
那香露就是他起家的东西,除去暗香之外,至今大宋境内无人能售卖。”
梁乙埋冷笑道:“当年他弄了大力丸,大夏少说一半毁在那东西上面。”
“你也在卖!”梁氏盯着他,突然颓然,“罢了,大夏已然灭了,别再提此事,免得被人听到就是大祸。”
梁乙埋嘟囔道:“咱们此刻到了汴梁……不过姐姐,汴梁真是繁华。”
“繁华的是人心。”
梁氏掀开车帘,外面的喧嚣一下就传了进来。
“去暗香。”
马车去了暗香,当梁氏出现在王天德的面前时,他有一瞬恍惚。
“见过……梁娘子。”
他很是客气的叫来了两个女店员作陪,“弄最好的茶来。”
西北大军中有传言,最后传言演变成了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沈安和梁氏,他们两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顷刻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他甚至低眉顺眼的,压根就不敢直视梁氏。
这个女人可是率领大军和大宋开战的狠角色,他不是对手。
“沈安说每月五十瓶香露。”
梁氏也不愿意和王天德这等大腹便便的家伙打交道,言简意赅的说了来意,随即起身,“你自己去问沈安,我家住在杀猪巷,有了消息你可派人去通禀。”
通禀……
王天德不禁看了一眼外面,担心有密谍盯着自己,然后说自己和梁氏勾结准备造反。
“是,梁娘子只管回去,某这里自会去问安北。”
王天德去了沈家,因为他是老熟人,所以庄老实也不忌讳的问了他的来意。
“不可说,不可说。”
老王看着有些小紧张。
庄老实好奇的道:“有什么不可说的?”
“别好奇,会惹祸。”
稍后沈安来了,王天德问道:“那女人……杀猪巷那个,她说一个月给她五十瓶香露。”
“给她。”
王天德叹道:“安北,那个女人是刺,某敢打赌,皇城司定然在盯着她,你此刻和她交易,可会犯忌讳?”
“该犯的忌讳都犯了。对于大宋而言,梁氏果断请降有大功,再说了,她弄了香露生意就是抛头露面,如此才是融入汴梁的样子。安心,官家和皇城司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更放心。”
沈安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兵书,他看了头痛。
“都是兵法啊!”王天德仗着老关系瞥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嗓门说道:“安北,大宋对归降的那些所谓帝王可没好脸,大多不得好死……你这个,若是官家和相公们想弄死梁氏,你就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是太宗皇帝。”
后世为啥会流传赵老二强上小周后的消息?那幅画是个证据,但更多的是赵老二的秉性不好,有这个嫌疑。
“那个老王,你说当年的小周后是怎么死的?”
王天德挑眉道:“你说呢?”
说你妹!
沈安见不得他这副猥琐样,“梁氏往后会抛头露面,这会让官家和相公们欢喜,安心吧。”
王天德不懂这个,一路回到暗香令人去杀猪巷传消息,自己琢磨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梁氏姐弟来了。
王天德热情的招呼了他们,五十瓶香露早就准备好了。
“金子?”
梁氏拿出了金子来付账,问道:“怎么,不收?”
“收,怎么会不收。”
王天德笑道:“安北那边最喜金银,说是能什么……增值保值。”
梁氏拿了香露,一路回到杀猪巷。
朝中安置他们姐弟的是一座不错的宅院,按照梁氏最近的估算,少说能值三五千贯。
“姐姐,要去租店铺呢!”
梁乙埋拿着几块金子,咬牙切齿的道:“那些泼皮们要两成的耗费,才肯帮咱们去兑换纸钞铜钱,太狠了。这是欺负咱们是亡国之人呢!”
“他们没动手抢,就说明咱们周围有人在看着,懂吗?”
梁氏令他去寻了工匠来,然后交代了一番,随即就让梁乙埋去外面租房子住。
“姐姐。”
梁乙埋别看原先在西夏时是国相,可那是梁氏强行把他推上去的结果,若是论手段,他比梁氏这个姐姐差远了。
“这里将会成为咱们姐弟在汴梁的立足之地,全是女人,你是男子不方便,去吧。只是记住了,别太得意,否则……”
梁氏柳眉一挑,梁乙埋就赶紧应了。
出了院子,他得意的道:“我早就想出来了,如今心愿得偿,走,喝酒去。”
院子里,梁氏从西北带回来的宫女低声道:“国舅怕是会忍不住去吃喝玩乐。”
“那样才好。”梁氏淡淡的道:“他吃喝玩乐,我做生意,如此大宋君臣再无担忧。”
她笑了笑,“当年刘禅的话我一直记得……此间乐,不思蜀。我只是照搬他的法子罢了。”
宅院被简单改造了一下,旋即开业。
只是出去传了几句话,汴梁的贵妇人们就来了不少。
“你这里竟然有香露?”
“咦!是真的!”
“除去外藩之外,沈家从不给暗香之外的商家出售香露,你……”
贵妇人们看着梁氏,心中转动着同一个念头。
狗曰的!这梁氏难道真的和沈安有一腿?
啧啧!
一个贵妇人低声道:“当年李谅祚可还活着,他们就在青涧城里幽会,啧啧!”
梁氏恍如未觉的笑道:“这里每月有五十瓶香露,香露珍贵,不过诸位贵人的身份更是珍贵,我这里准备了些好玩的,还请诸位品鉴。”
她微微颔首,身边的侍女拍拍手。
两个穿着单薄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不是大相国寺外面的李家姐妹吗?”
“她们姐妹可是相扑好手,每次在大相国寺外面一站,周围马上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梁娘子,这是你请来的?”
梁氏点头,“还请诸位看看。”
于是相扑开始了。
两个女子脱的赤条条的,就在庭院前开始相扑。
贵妇人们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娇呼一阵。
梁氏悄然走了出来,站在外面木然。
“娘子,那些女人……”
“她们在装。”梁氏淡淡的道:“想看看我的底气。”
汴梁的贵妇人眼界不低,一般人想融入进来很难。
“就怕她们会走。”
侍女有些担忧,“若是她们走了,咱们怎么能和她们交往?”
“看看吧,若是不行我再想法子。”
梁氏深吸一口气,昂首道:“怕什么!我在兴庆府能数次死中求活,在汴梁也能如此!”
她就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各种动静。
“娘子,有人来了。”
一个贵妇人悄然而至,“梁娘子看着可亲,我却一见欢喜,若是以后有机会,可愿去寒舍做客?”
梁氏微笑道:“当然。”
贵妇人笑道:“听闻你是汉女,汉女自然不同……”
两人就在门外闲聊了起来,越聊越投机。
等贵妇人再次进去时,两人已经约好了下次见面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接着又是一个……
等到了中午时,大部分贵妇人都和梁氏聊过了。
“娘子,咱们这可算是在汴梁站住了?”
侍女也很是欢喜。
梁氏算下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此刻丢下了家国天下,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去叫他们买了好肥羊来,晚间咱们还能喝一杯。”
梁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感染的两个侍女也是欢欣雀跃。
“姐姐。”
梁乙埋回来了,脸上又多了一块青紫,看着很是兴奋,“姐姐,刚才我和他们打了一架,那些人说了,说是以后不再围殴我了,我惹事就单打独斗。”
梁氏看看他脸上的青紫,说道:“西北的风凌冽,汴梁的风柔和,咱们来到了这里,都要变。泼皮们……请他们喝酒吧。在西北,再狠的泼皮,一顿好酒下去就成了朋友,去吧。”
梁乙埋去了,晚些醉醺醺的回来,径直坐在院子里哭,谁都劝不住。
梁氏站在门内,冷冷的道:“哭什么?”
从她进了宫中开始,梁乙埋就从渐渐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凶狠的少年,他下手狠毒,动辄杀人,为梁氏清理政敌毫不留情……
可此刻这位狠辣的前西夏国相却像是个少年般的嚎哭着。
“姐姐,他们本来想夜袭咱们这里。”
“那就弄死他们!”梁氏咬牙切齿的道:“汴梁的泼皮果然比兴庆府的还无耻,我去找他!”
第1653章 谋官,自污(为‘夜亂天’加更)
梁氏从未觉得自己此生顺遂过。
最早嫁给了没藏讹庞的儿子,也就是李谅祚的表兄。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于是和李谅祚就勾上了,在没藏讹庞准备对李谅祚下手时,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从此脱离苦海,进宫成为了李谅祚的皇后。
成为皇后之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青涧城的传言让她倍感煎熬,幸而李谅祚也去了。
但西夏的局面并未随着李谅祚的离去而好转,反而出现了不少野心家。
她一直在努力,但最终却败在了外部巨大的压力之下。
西夏不断败在宋人的手中,那些势力开始了动作,她若是反应再慢些,绝对会成为某位权贵的玩物。
这也是她果断把指挥权交给沈安的原因。
若是要死,也得多杀几个逆贼再死。
这就是她的性格。
所以她见不得软弱的哭泣。
“姐姐。”
梁乙埋见她要出去,就挡在了前面,“是沈安……”
“什么意思?”梁氏握紧双拳,“我们在汴梁被人欺负,这就是他所说的尊荣?我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是他!”梁乙埋抹去泪水,“那些泼皮今日请客喝酒,我以为是有诈,谁知道前日围殴我的那几个都敬酒道歉,说是什么不打不相识。
后来我一直提防着,那些人喝多了就勾搭着我的肩膀,说哪日见到沈安,别说他们欺负过我……以后咱们在这边被人欺负了只管说。”
梁乙埋真的是百感交集。
从到了汴梁开始,他就知道无数目光会盯着他的姐姐,那些变态的权贵会想尝一尝西夏皇后的滋味,为此不惜代价。
所以他必须要狠,哪怕是面对十余个泼皮也得冲上去。
梁氏楞在那里,梁乙埋的随从欢喜的道:“娘娘……”
“住口!”梁氏低喝道:“以后跟着宋人的称呼走。”
“是。”
“娘子,那些泼皮还说明日来约郎君去玩耍呢!”
这是好消息,让梁氏也喜上眉梢,“快去弄了醒酒汤来给大郎喝了。”
梁乙埋坐了回去,吸吸鼻子道:“他们还说要请我去青楼,我没答应。”
“少去那些地方。”梁氏皱眉道。
“可宋人都喜欢去呢!连那些宰辅都去。”梁乙埋来到汴梁,恍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处处都是美景和诱惑。
梁氏淡淡的道:“沈安就从不去青楼玩女人。”
梁乙埋不服气的道:“他玩……他……”
“滚!”梁氏羞恼的指着外面。
梁乙埋耷拉着脑袋出去,刚出了大门,就惊讶的道:“你等怎地在此?”
外面就是刚才和他一起喝酒的泼皮们,此刻这些泼皮看着鼻青脸肿的,为首的拱手道:“我等有口无心,这不就冒犯了梁郎君,还请梁郎君原谅则个!”
众人齐齐拱手,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这里是杀猪巷,最为热闹,梁氏兄妹来了之后,不少人都盯住了貌美的梁氏,可却一直没人动手。
梁乙埋一直以为是皇城司的人出手了,此刻却恍然大悟。
他先是郁郁不乐,然后说道:“可是他……”
为首的泼皮苦笑道:“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那位咱们惹不起。再说也不想惹他。”
梁乙埋问道:“为何?”
不敢惹权贵的泼皮,那叫做泼皮吗?
以前在兴庆府时,泼皮们作死,竟然敢去梁家偷东西,见到侍女长得好,就按在边上准备那个啥,可见胆大。
那泼皮肃然道:“沈龙图对外屡战屡胜,是我等眼中的好汉子,这等好汉子,我等只有钦佩的。你若是早说,咱们哪里会打起来。”
我早说能说什么?
梁乙埋有些沮丧,觉得自己也就比沈安小几岁,可做的事却差的老远。
“梁郎君。”那泼皮突然挑眉,“想玩倭女吗?”
“倭女?”梁乙埋哪里知道这个。
“那些人悄然带来的汴梁,倭女……嘿嘿,温柔啊!就是别在意长相。”
“哪地方的?”
“倭国。”
“倭国在何处?”
“就在……不知道,好像在海外什么地方。”
梁乙埋哪里见识过这等多姿多彩的生活,就说道:“要不明日吧。”
现在他还得帮衬姐姐一下,好歹镇住那几个请来的人。
“好说好说,那咱们明日见。”
梁乙埋进去,梁氏见他欢喜,就问道:“他们所为何来?”
“他们被打了。”梁乙埋叹道:“是沈安令人出的手。”
梁氏嗤笑一声,“我就说皇城司的人怎么会管得那么宽,他们巴不得有人来骚扰这里,如此就能看到我这个大夏太后狼狈的模样,也能去讨好赵官家……”
梁乙埋也觉得是如此,“他上次带去大夏的黑甲乡兵很厉害,只需几人就能盯住了咱们这里。”
“可他却只是在看热闹!”
梁氏咬牙切齿的道:“他沈龙图好大的威风,连泼皮都要听话。”
想到自己在杀猪巷这段时日的艰难,梁氏就很难对沈安释怀。
梁乙埋低声道:“姐姐,他们说明日请我去……青楼。”
“去吧。”
梁氏不在乎这个,“我也得好生盘算一番今日来的这些贵妇人,以后弄好了就是助力。”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今日来的这些贵妇人。
只是没一会她就以手托腮,看着窗外,喃喃的道:“这些人这般亲切是为何?香露?”
她摇摇头,当夜睡的特别沉。
第二天又来了几个贵妇人,
大家看看歌舞,看看相扑,喝点小酒,倒也乐呵。
这便有些后世会所的模样了,只是还得看后续能不能稳定住客源。
天气不算热,坐在屋檐下,吹着微风,喝着小酒,前方有人弹琴,琴声那个啥……有些清淡。
因为女人们在扯淡。
梁氏在边上听着,从这些话语里,她能知道外界的不少事,这也是另一种融合到大宋的途径。
几个贵妇人说了许久,其中一人突然问了梁氏,“梁娘子……你曾经……如今操持这等事,可觉着难为情吗?”
这话有些那个啥,带着些许讥讽的味道。
梁氏淡淡的道:“有人说过一句话,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为自己谋生路,有何难为情的?若是需要,我可再度上马从军。”
我去!
这个娘们真是够猛啊!
别人说这话大伙儿不信,可眼前这位梁氏却是曾经统领大军的女汉子。
那出言讥讽的女子笑了笑,边上的女子低声道:“你要小心。”
女子摇头,“沈安吗?”
“是。”
“可谁也没见到沈安来过此处。”女子突然苦笑道:“我只是想试试。”
稍后大家准备散去,那女子落在了后面,等众人出去后,才福身道:“先前我故意出言讥讽,却是有些缘故,还请梁娘子见谅。”
梁氏看了她一眼,问道:“无碍。”
她原先垂帘听政时,遇到这等女子,多半是要出手收拾她,可现在却不行。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郁郁。
女子抬头,眼中全是恳求,低声道:“我家官人听闻要重建武学,想谋求祭酒之职,若是能成,梁娘子要什么只管说。”
梁氏木然道:“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女子急切的道:“只求你传话沈龙图,此后我家官人唯他是从。”
梁氏觉得很好笑,就摇摇头,转身回去。
“你傲气什么!一个叛贼的女人罢了,不过……”
女子叫骂的声音不大,而且戛然而止。
这是惧怕沈安吧。
梁氏不禁笑了起来,很是无语。
侍女说道:“娘子,为何不能为她传话呢?”
梁氏叹道:“我原先以为这些贵妇人是冲着香露来的,如今算是明白了,她们是想通过我,来和沈安结个善缘,有趣,善缘。”
侍女惊讶的道:“那人竟然这般厉害吗?”
梁氏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武功赫赫,想来宋皇也会重视他。”
“你去一趟榆林巷,把这个女子的话传给他。”
侍女应了,然后问道:“您刚才不是说不传话吗?”
梁氏淡淡的道:“她说的什么好处我没看在眼里,也不会要。所以只是传话给沈安,让他知道有这等事罢了。”
“是。”
侍女一路到了沈家,报上名号,庄老实一脸的纠结,问道:“可是有要事?”
侍女说道:“有话传给沈龙图。”
庄老实进去,稍后沈安来了。
侍女原先就是贴身伺候梁氏的宫女,在兴庆府见过沈安,所以福身道:“见过沈龙图。”
沈安问道:“何事?”
杀猪巷那边他有安排,所以不担心梁氏姐弟的安全。
既然说了给她尊荣,那就不能反悔,沈某人坑人,但只坑对手。
侍女偷瞥了他一眼,“今日有人来,说是想为自家官人谋求武学祭酒一职,娘娘,不,娘子没答应。只是说要把话传过来。”
“某知道了。”
沈安点头,神色淡然,侍女不禁有些失望。
梁氏毕竟曾经垂帘听政,所以这等事哪里会插手。
沈安回到了书房,继续整理武学教材。
晚些赵顼来了,先是看了看半成品教材,然后问道:“你和韩琦一起喝的大醉,如今御史弹劾韩琦,他就上了奏疏,却不是自辩,而是请罪。这不像是韩琦的模样。还有你,弹劾你的被直接压了下去,为何?”
“你最近在忙什么?”沈安觉得赵顼的政治嗅觉不至于那么差。
“二郎最近在书院跟着他们弄火药,被炸了,黑不溜秋的回来,圣人哭的厉害,我就去照顾二郎。”
呃!
炸的黑不溜秋的回来?
沈安想着赵颢黑不溜秋的模样,不禁就笑了起来。
“没事吧?”
“御医说无碍,养一阵子就好了。”
“那就好。”沈安给他说了两个字,“武学!”
赵顼恍然大悟。
“这是自污?”
“对。”
……
求月票。
感谢书友‘夜亂天’的盟主打赏,第五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654章 红眼的常建仁
若论玩政治,华夏大地上高人层出不穷。
而自污就是玩政治的终极手段,每当需要玩自污时,当事人多半是让君王不安。
“组建武学看似艰难,可办事的那人以后就是武人的亲近人,此事犯忌讳,韩琦只能来个自污。你是没看到,那天韩琦是拎着酒坛子拼命的灌酒啊!”
沈安回想起了那一天,身体不禁抖了一下,“他灌了一坛子酒,还想和某再干一坛,可才将起来就倒了。”
赵顼低头,“此事吧……”
“你什么都别说。”沈安非常清楚帝王的尿性,“文官可信?若是可信,先帝为何隔三差五就更换宰辅?帝王是孤家寡人,可过的这般提心吊胆的……我说,你以后也想如此吗?”
“不想!”赵顼很清楚这种日子的煎熬,“当初先帝谁都不信,后来堪称是孤家寡人,病了之后,只有一个公主能去探望,可悲。”
“你以后也好不到哪去!”
权利太大,太甘美,自然会让人警惕别人的觊觎,所以沈安一直怀疑古往今来的不少帝王都是精神病,至少是被迫害妄想症的重度患者。
看看刘彻吧,那一系列的动作,堪称是神灵在俯瞰人间,压根就不相信任何人。
无数帝王为了甘美的权利,不惜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这种事儿屡见不鲜。
赵顼皱眉道:“我确信自己不会那样。”
“你没法确信!”
人总是高估自己,最后把自己抽成了猪头。
重开武学引得朝中骚乱了一阵,上奏疏自然不可少的。
许多人对于重开武学抱反对态度,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武人不配读书。
这种论调渐渐甚嚣尘上,就在此时,沈安去了一趟水军。
第二日,常建仁请见。
朝中纷扰让赵曙很头痛,正在想着怎么压下去这股子歪风邪气,常建仁来了。
依旧是瘦骨嶙峋,依旧是看着猥琐的老鼠眼。
“陛下,臣以为此言大谬。”
常建仁开炮了。
“所谓武人不该读书,说出这等话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好了,京城许多官员中招。
赵曙心中舒坦,韩琦等人也是暗爽。
他们的地位太高不好骂人,但常建仁可以啊!
关键常建仁原先是翰林院的画师。大哥,大宋的翰林院虽然乱七八糟的,但至少和文化人还是沾边的。所以你若是敢说常建仁没资格表态,今日突兀出现在朝堂上的曹佾曹国舅绝壁会给你一巴掌。
能刮下半斤油的一巴掌!
“此言大谬。”
吕诲现在很出彩。
旧党上次被抽了一下之后,很多人都选择了蛰伏,只有吕诲依旧不知疲惫的在奔走。按照沈安的话就是‘这人是怎么回事?新政是抢了他家的钱还是让他不自在了,竟然这般锲而不舍。’
“武人行军打仗就是了,读书作甚?”
仁宗时武学初立,想从军的学生们就像是久旱逢甘露,可士大夫们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没几个人敢报名。以至于范仲淹建议关门大吉,然后发兵书给想读武学的学生,让他们悄然读书。
注意,是让他们悄然读书!
可见当时对武人的打压有多重。
庆历年的事儿大家还记忆犹新,所以吕诲的反驳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理所当然的模样。
常建仁侧身看着吕诲,老鼠眼里全是不解,“敢问吕知杂,下官曾听闻你说过一番话,人不读书不知理,吕知杂此言何意?”
吕诲皱眉道:“武人读书,读兵书即可,某记得庆历年间,武学废除之后,不是发了兵书给那些学生嘛。难道还不够?”
打压武人就是政治正确,这是长久以来大宋的国策。常建仁以前没有深刻体会过这个国策的荒谬之处,此刻却深深的感到了悲哀。
“下官原先在翰林院,那时下官也人云亦云,对武人多有鄙夷。后来下官去了水军。”
常建仁的经历堪称是传奇,人人皆知。
“在水军之中,下官是个新人,必须要勤加操练。”
有几个官员面露不屑之色,有人甚至笑了起来。
文官进军中谁去操练?傻子才去。
咱们就是去指挥武人的,让武人去拼命,咱们学谢安就好了。
比如说打了胜仗,咱们下个棋,淡淡的说一句:贼配军破敌了?
如此逼格绝对直冲云霄。
“和下官一起操练的那些将士们……在水里把肌肤泡的发白,全是皱纹,可却无人叫苦。第一次出战时,下官慌乱不堪,最后只知道拎着长刀砍杀,不管不顾……若非是那些袍泽在边上护着,下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在和交趾水军大战时,有交趾悍卒把火油倒在身上,点火之后猛冲而来……”
众人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一个惨烈的画面:无数艨艟正在捉对厮杀,其中一艘交趾战船靠近了大宋战船,一个交趾悍卒点燃了自己,变成了火人。火人扑向大宋战船,所有人都惊呆了。
“双方此刻正在胶着,弓箭手无暇,于是此人就上了甲板,就在此时,一个军士大喊一声就冲了过去。下官当时眼睁睁的看着他扑倒了那个敌军,随后火头罩住了他,他抱着那个交趾人起身,下官见到他张开嘴呐喊,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最后他看了下官一眼,随后抱着那个交趾人跌落下去,那一眼……下官记一辈子!”
常建仁走近一步,问道:“敢问吕知杂,这样的忠勇之士,为何不能读书?
你定然想说前唐武人的无耻,可那是前唐!”
文武之争的伤疤就这么被常建仁给揭开了。
赵曙木然。
吕诲冷冷的道:“以文抑武,这是祖宗规矩!”
常建仁愤怒的道:“可祖宗还说过,为官要清正,为官要为民做主,谁做到了?谁?”
他本是文人,半路从军,杀戮无数,那些杀戮早已刻入骨髓,此刻被激发出来,眼睛都红了。
“谁!”他盯着吕诲,“敢问吕知杂,你为大宋做了什么?”
吕诲淡淡的道:“某为……”
“你为大宋做了什么?从对西南攻伐以来,你做什么?”常建仁涨红着脸,“如今交趾束手,西北平复,你做了什么?哪怕你只是摇旗呐喊,某也要赞一声好汉子,可你做了什么?”
殿内静悄悄的。
赵曙微微抬头看着虚空。
韩琦低头。
宰辅们都在低头。
在这个安静的时刻,有人却在哽咽。
赵曙低头看去,竟然是陈忠珩。
陈忠珩的身体颤抖着,说道:“陛下,臣当年……臣家乡大旱,饥民横行,臣跟随母亲被围住,那些人要吃了臣……吃人,那就是畜生啊!”
“那些人呢?”
陈忠珩的出身一直很明确,家里原先有母亲,只是母亲后来病故,之后幼小的陈忠珩无处可去,也无人收留,最后因为身家清白,被送进了宫中。
“那些人。”陈忠珩木然道:“那些人……臣的娘说,我的肉好吃……臣就看着娘走向了那些饥民……后来有官兵送了些粮食来,臣的娘这才保住了一命。”
绝望!
他抬头看着吕诲,“吕知杂,大宋这般,你做了什么?”
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进宫当内侍,每一个内侍的身上几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这些故事听多了,人会发疯。
实则内侍就是畜生。
从割掉那个东西开始,他们在这个世间就是畜生,没有谁会把他们当人看。
吕诲低头。
常建仁怒道:“武人难道也是畜生吗?”
这个喊声震动了大宋君臣。
一旦这个喊声被武人们听到,反叛的种子就会被种下。
赵曙怒道:“大胆!”
常建仁此刻戾气缠身,不管不顾的道:“陛下,将士们被压制多年,早就有了怨气,如今一个武学竟然也要被欺压,那还学什么?不如不学!”
我去!
常建仁竟然发飙了?
大宋帝王的权威比不上汉唐的同行,可也不是随意就能亵渎的。
常建仁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他跪下道:“陛下,臣不忿吕知杂的话,臣……”
“什么?”赵曙盯着他,淡淡的道:“说来朕听。”
这语气……吕诲心中微喜,觉得常建仁要倒霉了。
常建仁抬头,含泪道:“陛下,不能再这么打压武人了,否则大宋再无出头之日!”
“臣在军中这几年,看到的是忠心耿耿的将士,不能冷了那些将士们的心啊!”
他用力口头,呯呯有声。
赵曙看着他,目光幽幽,“朕……知道了。”
大宋官家很少在文武之间表态,可赵曙今日却破例了。
赵曙淡淡的道:“朕说了,重建武学。有人不满,那就站出来。”
韩琦出班道:“大宋的下一步必然就是北伐,吕诲之言,臣以为有挑拨之嫌。”
吕诲抬头,“韩相这话何意?以文抑武这是祖宗规矩!”
“朕以后也是祖宗!”
赵曙真的不耐烦了,起身道:“散了吧。”
哦嚯!
众人看着吕诲,知道此人从此刻起,再也无法染指政事堂。
朕以后也是祖宗,这句话稍后传遍了京城。
沈安笑道:“官家竟然当着满朝文武说了出来,这是心中主意已定,以后武人会越来越轻松了。”
正在沈家的苏轼问道;“那若是武人造反呢?”
“制度何在?”沈安不屑的道:“大宋需要武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因噎废食。”
他随即欢喜的道:“官家当众说出了这番话,武人要兴奋了,对武学也是个利好。那个……老实,让人去告诉韩相,晚上某请他喝酒!”
苏轼皱眉道:“还喝啊!”
“当然,不过此次无需装醉。”
苏轼叹息一声,“某以前不知道陈忠珩有这等身世,安北,你和他交好,好歹劝慰一番罢了。”
沈安点头,“某知道。”
……
五更,求月票。
第1655章 程圣人背锅
郑州。
商队在明晃晃的太阳下缓缓而行。
伙计们看着情绪不大好,晏月知道是为了什么。
自从西贼被击败之后,通往西北的官道上,商队络绎不绝,把西北的牛羊等特产运送到大宋腹地,回来时带来了无数日用品。
商队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差。
这支商队是父亲传下来的,晏月不肯解散,但只是今年一年,因为赚钱越来越少,她为此就填进去了不少钱财。
一年两年还行,时日长了,她也撑不住。
她回身看了一眼,那些伙计死气沉沉的,没人做出回应。
若是以往的话,他们会吹口哨,会说些鼓动气氛的话。
可现在他们都低着头,仿佛阳光有重量,压垮了他们的脖颈。
这是沮丧了。
再看不到前途的情况下,伙计们也绝望了。
晏月叹息一声,仔细想着可行的办法。
西北这条商路不行了,按照那些人说的,除非能重走汉唐的商路,远赴异域,否则西北的这条商道只能是糊口而已。
可丢弃这条商路她有些不舍,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那份传承。
她孑然一身,以往觉得天涯之大,无自己的容身之地。可如今却不同了,在汴梁有个人在等候她。
哎!
怎么取舍呢?
晏月有些踌躇。
“掌柜的,前面有人来了。”
“戒备!”
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伙计们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拿出兵器。
“掌柜的,你退回来!”
伙计们开始列阵,然后有人说道:“这是郑州。”
一阵叹息后,兵器被收了起来,伙计们垂头丧气的各自归位。
郑州距离汴梁很近了,哪里可能会有马匪?
就算是西北的商道上,现在马匪也被大军来回两次给清剿一空了,这才有了那些商队的络绎不绝。
“原先去西北得拼命,现在倒好,去西北和去汴梁一般太平,人人都能去了。”
“是啊!如今西北这条商路算是废掉了。”
伙计们在唏嘘着,有的胡须斑白,可目光中依旧带着野望。
他们希望死在路上,而不是死在床上,在死的时候最好身边空无一人,儿孙远离。
这些人看透了这个世间,只希望不断去冒险,去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经。
“可是晏掌柜吗?”
前方来了十余骑,为首的盯住了晏月。
晏月是男装,但和伙计们相比,依旧是女性特征突出。
她看了看这些男子,点头,“我就是晏月!”
一个男子拿出号角吹了起来。
“你等何人?”
晏月策马退后,伙计们警惕了起来,冲到了她的前方,拔刀怒吼,“报上名号!”
这些伙计更像是老兵,在最后的岁月里想死在某一次厮杀之中。
他们的眼睛在放光,恨不能那些男子能拔出长刀冲杀过来。
可那些男子只是沉默。
稍后左边有马蹄声传来。
有伙计迎了上去,可那些人竟然有斥候。
“真是莫名其妙,这里可是汴梁边上,怎地还有斥候?”
伙计们想笑。
可等一骑在簇拥下近前时,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了。
“是沈龙图!”
沈安策马近前,微微颔首,“晏掌柜,久违了。”
……
陈忠珩依旧是每日跟在赵曙的身边伺候着,自己幼时的悲惨遭遇也渐渐消散。
人不能活在回忆里,那会让你不可自拔。
陈忠珩知道这一点,所以就告了两天假。
他换了便衣,一路出了皇城。
下午的御街上人流不息,陈忠珩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最孤独的一个。
他想念一首诗。
可想来想去,就只有沈安当年的那首朝朝暮暮。
哎!
他一路看着繁华,直至夕阳西斜,这才到了住所。
一路上他买了自己爱吃的羊头签,还买了晏月爱吃的卤肉。
可某的晏月啊!你在哪里?
他走到了宅院钱,摸出了钥匙,还对左边一个在大门外择菜的女人颔首微笑。
那女人也冲着他在笑,不过笑容有些古怪,竟然像是猥琐。
哎!
难道是某眼花了。
陈忠珩摸出钥匙,却发现没地方捅。
锁呢?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锁竟然不见了。
卧槽尼玛!
这是哪个小偷光顾了某的地方?
他不禁大怒,伸手推去。
半月前被他上过油的大门轻轻被推开,他嗅到了烟火气。
他抬头看到了厨房上的炊烟,心跳不禁加速,然后喊道:“晏月!”
“哎!”
晏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陈忠珩热泪盈眶,偏过头去。
夕阳温柔的笼罩住了他。
晏月端着菜出现了。
“你怎么……你回来了?”
“嗯!”
陈忠珩傻笑着,提起油纸袋,“你看某买了你喜欢的卤肉。”
“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某……某不知道啊!”
“……”
一切都在无言中。
吃饭时,陈忠珩问道:“要不等天气凉爽些再去西北?”
晏月抬头,“你能养活我吗?”
晏月有不少私房钱,但她更喜欢问问傻乎乎的陈忠珩。
陈忠珩只觉得心中欢喜之极,放下筷子说道:“能!某存了许久的钱。”
“那……我不去西北了可好?”
陈忠珩呆住了。
外面黑夜降临,他却觉得阳光普照。
……
武学的筹备比较麻烦,韩琦和沈安作为主事人只是掌总,曹佾就成了背锅侠,主持日常事务。
“兵法定谁的作为教材?怎么录取学生?要不要考试?还是举荐!这些谁能告诉某!”
曹佾要疯了。
他从早上一直疯到了晚上,随从纠结的道:“郎君,要不……去青楼兴许能有个好办法。”
这是苏轼的托词。
每当他去青楼时,总是能找到借口,最多的借口就是他需要去青楼寻找作词的感觉。
“不!去榆林巷!”
曹佾冲进了榆林巷沈家,见到庄老实的第一句话就是:“弄个火锅,多放辣酱!”
能在沈家这般自在的只有这几个,庄老实喊道:“二梅……火锅,国舅的。”
火锅的灵魂在于每个人的口味不同,经常来沈家混吃混喝的曹佾等人都有自己的标准,曾二梅对此门清。
“知道了!”
曹佾随即就去了书房。
“安北救命!”
曹佾一进来就熟悉的找到了沈安存放干粮的地方,摸出一块肉干在啃。
“国舅这是被谁给抢了?”
沈安刚吃完晚饭,很是心满意足。
“某……安北,定哪些兵书为教材?”
这个问题困扰曹佾很久了。
沈安皱眉道:“这个简单,问军中的宿将就是了。”
“不是该问……”曹佾眨巴着眼睛,“朝中说让程颢来担任司业,那人有些名气,某怕被他抓到错处。”
“程颢?”
程圣人许久没在沈安的面前冒泡了,他竟然忘记了此人。
罪过罪过,圣人莫怪!
沈安纯良的笑道:“要不……他是司业,也得出个力是吧。”
“是啊!”曹佾自觉得沈安不愧是自己的好友,说话都是偏向着自己。
“把这些兵书丢给他,让他给个答案。”
沈安觉得自己太坏了,竟然丢了这么一个难题给程圣人。
曹佾眼珠子一转,“安北此言大善,让程颢背锅,好!”
于是那些被收集来的兵书就被送到了程颢的值房。
“什么?”
程颢的学问那是没说的,可那是儒学。
你要说兵书也是儒学,程圣人绝对会喷死你。
来人说道:“韩相说了,三日之内定下教材,逾期……严惩!”
这不是坑人吗?
程颢翻看着这些兵书发愁,三日后孤注一掷,带来两本兵书去找到了韩琦。
韩琦压根不知道此事,接过两本兵书后大怒,“尉缭子呢?为何没有尉缭子?”
呃!
老韩饱读兵书多年了,最喜欢的就是尉缭子。
可你程颢竟然没把尉缭子放在教材里,这是啥意思?
“下官不懂兵法。”程颢很实诚的说了实话。
韩琦怒了,“不懂兵法来武学作甚?去学!抄写尉缭子三百遍!”
尉缭子的字数不算多,可字数不多也架不住三百遍这等折腾啊!
程颢悲剧了。
随后沈安和韩琦就商议了学员的资格等问题,最后形成奏疏上报朝中。
“天下读书人皆可报名,军中将士皆可报名。”
奏疏里就这么一条引发了争论,按照那些人说的,读书人报名就好了,武人还是蹲着。
赵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名字。
“常建仁!”
常建仁就是文官,可却支持武人读书,你们谁要啰嗦,就去和他辩驳吧,
有两人不服气,就去了金明池寻常建仁,结果被喷的无地自容。
沈安对此喜闻乐见。
他和韩琦在审核名册。
大宋禁军的精锐都在汴梁,文人也是如此,所以第一批报名的就来自于此。
“生机勃勃啊!”
韩琦欢喜的道:“老夫看到了几个认识的,都是一心想科举,可如今也报了武学,可见为国效命深入人心。”
沈安点头,“这是好事,当文武融合之后,真正的盛世就会到来。”
“盛世啊!”
韩琦揉揉眼睛,“若是能看到盛世,老夫愿意折寿五十载!”
沈安先是感动,旋即无语。
老韩都六十出头了,折寿五十年,那岂不是要活到一百一十多了?
第1656章 怎么对付钉子户
阳光挥洒在门内,沈安就看着那道光,呆呆的。
韩琦手中拿着名册在一一核对。
这个工作费眼睛,本该是更年轻的沈安来做,但韩琦却说什么此事干系重大,年轻人靠不住,要亲自来。
他左手拿着册子,脑袋微微后仰,就像是嫌弃的模样,嘴里还念念有词……
“此人没上过战阵,怎么还能优先了?”
韩琦蓦地就怒了,喊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两个随从,韩琦吩咐道:“广勇军指挥使汤载为何能进了名册,查!”
“是。”
沈安听着这些话,却在神游物外。
外面很嘈杂,那些来报名的学生们在登记。武人脾气暴躁,有人已经开始了叫骂。
这些人是不知道韩琦和沈安在这里,所以越发的闹腾了。
很鲜活啊!
这些动静让沈安想到了前世的学校。
无数精力充沛的让人发指的学生在打闹,女生们就在边上看,不时捧腹大笑。
那个时候,蝇营狗苟还被挡在学校的外面,学生们在享受着人生最后的单纯,随后俗世的浪潮会把他们拍打在地上,有人能爬起来,有人一生都只能趴着活。
这就是人生。
沈安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等感慨。
他定定神,愕然发现一张老脸就在眼前。
“你这是……神魂出窍了?”
韩琦伸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一下,“老夫叫你好几下,你就睁着眼睛没动静。老夫差点就准备叫人去弄了公鸡血来。”
“只是发呆。”
发呆之后人会很舒服,就像是没有任何压力的睡了一觉。
沈安起来伸个懒腰,看到册子已经勾选好了,就说道:“韩相,远处的还得等消息,可时不我待啊!”
“若是等远处的学生来了再开学,那得一两个月以后了。”韩琦皱眉道:“若是如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不好,先弄起来。后面那些学生到了让他们追赶就是了。”
“好。”
这个时代有许多让人厌恶的规矩,但也有许多让人欢喜的规矩。
比如说随机应变。
沈安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已经变成了大工地的武成王庙,说道:“武学的校场一定要大,否则如何操练骑兵之术?所以周围的都要买下来,全部推平了,韩相以为如何?韩相?”
他回身一看,韩琦早已消失了。
这个狡猾的老家伙!
买房是个很麻烦的事儿,有人住习惯了,不乐意卖,有人想坐地起价……
按照大宋的规矩,连官家都拿这些拆迁户没办法,你武学算个逑!
第一次去的官员苦着脸回来了。
“沈龙图,太贵了,三司那边说了,这等价钱想都别想!韩相说了,这是趁火打劫,让开封府的人出马收拾他们。”
这个韩相指的是三司使韩绛。
都是老油条啊!
沈安淡淡的道:“这是买卖,开封府的哪里能收拾人?此事某再想想。”
学生们不断进驻,可操练得有地盘吧。
“带他们出去跑!”
沈安在琢磨买房的时候,随口就交代了下去。
于是汴梁城就出现了一个奇观:一群学生在街上跑步,落后的也不挨打,只是有人记名字。
淘汰是必须的,随后就是面试,因为许多武人不识字,所以才有了提问的方式来考核。
沈安巡查了一圈,发现井井有条,不禁就夸赞了曹佾的组织能力。
“国舅以后能进政事堂。”
曹佾这段时日累成了狗,他蹲在屋檐下喝水,闻言抬头道:“你想害某?”
“哪里的话,这是夸你。”
沈安在看着前方那家宅院,这家人最是执拗,说不卖就不卖。
“某若是进了政事堂,那就是外戚染指朝政,那些人会发狂。”
沈安赞道:“某还以为你这阵子飘了。”
“是飘了,某瘦了一截,风吹着就飘了。”
曹佾看着很精神,沈安笑道:“国舅,某这里有个好事让你去做……”
曹佾狐疑的看着他,“你这个……莫不是要坑某吧?”
“某坑谁也不会坑你啊!”
“那是何事?”
“看到了没?”沈安指着那户人家说道:“就那家人不肯卖房,说是住惯了,某这里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曹佾有了兴趣,却没看到沈安嘴角的微笑。
“那家人喜欢吃最新出的羊肉火锅,西北的羊肉最好,只是某最近上了奏疏,准备禁止在西北过度放牧,特别是羊,要有规划的喂养。所以如今西北的牧民都准备要圈养了,所以好羊肉不多了……”
“什么过度放牧?”
“就是……把草啃光了。”沈安想起了后世那些被啃光了草皮,最终沙漠化的地方,觉得自己的这份远见卓识当真是了得。
“啃光就啃光了呗!重新长。”
“长不了了。”
草原的生态系统本就脆弱,现在不管是西北还是北方,草原都经历了多年的放牧,再不休养生息就晚了。
“哎!说正事。”沈安说道:“你带了他一家子去吃羊肉火锅,席间好生劝导,让他们把房子卖了……”
“这事啊!”曹佾点头,“某应下了。”
他觉得这不是事,于是在下午就去了那家。
国舅请客,只是谈谈心?
那家男主人恨不能把一家子全给撇下了,然后跟着曹佾这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去玩耍。
可曹佾却说要一家子都去。
好吧。
看来青楼是没法去了。
一家人跟着曹佾走出家门,随后武学内,沈安站在围墙边,身后两群人,一群人是悍匪般的学生,一群是看着斯斯文文的学生。
武学招生有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军中的武人,另一个方向就是有志于在军中效力的文人。
武人来了不少,文人来的却相对少了些,许多人还在嘀咕,说自己以后成了武人,家里会不会蒙羞之类的话。
沈安回身道:“不管你等来到武学之前是干什么的,到了这里,记住一句话,听令行事!”
众人束手而立,沈安说道:“军令如山,不遵令者,沙场斩首示众,武学里虽然不用斩首,可责罚却是少不得的。现在某令你等……”
他指着围墙说道:“打通围墙,拆了这家!”
重建武学是大宋的一件大事,甚至能影响到大宋的国运。
可这样的大事竟然被一家钉子户给挡住了,沈安窝着一肚子的火,现在才发作。
“沈龙图,这房子……他家不是不愿意拆吗?”
问话的不出所料是文人学生,沈安狞笑道:“若是敌军入侵汴梁,这户人家挡住了大宋军队出击的道路,你说该怎么办?”
那人被沈安的狞笑吓到了,说道:“那当然是要拆光了,还得治罪。可这只是武学啊!”
沈安冷笑道:“武学就是大宋对外出击的根基!动手!”
没有武学,武人们想为将只能一步步的磨砺,可为将者必备的素质他们知道吗?学习过吗?
没有!
这样的将领除非是天才,否则都会有短板。
大宋以后将会四面出击,这些带着短板的将领将会是最大的隐患。
而武学的存在就是补齐这些短板。
所以沈安说武学就是大宋对外出击的根基,这话一点儿都没错。
那些学生找来了大木头,就像是撞城门般的撞了上去。
嘭!
围墙倒塌,烟尘高高扬起。
这个动静不小,正带着那一家去吃山羊火锅的曹佾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只觉得如坠冰窖。
沈安北!
你这个畜生!
难怪你要某带着他一家人出来吃火锅,原来你是想趁机拆房子啊!
这个畜生啊!
他又坑了某!
“国舅……”
那个男主人在回头,曹佾赶紧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笑道:“要快一些,否则某担心没了地方坐。”
“那是那是。”
男主人很是得意,顾盼自雄的看着行人。
看到没,国舅请某一家子吃饭啊!
这份荣耀回头得去四处吹嘘一番。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再度回来时,那一家子吃的肚皮滚圆。
等快到地方时,曹佾就说是要回家,于是和这家人惜惜而别。
他踮脚看着右前方,原先那户人家的屋顶已经看不到了,空荡荡的一片。
“沈安啊沈安!你这么做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曹佾觉得沈安做的太过分了,随从却不以为然的道:“国舅,整个武学……大宋的未来武将们都在等着那家人卖房,沈龙图都答应在后面给他家换一个大许多的宅子,上好的装饰和家具都给备齐了,这样还不够?那家人……小人以为是还想要的更多。”
“可那是人家的东西,乐意就换,不乐意谁也无法干涉。”
曹佾颇有些皿煮石油的觉悟,可随从却觉得他有些迂腐了,“国舅,沈龙图前年想买自家隔壁的房子,想弄个什么操场?可那家人不愿卖,他也没办法啊!”
“那家人就乐意和他做邻居,给钱都不走。”想到这个,曹佾就觉得有些羡慕,“是了,可见事有轻重缓急。”
“房子呢?”前方传来了那个男主人的喊声。
“某的房子呢?”
“某只是出门吃顿饭,房子哪去了?啊!”
第1657章 下马威
那家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男主人又提出一个条件,说是自家有大车却没好马,他见武学战马多,想要一匹。
“给他!”
沈安很忙,武学的事务千头万绪,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弄,明年都没法开学。
平整地面之后,正经的考核就开始了。
“跑!”
这个年代,武人的一个必备素养就是能跑。
七百学生开始了跑操。
“如何?”
曹佾最近狠抓操练,觉得这些学生的进步很大。
“差远了。”
沈安摇摇头,曹佾没好气的道:“你别把他们当做是邙山军,那谁能比得过?”
跑操下来,武人学生们看着游刃有余,文人学生们坐下就起不来了。
“站起来活动放松!”
有人去踢打他们,全部驱赶着放松拉伸。
那些武人看了就偷笑。
“就这样的,以后还怎么上战阵?”
“不是某吹嘘,这样的某一人打十人,打不赢某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
一群人在奚落着,文人学生们听到了也开始反驳,于是一种对立的情绪在悄然滋生。
“安北,此事有些麻烦。”曹佾头痛的道:“军中来的学生和读书的学生们看着势不两立,不好弄啊!难道分成两处教授?”
“那不可能!”
韩琦来了,沉声道:“军中的袍泽要能托之以后背,分成两处教授,那些读书的学生去了军中就是异类,会被排挤,那还读什么武学?”
“那呵斥一下?”曹佾准备出动,沈安摇头,“没用。呵斥有用,天下都是精兵。”
“那该如何做?”
“简单。”
半个时辰后,邙山军整齐站在了校场上,肃然而立。
“他们在做什么?”
两帮子学生开始很好奇,随着时间的延续,他们渐渐沉默了。
阵列无声,那些乡兵们看着纹丝不动。
“谁能来试试。”
边上曹佾在蛊惑,“谁能跟着他们一起站到最后,一百贯!这个不算赌钱,只管来。”
见众人不动,他摸出了纸钞,用石头压住,“曹家还不屑于用一百贯来骗人。有一人就是一百贯,十人就是一千贯……”
“沈某兜底!”
大宋第一财神爷开口了,于是有学生出来,就站在乡兵们的左侧。
渐渐的,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是武学,进来就有竞争。谁在这个时候若是不出来,那就是懦夫。”
最后只剩下二十余人没出来,其他人已经开始了。
“那二十余人要严惩,从明日起,每日操练加倍。”
“为何?”曹佾说道:“其中有几个是最聪明的。”
“聪明是好事,可这等人却喜欢自作聪明。”
沈安笑了笑,看向那二十余人就像是看着二十多只鸡。
武学刚开始,首要就是严明纪律,而这些人将会是杀鸡儆猴中的那群鸡。
阳光渐渐升高,左边的学生队列里,有人开始摇晃。
呯!
第一个人倒下。
“某不行了!”
第二个人却是主动要求退出。
“记下来。”
“为何?”
曹佾现在必须要学会这些,所以沈安就解释道:“军中没有不行了的说法,要么倒下,要么就坚持。这等人意志不坚定,要狠狠地操练。
国舅,这些学生来自于五湖四海,有军中的,有学堂出来的。人上一百,各型各色,这七百人如何管?”
“某很头疼。”曹佾是真头痛。原先在万胜军时,有折克行辅佐他,可武学却不同,他必须要独自面对这些难题。
沈安笑道:“你要把武学当做是一个大熔炉,能融化钢铁。这些人各型各色不打紧,你只要记住一条,那就规矩!规矩就是熊熊火焰,能把这些人炼成钢铁!明白吗?”
“也就是说,不管是天才还是蠢材,不管是怎样的人,一律用规矩去管着。”
“对,几年下来,他们就会习惯依照武学的规矩行事,如此还担心什么?”
曹佾点头,“是了,某以前在万胜军中,那些将士不管是什么秉性的,都得依照军律行事,如此才能保证令行禁止。”
“不错。”沈安欣慰的道:“某一直以为官家让你来是当监工的,可如今看来,官家的眼光还行,你至少比监工强一些。”
“你个不要脸的,前次你让某带着那家人去吃火锅,前脚刚走,你带着人就拆了他家,幸而那家人没去敲登闻鼓,否则官家屁股都给你打肿了。”
沈安不屑的道:“国家大事还能被一座宅院给挡住了?官家若是要责罚,那就是昏君。”
“咳咳!”
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沈安皱眉道:“别出声。”
他准备给曹佾好好的说说这里面的道理。
“咳咳!”
身后的干咳声却不依不饶的,沈安怒了,“某说你这是没完了?”
他回身准备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却看到了挤眉弄眼的陈忠珩,后面站着面沉如水的赵曙。
沈安心中一个咯噔,就笑道:“官家今日看着神采飞扬,眉间有紫气萦绕,可见有瑞气自东方而来……”
“还有什么?”赵曙冷冷的问道。
这个……拍马屁不是某的强项啊!
沈安干笑道:“官家出宫也不知道说一声,臣好带着人去迎接。”
“迎接什么?”赵曙淡淡的道:“好生做事。
这是没听到?
沈安心中一喜,曹佾马上就使眼色,威胁他要封口的好处。
“某动不了了!”
这时一个学生惊恐的呼救,有老卒在边上骂道:“动尼玛!那是站麻了,只管站。”
很粗俗啊!
随后接二连三的有人退出,有人步履蹒跚,有人无法走动。
还有人直接扑倒。
“扑倒的记下来,作为重点学生加以培养。”
沈安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曹佾赶紧吩咐人去办。
赵曙问道:“为何要看重他们?”
“官家,这等人就是执行军令最彻底之人,而且最有毅力,若是教导得力,以后就是大宋的顶梁柱。”
赵曙点头,“原来如此。”
剩下的人都在摇摇晃晃的,曹佾喊道:“都收了吧。”
瞬间这些人都坐了下去,呼疼声不绝于耳。
渐渐的,这些呼疼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右边那个依旧纹丝不动的阵列。
太阳照在阵列上,那些乡兵的脸上,汗水大滴大滴的滴落。
这便是强兵吗?
武人学生们不禁肃然起敬,那些底气荡然无存。
一个时辰后,沈安点点头,黄春喊道:“收了。”
阵列动了起来,乡兵们开始活动身体,看着依旧是有条不紊。
“下面就是收拾那些读书人。”
沈安一脸的恶趣味,走到了前方,说道:“进了武学,学兵法只是其一,武学会教授你等许多学识,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但唯一不教的就是文章诗词……”
武人学生们显得比较兴奋,特别是在听到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时,那种来对了地方的喜悦连赵曙都感受到了。
“有人说某是来学兵法的,天文地理学了做什么?那么某要告诉这些人,为将者,天文地理必须得精通,否则当你率领麾下迷路时,你将找不到方向……可谁知道有多种法子可以判定你目前的方向?谁知道?”
沈安笑着问道。
无人回应。
但所有人都很有兴趣知道这个答案。
“其一是太阳,这个不少人都知道,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这是最简单的方向判定。可若是没太阳呢?比如说夜晚,那么我们还能利用星宿来指明方位,北极星、启明星……”
一个学生举手,沈安点头,他就问道:“沈龙图,若是阴天呢?”
“哈哈哈哈!”
学生们,包括赵曙都笑了起来,很是欢乐。
陈忠珩看了边上一眼,“官家,那些乡兵都没笑。”
赵曙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不错,看到了乡兵们的不屑之色。
“这和沈安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不屑,头疼!”
陈忠珩低声道:“官家,怕是他们都懂这些。”
“这个问题提的好。”沈安赞许了一下,然后说道:“某正想说到这个,你可以弄断一根树木,看茬口的年轮……年轮都还不知道吧?就是木头茬口一圈圈的那些东西。靠近南边的年轮之间间隙大,而靠近北边的间隙小,一目了然。
还有,空地上的单独一棵树,朝南的一边枝叶繁茂,而朝北的一面却差了许多。树皮朝南的比较滑溜,朝北的比较粗糙……”
沈安说了一溜辨别方向的法子,学生们显然都懵了。
沈安笑道:“这里有树木,你等只管去看。”
学生们马上作鸟兽散。
稍后再回来时,那些学生们明显的服帖了。
“这是真本事,让你等一生都受用不尽的本事。进了武学,武人都要从头学起,别想着某杀敌无数,怎地在你这个破武学还得从头学?某都能教人了!”
那些学生不禁大笑了起来。
沈安却没笑,“有这等想法的站出来,邙山军的乡兵在此,不管是比试什么,只管上。”
没人出来,沈安笑道:“文试也行,天文地理这些都是为将者必学的,哪位大才觉着自己读书有成的,可以出来和这些乡兵比比。赢了重赏!”
说到重赏就有人出来了。
沈安微笑着退后。
“某想比试箭术。”
严宝玉出列。
学生败!
“某想请教拳脚。”
乡兵出列。
学生败!
“某想请教文章!”
“打!”
学生被暴打一顿。
“某想请教……”
半个时辰后,沈安站在前方,那些学生们垂头丧气的。
“都服气了?好事,从此就好生学,以后也能和他们一样。”
“学生们心动了,挺好。”赵曙很是满意。
一个密谍低声道:“官家,这是谎言。那些乡兵被沈安调教了多年,这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学生们也就学几年,哪里能如此。”
“比以前强就好。”赵曙很宽容,“学了兵法,学了天文地理,此后带兵厮杀,自然就从容了许多。北伐就有了更多的倚仗。”
北伐啊!
他看着北方,眼中全是憧憬。
第1659章 你的老师是谁
“愚蠢!”
赵曙怒了。
“两个小娘子就能发现的异常,皇城司的密谍们渎职!”
张八年唯有低头。
“朕记得皇城司在沈家附近安排了密谍,虽然只是惯例盯着,可为何没能发现那些羌人!?”
张八年抬头,“官家,那些密谍……没怎么在意。”
赵曙冷笑道:“陈忠珩你来说。”
除非是傻子,帝王从来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某个人或是某个机构之上。
陈忠珩笑眯眯看着张八年,只觉得扬眉吐气的感觉太爽了,“皇城司在榆林巷的那两人从未换过,和沈家……官家,您不知道,连沈家的狗都认识他们俩了。”
“花花?”赵曙在榆林巷和沈家做了一年的邻居,对花花有印象。
“是,官家英明。”
帝王英不英明的天知道,但作为身边人你要把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
赵曙冷笑道:“花花……朕记得嫉恶如仇……”
沈家,正卧在刚沐浴出来,在梳头发的果果脚边的花花突然打了个喷嚏。
张八年有些绝望。
官家这是啥意思?
是暗指皇城司的密谍连花花,不,连狗都不如?
赵曙深吸一口气,问道:“去查!”
晚些张八年来禀告了最新的结果。
“那五人是跟着从西北来的商队,一路到了汴梁,随后就问到了沈安家,在后面租了地方……”
“王韶……杀人如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官家,王韶在那边……但凡顽固不化的,就尽皆杀了,随后用尸骸筑京观。那些部族哪里看过京观这等东西,这不就怕了。”
“京观。”赵曙笑道:“沈安弄了更多,如今王韶这也算是从他那里学到了,能震慑一番也好。只是……去问问西北的局势。”
稍后枢密院来了个官员,以备咨询。
“王韶在西北攻伐凌厉,那些部族闻风丧胆,随后有部族出头,集结了不少人马,如今西北正在僵持。”
赵曙沉吟道:“枢密院是怎么想的?”
官员说道:“枢密院的想法是让王韶维持住。”
“为何不是支持他?”
赵曙有些不满意。在他看来,西北就是一隅之地,大宋目前主要还是看着北方。
官员一怔,“官家,那地方没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赵曙一听到好处两个字就犯晕,这是被水军害的。
水军每次出海,沈安必然叮嘱要记得挣钱。后来就形成了惯例。
“那地方冷,没法长期待着。”
赵曙微微眯眼,“大宋要倾力北方,而西北……那只能暂时搁置着,王韶能维持就是功劳。”
……
夏季的西北不算热,但若是你不以为意,那么阳光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迹。
天很蓝,蓝的让王韶忘却了一切俗世。
他在渭州的州衙前坐着,就坐在地上。
行人很少,路过州衙时也会放低脚步声,仿佛州衙里住着一头猛虎,不敢惊扰。
王韶就在看着这一幕。
老师说过,官员最高的境界就是用自身的本事去让百姓心悦诚服,但实际上所有官员都倚仗威势。
这里是渭州,靠近秦州。
而秦州过去就是番人的地方。
王韶从兴庆府来到了这里,就是准备攻伐一方。
西北要安定,羌人和番人必须要顺从,否则今日安定,明日就会处处烽烟。
边上有僧人盘膝坐下,然后念动经文。
那僧人神色虔诚,仿佛把全部的精气神都放进了信仰之中。
王韶仔细听着。
一骑从城门方向来了。
近前后,王韶睁眼,问道:“如何?”
来人是个斥候,他下马说道:“禀知州,俞龙珂那边说知州若是有胆,那就尽管去。”
王韶起身,淡淡的道:“某的胆子大得很!”
他随即进去召集人议事。
“天气暖和了,这是西北最后的攻伐机会。若是错过了,冰雪会成为咱们最大的敌人。”
王韶开门见山的说了情况,“某来此就是为了斩断番人伸进来的手臂,所以俞龙珂是必须要收拾了。可怎么收拾,你等说说。”
他挂着机宜文字的官衔,却能横行于西北,也算是异数。
官员陈漫说道:“知州,下官以为可缓缓攻打。”
王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另一个官员黄越说道:“俞龙珂麾下十余万部众,实力不弱,若是激怒了他,怕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王韶最后说道:“西北两战收复了失地固然可喜,可周边却不安宁,顺州那边有辽军,而侧翼也有番人威胁,辽军可待大战解决,可侧面却不能等。
若是不能在大战前打下河湟二州,以后就得等……要等多久?”
他微微抬头,好像在计算,“得等宋辽大战尘埃落定,那少说得两年。”
“两年也能等吧。”
一个官员觉得王韶急切了些。
关键是大宋和番人只是在真宗皇帝时干过一架,以后番人就和西夏人成了死对头,双方攻打不休,倒是让大宋少了一面的威胁。
现在要解决番人时机没错,但他们却有顾虑。
“番人居高临下,不好攻打啊!”
当年曹玮在三都谷大败番人,随后威震一方,可终究没法大举攻伐,主要原因就是番人居高临下,很难攻打。
“好不好攻打都要打。”
王韶说道:“西贼好不好攻打?不好攻打,可大宋依旧打了下来。辽人好不好打,不好打,可咱们依旧让耶律洪基无可奈何!厮杀之前要琢磨好不好打……”
他看了众人一眼,最近一阵子他在这边领军厮杀,威震一方,所以麾下都肃然而立。
“可一旦下了决断,就不可动摇!山海可移,志不可移!”
王韶一拍案几,“某马上就去寻俞龙珂,你等谨守城池,不可轻举妄动。”
“知州,万万不可啊!”
去劝降俞龙珂……
武将们目露钦佩之色,文官们却有些急躁。
“那俞龙珂并未答应归顺,知州若是去了,难保他不会下毒手。”
“咱们还是一步步的打过去为好,知州何必以身犯险呢!”
“……”
王韶摆手,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说道:“宋辽边境如今日日都有厮杀,大战说来就来。到时候大军征伐,和咱们可有关系??”
众人摇头。
宋辽大战一起,朝中对西北的唯一要求就是稳住局势,谁敢在这个时候挑事,有功也是过。
这便是大局!
“某的判断,大战就在这一两年间,也就是说,咱们此刻不动手,以后再也没有了动手的机会!”
王韶拍打着案几,怒道:“大局不等人!西北一旦安定下来,大宋才有底气和辽人对峙。”
众人低头。
这种大局他们没法掺和。
王雱冷眼看着这些官员,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等领命就是。”
他大步出去,武将们行礼恭送,文官们呆若木鸡。
平时大伙儿吹嘘时都能吹些兵法,可这是要去俞龙珂的老巢劝降啊!
这事儿谁敢干?
就他王韶!
王韶走出了州衙,那个僧人依旧在。
阳光很好,好的不像话。
王韶上马远去,那些官员站在州衙前面相觑。
僧人念诵经文的声音很稳定,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
……
三日后,王韶见到了俞龙珂。
“你就是王韶?”
俞龙珂看着下马的王韶,再看看他身后的十余骑,觉得此人真的是胆大。
“正是王某!”
周围有数百骑兵,他们张弓搭箭,有人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这是想动手?
王韶身后的骑兵上来两人,挡在了他的侧面。
“退后!”
王韶摆摆手,然后走向了俞龙珂。
俞龙珂看着他,神色冰冷。
“你来做什么?”
王韶近前止步,“某来此是想问问,大宋的大军就在秦州一线,你是想战死,成为京观中的一具尸骸,还是想成为……大宋的忠臣!”
“无礼!”
边上一阵拔刀的声音,两边开始对峙。王韶这边的人少,渐渐被压制。
王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俞龙珂。
俞龙珂淡淡的道:“我的麾下数万大军,谁敢攻打?”
“数万大军?”王韶笑了笑,“你当前乃是大宋,背后是对头,腹背受敌,若非这几年大宋不曾攻打你,你以为自己能幸免吗?”
呛啷!
俞龙珂拔出了长刀,刀光闪过。
王韶没动,长刀最后停在了他的肩头。
“你这是想寻死吗?”
俞龙珂看着很是愤怒。
“番人如今变成了许多部族,以往和西贼厮杀,互有胜负,如今西贼被大宋灭了,番人又能猖狂几时?此刻你若是归顺还不失高官,再晚些,那就只能成为尸骸!”
王韶往前一步,俞龙珂犹豫了一下,退后了半步。
“某的老师最喜筑京观,某作为学生,至今却只筑京观一起,甚是羞愧……”
俞龙珂冷笑道:“若是我杀了你,把你的尸骸堆积起来如何?”
“请便!”
王韶笑了笑,“某若是死在这里,你最好祈求自己能消失在这个世间,否则你一家子,包括你的部族,将再无半点生机。”
俞龙珂迟疑了一下,“你的老师是谁?”
“沈安!”
……
五更,求月票。
第1659(2)章 你的老师是谁(为‘烟灰黯然跌落’加更)
“愚蠢!”
赵曙怒了。
“两个小娘子就能发现的异常,皇城司的密谍们渎职!”
张八年唯有低头。
“朕记得皇城司在沈家附近安排了密谍,虽然只是惯例盯着,可为何没能发现那些羌人!?”
张八年抬头,“官家,那些密谍……没怎么在意。”
赵曙冷笑道:“陈忠珩你来说。”
除非是傻子,帝王从来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某个人或是某个机构之上。
陈忠珩笑眯眯看着张八年,只觉得扬眉吐气的感觉太爽了,“皇城司在榆林巷的那两人从未换过,和沈家……官家,您不知道,连沈家的狗都认识他们俩了。”
“花花?”赵曙在榆林巷和沈家做了一年的邻居,对花花有印象。
“是,官家英明。”
帝王英不英明的天知道,但作为身边人你要把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
赵曙冷笑道:“花花……朕记得嫉恶如仇……”
沈家,正卧在刚沐浴出来,在梳头发的果果脚边的花花突然打了个喷嚏。
张八年有些绝望。
官家这是啥意思?
是暗指皇城司的密谍连花花,不,连狗都不如?
赵曙深吸一口气,问道:“去查!”
晚些张八年来禀告了最新的结果。
“那五人是跟着从西北来的商队,一路到了汴梁,随后就问到了沈安家,在后面租了地方……”
“王韶……杀人如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官家,王韶在那边……但凡顽固不化的,就尽皆杀了,随后用尸骸筑京观。那些部族哪里看过京观这等东西,这不就怕了。”
“京观。”赵曙笑道:“沈安弄了更多,如今王韶这也算是从他那里学到了,能震慑一番也好。只是……去问问西北的局势。”
稍后枢密院来了个官员,以备咨询。
“王韶在西北攻伐凌厉,那些部族闻风丧胆,随后有部族出头,集结了不少人马,如今西北正在僵持。”
赵曙沉吟道:“枢密院是怎么想的?”
官员说道:“枢密院的想法是让王韶维持住。”
“为何不是支持他?”
赵曙有些不满意。在他看来,西北就是一隅之地,大宋目前主要还是看着北方。
官员一怔,“官家,那地方没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赵曙一听到好处两个字就犯晕,这是被水军害的。
水军每次出海,沈安必然叮嘱要记得挣钱。后来就形成了惯例。
“那地方冷,没法长期待着。”
赵曙微微眯眼,“大宋要倾力北方,而西北……那只能暂时搁置着,王韶能维持就是功劳。”
……
夏季的西北不算热,但若是你不以为意,那么阳光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迹。
天很蓝,蓝的让王韶忘却了一切俗世。
他在渭州的州衙前坐着,就坐在地上。
行人很少,路过州衙时也会放低脚步声,仿佛州衙里住着一头猛虎,不敢惊扰。
王韶就在看着这一幕。
老师说过,官员最高的境界就是用自身的本事去让百姓心悦诚服,但实际上所有官员都倚仗威势。
这里是渭州,靠近秦州。
而秦州过去就是番人的地方。
王韶从兴庆府来到了这里,就是准备攻伐一方。
西北要安定,羌人和番人必须要顺从,否则今日安定,明日就会处处烽烟。
边上有僧人盘膝坐下,然后念动经文。
那僧人神色虔诚,仿佛把全部的精气神都放进了信仰之中。
王韶仔细听着。
一骑从城门方向来了。
近前后,王韶睁眼,问道:“如何?”
来人是个斥候,他下马说道:“禀知州,俞龙珂那边说知州若是有胆,那就尽管去。”
王韶起身,淡淡的道:“某的胆子大得很!”
他随即进去召集人议事。
“天气暖和了,这是西北最后的攻伐机会。若是错过了,冰雪会成为咱们最大的敌人。”
王韶开门见山的说了情况,“某来此就是为了斩断番人伸进来的手臂,所以俞龙珂是必须要收拾了。可怎么收拾,你等说说。”
他挂着机宜文字的官衔,却能横行于西北,也算是异数。
官员陈漫说道:“知州,下官以为可缓缓攻打。”
王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另一个官员黄越说道:“俞龙珂麾下十余万部众,实力不弱,若是激怒了他,怕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王韶最后说道:“西北两战收复了失地固然可喜,可周边却不安宁,顺州那边有辽军,而侧翼也有番人威胁,辽军可待大战解决,可侧面却不能等。
若是不能在大战前打下河湟二州,以后就得等……要等多久?”
他微微抬头,好像在计算,“得等宋辽大战尘埃落定,那少说得两年。”
“两年也能等吧。”
一个官员觉得王韶急切了些。
关键是大宋和番人只是在真宗皇帝时干过一架,以后番人就和西夏人成了死对头,双方攻打不休,倒是让大宋少了一面的威胁。
现在要解决番人时机没错,但他们却有顾虑。
“番人居高临下,不好攻打啊!”
当年曹玮在三都谷大败番人,随后威震一方,可终究没法大举攻伐,主要原因就是番人居高临下,很难攻打。
“好不好攻打都要打。”
王韶说道:“西贼好不好攻打?不好攻打,可大宋依旧打了下来。辽人好不好打,不好打,可咱们依旧让耶律洪基无可奈何!厮杀之前要琢磨好不好打……”
他看了众人一眼,最近一阵子他在这边领军厮杀,威震一方,所以麾下都肃然而立。
“可一旦下了决断,就不可动摇!山海可移,志不可移!”
王韶一拍案几,“某马上就去寻俞龙珂,你等谨守城池,不可轻举妄动。”
“知州,万万不可啊!”
去劝降俞龙珂……
武将们目露钦佩之色,文官们却有些急躁。
“那俞龙珂并未答应归顺,知州若是去了,难保他不会下毒手。”
“咱们还是一步步的打过去为好,知州何必以身犯险呢!”
“……”
王韶摆手,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说道:“宋辽边境如今日日都有厮杀,大战说来就来。到时候大军征伐,和咱们可有关系??”
众人摇头。
宋辽大战一起,朝中对西北的唯一要求就是稳住局势,谁敢在这个时候挑事,有功也是过。
这便是大局!
“某的判断,大战就在这一两年间,也就是说,咱们此刻不动手,以后再也没有了动手的机会!”
王韶拍打着案几,怒道:“大局不等人!西北一旦安定下来,大宋才有底气和辽人对峙。”
众人低头。
这种大局他们没法掺和。
王雱冷眼看着这些官员,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等领命就是。”
他大步出去,武将们行礼恭送,文官们呆若木鸡。
平时大伙儿吹嘘时都能吹些兵法,可这是要去俞龙珂的老巢劝降啊!
这事儿谁敢干?
就他王韶!
王韶走出了州衙,那个僧人依旧在。
阳光很好,好的不像话。
王韶上马远去,那些官员站在州衙前面相觑。
僧人念诵经文的声音很稳定,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
……
三日后,王韶见到了俞龙珂。
“你就是王韶?”
俞龙珂看着下马的王韶,再看看他身后的十余骑,觉得此人真的是胆大。
“正是王某!”
周围有数百骑兵,他们张弓搭箭,有人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这是想动手?
王韶身后的骑兵上来两人,挡在了他的侧面。
“退后!”
王韶摆摆手,然后走向了俞龙珂。
俞龙珂看着他,神色冰冷。
“你来做什么?”
王韶近前止步,“某来此是想问问,大宋的大军就在秦州一线,你是想战死,成为京观中的一具尸骸,还是想成为……大宋的忠臣!”
“无礼!”
边上一阵拔刀的声音,两边开始对峙。王韶这边的人少,渐渐被压制。
王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俞龙珂。
俞龙珂淡淡的道:“我的麾下数万大军,谁敢攻打?”
“数万大军?”王韶笑了笑,“你当前乃是大宋,背后是对头,腹背受敌,若非这几年大宋不曾攻打你,你以为自己能幸免吗?”
呛啷!
俞龙珂拔出了长刀,刀光闪过。
王韶没动,长刀最后停在了他的肩头。
“你这是想寻死吗?”
俞龙珂看着很是愤怒。
“番人如今变成了许多部族,以往和西贼厮杀,互有胜负,如今西贼被大宋灭了,番人又能猖狂几时?此刻你若是归顺还不失高官,再晚些,那就只能成为尸骸!”
王韶往前一步,俞龙珂犹豫了一下,退后了半步。
“某的老师最喜筑京观,某作为学生,至今却只筑京观一起,甚是羞愧……”
俞龙珂冷笑道:“若是我杀了你,把你的尸骸堆积起来如何?”
“请便!”
王韶笑了笑,“某若是死在这里,你最好祈求自己能消失在这个世间,否则你一家子,包括你的部族,将再无半点生机。”
俞龙珂迟疑了一下,“你的老师是谁?”
“沈安!”
……
感谢书友“烟灰黯然跌落”的盟主打赏,大家晚安。
累惨了,求月票啊!
第1660章 此战必胜
从王韶走了之后,秦州一线的宋军就抓狂了。
“斥候去查探王知州的消息!别担心战马的损耗,咱们现在有马!”
于是宋军斥候疯狂出击。
第一天双方展开厮杀,第二天依旧如此……
每一天的情况汇总回来,压根看不到王韶的消息。
秦州一线急了。
“派出大队骑兵去!”
陈漫嘶吼道:“就算是殉国了,也得把王知州的遗骸抢回来!”
宋军震动。
城门打开,大队骑兵冲了出去。
城头上,陈漫看着漫天的鱼肚白,忧心忡忡的道:“若是知州出事,汴梁会咆哮。”
“可北方才是大宋的目标。”
“你忘却了一个人!”
“谁?”
“沈安!”陈漫看着远去的骑兵,很是艳羡的道:“王知州在西北拜沈安为师,你要知道,多少人想借着学杂学的名义拜沈安为师,可他答应了谁?”
“也就是说,王知州深得他的看重?”
黄越皱眉道:“沈安的秉性……汴梁说是以德服人,很是让人敬服。”
“屁的以德服人!”陈漫看了一眼左右,才继续说道:“你可知他还有一个匪号?”
“什么匪号?”
“沈断腿!”
陈漫深吸一口气,“王知州若是死在这里,沈安会想方设法来到西北,以他的本事,俞龙珂只能成为京观中的一具尸骸!”
……
骑兵一路疾驰,路上遇到了几起羌人的斥候,可他们却离得远远的,一旦去驱逐,他们就远离。
斥候突然在大喊,然后策马掉头。
“敌军来袭……”
“列阵!列阵!”
冷兵器时代,阵列就是战斗力!
有句话叫做散兵游勇,啥意思?散,散乱。游,孤立。
阵列排好,将领喊道:“杀过去!”
大宋早已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大宋,遇到敌军不用说,咱们先去砍杀一阵。
前方渐渐出现了许多人马。
那些人马在缓行,并未因为宋军的突击而列阵。
“什么意思?俞龙珂这是疯了?”
将领脸上全是红晕,都是兴奋的。
“敌军并未列阵,掩杀过去!”
这是大好机会。
宋军开始加速了,对面的羌人中突然出来一骑。
“那是谁?”
有人觉得那人眼熟。
那人也在加速!
那熟悉的大宋衣冠,还有那高举的右手……
最前方的骑兵回身喊道:“是知州!”
阵列马上就炸了。
“真是知州!”
“看,知州过来了。”
“那些羌人没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他们在解刀……”
“敌军降了!”
“俞龙珂降了!”
无数羌人下马,然后解刀。
这是一个仪式。
代表着降伏。
王韶在加速,阵列的中间裂开一条通道,让他冲了进去。
“万胜!”
这里距离秦州不远,将领安排人手陪同羌人,自己带着大队人马跟了回去。
风从耳畔吹过,王韶从未有过这般的意气风发。
从西北开始,他就在瞄着河湟二州,朝中也支持他的方案,可却觉得需要四五年才能完成这个谋划。
他不服!
他觉得自己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河湟二州的羌人,解除西北侧翼的威胁。
所以他冒险前去劝降。
这是一次自杀式的出击,无人看好。
他在马背上回身,看着那无边无沿的归降羌人,心中不禁豪情万千。
“万胜!”
无数骑兵簇拥着他疾驰着。
当欢呼声传到了秦州城头时,正准备下去的官员将领们一愣,有人问道:“这是何意?”
黄越说道:“军中有人斩将夺旗之后,万众欢呼,这是……”
“这里是秦州!哪来的敌军大将?”
“来了!他们来了!”有将领用望远镜在观察着远方,然后喊道:“某看到了,是咱们的骑兵回来了!”
“他们为何回来,难道……”
“他们高呼万胜,这就是大胜,可他们才将出去。”
“某看到了,前面那个。”
那将领一直在喊,文官们没望远镜,心痒痒的难受。陈漫一把抢过来,然后举起望远镜查看。
可他不大会用,几次之后才在看到了骑兵前方的那人。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是……是知州!是他!他回来了!”
“是王知州!”
“哈哈哈哈!”一个武将大笑着,拍着城砖喊道:“知州威武!知州威武!”
“开城门,我等去迎接知州!”
能让骑兵们疯狂高喊万胜,王韶此行必定是成功说降了俞龙珂。
当初大家商议征伐之事时,有人说仅仅是攻打俞龙珂,至少得准备五千人的伤亡。
可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俞龙珂就来降了,形式突然逆转,大宋一方针对俞龙珂的准备全数不必动用,可以随机对河湟二州发动攻击。
而河湟二州的敌军肯定想不到俞龙珂会归降,所以这将会是一次闪击战。
大家都在往城下跑,武人疾步下去,文官们却要撩起官袍,他们第一次痛恨看着很是体面的官袍所带来的不方便。
城门打开。
“万胜!”
城外的骑兵在欢呼,随即王韶下马进城。
“恭喜知州!”
这是大功!
王韶此人有沈安在京城看着,谁敢压制他的功劳,沈安的功劳就有了去处。
王韶被众人簇拥着进去,有人喊道:“俞龙珂降了!”
消息一下就传了进去,百姓也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之中。
“全军准备!”
王韶一进州衙,马上就杀气腾腾的吩咐道:“恭贺的话以后再说,庆功酒以后再喝,此刻河湟二州的敌军并无察觉,他们还以为有俞龙珂在前面挡着,他们可以高枕无忧,某要奇袭!”
沈安在往来的书信里给他分析过西北的两次攻伐,其中一个是闪电战,让王韶颇有兴趣。
而他也是第一个能得到沈安这般悉心教导的学生,所以在吃透了沈安的教导之后,他果断决定发动奇袭。
大军随即开始集结。
“此去河州五百里,别担心战马,某已经拦截了一批准备发去汴梁的战马。”
正在欢喜的众人面面相觑。
“知州。”陈漫觉得王韶在作死,“那是给汴梁禁军的战马。汴梁禁军将会是北伐的主力,若是少了战马……”
汴梁禁军不能再做看门狗了!
在上次的西北大战中,汴梁禁军跟随沈安、陈宏两路进击,除去陈宏有些不打眼之外,中路军跟随着沈安一路势如破竹,让西贼胆寒。
捷报传回京城,没去成的汴梁禁军把肠子都悔青了,自家上官马上就成了埋怨的对象。
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
别人都能跟着出征,就你带着咱们在汴梁当看门狗。
于是大宋的目标瞄准了北方后,汴梁的禁军们都发狂了,大家你追我赶的操练,都想参加北伐第一战。
这是一份荣耀。
以后可以和后世子孙吹嘘的荣耀。
可现在战马却被劫了,还操练个啥?
本该骑马的,难道咱们骑人?
汴梁的怒火怕是不得了啊!
王韶看了他一眼,“事急从权,一切后果某来承担,现在……出击!”
秦州沸腾了。
骑兵们在集结,陈漫等人在劝说无效后,就抓狂的到处去寻摸干粮。
“干粮不够!”
“去百姓家里借,咱们用上好的麦粉还!”
于是官吏带着留守的将士们上街喊话,让百姓把家中的干粮弄出来,这边用上好的麦粉交换。
“我家就干饼,可行?”
一个老汉脚步蹒跚的拖着一个布袋子来了,身边还有个只能牵着他衣服的孙儿。
“行,都行。”
谁也想不到王韶能成功说降俞龙珂,所以干粮数量不够。
兵贵神速,这等时候哪还能等你生火弄干粮,黄花菜都凉了。
大军就在街上集结,无数百姓拿着自己的干粮出来了。
老汉把布袋子放下,然后牵着孙儿回去。
陈漫喊道:“你的麦粉!麦粉!”
老汉没回头的摆摆手,“打羌人。”
那些百姓把干粮往军士的身上一丢,转身就跑。
“你家的麦粉!”
“不要了,不要了。”
负责分发麦粉的军士提着袋子去追,一边跑一边追,乱作一团。
“民心可用!”
王韶在马背上吃了一张大饼,看到这个场景,不禁欣慰的道;“以往大军出征,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如今他们却主动拿出了家里的干粮,这是什么?”
他想起了沈安在来信里说的。
——民心士气需要积蓄,当你开了一个好头之后,一定要保持住。民拥军,军爱民。所谓破坏容易建设难,稳住这个局面,谁也不能击败大宋!
他吩咐道:“稍后我等走了,全城百姓,每家发十斤麦粉。”
陈漫刚去追那个老汉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太多了吧?”
“民拥军,军爱民!懂不懂?”王韶叮嘱道:“民心可用就是最大的利器,安心等候某归来。”
“出发!”
大军出发了,百姓牵儿带女的站在街边送行。
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黑发垂髫的孩子,无数目光在看着大军出发。
这里最大的威胁就是羌人,而羌人最大的利器就是居高临下。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军士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姓的拥戴,士气高昂的不像话。
这是个好兆头。
王韶出城前,对陈漫等人说道:“此战必胜!”
众人点头,“此战必胜!”
大军进发,一队鸟儿跟在上空。鸟鸣啾啾,伴随着马蹄声远去。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