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四章 远古宫阙,近古新道
徐不疑站在仙宫的白玉宫阙上方,仰首看着天际的人潮。
真是一副天兵天将降临的模样……人很多。
主体是巫神宗,除了左擎天自己之外,巫神宗还有好几个乾元长老在此。身后是谋算宗部分核心,然后是好几个神州乾元宗门,比如……太一宗。
就是当初和李无仙作对,后来被气运反噬,导致被巫神宗灭门的那个。
这是最可笑的。
太一宗是被左擎天灭门的,灭门时由于曦月干涉,得以失地存人,清微等乾元道士另寻地方安置下来。这原本与左擎天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才对,却跟在左擎天后面来打万道仙宫。
他们也躲得相对有些远,似是不好意思面对万道仙宫的讥嘲。
但其实徐不疑倒是还能理解他们,家都没了,想找另一个灵山宝地重振旗鼓谈何容易?门人弟子也大半零落,就剩两三个乾元,别无牵挂,还不如上天去呢。代入想想,徐不疑也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那个处境,上天的可能性还挺大……
只不过跟着灭门仇家一起,这就有点受不了,所以躲远远的,也不知道一会能出多少力。
另外还有个宗门叫无临天宫,当初乾宗大比也是被秦弈锤过的一个,他们就站在左擎天身边,看似地位很高。
从宗门名字可以猜想,他们本来就是天宫布下的棋,此番便是监军。
至于最早上天的无极宗,倒没有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投名状了。
总之这联军,一个无相,十几个乾元,后面晖阳还一大群,其中还有对万道仙宫熟门熟路知根知底的谋算宗在。更可能在联军之中还隐藏了天上人,无相可未必只有左擎天一个。
对于原本面上就两个乾元的万道仙宫而言,那真是灭十几次都有余。
联军之中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本质就是表个态度而已,并没有想过这一战会有什么难度。甚至有人认为,左擎天一掌镇下去,整个万道仙宫就平了……
左擎天确实一掌镇下去了,拍的是徐不疑。
徐不疑眨巴眨巴眼睛,也一掌轰天。
双掌交击,没有声息,只有白云狂卷,骤然遮天。
徐不疑“蹬蹬”退了数丈,忽然没入宫阙之中不见。
左擎天纹丝不动地悬在天际,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上风了,然而没上风哪去……他要的是一巴掌拍扁徐不疑,不是把他打退回宫里啊!
谁能想到,徐不疑居然是个无相初期!至少有二到三层的模样。
是个……无相……
一群联军张大了嘴巴。
你他妈堂堂一个无相,能够带领宗门崛起,叱咤风云,和巫神宗分庭抗礼笑傲人间、能像大荒菩提寺一样雄镇极东布道天下,何等赫赫声威,你装成一个乾元一辈子龟缩?
当初还被一个比你修行低的和尚越级打得两败俱伤,贻笑十几年……
被天机子逼宫,还要靠一条狗撑场子……
足足演了天下十几年,你可真能装,真不把脸皮当回事!
所以万道仙宫还有一道叫戏剧道?
很多人偷眼去看天机子的表情,天机子强自做出一副“我早猜到了”的谋士神情,实则眼神闪烁着“我不信”,那表情实在很精彩,难以尽述。
徐不疑的声音从宫阙里传来:“欢迎诸位客官光顾万道仙宫,外面诸峰我们守不住了,爱拿拿,爱毁毁,对了有个过客峰是秦弈的,里面还有他种的腾云期药草,有个紫金兽首炉值点钱,欢迎进去参观……那边琴棋峰呢,是他师姐住过的木屋,可能有秦弈战斗过的痕迹,指不定还能找到擦什么用的丝巾呢,去看看呗,不收钱。”
“……”我们是来参观名人故居的?
徐不疑的声音继续飘传:“其他人的话,已经在宫殿里了。大家一定要来与我们饮酒论诗,那得从宫门口一路进来,想直接拍碎是不可能的,太清都不行,真的。”
左擎天身边,无临天宫队伍之中“咻”地祭出一把长剑,一道华光轰然坠落,带着劈碎整个山脉的威势,想将这白玉宫阙劈得粉碎。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无相。
他叫天松子,天上人派在无临天宫的“监军”。如果秦弈曦月在此,会认得这就是当初在昆仑虚里抢夺石墩的三个天上无相之一。
可见天上无相也不是数不尽,至此终于有人物重叠,证明了也就这些人而已。
结果牛逼哄哄的无相之剑劈在白玉宫阙上,同样也是如之前双掌交击一样,没声音,没多大动静,神剑倒飞而回,宫阙岿然不动。
就像普通人丢把普通长剑砸墙壁,结果被弹回来了的感觉差不多。
天松子:“……”
“说了太清都不行,你又不信。”徐不疑懒洋洋道:“松松啊,你也是古人了,知不知道远古人皇宫殿在哪?”
天松子:“!!!”
“嗯,材质是搬的,不过被我们拆过,然后用我们万道仙宫的工匠新道重新筑过。你认不出也不怪你,陛下自己都没认出来……”
天松子冷冷道:“你们倒是大胆,妄动人皇之殿,还拆得面目全非?”
“你懂个屁?我们陛下飞扬跳脱不拘一格,啥时候在乎过这种玩意,人都没了要个破房子有啥用?真给你参观故居用呢?她要是知道了只会拍拍我的肩膀说二柱子脑瓜很灵活啊……”
“……”
“再说了,以后也是她的啊,给她做新房,她会喜欢的。”
“……”
“好了闲话少说……”徐不疑悠悠道:“此宫材质为太清之用,阵法勾连数千里山脉,连成一体。反正你们想从外面掀翻,除非让九婴自己来,你不行,老左也不行。”
天松子切齿道:“到底谁在说闲话呢?你嘲讽完了没?”
“没。”徐不疑老实道:“我还得说,此宫布局都是工匠宗新道,外人难知……哦对了天机子多半也不懂的,你们想进来,那就……拿命试试?”
近古新道,万道仙宫最特色的东西。
能以晖阳应法则,秦弈多曾受益。
整个工匠宗新道的心血核心,铸就的宫阙堡垒……
很多人心中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怎么像那些传说故事里,勇者少年去闯魔头宫殿,一路机关重重,迷宫遍布,浴血奋战,终见曙光……
对比一下双方属性,好像哪里颠倒过来了……
最头痛的是,这种龟缩模式,联军不可能全进去,否则反而施展不便,那就只能是精英去闯。若是如此,留在外面的晖阳等等,会不会被另外的偷袭弄死?
本以为最好捏的万道仙宫,却原来是最麻烦难啃的刺猬,如此强大的联军居然一时半会卡住了,连进门都不知道该不该进。
左擎天凝注宫阙良久,忽然一笑:“我们此来,无非宣示态度,也不见得非要杀人。天松道兄以为然否?”
天松子皱了皱眉,其实当然是要杀人的,耀武扬威啥事不干就回去了想什么话?
却听左擎天续道:“那就……毁了周遭山脉也行,断了万道仙宫之根,难道不算个战绩?”
“……”徐不疑笼着袖子在宫阙之中叹气。
这也没法子,谁护得住整个山脉啊。刚才故意说一堆参观故居的话,本来是让这帮人觉得没意思,结果左擎天不上套,还是想到了摧毁仙宫之根。
心在滴血呜呜呜……
天松子呵呵一笑:“左兄所言甚是。”
随着话音,又是一道剑光闪起,随意轰向了一处山头。
轰向的方向是……曾经天机子的山。
天机子脸颊抽了抽,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空中似有画卷闪过,剑光没入画卷,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千里山脉仿佛虚化了一下,细看又没有变化。
左擎天和天松子神色却变得非常严肃,这是什么?
虚实相生,是画是真?
第一零五五章 鸟倦飞而知还
“枉为无相,没胆子与人斗法,竟以山林土地泄愤……道修数万载,为尔等蒙羞。”远处仙音飘传,一名黄衫女子踏云而至,一幅画卷从天际收入纤手,宛若飞虹轻收。
很多人呆呆看着,总觉得这种出尘缥缈手挥画卷的仙灵气,太吻合自幼想象中的仙子了……然而稀奇的是,修道以来,道姑见得不少,仙子却好像想来想去都没见到几个。
大家真的在修仙吗?
正这么想着,就见女子身后探头探脑地冒出了一个小丫头,虽然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却把女子出场的仙灵缥缈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女子不动声色地伸手往后一揪,“嗖”地一声把小丫头丢进了宫殿。
宫殿张开一道口子,一个机器人大手把小丫头接应进去。小丫头一屁墩坐在地上,还是懵的。
整个过程对方联军都傻愣愣看着,连左擎天和天松子都没有动。
都觉得去拦截一个修行刚刚腾云的憨丫头实在太丢人了。
女子不露痕迹地干咳一声,又恢复了缥缈仙灵,敛衽一礼:“云岫见过天机师叔。”
天机子道:“听闻云岫云游十余年,似乎颇有所得?”
当然有所得,没见天松子一击都被她不带烟火气地挡回去了?
徐不疑自己不算的话,这似乎是近古新道孕育出的第一个无相。
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以画证道者。
有跨时代的意义。
不止……
她似乎是……
画道乐道双无相!
竟连左擎天和天松子都一时拿不准,正在观测她的水准,没有贸然出手。
事实上出手也没用,人家就算打不过你,这么近距离遁回宫殿堡垒能有多难?你一时半会连人家的画道都未必参得破,还想秒人不成?
居云岫并无自得,神情还是平淡而有礼,宛若山间遇故,随意闲谈:“十余年来,见海天之远,观建木之盛,看南极之光,睹北冥之夜。涉大荒之茫茫,闻佛音之宕宕。春秋开合,人世悲欢,一一参详,方知山间千载枯坐,非出云,是坐困。往昔错了。”
天机子稽首:“如今云岫已知道否?”
“未尽知也。”居云岫微微一笑:“只是倦了……总是要回家的。”
“云岫如此出尘意,也有故土之执乎?难道不是吾心安处即故乡?”
居云岫目光落在过客峰上,目光有些迷蒙与怅惘,良久才道:“吾心见此方安,此即故乡。”
天机子默然。
居云岫这才转向左擎天:“云岫素知左宗主一代豪雄,颇有气度。怎么也会想出这种毁一地之根的事情,非阁下所当为也。”
左擎天洒然笑笑:“本座现在不是什么宗主,何必讲气度。”
居云岫有些奇怪地问:“左宗主雄镇西陲数万载,为何甘愿跑去做人下属?”
左擎天笑笑:“道途所在,非尔能知。本座不想与你做无谓之争,你不愿毁了此地之根本,可以,你让徐不疑走出那乌龟壳,你我在外一决胜负,是非恩怨干脆点了结便是,免得啰嗦。”
居云岫失笑,一时便如云雾之间有云霞绽放,美得让郑云逸等人尽数失神。
当年觉得她漂亮,不料这么多年不见,更漂亮了……
郑云逸觉得自己是个沙雕,当年还有个不靠谱的婚约呢……对方没当回事儿就算了,怎么自己也完全没当回事儿,满脑子只想着搞画,连正儿八经的追求都没想过,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哪个智障教育自己女人都是骷髅,要勘破的?
天机子感受到了冒犯。
左擎天淡淡道:“阁下何故发笑?”
居云岫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们居然这么怕仙宫新道,竟连试探着攻打宫阙的勇气都没有?这可不像张狂霸道的巫神宗……还是说,其实你们出工不出力,首鼠两端,只是想骗骗天宫的资源而已?”
左擎天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这看似拙劣的挑拨……其实很容易生效的。
因为这本就切中了要害。
为什么左擎天压根就没想过狂攻,一直试图打些省力的擦边球?为什么天松子很少说话,就看左擎天怎么操作,搞得真跟左擎天才是领袖似的?
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人家天宫又不是傻子,本来就需要看你的表现来建立信任,结果你磨磨唧唧根本不想出死力的模样,那还叫投名状吗?
左擎天偷眼看看天松子,天松子神色平静:“信得过左宗主。”
话是这么说,其实隐含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再这么墨迹,就不一定信得过你了……
左擎天有些牙疼,想不到这个看似缥缈出尘的女子还挺阴的,不愧是秦弈的枕边人,还是有点共性的嘛?
他目光再度投向那白玉宫阙,暗道这回被挤兑得……看来是拼死也要闯一闯了。
恐怕就算能打跑居云岫毁了山,也未必还有多少价值了,因为天松子内心已经不想认这个账了。
必须见血。
可是这很麻烦。
这宫阙要怎么打?
对于天松子这种远古遗留下来的修士,以及左擎天这种也已经活了六七万年、而且满脑子追寻的都是远古巫神之法的老牌修士而言,看万道仙宫的很多东西他们都非常难受。
因为与惯常认知有很大的差异。
什么执迷或超脱这种形而上的事情另说,具体在应用上,你要说玩阴阳玩五行、玩诅咒玩巫蛊,他们可以笑呵呵地跟你扯一年不带重样的。可你跟他们说画画下棋也能是非常强大的技能,那他们可能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
没跟你说一句“异想天开”就不错了。
因为术法的运作机理乃至于法则本身,都不是一挂的。就算发现这些东西也能产生能力,最多也就作为兴趣玩玩而已,很难真正认可为一种大道看待。
毕竟开天辟地之时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这都是人类在文明发展很久后才逐渐成熟的玩意,对于追求“源初”“先天”的修士们而言,那又怎么可能是大道?
别说他们了,就连一般宗门都很难接受,所以才会有当初乾元各宗排挤万道仙宫的事情,并且隔阂至今并未消除。因为时局变化实在太快,才没有凝聚新的一轮对万道仙宫的发难,要是和平时代安稳一两百年没事干,说不定新一波责难又要诞生了。
就这样完全不熟悉的对手、不熟悉的堡垒建筑,再加上宫阙之内到底还藏了些什么,根本没人知道。
这是彻彻底底的不知彼。
左擎天纵横天下几万年,经验何等丰富,怎么可能贸然去打这种无把握的仗?
正在左擎天打算撂挑子的时候,天机子忽然说话了:“我勘破了。”
左擎天豁然转头看他。
天机子面有得色,捋须道:“原本这个宫殿之内被工匠宗改造无数机关,引动地脉之火与宫阙本身材质的能力,足以让人陷入无相级的攻击,除了你们二位之外,谁进去也是死。便是你们二位,在这种环境被人突袭,也是非常危险的。”
天松子道:“你有办法破解?”
天机子笑笑:“能量不是凭空得来,工匠宗的最大弱点就是自己修行不足,全靠外物。只需要我们布下大阵,限制此地地脉流转,这个宫殿立马就废了大半,能发挥的最多就是一点迷宫之用罢了。”
宫殿中传来徐不疑的声音:“操!”
居云岫也瞪着天机子怒目而视。
她虽然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宫殿具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天机子这话切中了工匠宗最大的弊端,十有**是正确的!
不合归不合,分家归分家,大家还是有极深渊源,刚才还以前后辈见礼的,你真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叛徒,把万道仙宫的破绽给卖了?
第一零五六章 对局
联军开始绕着数千里群山布大阵,居云岫想去阻止,魂海却传来徐不疑的传念:“回来回来,让他们布。”
居云岫愣了愣,便盯着左擎天与天松子,缓缓后撤,进入宫阙堡垒。
这本来是连绵宫阙,殿阁楼台各种款式,如今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居然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城堡,就像宫阙还能拆分重组似的。饶是居云岫深知工匠宗的手段,也不免啧啧称奇,太有意思了。
恐怕整个宫阙都是一个大型的“机器人”?
进入门口,第一时间就天旋地转,似乎被传送到了什么位置,定神就看到一个枢纽式的小间。
没看到其他同门,就徐不疑和工匠宗墨武子带着几个机器人站那儿,清茶正在好奇巴巴地摸机器人。
看清茶摸的位置,居云岫差点直接破功,跳脚道:“清茶!不要摸那里!”
清茶好奇问墨武子:“这个钢铁人是不是女的,没那个……”
墨武子脸颊抽搐了半天,只得哄道:“就是因为常被摸所以摸没了,你别摸了。”
清茶醒悟:“怪不得师父没有,原来是被师叔……”
徐不疑墨武子不忍目睹地转过了脑袋。
居云岫满头青筋,一巴掌把清茶拍了个趔趄:“我的形象气质全毁在你个呆货手里!”
清茶大哭:“师叔快回来,师父没男人的时候越发黄脸婆了,天天欺负人。”
何止是居云岫的形象被清茶弄没了,在这最风云肃杀的时候,连空气中压抑的气氛都被冲没了……
“咳咳。”徐不疑终于开口:“云岫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我们扎根数千年的青山就保不住了。”
居云岫道:“你让我进来,外面岂不还是难保?”
“现在不同,他们的心思只在见血,毕竟毁山这种事情对于投名状来说没有实质意义,倒像个出工不出力的证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很有用……”
“那……若是这宫殿真被破解了,他们攻打进来,宫主有信心?”
徐不疑咧嘴一笑:“就怕他们不进来。”
居云岫:“……”
“我们想了好几个方案,一开始我并不打算暴露无相之能,引诱他们轻敌冒进。后来想想,那样可能只会进来一个无相,坑的大概是左擎天,我更想坑的其实是天上人……所以干脆显露无相,哄他们两人都进来。”徐不疑叹了口气:“可惜左擎天真精明,不肯进来,只想毁山,老子操他……还好你回来了,否则这数千里青峰毁于一旦,我都想哭。”
“停停停。”居云岫捂着脑袋:“你说了一堆,我没听见你如何应对两个无相中期和一群乾元。我俩都是无相初期而已,哪来的自信?缩在堡垒里面反而是没了退路,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要的就是这效果,我们跑不掉,他们岂不是也跑不掉?”徐不疑笑呵呵道:“放心吧侄女,我们可不止两个无相。本来把握不算很大,只能说是有些胜算吧,可你来了,那就十拿九稳了……简直回来得太是时候,这便是无相之冥冥?”
居云岫眯起了眼睛。
确实是冥冥有感,觉得仙宫有事才回来的,同时也是天道冥冥,因为这个时候她确实倦了,想回了,结果又恰好在此时仙宫有事。仙道之应,真是玄之又玄,即使无相,也未能窥其万一。
但这话问题不在这,而是在于……我没回来,你们居然也有些胜算?
我是不是对自幼在此长大的万道仙宫有什么误解……
徐不疑看着天花板,悠悠道:“我最开心的,不是能不能歼敌,而是亲眼见证了我们万道仙宫之道确实是光明道途,画道乐道双无相都有了。臭门灵属实偏心……”
居云岫:“?”
前面听得懂,你酸。最后一句啥意思?
徐不疑看着天花板,半天头都没掰正。
这“近古新道”,本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听了人皇**后的“异想天开”,在幽冥被“门灵”启示之后,终于立志打算穷三生三世来慢慢做的事情。
徐不疑自己都没打算在这一世就能找到此道的终点,仙宫都是个半放养的状态呢。
结果愕然发现,那个被“门灵”骗炮……骗跑了的师侄女,走得好像快比自己还远了。
画道乐道双无相,是人吗?
除了认为是被门灵灌顶过,还能怎么解释?徐不疑都很想跟秦弈说,我才是你最忠实的拥蹩,别人守的是墓,就我特么守的是门!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要是嫌我是男的,那我女装可以么?
“轰!”
门外传来地动山摇的震颤,堡垒大门被轰破了。
外面布阵完毕,连居云岫都清晰地感觉到堡垒的很多作用消失了。她担忧地看向墨武子:“确定可以么?”
墨武子叹了口气:“可惜可惜,本来我们真的很多玩意,天机子说到了点子上,搞得全废了。”
居云岫道:“没觉得你的表情有多可惜。”
“是真的可惜,很多好玩意没发挥的机会。”墨武子也咧嘴一笑:“但终究……迷宫效果还能用,那就足够了。”
徐不疑兴致勃勃道:“来,原先一处地方是京泽画的,现在有你就更稳了。”
…………
天松子左擎天同时踏入了堡垒。
既知里面有徐不疑与居云岫两个无相初期,他们当然不会再独自进入,必须全军压境。
面上实力对比,还是优胜许多的。
虽说没人知道堡垒里藏了谁,可毕竟世上无相有数,谁也不知道天宫会打击哪里,所以像玉真人悲愿他们肯定必须坐镇自家,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提前跑来藏这儿。天枢神阙?那自家还在内战呢,九婴就是瞅准了天枢之变才安排的动作。
所以常规推断,堡垒里也就藏了些乾元。这并不要紧,最多就是万道仙宫的奇怪法门需要应对一二,硬实力差距之下,总是能破的。天松子始终还是很有信心。
只不过左擎天心中一直有点疑虑,无关其他,纯粹是魔道修士长年累月走钢丝的敏锐性。就算面上分析万道仙宫就这点实力不可能再多了,他也依然觉得哪里有问题。
总归是没有情报的盲猜,不靠谱。
魔道敏锐,可比长期处于“仙神之劫优胜者”的优越感里的天上人谨慎多了。
于是左擎天悄悄留了个后手,把自己收服的一个妖神之魂藏在青山之外,随时准备借此置换遁逃。
做完一切准备,踏入宫阙,眼前就变了个样子。
天松子不见了,自家宗门下属也不见了,联军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只剩他独自一人,面对寥廓诸天。
天空之中,龙凤盘旋,麒麟长啸,四方妖神遨游九天,有被自己坑了的穷奇,有坑了自己的饕餮。
饕餮还在打穷奇,好像在抢吃的。
不知是幻还是真,太真实了,一点幻境的感受都没有,连所有的声音、空气的芬芳,都如同回到了远古之前。
这不是幻,是画。
堡垒之中并非工匠宗的精髓,而是仙宫万道,尽在其中。在居云岫归来之前,就已经布置。
左擎天看了一阵,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局。
棋弈之局。
之前一切,都在座子,如今正式挂角,点入三三。
从头到尾都有棋手在掌控一切,一双冷漠的眼睛,自始至终在空中俯瞰棋局。从踏足万道仙宫起,联军就已经在与人对弈。
左擎天轻轻“呵”了一声,心中忽然有了些战意。
他也很想看看,这万道仙宫,究竟有多神秘。
第一零五七章 抽象画界与农之道
攻击已经悄悄临身了。
左擎天可以感受到天空中龙凤麒麟鸣啸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开始震动灵魂,慢慢地耳朵失去了听觉,魂海却轰鸣如雷震。
而眼前的远古妖神之景也消失了,变得很抽象的画面,灵魂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依然是龙是凤是麒麟,在视觉上却只能看见奇怪的扭曲。
世界都变得抽象。
好像一切都是个意象,声音也是,画面也是。
这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脱离了传统的阴阳五行,时间空间,生命死亡……而是声音与画面,听觉与视觉,从外到内,直沁灵魂,重归混沌。
这也是混沌?
也许。
混沌未开之前,也有可能就是如此抽象。
左擎天不知道是不是,总之他是真的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攻击模式。
效果嘛,也很明显……如果他挣脱不出这种状态,那就一辈子这种状态了。
处于奇怪的混沌之中,如同进入一个特殊之界一样,成为放逐了的游魂野鬼。
想到这里,左擎天倒是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感,放逐与封印,与他的研究还是能扯上共性的。可见世间新道也不可能脱离大道本源,至少在攻防的具体反馈上,伤害削弱控制放逐禁锢封印总是有其一体现,总不会无端端的人没了。
既然有体现,那就有破解的轨迹。
左擎天手心里出现了血色的漩涡。
不知对方画上古妖神之形的具体用意,或许是某种媒介必须,但对左擎天却是个好事。虽然都是假的,但实际上只要具备其形,就有一定灵性,要是妖神们都还有神性,就是神降之途。这对于一位巫神之道的无相者,太过熟悉。
也可以利用。
血色漩涡之中,妖神血影不断交缠浮现,那一丝灵性被准确捕捉,化为血肉生命,又由生化死,变成浓郁的死气血凛,轰然破在此界虚空。
他自己的力量无处着手,却借用此界本身的灵性,化作妖神血戾,成为破开此界的引信。
虚空之中居云岫也不禁赞叹,巫神之主就是巫神之主,对大道的理解远不是之前接触的那些巫神宗人士可比。若是当年大家遇上的不是贺归魂封不戾而是他左擎天,就算不提力量差距,但论法则理解,现在大家坟草也该三尺高了。
可就在左擎天破界而出的位置,一团泥巴忽然糊了上去。
死气与泥巴撞在一起,泥巴变成稀巴烂,却有一粒种子附着血气之上,怎么都挥之不散。
左擎天已经可以看见前面的虚空之中站着的徐不疑与居云岫。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种子,皱眉道:“这又是何意?”
之前那么抽象的,他都没发问,此时这么明白的一粒种子倒是看得他莫名其妙。
因为种子本身什么力量都没有。
灵气倒是很浓,或许长成什么天材地宝很有能量,但目前真只是纯粹的种子而已。
徐不疑咧嘴一笑:“你化死气,我塑生机,仅此而已。”
随着话音,种子忽然发芽。
左擎天神色大变。
他发现刚才自己凝聚的妖神血肉尽数变成了这粒种子的给养,这一粒看似不起眼的种子正在疯狂地与他争夺血戾之气,然后他居然还抢不过这种子。
这里又没有妖神,只不过是画中微薄之灵性,是老子的神通凝聚演化出妖神血戾的,凭什么给你这粒莫名其妙的种子抢走了?
最气的是居然抢不过!
“若论吸收土壤养分、不顾一切生长破土的能力,人明显比不过随便一棵草。”徐不疑笑眯眯道:“当然了,一般草木和阁下争养分那是没什么好争的,可我也是无相啊。”
万道仙宫,农之道。
就这么一句话间,那些妖神灵性已经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种子变成了一片青草,在左擎天手上附着不去。
继而……开始疯狂地吸收左擎天自己的血肉和法力。
说好了“塑生机,仅此而已……”可现在开始夺命了。
左擎天并不意外,他运劲一震,想要将这片青草震开。青草低垂摇曳,却终究没被震离。
“别看小草娇嫩,能摧折巨木的狂风刮过,人家小草还活得好好的。想要拔除,却发现人家扎根远比外面所见深得多,可不好拔的,何况一片相结。”徐不疑尽责地做着解说。
其实不解说左擎天自己也看得懂,甚至左擎天还知道徐不疑为什么嘴巴这么贱就是想解说。
因为他真的很想让世人知道,近古新道是什么,与传统仙术差别在哪,以及……是不是比丢个火球劈个雷电更像仙?
这是创道者藏不住的比较心,和布道**。
布道布在了堂堂无相身上……
左擎天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莫名其妙的画与音,莫名其妙的农之道,与常规仙法画风格格不入,却在根本上没有偏离世之道理。如果是平日较量,左擎天可能会很心喜,有战斗的乐趣。
然而此刻可是生死战,左擎天虽是好战,那也不是不要命的武痴,老命更要紧。
他一边控制自己的血肉不被吸收,另一手飞速抓向手上那片青草,直接把自己的血肉都扯掉一大片,鲜血狂涌而出,那片青草却终于再无所依,掉在虚空之中迅速枯萎。
然而画界封闭,他又处于那种抽象放逐状态,出不去了。
由始至终,左擎天都在设法破解新道,连个攻击都没发出去。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鲜血淌流,默默回复了一下体内有些紊乱的气血,忽然道:“你们两个都在我这,就不怕天松子屠杀你们的门人?”
徐不疑笑笑不答。
左擎天懂了:“你们两个主要还是为了困我,因为并没有把握杀我。也就是说更期待另一边能够先杀天松子,再会合过来杀我……你们还布置了更强手,对付天松子。”
“倒不是特意布置先杀谁。”徐不疑很老实道:“将你们分开隔绝,是赌宗所为,你们没能抵抗赌宗奇葩的伎俩,但他们也没法做到精准分配,只能随机掷骰。你运气好点,分到我们这,天松子运气差一点……”
“……”左擎天极为凝重:“到底是谁潜伏于此?曦月?鹤悼?”
“不是。”徐不疑依然老实:“只不过天松子没马,我们有。”
…………
天松子随机分派的位置,和左擎天看见的一模一样。
龙凤翱翔,麒麟长啸,妖神乱舞,饕餮在打穷奇。
可见所有区域其实是一个布置……
“装神弄鬼的壁画而已。”天松子一眼勘破,因为他对这些族群太熟悉了。
凤凰不是一只。
为什么孟轻影前世叫凤皇,而不是凤凰?不是有意的通假,也不是纯粹帝皇之意,而是因为它是源初第一只凤凰,身具五彩纹,而不是单色纹。所以它自身便能一化为五。而之后从门中依然在继续诞生演化新凤凰,此时都是单色凤凰,作为它的从属,然后繁衍成族群。
就自家老大是单身狗,别的都是成双对的,孟轻影回忆前世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太惨了。
扯远了,总之天宫此时奴役了许多龙凤之属,还有麒麟……都是坐骑。
天松子的坐骑就是一只麒麟。
要破这种画,真麒麟出现,假的自然就破了……
天松子一挥衣袖,祥云升腾,跳出了一只小麒麟。
好像在说,我也有马。
“去吧,撕破这伪画。”天松子向前一指:“冒麒麟意,是大亵渎。”
小麒麟愣愣地看着壁画老半天,忽然狂喜而啸。
然后……一蹄子踹向了天松子胸口。
天松子:“???”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恐怖无比的威压,七彩祥云如聚风雷,一只雪白的麒麟带着狂暴的盛怒,恶狠狠地朝他当头踩了下去。
这个区域壁画确实长得和别处一样……区别在于其他区域的画全是假的,而这个区域的画……有一点点真。
龙凤是假的,麒麟是真的。
第一零五八章 麒麟与书仙
曾经秦弈心目中的快死老马,远古人皇的坐骑雪玉麒麟。
四蹄生物第一档颜值,也是第一档的实力。
作为天帝坐骑的九婴是祖圣巅峰,麒麟作为人皇坐骑,当然也是一样。
流苏才不会在这方面被瑶光压下去呢……其实应该说,是瑶光为了找个能和流苏坐骑实力相当的坐骑,当年才用了九婴,要不然祖圣巅峰的妖神可不好找,瑶光曾经考虑过螣蛇,不过没收服,那螣蛇太凶了,还是九婴识时务。
人人鄙视九婴出身,其实也是有些故意的。九婴出身虽然比不上第一档,但它的神性并不差,不是真草根。
九头妖蛇在任何传说里都是顶级妖兽,部分传说里是终极boss,这都是草根的话,其他没听过的那群算啥……与其说草根逆袭世家,还不如说次级世家眼红顶级世家的概念更浓。
瑶光选来和麒麟媲美的坐骑,当然有她的道理,随便找个会被流苏笑的,瑶光可受不了。
只不过麒麟当年受伤较重,一直没恢复太好,也是前些年才完全复原,更不可能和九婴一样进窥开天之途。
但它真是祖圣巅峰。
人家当年比的是九婴,不是天松子能比的。
“砰”地一蹄子,天松子被踩得狂喷一口鲜血,手中临时祭出来挡招的一面镜子法宝都碎了个稀巴烂。
天松子骇然后退:“你……你还活着?”
麒麟没理他,很是和蔼地拿蹄子摸小麒麟的头,小麒麟高兴地在它身上蹭啊蹭。
小麒麟是被天宫御兽之法控制的,但在见到自家族群老祖的一瞬间,术法就被无相巅峰的祥瑞能力直接破除了。
“爸爸……”
“……其实我不是你爹……算了。”麒麟眼中泛起怒意,瞪视天松子,切齿道:“奴役我的族群,天松子,你是在找死!”
“天宫谁不骑龙乘凤驾麒麟?”天松子站定冷笑:“从九婴开始就这么玩了,你怪我干嘛?”
口吻就是一副变怂了的样子,眼睛滴溜溜地想找退路。
此间壁画只是仿真,毕竟京泽画的,没有居云岫那种能给左擎天带来麻烦的能力……但结合了工匠宗的环境设计,他一时半会真找不到出路。
“本座是随陛下与天外之人交战重伤,是为守护此界生灵而伤,你们却奴役我的族群!”麒麟狂怒:“从九婴以下,你们个个死有余辜!”
天松子后退:“为什么我们去仙迹山观察过数次,并没发现有你……还以为你死了。”
“陛下血肉演化的空间,你们以为就一个小空间隔绝能力?凭你们也想尽窥仙迹之秘……呵呵,没了瑶光,一群沐猴而冠的玩意,属实可笑。”
麒麟根本懒得再多说,身如电闪,冲着天松子就是一个冲撞。
妖族的肉身冲撞,看似简单,其实就是最根本的物理法则,蕴含里极恐怖的力量在其中,和秦弈简简单单挥棒子道理类似。如果让左擎天在这里估计会感动得泪流满面,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攻击模式了,不是莫名其妙的画画和种子了……
但在天松子眼中,这就是死亡的号角。
无相巅峰vs中期,绝对的力量差距,最直接的速度与力量的物理碾压,比一切花巧都可怕。
天松子根本无法抗拒,勉力又基础一面盾牌法宝,只在眨眼间就被冲了个粉碎,余力重重撞在他胸膛上,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
“噗……”天松子猛喷一口鲜血,借力极速飞退,而退在半空中喷洒的鲜血忽然闪起道纹,似是形成了一条诡异的通道一样。
血遁之法。
麒麟主祥瑞,肉身虽强,各类妙法不足,很难阻止他这类特殊的遁法。
想杀无相,本来就很难,需要各种天时地利,或者强力克制,不是实力胜出就一定能杀的。
眼见就要消失,天松子露出一丝狞笑:“回去之后,虐只麒麟玩玩。”
话音未落,天边飘来一个斗大的墨字:“散!”
术法波动忽然消散,仿佛低级道士施术被泼了黑狗血一样……什么效果都没了。
万道仙宫,书之道。言出法随。
书仙偷袭。
天松子:“……”
“砰”地一声,一蹄子撅了过来,天松子脑袋都被踢成了西瓜。
天松子脑袋被踢烂了都想不明白,偷袭者的实力感觉都还没无相,那简简单单一个字为什么有如同天帝人皇那般言出法随的效果,那不是太清意吗?
没有让他思考的时间,一个阳神飞快遁逃,比光还快。
天边又闪过一个斗大字样:“封!”
光芒顿止。
一副书卷张开,天松子阳神没入书卷之中,消失不见。
最后一刻,天松子才看见了这个偷袭者,就一小孩。
“白泽转世……”最后闪过这个念头,天松子发现眼前景色变了。
书卷之中什么鬼玩意都有,流苏瑶光烛龙凤凰鲲鹏,齐刷刷围着他看。
天松子:“???”
书仙正慢条斯理地提笔在写小故事:“远古众位太清开天,围殴天松子之灵,大家很开心。”
书卷里的流苏举起了棒子,咧嘴一笑。
“救……救命啊!”天松子声嘶力竭地惨叫。
这都是什么玩意!
书仙补了一句:“打了很多很多年……”
麒麟揣着蹄子探头去看书卷,啧啧有声:“你们的新道,真的有点那啥……”
书仙瞥了他一眼:“说穿了就是个封魂塔……没那么神秘。”
“但是……”麒麟犹豫片刻,还是道:“你的书与那位的画,加起来,很像一个世界。”
“秦弈入门没多久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云岫用宗门令牌和我交流过,说这人区区琴心,目光如无相一般本质。”
“……你是在讽刺我和你交往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琴心看得透?”
书仙拍拍它的背:“老马,他不是一般琴心,将来有一天他可能要骑在你背上和我们的陛下嘿嘿嘿,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麒麟:“……我哄他那只羊驼是我布的种,他心中想必认为我是雄性,不会这么玩了吧?”
书仙惊为天人:“你哄他羊驼的事情居然是为了这个?”
麒麟得意洋洋:“这就叫高瞻远瞩。”
“高个屁,管你雌的雄的,他那么看表象的人,只会觉得是马震,谁在这时候还去检查一下马是雌雄?”
麒麟:“……”
“话说……”书仙有些犹豫:“因为你们化形都能变人,所以陛下和瑶光不可能选雄性坐骑,这一点他估计没想过……也就是说,他没想过九婴可能是女的。一旦发现了,会不会手下留情?”
麒麟一蹄子把他踹翻:“你以为秦弈浅薄到了是女人就喜欢?”
书仙挠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麒麟严肃地告诉他:“他喜欢的是漂亮的女人。”
书仙:“……”
“你知道九婴化形有多丑吗?”
书仙心悦诚服:“还是你懂。”
他们懂,书卷里的天松子阳神就真不懂了。
自己居然死在这群满嘴不着调的家伙手里,他们哪点像做大事的人了?
话说……打个万道仙宫,本以为是个普通乾元宗门,自己都只是监军,看左擎天怎么表现就行了……可谁曾料想,居然是捅进了人皇遗族的窝点里,这个看似很好捏的仙宫,实际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自己这个监军都死在这,左擎天呢?天机子和其他乾元呢?
全军覆没?
第一零五九章 救世主天机子
其他乾元,其实倒没有天松子惨。
因为联军乾元确实多,十几个,而万道仙宫并没有那么强。
徐不疑居云岫在困左擎天,书仙在偷袭天松子,万道仙宫的乾元实际只有棋痴一人,加上仙迹村樵夫渔夫,两位都是乾元巅峰,始终破不了无相关,还转世过一轮。
也是因为转世之后被徐不疑找到,才被他灌输了一脑子新道思想,跟他混了个渔樵耕读。不然当年大家年纪可都比二柱子大,怎么可能变成徐不疑为首……
也证明自从仙神之劫后,人间无相是真的难成,曦月左擎天玉真人可谓是人间数万载最天才最璀璨的光了。
天松子原先觉得万道仙宫是弱鸡,自己被日了又觉得万道仙宫无限强,从头到尾就没个准确点的认知。
实际上此时万道仙宫主要是依靠宫阙特性和各种特色技能在堵联军,依然是个守势而已。
只不过他们的守势特别奇葩。
太一宗清微等人看着眼前的酒池肉林,心中都是省略号。
仙家美食,醉仙佳酿,修道者们压抑了遗忘了几千年的本源**被深深地勾起。
食之欲是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或许在修仙过程里最容易被压制,似乎早就没有了……但实际从来未曾消除。
若真有天庭,也会有蟠桃宴的,连无相之曦月也爱喝几杯。各家宗门其实也有……从来没能真正断绝。
更让人顶不住的是,前方还有美人歌舞,轻纱遮掩,若隐若现,诱惑着修士们始终在抗争的一项诱惑,男女大欲。
这一项更是常见道争之一,许多正统宗门眼中,这就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为之自宫的都大有人在。
万道仙宫这套不是幻术,是真的……人家就是有嫖宗,嫖宗姑娘玩起这套可一点都没比大欢喜寺天女差,甚至口中说出的话更诱惑。
所以万道仙宫真是邪道啊……
这个时候可没人跟他们论正邪,多的是人被这场“酒色财气”关卡弄得不知所措。
别人家的类似关卡大都是幻术,万道仙宫的这一关全是真的,从吃的到喝的,到美人诱惑,全是真的……一个不对,就是永世沉沦。
“咚……”酒坛坠落,酒池溢散,人们身陷酒海之中,渐渐漫过身躯。
漫过去,就是死亡。
巫神宗的乾元长老们看着眼前的一群机器人,心中都是省略号。
我们拜上古妖神的,修巫法的,研究血肉与神性的,对一丝头发一根骨头的认知都比对这个强,这群铁疙瘩是什么玩意?
这铁疙瘩还会抽出光束大刀,这光束又是什么能量?
巫师们一脸懵逼。
那边天机子站在虚空中,看着前方的一句话:“任一大于二的整数都可写成三个质数之和,是否?试证明之。”
作为前医卜谋算宗之主,天机子对算宗的一些玩意并不陌生,也知道他们的一些术语,比如质数。
但这句话乍看简简单单,证明的话……怎么证明?
有病吗?
远方传来有些歉意的声音:“天机师叔,让你见笑了,本来我们算宗另有点直接作用的术法,但我们现在水准不够,用来打打别人还行,打师叔不够用。所以和赌宗合作,弄成题解赌局,师叔能解此题,我们就死了,师叔解不了的话,可能就会困在题海,永远挣脱不出去。”
天机子抬头望天,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你们的术法,其实可以用于预判上。”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更合天机师叔之道,我们的有点儿那啥……反正言语不太好解释。总之天机师叔很早年的时候告诉过我们,术算是一切道之源,所有道则都可以分解为算术,我们深以为然,天机师叔算是我们的奠基人,很是感谢。”
“不敢当,你们现在的研究方向与我所知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秦弈堂主的额外启示,让我们仿佛发现了新世界。很遗憾,我们的研究还是太弱了,反正眼下这个与赌宗合作的题解,还请师叔指点。”
声音就此消失。
天机子抬头看着天空那道题,神色愈发古怪。
一道看似很简单的如同废话的题……但细想却越想越难。
因为术算是严谨的,不能用“我觉得”“这就是对的啊”就完事了,正如题中的“证明之”,这证明需要非常完整的推导,某种程度上,比“证道”还麻烦,因为证道可以形而上,“悟”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是很私人的事情。
但术算的“证明”不能如此。
这是一个可以穷千年去“证”的东西,天机子觉得能解,但这需要时间。
别说千年,就算拖个一天,黄花菜都凉了。
天机子哭笑不得,算宗曾经还是他不重视的下属呢,结果现在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当然,并不是一定要靠解题,这终究是依靠赌宗之契强行布下的对赌,当硬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可以强行破解这场赌局,又或者用赌宗自己的解契来撤销此局。
天机子暂时没动,抬头看天,微微一笑。
没到时候。
无论如何,万道仙宫以弱敌强,困住数倍于己的乾元修士,这一战无论输赢,传扬出去就是个名震天下。
世上所有修士都会开始正视仙宫之道,琴棋书画、渔樵耕读、能工巧械,很有可能在将来会成为修士们的兼修标配。
正这么想着,远方传来一阵奇异的天地动荡交感,一阵心悸从心头涌起。
很多人心中都冒起了同样的认知:“有无相陨落!”
继而一声麒麟长啸传来,祖圣巅峰的恐怖气息冲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边左擎天感受到了危险来临,他也没和徐不疑居云岫继续僵持,果断发动了后着。
居云岫只觉自己的画界失去了目标,左擎天变成了一个血影,血影瞬间被画界放逐,而真正的左擎天已经不见了。
他之前就预留在山外的妖神遁法。
居云岫断然道:“追!”
徐不疑摇摇头:“来不及……只能说左擎天太精明了,由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力拼,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不是白给的。”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见了本该跑路的左擎天怒喝:“曦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不疑:“……”
居云岫喜道:“曦月宫主来了,我去帮她。”
“……”徐不疑觉得可能有一出新的战争要上演,他看着居云岫的背影消失,没有追出去,目光转向了天机子的位置。
天空已有祥云坠落:“交出天松子阳神!”
天磐子天虹子等天宫人族无相,集体降临,恐怖的无相合击轰向了宫阙堡垒。
堡垒忽然站起来了。
从一个龟缩堡垒,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人,一拳轰向了天上的华光。
天磐子:“???”
天虹子:“……”
“砰”地一声,石头人安安稳稳地挡下了无相合击,连一点石头沫都没碎。流苏的太清宫阙,材质本身就是这么坚挺,在工匠宗妙手之下,威力聚于一拳,又远比堡垒形态的分布威力更盛。
但与此同时,内部也颠三倒四,所有人都失了位。
“就是现在。”天机子掏出一张金箔,往天一抛。
他的解题赌局忽然消失,各方的关卡也消失了,酒色财气退去,机器人停止,堡垒上方露出了一个缺口。
“走!”
天机子袖袍一拂,带着所有联军腾空而去。
这变故似乎是万道仙宫这边始料未及的,徐不疑怒喝一声追了上去,被联军集体合击又轰了回去。只在刹那间,天机子救了所有人,被天磐子等人接应着,集体去了天宫。
留下本来应该早就跑路的左擎天,陷入曦月明河居云岫的围困里,满头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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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想必很多人看得出,坐骑特意写成雌的,只是为了避免有人脑补雷,而不是为了想收。明确不可能收。。。可别搞得雄的是天雷,雌的是漏女,收了是种马……那就太好笑了。
第一零六零章 巫神之殇
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天机子能带人破局跑路,自己又何苦提前跑?
结果出来一头撞上刚抵达的曦月明河,左擎天都懵掉了。
不是说天枢神阙正在内战嘛?大家之前隐隐感觉到的鹤悼太清难道是假的嘛?
你们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如果让他知道所谓太清的鹤悼其实昨天就被打跑了,今天是婚礼加洞房的时间被打扰,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怀疑人生。
反正看着曦月明河怒气冲天的模样,左擎天实在不知道她们气个啥,老子说真话被人当造谣、跑个路撞上围攻,冤得快跳江了都没你们这么气,你们气啥?
“左老贼纳命来!”辉月光耀。
“汝之道源,源于血海,如今可归矣。”冥气狂涌。
“妈的……”左擎天飞速后撤。
身后骤然传来尖锐的箫音,左擎天脑海轰然一炸,再度失去了听觉。
这种五感剥夺……让人太蛋疼了。
因为剥夺的不仅仅是耳朵听觉,同时能影响阳神,就像是神念也被阻碍了声音传导一样,把有关声音的波动全部隔绝。
当一个人聋了,战斗力会不会下降?显而易见是会的。
眼前的一切再度变成黑白,所有的色彩也没有了。
以泼墨取代了现实,如同置身水墨画里,迎接没有颜色的月,和本就死寂无声的幽冥。
曦月明河都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这居云岫的手段……同样超出她们想象。
还好是友非敌……唔不对,确定非敌?情敌是不是敌?
念头一闪而过,两人含恨的大招已经轰在了左擎天身上。
被音画干扰得无所适从的左擎天甚至连很多神通都感觉无法沟通、无法运用。
他只能取出自己的本命法宝——一个奇形怪状的骷髅头。
明河低声道:“窫窳。”
是窫窳头骨。
数万年前,幽冥崩溃,葬身血海的妖神窫窳逃离,遇上了一个巫族少年,依附传承。就像是那年流苏遇上了秦弈。
结果是少年反噬窫窳,搜魂索魄吞噬殆尽,以证道途,后来开创巫神宗一脉,纵横人间。那几万年,左擎天也算得上一个主角。
同样的相遇,不同的结局。
很早很早以前,流苏就对秦弈说过,如果落入别人手中,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所以虽然那时候鄙视秦弈的“妇人之仁”,但她也承认跟在这种妇人之仁身边更有安全感。
不得不说流苏的目光从来都是那么准确,世间本质早已看尽。
“轰!”
窫窳头骨轰然炸开,狂暴的祖圣之威堪堪抵住曦月明河的进攻,血雾缭绕之间,左擎天浑身浴血地冲出重围。
下一刻一条河水仿佛从九幽现世,拦在他面前。
左擎天紧急刹车,神色惊异地转头看明河。
明河双目微阖,低声道:“当年瑶光都没彻底杀死窫窳,我也没能消弭窫窳之执,净化不得……却不料死于人间修士之手……人心之危,甚于天帝与幽冥,信然。”
左擎天醒悟:“你是……冥河之灵。”
“是。”明河低声道:“血海是你的归宿,你可以在万千血色里,永远寻找你的巫神之途。”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永世沉沦。
这便是审判,如果孟轻影在此,会发现冥河已经认同了她前世的部分观念。
有了她的形状。
左擎天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大约从她嘴唇读出了意思,呵呵一笑:“幽冥审判么?可笑。若我要入血海沉沦,师徒共侍一夫的你们要怎么判?下油锅?”
居云岫愕然而视。
明河没有表情,只是道:“那是我们自家事,与他人何干?便要受罚,罚秦弈打我们屁股如何?”
居云岫:“……”
左擎天瞠目结舌:“论不要脸,还是你们正道不要脸。”
曦月道:“左擎天,你也是一世豪雄,为何甘愿给人做狗?莫非你认为有朝一日还能反篡?九婴必然会设禁制,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这是之前居云岫问过左擎天的话,只是没得到回答。
如今曦月这么问,左擎天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我知道诸天星位,必有禁锢,一旦封神,可能要永世做狗,再也无法挣脱……但这种东西,无非权衡,你们认为自在更重要,我认为道途更重要,道不同又何必争辩?你我相争万年,也从来没有结果,如今无非另一种延续。”
左擎天很给曦月面子,终究是压制了他一万年的对手,他的尊重程度超过如今对他限制更大的居云岫。
曦月道:“只因为封神之碑?”
“不全是。”左擎天慢慢道:“曦月,无相和无相,也不尽相同。你们走的道修之途,日月同辉,在延寿方向上效果极好,无相阳神便几乎可以永生……而魔道之途,伤人先伤己,我虽阳神,寿有其数……我今年寿近八万载,阳寿快到了。”
“原来终究放不下生死么?”
“未睹本源,未达彼岸,我心不甘。纵横一世,消散无痕,我心不甘。”左擎天七窍开始溢出血迹,冥河的血海牵引让他非常吃力,面目越发狰狞:“幽冥未复,区区残破血海,又如何困得住我左擎天!”
随着话音,左擎天整个身躯尽数爆开,血肉化作漫天血海,形成了一片独立空间的模样——便与幽冥血海类似,只是小一点。
一个人,便是一片血海,堪比幽冥亘古凝聚之海。人间魔道最强修士,以自身血肉的爆发,威力一至于此。
明河召唤的幽冥血海都被压了回去,曦月的辉月笼罩被震开,居云岫的音与画统统破碎。在崩碎了自身血肉之后,左擎天也终于挣开了始终堪不破的新道束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脱去肉身皮囊,方证无限。”血海之中,血色的阳神如血日升空,大笑而去:“沉迷血肉研究,是钻了牛角尖了,感谢诸位助我超……”
“脱”字还没出口,前方撕开了一道空间门。
一只纤手伸了出来,一把捏住了血色阳神。
左擎天:“???”
门内传来声音:“棒棒,他这个血肉自爆形成的奇特空间,和你那时候的是不是有点像。”
“差远了。不过还可以吧……”
一男一女从门中跨出,左擎天的阳神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挣不开那看似柔弱的纤纤玉手。
“你、你这女人究竟是谁?这空间之缚,掌上乾坤……是太清之能?”
“啰嗦!”流苏另一手直接就是一巴掌:“给你看个好朋友。”
一只黑球有气无力地从秦弈戒指里钻了出来,对着红球挥挥手:“老左。”
“饕餮?”血球眼睛都直了:“原来你一直都是秦弈的狗……”
狗子一把抓起戒指里的一根灵石捅进血球嘴里:“闭嘴!我现在是抗秦志士!”
秦弈无语地拎开狗子,诚恳道:“左宗主,你没有造谣,关于这一点好像必须向你道歉。”
血球呜呜挣扎:“道歉之前先拔出来啊混蛋!”
居云岫:“……”
曦月明河:“……”
总觉得,数万年来的正魔之战,是暴戾也好,热血也好,伤痕累累的搏杀也好……当某人出现之后,立刻就会变了个画风,完全成了个笑话。
但秦弈没有延续这个画风,声音变得冷淡:“如果不是万道仙宫另有乾坤,正常的宗门早就毁在阁下手里,说不定鸡犬不留。左宗主,我敬你气度,是个豪雄,但不能再容你成为我们喉中骨鲠。”
血球安静下来,“喀啦”一声咬断灵石,冷冷道:“我看你是为了灭口。”
“……不是。”
“那就成王败寇,何必废话。”左擎天朝天看了一眼,嘴角也露出一抹冷笑:“此番本座其实是栽在天机子手里,希望九婴那蠢货看得明白,而不是当成一位大功臣,那就真的可笑。”
第一零六一章 没有永恒的敌人
秦弈看了居云岫一眼,居云岫会意,展开了她的山河画卷。
血球“嗖”地被吸了进去,连带着之前爆开的漫天血肉都被吸了个一干二净,尽数化入画卷世界之中。
居云岫收卷感受了一下,低声道:“镇压已成,未能彻底诛灭,仍需祭炼。”
“这画卷之中,尽是巫神宗修士之灵。”秦弈若有所思地问:“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天道冥冥?”
好像是的,画卷除了最初叶别情之灵以外,后续的都是巫神宗修士之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坏处……居云岫摇摇头,有没有坏处可以慢慢观察,而这种是否天意冥冥之事问曦月还差不多,问她是真不知道。
但画卷的太清之变,或许就在这里。
左擎天的阳神,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最后自爆那会儿,他似乎有要突破无相后期的意思在了,更是稀有。
这幅山河画卷,似乎是越来越夸张了……至少眼见的原本以红岩山魈为核心画面的场景早就拉伸得不成样子,整幅乾坤山河气象万千,红岩在地图里都快找不到了。
若是真祭炼了左擎天,会演化成什么样?
其实左擎天居然会栽在这里,居云岫此前根本就没想过……连秦弈都没想过,至今还觉得有点太快太轻松了。
毕竟那是左擎天,横压在多少正道修士头上令人窒息的魔头,曾经逼得秦弈居云岫远遁隐居的**oss,本该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才对……结果就这样……
但细想起来,这么多人围猎,还能被他跑了才叫奇怪,只能说他命数该绝?
仰头看去,天磐子天虹子等人已经接应了联军,见秦弈都来了,曦月明河全在,他们显然不会有什么惹事的念头,带着人直接离开。
秦弈也没追,没法追。
不知天宫内部状况,贸然去闯,与联军贸然入堡垒没啥区别,前车之鉴,秦弈才不会那么傻。
此时敌人一去,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秦弈后退半步,看着沉默的曦月明河居云岫,小心翼翼地试图岔开话题:“那个……此地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说一遍……左擎天说天机子……”
“不知道!”三个女人异口同声:“问你宫主去!”
秦弈缩头,一路小跑地进了堡垒。
惹不起躲得起……反正正事要紧,不是怂!
堡垒已经从一个巨大石头人模样重新散开,变成了原先的殿阁楼台,很是神奇。秦弈一溜烟进了门不见了影子,连流苏都忘了带。
流苏拎着狗子站在旁边笑嘻嘻地吃瓜,想看女人撕逼。结果那边三个女人对视了一阵,曦月明河分别偏头不去看居云岫,居云岫憋了半天,居然转过头又盯着流苏看。
流苏捧着手里的瓜愣在那里。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为啥觉得变成女人之后没有原先那球方便了呢?
瞥眼见狗子乐呵呵吃瓜的模样,流苏气不打一处来,抢了狗子的瓜拎着就往里走:“吃什么吃,没得吃了!”
狗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差点没哭出来。又不敢反抗流苏,整只球耷拉着跟只死球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还不如上天去呢……
居云岫看了半天,一肚子问号。终究是个有修养的仙子,觉得眼下不是场合,也都忍住什么都没说,转身跟进了堡垒。
曦月明河对视一眼,忽然齐刷刷吁了口气,感觉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是你。”明河嘀咕:“当年我跟她撕,一点都不怂。多了你这个累赘……”
曦月憋着气不好反驳徒弟,其实她也想说,如果没有你,老娘一个人也敢撕。老娘连程翠花都能撕,这优雅仙子战斗力还能强过那狐狸精去?
真是互为累赘。
“算了,都说好了要齐心协力打妖精的,又吵什么吵?”曦月一把抓住明河的胳膊往里走:“这次的事怪怪的,进去开会。”
师徒俩也不知道前因,同样对眼下的境况一头雾水。倒是居云岫全程参与之后,也大约能感受到左擎天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可以算是栽在天机子手里……
以左擎天的精明谨慎,原先根本就不想贸然入堡垒,即使被居云岫膈应之后有些进退两难,他也是更倾向于退。
结果天机子这时候来一句“勘破了”,提出方案废掉了堡垒的攻击性,这时候再说退可就没法说了,说出来天松子绝对不会承认你有“投名状”的诚意。
硬着头皮也得闯一次了。
但左擎天还是布了后路,再危险的境况他也有把握安然而退,里面伏兵大起也不怕。
本该算是很精细谨慎了。
可实在是气运到头了吧,都这样了还直接撞上曦月明河,反而是别人跑了,他跑不掉。细细捋起来,左擎天是真的想吐血。
怕是死都不瞑目。
此时回想,天机子那时候的“勘破了”,就是故意的,逼他们进去的手段。
万道仙宫可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徐不疑这混账肯定知道,那时候一声“操”说得抑扬顿挫,搞得好像很气愤一样,还不就是配合天机子的说服力么?
当时连居云岫都觉得天机子是真做叛徒了,何况别人?
最后天机子为什么可以破堡垒带人出去?
不是和仙宫提前约好的破局之契,才有鬼了!
进入仙宫主殿,果然进门就听见秦弈在问徐不疑:“照你这么说,天机子居然是自己人?不要告诉我当年分裂都是在演戏!”
徐不疑后退,一脸戒备:“当年分裂倒还真不是演戏,你别激动,听我说……”
秦弈揉着拳头差点没揍下去。
当年处处被谋算宗针对,一肚子鸟火。是自己性情豁达,觉得谋算宗终究是败犬,加上感觉宗门内部普遍和谋算宗关系还行,才没咄咄逼人去跟他们多计较。这不代表可以接受被自己人蒙在鼓里这样玩啊!
见秦弈瞪视的表情,徐不疑赔笑道:“是这样的,天机子呢,确实是早年我筹建万道仙宫时志同道合的伙伴,也确实因为他的攻击性太盛,而逐渐有些分歧,也存有让他们做鲶鱼来激发内部竞争意识的想法。这些不是演的,我们再怎么谋算也不会算到这么远来。”
秦弈奇道:“这么说他还是真被大黄咬了,不是苦肉计啊?那还不恨死你,还能合作成这样呢?”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天机子是挺恨我的。”徐不疑笑笑:“不过分家日久,天机子虽然有所长进,但他也认识到道途有了很麻烦的阻碍,因为平静的修行界根本没有让他谋大局的事情可以做,他的实力也不足以做什么幕后黑手。这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进窥无相大门。”
“唔……乾宗大比算不算?”
“乾宗大比又不是他搞出来的,他只是借局势助推一把,看看能不能借此牟利,结果发现巫神宗强得让他气都喘不过来,什么谋划都搞得没意义,因为接收巫神宗弃徒的缘故还闹得自家子弟不高兴……最后还是遂了自家子弟的意,把那些巫神宗弃徒逐走了。”
秦弈叹了口气:“以前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家人倒是确实很好。”
“谋之道是我仙宫一道,就算邪门,终究不是自私自利的魔道之属。”徐不疑道:“反正就算他是魔道也一样的,在道途面前,没有永恒的敌人。当九婴的八十一天通牒出来,你猜他会怎么想?”
第一零六二章 搞事搞事搞事
秦弈居云岫几乎一下就明白天机子会怎么想。
因为如果顺应九婴,帮它统治三界,那只不过是个辅助、甚至是个小卒。天宫遍地无相,他一个乾元就算帮九婴出谋划策,也得不到多少重视,能做个参谋或者负责某一方面就顶天了。
那就是浪潮之中的一朵水花而已,对道途益处非常小。
谋己谋人谋天下,何谓谋天下?要么一言匡天下,要么一语乱天下,而不是去给人做个小兵的。
要么自己策划全局,要么就坏了别人的全局,最好是……搞一出大的,让整个三界局势彻底被自己影响。
那才是他的道途。
当年就知道,谋算宗的道途基本可以概括为“搞事!搞事!搞事!”
道途当前,天帝算老几啊,何况还是个沐猴而冠的伪天帝,打不过你我还阴不了你?
“天机子是自己联系我的。”徐不疑身边,棋痴终于说话了:“和我搭上之后,我们一拍即合。这天地之局,也是我想要的,以往一些龃龉算得啥事?”
秦弈:“……”
一群疯子。感觉就是没有自己,这帮家伙都能给九婴一记狠的。
站在门边听了有一阵的明河也在想,当初随口给秦弈介绍了个什么鬼宗门啊……从宫主到下面,没一个省油的灯。包括秦弈自己……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秦弈问道:“可是他联系你们有啥用,他也不知道你们这么强啊?”
“他想找的其实是你。”徐不疑偷偷看了曦月一眼:“说白了想通过你搭上天枢神阙……左擎天的谣言是有人信的,天机子就觉得是真的,嗯,我也觉得。”
“……”
“啊,曦月真人,明河真人,你们来了啊,请坐请坐。”
秦弈只想捂脸。
曦月却像没那回事似的,悠悠然坐在一边,笑道:“不用客气,本座也想继续听。”
徐不疑竖着大拇指:“真人实乃我辈楷模。”
楷模指的是脸皮?还是你也想和徒弟一起嫁人?秦弈憋了一肚子老槽不知道怎么吐,也怕说了要被曦月打死,还是立刻转回正题:“后面呢?”
棋痴道:“天机子找上门,我找不到你,就先联系了宫主,结果宫主表示他那边其实还藏着两个无相和几个乾元……”棋痴说到这里也有点哭笑不得:“我那时候就在想,这藏得连我都不知道,把别人活活坑死太简单了。”
秦弈奇道:“难道你们真把这个抖搂给天机子啊,不怕转头就被卖了?”
“当然具体没跟天机子这么说,只说我们家秦弈认识很多大荒强大修士,会带来帮忙,搞得越大越好不用担心。”
秦弈:“……说服力真高。”
“于是我们故意放话说,想上天的就跟我们嫖宗姑娘一样,以此激怒想上天的人。”棋痴道:“天机子再有意无意地怂恿一下,点醒他们这个万道仙宫最可气,强弱也适中,作为投名状够分量,又不算难打……联军也就这么来了。这算不算我们在为剑阁或者灵云宗他们做好事了?”
“……算。”这火力吸引得杠杠的,要是真去打蓬莱剑阁,恐怕青君要哭。
居云岫忍不住问:“坑天松子与左擎天进门可以理解……后来救走别人是什么考虑?”
徐不疑嘿嘿一笑:“侄女该不会认为我们的图谋就仅仅是弄死天松子与左擎天吧?”
这回曦月明河都忍不住心惊。
一口气弄死两个无相,这在妖劫之后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创举了,对天宫的打击简直算是断臂之伤,你们居然还谋更大!
“其实我们原本没指望弄死左擎天的,我们可没想过曦月宫主会驾临,恰好撞上……原先觉得他应该会跑,另外还觉得他跑了之后可能会重新考虑天宫值不值。”棋痴道:“我们还有一定拉拢左擎天的设想,不过如今既然这样了,那也挺好的。”
秦弈微微颔首:“就这样吧,左擎天并非可以与谋者,那是与虎谋皮,太麻烦。”
“是的。如今左擎天与天松子栽在这里,我与天机子都一定程度上能突破了,这是阶段成果。下一阶段嘛……”棋痴咧嘴一笑:“当然就是让天机子成为九婴信任的臂膀了。”
徐不疑接口道:“九婴干啥啥不成,还折了臂膀,想必会觉得自己谋划能力不足,开始需求谋士。而天机子在此役表现出来的,不明内情的会认为他是大功臣,岂不是如鱼得水?”
众人犹豫片刻,也都点点头。
左擎天居云岫层次高,全程经历之后能够感觉到天机子有问题,别人就未必了。
尤其是天松子回不去,九婴最终只能听别人讲述,不可能亲自感受细节微妙……别人本就未必看得透彻,此时还怀着对天机子救命的感激,听这些人讲述的话,那说不定真要把天机子当成救世主大功臣看待。
天机子一旦取得九婴信任……那这场天地之战好像连悬念都没有了。
地上实力已经开始拧成一股、天上还有天机子这么个大内奸,暗处还有瑶光虎视眈眈。秦弈觉得如果换了自己是九婴,第一时间该做的是跑路才对……玩个毛。
棋痴笑道:“如果此局最终能弄死九婴,那天机子的无相之途就一片平坦,指不定都能窥太清之途了。一起设计布局的我也大有益处,说穿了也就这么简单。”
秦弈沉吟片刻,谨慎地道:“就到这一步?”
徐不疑微微摇头:“如果我们不是陛下遗族,那确实就到这。然而我们是,我们知道还有天外人。这事我和天机子说了,让他关注,当然这没法提前怎么说好,谁也不知道九婴和天外人的联系情况,只能看具体情况随机应变。”
秦弈觉得没啥可说的了……
自己为万道仙宫担忧了半天,结果这伙人才是真boss,这一出布局算计都算到天外人层面去了。他由衷拱手:“你们真牛逼。”
徐不疑还是摇头,忽然站起身来,冲着门口长长一揖:“陛下。”
麒麟从外而来,带着樵夫渔夫书仙等人齐齐俯首:“陛下。”
流苏拎着只狗子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很久很久了,始终不发一言。
徐不疑道:“若说我们有些布置……那也是陛下当年遗泽,直至如今。”
流苏揪着狗子搓搓搓。
狗子:“……”
徐不疑:“……”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子,流苏才勉强道:“是我支持你们多面发展,但厉害的终究是你们自己……我重走此世道途,这万道仙宫与我也受益良多……嗯。”
秦弈:“……”
居云岫曦月明河不忍直视地转过脑袋。
徐不疑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小心道:“陛下既然归来,此地便是陛下的宫殿,请陛下上座。”
“不用了,没意思,你们听秦弈的就行。”
这都快成贤妻良母小鸟依人了都……
徐不疑憋着吐槽不敢说,却见流苏上前,很是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宫殿倒是不错哈,我都没想到是我的房子……二柱子脑瓜很灵活嘛。”
第一零六三章 欲奏仙音无人和
徐不疑被化骨绵掌拍死了……开玩笑的,他是真被拍酥了。
他们守墓几万年,对人皇陛下的忠诚天日可鉴,虽然二柱子有那么点改信门灵的意思,但门灵就是皇夫啊。一样的一样的。
当年能有几个人能被陛下亲切地拍拍肩啊!
没看樵夫他们眼睛都红了……
狗子在流苏另一手里拎着,眨巴着眼睛暗道这群人是不是傻子,本狗子被揪着揉来揉去也没他们激动啊,拍个肩膀至于那么高兴?
没见识。
秦弈正在说:“这房子能变成大大个的石头人很好玩,人可以住在石头人里面操控行走吗?就像飞艇那样。”
墨武子道:“可以……而且也可以变成飞艇形态的。只不过速度不行,还是作为防御设施最佳。”
秦弈大喜,还没来得及表扬,就见流苏先大喜:“我的房子!”
秦弈觉得人皇复生的逼格已经要被她自己毁没了,赶紧拉拉她的手,流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其实徐不疑他们倒是很习惯……从白泽记载就可知,当年流苏也没比这好哪去。
一位跳脱的混世魔王,亘古未变。
对外有些威仪,对内很随性子,很少对下属拿腔拿调。
嗯,爱装逼不算。
但偏偏这样的,他们更爱戴。大家性情相投,尊敬的就是这样的陛下,瑶光那样正儿八经玩威严神秘的相性不合。
见流苏那德性,徐不疑便笑:“本就是陛下之物,以后陛下用便是了。不过如今是否还是用来做防御?”
秦弈道:“能移动那就最好了,都一起带去横断裂谷吧,裂谷的数千里妖魂古阵,才是最好的基地,这里小了。”
徐不疑道:“门……呃,你该不会想让所有人都集中妖城?”
“最好是都去,统一调度,否则九婴如果倾巢而出,分散的话没有一家挡得住。反倒是能集合在一起的话,感觉我们都已经有实力主动打上去了。总觉得天上也就那样……”
“那……”徐不疑小心地看了看曦月:“天枢神阙的道士,也去裂谷和妖怪混一起?”
秦弈揉了揉拳头:“他们会去的。”
曦月失笑。
其实没那么夸张,不愿听妖怪之命是一回事,数千里裂谷划一块做道士们居处又是另一回事,只要领袖是她或者她老公,天枢神阙并不会有什么反弹。
“真正的问题在幽冥。”曦月道:“你能让玉真人一起来么?”
秦弈有些犹豫。
说服轻影简单,玉真人的话……
“幽冥不一定要去。”流苏悠悠道:“如果我解析的星图无误,九婴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去妄动幽冥……倒是你如果想带上孟轻影去打架可以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秦弈已经感觉三道目光齐刷刷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流苏拎着狗子潇洒转身:“走,狗子,我们去参观房子。”
流苏一溜烟跑了,狗子被甩得一晃一晃,无奈地道:“你明明是害怕和那些女人撕起来,故意找借口跑路,我看不起……”
“砰!”
流苏一把将狗子摁在地上,眼神危险:“我怕她们?”
“没没没。”狗子挣扎:“陛下天下无敌,怎么可能怕那些女人……要不要狗子去帮陛下敲晕了她们,不让她们为难陛下……”
流苏切齿道:“敲晕她们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老娘怕的不是那些女人,是他的来都来了!”
狗子愣了愣,翻身弹了起来:“诶,我们去偷看那几个女人吵架怎么样?”
流苏也愣了愣,义正辞严:“这种无聊的事情也就你这破球想得出来……我……嗯,朕在自家臣属的地盘,要维护几分颜面……”
狗子鄙视道:“所以你看不看吧?”
“……看。”
其实里面没有吵起来,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除了流苏狗子这些无聊大魔王之外,别人压根就没那种心情,甚至想都没想过。徐不疑以贵宾之礼带了曦月明河去一间宫殿暂歇,居云岫跟着棋痴去了安排给她和清茶的宫殿。
另外仙宫门下四处传信,带着曦月秦弈等人的传音玉符,去召集天枢神阙蓬莱剑阁灵云宗等大大小小上百个不愿上天的宗门,一起去横断裂谷。
这传信需要时间,大家也就正好在此地先休整一二。
之前曦月明河互相渡意的修炼都才到半途,工具人秦先生的作用其实也完成了,她们自己还需消化感悟。而居云岫对左擎天的镇压祭炼还要处理,大家事情都很多,谁也没法如狗子一般悠闲。
秦弈站在宫阙分岔路上挠着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想了半天,还是追着居云岫去了。
和师姐清茶太久没有相见,满腔别情,实在有许多话想说。
绕过数道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白玉宫殿,雪色桥梁。流水潺潺,仙气飘香。
桥边白玉亭,亭间人如玉。
居云岫坐在石台前,台上摆着画卷,画卷之中血气隐现,她纤手轻拂,微微沉吟。
清茶拎着个瓷壶站在她身边,往桌上杯中倒茶。
水汽缭绕,茶香袭来,流水叮咚声便在画卷之外凝成了仙乐。
每次目睹这样的景色,秦弈都会有一种不忍打扰的情绪。就像很多年前去琴棋峰,看见师姐在崖边抚琴,雨打芭蕉声中,清茶在画画。
她们的存在,自身就是诗与画。
此地还是仙宫,只是从琴棋峰到了主宫阙,恍惚间有一种从来没变的感觉,好像还是当年,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拜访仙宫,她在云岫之间闲读道书。
若说再回首,这也是吧。
虽未错过,但匆匆行路,几乎忘却了当年的触动。再见之时,恍然如梦。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居云岫没有抬头,随口道:“你那眼神倒是挺好的,有了当年的清澈与祥和。”
秦弈漫步过去:“因为这是回家。”
“你我都快成过客了。琴棋峰的样子,我已经快要忘却……回到自己的仙宫,却住不进原先的山头。”
“如果想回去,可以回的……九婴这时候才不会再来。”
居云岫终于抬头,微微一笑:“何必强求。”
秦弈便正好在她面前立定,隔了一张石桌:“是,有你在处,就已经是回家了。”
居云岫的笑意变得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这话和多少女人说过?”
“这种话……只和棒棒说过。”秦弈没有隐瞒。
居云岫怔了怔:“就是刚才那位……那位拎着狗子的绝色女子?宫主口中的陛下?居然是那根棒子?”
“嗯……”
“她真美,傲娇的时候更美。”居云岫笑道:“我甚至有想给她画一幅画的冲动……但嫌冒昧。宫主的陛下,这头衔有点唬人。早知道是棒棒,那早画了。”
“……”
“既然是她的话,没醋吃。谁也没她伴你多,有她在处,当然是家。”居云岫有些自嘲地笑笑:“反倒是我云游久矣,配不上此语。”
“但是师姐,你在的地方真是我家。那种心情……不一样,就像繁杂的思绪瞬间空灵,于是安详。便看一花一草,都可入画。”秦弈低声道:“若你不在,我连吹笛子的心思都没有。”
“为何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志不在琴棋书画?”
“不……前些日子,我还画画了的。那时心静,有些意趣。”
“哦?”居云岫有些惊讶:“既有意趣,为何独漏吹笛?”
“只因……无人相和。”
第一零六四章 再逢知己化乾坤(补昨天的)
居云岫看着秦弈的眼睛,秦弈平静对视。
两人的目光都渐有涟漪。
居云岫知道秦弈不是挑好听的说,那种心情是真的。
因为秦弈本身不是爱好音乐的人,只是有兴趣、兼修身养性之用。两人知己,不是知音乐绘画本身,而是知其意。
这样的秦弈,他有兴致的时候自己画个画作为某种记录之用,还属正常,没事抽个笛子出来吹曲子恐怕有点强行装了,没吹才正常。
除非有人一起。
那便只有她居云岫,从一开始秦弈学这些,就只是为了与她相和而已。
想到这里居云岫也有点小小的得意:那根棒子懂什么风雅,哼。
不过……
“以前你学这些,是为了心静。我觉得你如今无需这些,也已经静下来、慢下来了。”居云岫问道:“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因为无相圆满了,自然如此?”
秦弈抬头想了想:“是无相之途需要如此。若不是九婴搞事,害得我必须应对的话,我很可能呆在一个地方百年不动,彻底慢下来,看看身边的烟雨,山间的云霞,弹一曲流水,泡一壶清茶……”
清茶:“……”
秦弈伸手揪了揪清茶脑袋上的呆毛,笑道:“师姐当年点化清茶,心中所思就是如此吧?”
居云岫偏着脑袋笑道:“你的无相之途,竟是我晖阳之途,丢人。”
“这其实是一以贯之的道途,不分境界。我如今重拾,不过回首。”秦弈继续揪呆毛:“感觉道途也就这样了,不知太清要如何印证,不过我觉得只要没人来打我,不太清就不太清也没啥大不了。”
居云岫失笑:“我倒是觉得,你继续这样的心境,自然而然就会太清。”
秦弈继续揪呆毛:“也许。”
在他看来好像揪清茶的呆毛比太清之途的讨论更重要。
清茶终于炸了:“臭师叔你在摸什么啊!”
秦弈乐了:“你的呆毛能笔直地立着不会垂,好可爱啊。修仙真好。”
“啊啊啊!”清茶转头去咬他的手。
太气愤了,师叔不在被师父欺负,以为师叔来了会拯救可怜的清茶,结果除了摸呆毛啥都不会。
秦弈便且战且退地和清茶打猫猫拳,乐呵呵的。
“噗嗤……”居云岫终于笑出了声。
说他变了很多吧,气度确实变化挺大的,有那么点领袖群伦的味儿,也有点渊渟岳峙的气场,可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变,再回首也好、赤子不忘也罢,他还是他。
秦弈一只大手抓住清茶两只小拳头,清茶抬脚一踢,踢不到,又一踢,还是踢不到,气得大哭。
秦弈忙哄:“别哭别哭,清茶乖,给你吃这个。”
说着递过一个小玉瓶,清茶泪眼朦胧地抽吧着鼻子:“这是什么?”
“北冥的冰凛晶髓,凝成的一滴清露。”
居云岫微微动容:“好东西。”
秦弈笑道:“对植物或许挺好……话说清茶被建木汁液改造过身体,怎么修行还是这么慢?我可不舍得她寿算到了,又变回一片再也无法点化的茶叶。”
清茶一把抢过小玉瓶,抱着不哭了,眼珠子滴溜溜的。
居云岫美眸在清茶和他身上转了好几圈,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抿嘴笑道:“清茶五蕴已开,具备了修行能力,不像当初始终是个琴心丫头不能成长。如今既然能腾云,便能晖阳,能更高,只要你我多关注……便是笨了点,还是有救的……”
清茶道:“我不笨。我画画可好了!”
秦弈招招手,清茶凑了过来,秦弈便附耳道:“最近有没有画本子?”
“画本质,有啊。”清茶道:“我画了师父的……”
秦弈狂喜:“给我看看……对了不许给别人看。”
“没有没有,只有我自己看过。”清茶偷摸摸地从裙子底下掏画稿。
一只纤手伸了过来揪着清茶耳朵,随手丢进了白玉桥下。
一声惨叫传来,一片茶叶晃晃悠悠,随水而流。
秦弈缩头。
居云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前段时间画了画,给我看看。”
秦弈坐到她身边,取出了前些时日在小城隐居时画的东西。
居云岫接过,一张一张看了下去。
一开始还只是微微颔首,觉得秦弈画得不错,神形皆出,深得画道三味。
可看着看着,就渐渐出神。
她感到了“灵”的味道。
也就是书仙之书、她的画,都能具备的某种灵性,也是具现化的前提,在她们的特殊术法运作下,可以具现。
但秦弈这灵……让她觉得有些区别……
似乎具现不出来……但不知为何,有种大道本源在其中缭绕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能反过来对她的画道有些促进作用……
让流苏瑶光来看这些画,都未必有居云岫的感触,这就是对口。
“你这些画……似有很高的道境在其中,让我觉得像是太清之物。”居云岫梦呓般道:“这真是你画出来的么?”
“是……那些时日,有些道境,自己也说不太分明。”秦弈有些遗憾地道:“本来离开小城,想去妖城继续的,可惜九婴屁事多,终究把这意境冲散,如今想寻回都难了。”
居云岫出神地道:“既然已有过,或许还可得。你还想画些什么?”
“事物。建木啊什么的……”秦弈道:“等画得差不多了,我还想写。”
“嗯?你图中不是已有配字么?”
“不一样。我是在回顾此生所见,那些字属于图解说明而已,还算是属于画的部分。”
“那你的意思……”
“既然是回忆整理,那么回忆之中未必都是人物事物,还有些别的……”秦弈道:“比如所知之道,就像这仙宫万道?我会一条条去写一遍,对所知所得做个完整的梳理回顾,我的太清之途,应该要在这上面去找。”
居云岫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忽然道:“等你做完这件事,把它们与此山河画界融合在一起,可否?”
秦弈随口道:“没问题啊,话说如果真那样做了,那也就是此画的太清之变了吧?”
居云岫微不可闻地自语:“太清?不不……不止……”
秦弈没听清她说什么,被她说到这山河画界,心思也转到这里,见画卷之中隐隐浮现的血色,连画中场景都被遮没了。忍不住问:“左擎天搞不定?”
“嗯,他太强了,这血戾之威,已经把整个画界山河摧毁了好几次了……亏得这只是画……”居云岫的目光落回画卷上,有些苦恼地道:“若按常规祭炼方法,我或许需要一个长期闭关,专门做这件事才行……可如今的形势合适么?”
秦弈抽出狼牙棒:“我捅他去!”
居云岫哑然失笑,都想起了当初折腾封不戾的场面。
“左擎天可不是封不戾,你这样隔界对他几乎没意义,即使是封不戾,当初也是棒棒乾元之后魂力冲击而成的,不是靠你棒子乱捅。”
“那我也魂力冲他去,我现在修行比他高。”
居云岫美目流转,轻笑道:“能传入画界的,不仅是魂力,还有声音。你不是说欲奏笛子无人和么?如今我在。”
某种意义上,这话都有点文青版求欢的意思了,你要琴瑟合鸣无人和,如今我在……当然这意思极为隐晦,面上怎么听也就是个要求合奏一起对敌的意思。秦弈听得心痒难搔,却不得不配合她一下,我们只是为了音乐对敌,确信。
秦弈取出云岫笛,横笛于唇。
居云岫脸颊微红,低头不去看他,取出七弦琴。
这眉来眼去的脸红心热之中,一缕清音骤起,惊破了画界之中的血色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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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下午本想午休一下,结果睡死了半夜才起来。这章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两更,下午和晚上。
第一零六五章 本源造化出形声
单论居云岫自己的琴乐,此前的表现已经明朗:可以对左擎天起到一定的限制削弱作用,但很难造成实质伤害,只能算辅助效果。并且欺负的还是左擎天对这些新道一时半会堪不破,一旦给了左擎天时间,效果多半会越来越差。
所以她自己弹奏意义已经不大了。
若是单论秦弈自己的笛子,他会个屁,本质上就只是用这种媒介释放术法,威能崩崩崩的挺凶残而已,想这样隔山打牛对付左擎天,那还不如索性拿棒子去捅呢。
可偏偏这两个人结合起来,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有足够的威力,又有足够的玄奇,融而为一。
这琴笛合鸣,还有这样事先没想过的效果……不知道左擎天此刻是怎样的处境,会不会吐血……
然而此刻居云岫和秦弈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单纯在镇压左擎天上面了。
因为两人都发现,当音乐进入这画界之后……画界里多了些东西。
多了声音。
而且声音之中,带去了琴瑟和谐,带去了男女相思,带去了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有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在两人心中涌起,言语实难描述万一。
远处本来试图偷窥女人吵架的流苏和狗子,脸上原本带着的期待神情都有了点惊诧的变化。
流苏张开拇指食指,摸着下巴沉吟:“这感觉……无与有,天地之始,万物之母。”
狗子托腮:“……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远古最强太清,一个与生灵共生之魂。
感受相同……
另一边远处,明河低声自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个……天地造化之灵,冥河化身,一界之主。
也感受相同。
秦弈的戒指忽然开始微微颤动,里面两块石墩似在颤抖,连貔貅之灵都差点压不住。
明河身边,曦月的戒指里也有一块石墩正在颤动。
可惜的是,这种颤动如挺尸一样,大家刚刚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就停了……
停了……
被彻底破坏了意境的秦弈掐着自己的戒指死命晃:“没你事儿的时候摇啊摇,想让你继续摇的时候就挺了?”
石墩:“……”
显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居云岫也停了琴声,有些无奈地看着秦弈的戒指。
刚才那状态,其实属于“无心为之”。两人心思又是谈情说爱又是想要对敌,甚至连等会儿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压根没放什么心思在音乐本身,结果反而意外地有了点变异似的。想要重新找到那种状态,刻意去寻求反而寻求不到了。
再看画卷时,左擎天阳神都奄奄一息了。
居云岫:“……”
不知到底调用了什么能量,可能与石墩跳动也有关,否则就算加上了秦弈的法力,也没这么轻松摁死左擎天的……
总之血色尽褪,画卷上又开始冒出了祥和仙气。
狗子抱肩:“可怜的老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流苏低声自语:“位界之威,天罚。”
明河也在说:“天罚。与一界为敌。”
曦月问:“一界?”
“嗯……”明河有些出神地道:“和我全盛时的力量差不多……画卷本身还没到这程度,是加上秦弈无相圆满的力量达成的。但终究还只是一界,不是三界。”
曦月问:“还缺什么?”
明河微微摇头:“未可知也。”
“那你这臭河还知道什么?”
明河无语地转头看着师父:“我知道那个女人要突破了。”
曦月偏头:“我也突破了。”
曦月真突破了,她已经无相九层,也就是说没有关卡,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把这一层修满,那就是无相圆满。
明河也突破了,她无相七层了,达成后期。对她来说,七到九层这种小关卡和没有差不多,同样也是属于只要能量充足,就能圆满。
但这两个bug此时看着居云岫,都觉得那个更bug。
居云岫回来的时候,才刚刚无相第一层。
现在二层了。
就弹个琴……跟吃错药似的。
当然不是弹琴的问题,和画界之变有很大的关系,这种一界之悟,几如创世之感,和秦弈回开天辟地之时所得的收获差不到哪去了。
秦弈斜眼看着居云岫的能量蓬勃增长,小心地问:“还要弄他么?”
居云岫闭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摇头道:“慢慢祭炼,不是一时之事。”
两人顿了一下,秦弈洒然一笑,笛子在手中打了个旋:“突破也好,杀敌也罢,我还是喜欢不涉其他,我们好生合奏一曲?”
居云岫眼里都是喜意:“好。”
这俩货,到现在都不知道一群人在围观。
一个纤手抚弦,一个横笛于唇。
乐声再起,灵鸟翩跹。
一片可怜的茶叶从水中化成人形,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听。
明明被欺负惨了躲在水里不想理师父,却还是禁不住这音乐的诱惑爬出来听,实在是沁入心灵,令人沉迷。
清茶已经腾云修行了都如此,其他普通生物就更无法抗拒。
宫阙上空尽是飞鸟盘旋,树木枝叶一个劲地往这边探,仙云缭绕,水流欢歌。仿佛整片宫阙最灵性的东西,尽数汇聚于此,掠尽了仙灵。
“乐之道……分明是世之本源大道,不是什么新道。”流苏狗子曦月明河心中同时泛起了类似的想法:“形与声,本就是创世本源之所在。画与乐,是其具现。以往的大道认知,虽然也有相关的法则掌握,但未曾作为根本法……这居云岫以此为根本法,是抓到了本源道则。”
这几位全是古往今来最顶儿尖儿的人物,同时想到的东西那就是定理。
左擎天若是知道她们的想法,想必会点个赞。
早在之前他就感受过了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感受,那种放逐,如同身处混沌蛋壳里一样。那种法则层面的压制,连他都没顶住。
但是居云岫终究还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出尘性子,所以她手头的画与乐,并不偏重攻击性,还是辅助与限制性质居多。要是换了秦弈……
呃,秦弈不会玩。
但殊途同归,都步入混沌之意。
两人的合奏,都带给了对方相同的混融之悟,在乐声里看见了源初。
“道侣。”围观党又在心中冒起这个词儿,于是酸水差点冲散了仙意。
再看那俩合奏的,一边弹奏一边对视,那眼神越发脉脉含情,都快滴出水来了,一副没人阻止就要当场啪起来的样子……
当然实际没那意思,只是当真道侣相得,心情万分愉悦。
数载别情,一曲诉尽。
很多情话不用说,笛音已经说完了;别来思念不用提,琴声已经告诉你了。
然后这里面的意思,围观党还听不懂。
个个气得冒烟。
一曲终了。两人继续对视了一阵,慢慢地秦弈的神情有点小尴尬,居云岫也再度变得似笑非笑。
围观党没发现,当音波恣意遨游在她们身边,她们听着曲子自然没去多加隐匿隔绝,导致现在秦弈居云岫早都发现她们的存在了……
“有客自远方来,何不来喝杯清茶?”居云岫素手沏茶,看着水汽蒸腾,话语里却不知不觉带了三分杀气:“曦月真人纵横人间万年矣,必有高论,云岫敬候仙音。”
第一零六六章 玄之又玄众妙门
流苏狗子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三分。
狗子瞥了流苏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表情,也有些无力吐槽:“若是她发现了曦月明河,岂不也发现了我们?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还看呢?”
流苏顺口道:“你不也跟没事人一样?”
狗子愕然,呆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神色惊恐:“我、我就是只狗子,秦弈连狗都不放过?”
“哈?”流苏回过神来,一巴掌拍了它一个趔趄:“你想得美。”
狗子:“……”
你没见我惊恐的表情吗?为什么在你眼里会是想得美……
果然狗子与人类之间互相理解太难了……
算了看戏,唯有此事互通。
那位曦月真人惨遭挑衅,仿佛被当成个软柿子,会不会暴走?
曦月没有暴走。
她甚至知道为什么居云岫就挑衅自己。
那种师徒共侍……居云岫之前在外面就一脸很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场合不对硬生生忍住没说。这回在自己地盘,招待“远客”,居云岫还是忍不住了。
曦月倒也没介意,这种事情别人心里嘀咕是很正常的,会问你几句还算爽快人,藏在心里戳脊梁骨才没意思。自家一堆古板道士都摆平了,还摆不平你个小仙女?
真要说伦理,你和秦弈的伦理好像也不怎么正常……怕你不成?
于是也很潇洒地拉着明河飘然而来,左右坐在石桌边上,笑道:“聊聊挺好,茶就不用了,此时不渴。”
居云岫还是把两杯茶分给曦月明河,一边奇道:“喝茶又不是为了解渴,不过一品此香……为何强调不渴?”
秦弈听得心中略安,听这态度不像要吵,甚好甚好。吵什么吵嘛,一辈子应对修罗场,每次想起头皮都麻,如今自己好像是除了棒棒之外最强的一个了,再不老实一个个摁了打屁股,再也不会有以前修罗场的痛苦了对不对?哈哈哈……
心中还没笑完呢,就听曦月淡淡道:“刚才吃了不少酸梅,口已生唾,由是不渴。”
秦弈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手里捧了一杯茶跟个雕塑一样怔在那里。
先开炮的居然是曦月诶……
而且这开炮方式很特别,就是告诉你,我酸!
连明河都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师父,没想到师父战斗力这么的……特别。
居云岫显然也猝不及防,愣神了好一阵子才神色古怪地道:“这个……就是前辈的高论?”
“啊?有什么不妥吗?”
“前辈是道家德高望重的前辈……”
“在这不就是你姐姐?”
居云岫和秦弈一样捧着茶杯怔在那里,一起变成了雕塑。
明河甚爽。
真,师父!
这位居云岫,该算是明河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情敌嘴炮,当时那面上优雅暗中含刺的语句给明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表面不落下风,实际上早就招架不住了。还是师父猛,一句话就让对方变成了雕塑。
居云岫此时确实有点小郁闷,自己还没发难呢,对方倒是先出招了,这“姐姐”怎么说呢……按入门先后,自己才是姐姐,可眼前这位,年纪一万八!这绝对性的碾压差距,就算让她喊自己做姐姐,那也听不下去啊……
难道真要喊她做姐姐?
不是,你一个老道姑和徒弟一起,我心里这别扭劲都还没扭过来呢,怎么就开始排序了就?
居云岫心里闪啊闪,眼睛忽然瞥到蹲在桥边的清茶,她再度浮起了笑意,招呼道:“清茶,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清茶懵懵地走了过来。曦月一脸姨母笑地喝茶,觉得这个小丫头好可爱。
居云岫介绍:“这位呢,是天枢神阙的曦月真人,纵横人间一万八千载,你也是如雷贯耳的对不对?”
清茶立刻行礼:“这位奶奶好。”
“噗……”曦月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喷得清茶一脸都是。
清茶委屈巴巴地抹脸。
秦弈不忍目睹地捂脸。
无相大佬这般不要脸皮,竟然败在了清茶手里。
居云岫四两拨千斤,连句狠话都没放过呢,笑得优雅无比。
远处流苏板着脸,笑不出来,眼泪都往肚子里吞。狗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悄悄挪开了一尺距离。
“劣徒不懂事,让……姐姐见笑了。”居云岫掏了条丝巾给清茶擦脸,顺便认下了姐姐,此时喊姐姐,一点都不憋屈,反而很爽。
此时明河忽然开口:“吾辈修士青春永固,还论这种年齿?我十八万岁啦,小清茶,你要喊我什么?”
流苏龙颜大悦。这么算其实她没冥河老,毕竟冥河是天地初开就在了,她是后来诞生的人类,其实她才十万八。
那边清茶愣了,掰着指头数了半天,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十八万诶,算不出来要在奶奶面前加多少个太字,这题太难了。
明河笑道:“既然云岫喜欢按这个算,那云岫妹妹好啊。”
居云岫一肚子哑巴亏,目瞪口呆。
这小道姑怎么变强了?
她真就这么问了出来:“明河进修过?为什么我记得你当年才二十……”
明河笑笑:“觉醒过。”
居云岫想起来了,之前左擎天和明河对战的时候说过了,冥河之灵。
她叹了口气:“真是女大十八万,幽冥说了算。”
秦弈:“……”
明河:“……”
流苏摸着下巴想,按这个套路,是不是女大十万八,三界一把抓?
话说年纪真是女人的大杀器,一旦开始叙年齿,居云岫连最初想要问问这师徒共侍的想法都冲没了,别人更是各有所思,气氛怪得跟打翻了隔夜茶似的,馊馊的。
反倒是曦月先开了这个话题:“云岫果然思维灵敏,文采飞扬,堪为吾师。”
居云岫:“???”
曦月悠然喝了口茶:“幽冥天心,堪为吾师,云岫风采,堪为吾师。便如云岫既为清茶之师,也曾为秦弈之师……此之谓三人行必有吾师焉,信然。”
居云岫知道师徒的事没啥好说的了……这老道姑太牛逼了,这一手斗转星移太极图,简直合道。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先是互相伤害各有胜负,最后极限团灭,消散无痕。
居云岫居然有点想笑,举杯敬了一下:“问君高论,胜读十年书。真人亦吾师也。”
曦月明河一起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由始至终,秦弈连半句话都没说过,事情就结束了。
远处狗子呆呆地道:“就这?没了?”
流苏叹了口气:“不是当年小毛头了,谁都能撕一撕,现在都在顾他面子呢。真以为他不想说话,他是不说话。越不说话,别人反而越不好闹腾,这叫镇。”
狗子讶然:“他行不行啊,这帝王手腕?”
“别看他笑呵呵的,若真没点帝气内蕴,哪吃得消他身边这群货啊?哪个是省油的灯。”流苏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可能不止……那门……”
曦月也在说:“你俩刚才合奏之初,那众妙之门的共鸣是怎么回事?”
秦弈这才说了第一句话:“可能是师姐与我都曾长期借门修行,有了共鸣?”
明河道:“肯定不止这么回事,我和师父借门修行也不少,没这样的反应。不过……秦弈……”
“嗯?”
“你当年在幽冥和二柱子聊天,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啊,我怂恿他搞万道仙宫……”
“他为什么听你的?或者说,他喊你什么?”
“那是他傻……”
“他……真的傻么?”
秦弈犹豫良久,还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某处宫殿,徐不疑打了个喷嚏。
第一零六七章 门内门外
秦弈是完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门灵的。
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并非不能接受这个设定。其实是倒好了,免去了寻求答案的过程,该咋咋地。
问题在于,他真的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没这种感觉。
如今已经无相圆满了,按理说该有的感知都会有,两三个石墩子在身边,如果那是“前世躯体”,有可能察觉不出么?
不可能察觉不出的,至今还察觉不出来的,就铁定不是。
当然啦,强行也可以说众妙之门玄之又玄,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没到门完整的时候就是没法察觉。只能说是可能性比较低的一种,暂且保留吧。
秦弈自己是这个意思,妹子们此时倒都不信邪,反而都觉得他像门灵,连流苏都有这种意思。
曦月便取出她的天枢神阙石墩:“你那两个也拿出来,再试试。”
秦弈听老婆的,也就拿了出来。想想曾经拿个指甲大小的碎片都胆战心惊不敢拿出戒指,就怕被人感觉到气息,如今几个大石墩光明正大随便摆……也真是恍然如梦了。
谁敢来抢啊,来啊?
三个石墩都挺大,一张石桌摆不下。只能在石桌旁放置,对比了半天,发现曦月的这个和秦弈从昆仑虚下面取得的可以对接。
大家这才想起,曦月手头这个就是鹤悼当年从昆仑虚弄到的半截,后来他们取得的就是下半截。秦弈试着把两根合在一起,柔光闪过,果然自动合成了一根短柱子。
另一个石墩是从红岩秘地得到的,似乎完全与这根短柱子互不统属,格格不入地放在一边。但一根短柱一个石墩并排放着,明明不对称得能逼死强迫症,却依然诡异地给人一种很整体的感觉。
一种极为玄奥的感受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仿佛日月星辰尽出其中,生命由此绽放,知识从此传播,一切的根源出处,所有难言的感动,都在这里。
流苏和狗子不知何时也到了边上,蹲在旁边看。她俩和明河对此感受不深,毕竟太熟悉了……流苏和狗子都可以算是这里面走出来的生命,冥河的话,算是共生。
老朋友了。
只是终究亲切,大家都能想起很多很多,曾经遗忘的过往细节点点滴滴,曾经追寻过的道途一一掠过,曾经相处过的人和事,如此清晰。
流苏想起了一路寻道攀登,统领人族,一扫**……然后想起了瑶光。
明河想起了幽冥之中见过了多少逝者悲欢,心无涟漪……然后想起了那只凤皇。
狗子想吃饭。
若对她们仅仅如此,那对于曦月居云岫的感受就极为夸张,那一刹沐浴大道的触动,真是直击魂魄,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失神,连思维都停顿了。她们根本无法表述在这一刻想了些什么,仿佛有万万千千的感悟在魂海萦绕,不知多少道则在相互碰撞交缠,最后化为一,尽归初始。
这个过程无法言说。
最无法言说的是秦弈自己。
他感觉站在一扇门中间,门外是摩天大楼车水马龙,五五开黑队友互骂;门内是阴阳五行腾云飞翔,拳开山河地裂天塌。
或者说,也不知道哪个算门内哪个算门外,石柱之间,仿佛分开了次元,他就站在不同次元的交界上,四顾茫然。
门中有飞雪,似飞絮,似碎纸,似银箔,片片纷飞,落入大地皆不见。
举头天如圆盖,周天星斗,勾勒龙蛇。
极目四处苍茫,上下四方,如叠层障。
然后……忽然消敛。
就像看电影忽然黑屏,断电了一样。
秦弈醒过神来,知道石墩子终究还是太少了,似乎支持不了更多。
转头看看,一群人都在盯着他,同声问道:“如何?”
秦弈挠挠头:“不知道,感悟颇多,但残缺了,支持不了……”
“所以你真是门灵么?”
“感觉不像啊,更像旁观。”
明河犹豫片刻:“当初我回忆前世,也像旁观?呃不对,是自己的视角……不知道算不算旁观……”
秦弈还是挠头,按这么说,那也是他自己的视角。
真是门灵吗?
总觉得不像……
“不管是不是,总之确实和你关系很大。”流苏认真道:“连我和狗子和明河都没你这样的反应,就算你不是门灵,那也是大有关联之事。即使只不过作为你穿越的缘由,也是值得探索的。”
“是。”秦弈吁了口气,笑道:“不管别的如何,总之确实是门越完整,大家所得就越多,如今这样的部分足以让大家更加修行巩固,这些日子少考虑别的,好好修行为重吧。”
曦月道:“这临时抱佛脚对我的意义不大,我更需要的是时间。”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伸手一张。
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漫过,此地仿佛陷入了一个特殊的独立空间。
在场的除了个清茶,谁不是行家?几乎第一时间都发现了这个空间就是原先利用时幻之纱营造的时幻空间效果,改变内外时间流速,已经不需要任何物品辅助,一个术法完成,如臂使指。
秦弈兀自在介绍:“时幻之纱给了青君,我前段时间就开始研究单用术法神通达成这种形态的方案了,毕竟瑶光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刚才忽有所感,融汇贯通……然后这范围……诶诶你们跑啥?”
话没说完,流苏曦月明河已经跑没了影子。
流苏跑到边缘,还忽然探回身子,一把拎走了懵逼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的狗子,再度一溜烟跑了。
空气中传来她们逃难般的声音:“恭喜神通初成哈……你和云岫好久不见,多聊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秦弈:“……”
居云岫清茶也感觉这事儿不对,下意识跟着大家跑路,却已经慢了一拍。秦弈一手一个拎住了衣领子:“你们也跑个啥?”
居云岫:“大家都跑……我、我本能觉得不对劲。”
毕竟太久没见面,居云岫清茶都不知道这货的时间管理构思是用来干什么的……面上听着好像很不错啊,改变时间流速不是挺适合修行的吗?大家跑啥?不管了,大家都跑,我们也跑就对了……
秦弈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想的真的是修行!”
…………
在秦弈研究石墩子的时候,天宫之中,九婴也在一道石门面前,仰首看着巨大的拱门。
它还是本体,其中有一个头正在慢慢生长,一团烂肉看着极为恶心。尾巴之处呈现一种诡异的断层,血流不出来,也凝固不成痂,更无法重新生长,就像永远保持着初断时的新鲜,再也无法改变。
九婴的气息都变得虚弱了很多,剩余的八个脑袋都在切齿喘息,蛇颈起伏,声如雷震。
“我早告诉过你……”门中忽然传来讥笑声:“你自以为成就开天妖神,对付此界中人足够,不希望我们罗里吧嗦……呵呵,我早就知道,当年你们的天帝人皇远非你今日可比,她们都没能一统三界,就凭你?”
九婴切齿道:“原本唯我太清,她们没有!”
那声音呵呵笑道:“这便是教训,若你早开天门,我们早进来了,哪有她们恢复的余地?现在还不迟,她们只不过刚刚恢复太清……你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就等着被煎皮拆骨吧。”
九婴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开不了门,因为门不完整。瑶光打碎此门,还不就是为了这个?”
“何必瞒我?”那声音笑道:“门虽不完整,主体已经差不多了,你既已太清,便有手段可以替代残余的缺损。”
九婴道:“我能力不够。”
那声音大笑:“还不就是想继续从我们这里哄提升资源……不要紧,给你,还想要多少,尽可拿去。哈……哈哈哈……”
第一零六八章 分赐星君
当九婴离开的时候,它的头已经长好了,断尾也不是那种奇怪的新鲜,虽没长起来,可好歹结痂了。
体内的伤势也复原了,甚至还有突破。
没有人知道这突破是多少,没有人了解太清与开天细节修行到底是怎样的。天宫众人只知道九婴闭关了一阵子出来,气势又暴涨了一截,之前因为建木之战受伤和万道仙宫之战折损的怒气都消失了,重新变得淡然有气质。
妖兽凿齿忙不迭地拍马屁:“流苏瑶光联手,也不过如此。陛下连伤都没,还夺得了木之本源。”
九婴微微颔首:“她们还是有本事的。”
“是是是,只是陛下更强。”
天磐子天虹子等人有些无语地斜睨着,没说什么。
天宫之中的人族妖族,也有隔阂。在九婴未曾突破太清时,大家其实是吵成一团没有一个统一声音的,曾经赵无怀也和流苏这么说过。
当然总体上还是一个立场,想要统治三界,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到了九婴突破,才迅速被整合起来,统一安排行事。然后自然而然地从各说各话分成了两派,人族和妖族。九婴也乐见于此,倒也没多偏心妖族,算是帝王制衡之术。
但现在风云变幻,原本差不多实力的两族已经有了偏差。
人族变弱了……
赵无怀死在妖城,天松子栽在万道仙宫……两个无相的损失,不仅是整个天宫伤筋动骨,同时也让天宫人族几乎没了说话的底气。
以前可能还会嘲讽凿齿的舔狗样儿,现在只能斜睨不言。
他们也在等自家代言……之前赵无怀也提过,快太清的不仅是九婴,还有别人。此人道号天隐子,自古便是人族道修代表,人族全部用天某子的统一道号,就是他带的风,是有意与流苏瑶光的时代做出割裂的表示。
天隐子此时在闭关,众人都很有信心,他一定会太清。
九婴之前还有点打压他的意思,现在也没这么想了,在流苏瑶光相继复苏的现在、又有秦弈这种变态掺和其中,九婴意识到天宫实力没有原先想象的强……如今真是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
怎么也比被天外人骑进来好点。
九婴不想被任何人指手画脚,它只想自己统治此界,然而它知道这很难,现在也是在走钢丝。
这就不会表露出来了,面上看去,它还是成竹在胸,仿佛流苏瑶光秦弈全是土鸡瓦狗。
九婴在妖兽拱卫之下盘坐在云雾深处,远远望去,只有九对猩红的眼眸,在雾霭中极为惊怖。
“万道仙宫之战,我已知矣。”云雾之中传来它的声音,传遍全境:“无非是运气不好,选了万道仙宫,恰好是人皇遗族所聚……并非实力不及,无需丧气。”
有几名无临天宫的道士行礼:“谢陛下体量。”
九婴道:“尔等潜伏人间多年,也算有功。赐每人造化丹三粒,各领北方玄武之宿星君之职,去吧。”
道士们大喜:“谢陛下。”
做星君,是双刃剑,既会被九婴掐死命脉不得解脱,但确确实实能提升修行,还能借用星辰之威,某种程度上算是送了个无相乃至太清的能力使用——连流苏都以星辰为兵,他们也能有类似的意义。
很多时候说某某术法仿佛星辰之威,那是比喻。而他们做星君,就是真能使用星辰之威,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在寿算上……可以说是无限延长,不作死就不会死。
对于这些本就是天宫派下去的人而言,这就是目的。
这批本属天宫的人带着喜意退去,剩下的就是人间上天者,个个都很沉默。九婴看了看殿中的人类,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此刻人们的神情很有意思。
巫神宗好几名乾元长老,神色灰败,站立不安,一副很想回头看看自家宗主什么情况的模样。如果左擎天始终上不来,他们失了主心骨,尽是惶然。
其他如太一宗等人倒是有点躺平任嘲的意思了,既然上来了,本来就是任由安置,再也没有自主,早就有了这种准备。没有因为“投名状”失败而降罪就不错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中开始后悔,但既然上天,又参与过攻打万道仙宫,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回去跟秦弈说我们又弃暗投明?这种反复横跳,谁信任你?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九婴知道就算此刻自己让他们去看大门,他们也只能认了。
不过九婴终究还是和蔼地开口:“巫神宗诸位可领西方白虎各宿,太一宗等其余诸位暂领南方朱雀各宿,来日看情况再做调整。”
众人吁了口气,都行礼:“谢过陛下。”
便是如今的修行不应该再有这么低级的喜怒,九婴还是忍不住有了点志得意满的睥睨情绪。从数万年前拼死背刺至今,为的岂不就是这个?
再怎么弄险走钢丝,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就为了这种恣意安置别人、享受别人敬畏讨好的感受能更长久,也值得去拼一把。
九婴也知道自己这态度不够“太清”,但它是妖。
它的目光落在殿中最后一组人间修士身上。
那是谋算宗。
天机子始终平淡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门人弟子倒是神色各异。郑云逸若有所思,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西湘子神色狂热,兴致勃勃。
九婴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淡淡开口:“听他们说了,此番能逃出生天,多赖阁下之力,而自始至终,阁下也一直在为攻打万道仙宫出谋划策,还曾废了他们宫阙威能。”
天机子微微一礼:“应该的。”
九婴忽然怒喝:“不过双簧,还想赚我?”
怒喝出口,威压降临,郑云逸西湘子等修行略低的尽数被压得差点跪倒,骇然抬头。天机子微微一晃,也有些辛苦,神色讥嘲地道:“怪不得做不成大事。”
九婴愣了一下,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天机子淡淡道:“若说投名状,他们只是去逛了个街,贫道才出了大力。若论事后行赏,他们一事无成,是贫道为陛下带来了大量实力。结果他们册封星君,赏赐丹药,倒对我谋算宗凶神恶煞做试探。赏罚不公,从心所欲,是能做大事的人么?算我天机子瞎了眼。”
九婴哽了一下,冷冷道:“自以为聪明,以为朕在试探?万道仙宫之新道,便是天磐子等人一时半会都没破解之能,你区区乾元,凭什么率众突围?”
“就这?”天机子哑然失笑:“你们该不会以为万道仙宫的主宫阙改造是几天做完的事?百年前也开始做了好不好?那时候贫道还是万道仙宫领袖之一,预先知道一些里面的门道有什么稀奇?算了,就这水平,难怪玩不过秦弈。”
九婴其实确实是试探,被天机子顶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跟朕说话,真不怕死?”
“陛下要听阿谀,大有人在,想听多少听多少。若想做点大事,最好听得进逆耳之言,而不是只图开心。”天机子淡淡道:“不知陛下之意,想听的是好听的话呢,还是有用的话?”
九婴沉默片刻,终于避席一礼:“先生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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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上木有了。中午忘了说了,今天是明河生日,现在生日没开屏提示了,要到活动页才能看见……活动持续三天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