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九章 欲上青天揽明月
暮色渐沉,星月隐隐。
晚来天雪,酒酣人迷。
月光的清辉洒在庭院,雪色温柔。石桌上的杯盏狼藉,残酒幽幽映月,闪烁着暧昧的光。
月色本无暧昧,暧昧的是屋内的声音。
在天枢神阙静修之地的最清幽之处,青松迎客,仙鹤悲回,寒梅傲雪,月色欺霜。
最仙境最出尘的院落里,屋中的韵律就显得奇特,奇特得几乎撕碎了这片仙境的天穹。
不知道算是亵渎了圣地,还是为这种仙境增添了别样的风景。
若天空星月有灵、银河有知,怕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番风味……实际上它们就是有灵,这就是她们自己干的。
若有观星者,会发现今晚的月特别奇怪,几乎与银河交会在一起,于是清辉变得温柔,亘古不变的银河之水似乎都在缓缓淌流,诉说着温柔的歌。
然后凝成雨水,化作雪花,覆在屋中,挡住了窗内摇曳的火。
不知过了多久,柴门“吱呀”一声推开,小道姑道巾凌乱地拎着道袍跑了。又过了一阵,一名俗家长腿御姐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滋溜一声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白,雪也慢慢变小,青天之上明月低悬,似带笑意。
屋中炉火依旧暖暖,一个长发美人儿坐在桌边抄着手臂,额头全是青筋。
“干好事能干得天时交感,星河应和,你们可真行。”
秦弈:“……不是我行,是她们的修行根本,触动了天感……”
流苏冷笑道:“去幽冥看看,说不定会看到河水涨潮。”
孟轻影确实正在看着涨潮的冥河发呆:“又背着我偷吃,还吃得这么欢实,这是有多舒服啊涨成这样!”
河中海妖懵逼地看着她。孟轻影跳脚大怒:“看什么看,没一个好东西!”
那边流苏还在冷笑:“怎么不再久一点?天没大亮就不行了?”
“这个,是她们天枢神阙今早要开会。”
“嗯?我怎么没听见……你们做着事儿还能聊正事?”
“你还真全程在听啊?”
“没有没有。她们开什么会?”
“秦弈求娶明河之议。本来昨天就该召开,但天枢神阙不少重要人物都在闭关,所以给了一天缓冲,今早开始。”
“只是娶明河?曦月还是没抹开面子?”
“因为昨天公布出去的时候,还是明河……至于今天……”秦弈顿了顿:“曦月不是囿于世俗之见的人,随性子的……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流苏没继续鄙视他,只是问:“最后曦月临走给你的牌子,是天枢神阙试炼之地的通行牌?”
“是,听说是天罡北斗之阵。”
“真是内鬼。”流苏冷笑:“几乎是把天枢本源送到你面前,让你参破呢。”
秦弈犹豫片刻,低声道:“不是给我参……其实我已参破。”
流苏:“……”
秦弈道:“她是让我学,她认为我需要印证仪轨契律。”
流苏怔了怔,如果印证这个,其实就是在往瑶光之道上走了。
但她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秦弈不会走别人的老路。沉吟片刻,只是道:“那我与你同去,既是助你试炼,也是想揍……呃……”
秦弈:“……”
“咳。”流苏板着脸道:“是我也想看看,在我陨落之后,瑶光额外研究了些什么……大约尽在于此了。”
天演流光之中,瑶光打了个寒噤。
秦弈有些出神地看着手中的令牌,低声道:“曦月有更多的期许……她在希望我能公然击破所有质疑,堂堂正正地,揽明月于怀。”
…………
天枢主殿。
曦月换回了道袍,神色冷淡地高坐正中,明河垂首立于身侧。
师徒俩好像完全忘了昨晚互相都是怎么妖娆妩媚、怎么默契厮磨的,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个是领袖主导议题,一个是作为当事人站旁边等发落。
殿中左右各有四名老道,有男也有女。这八人加上曦月,便是神阙九宫。本是北斗七星加上左辅右弼,九星之意,也是九宫之算,也是数之极。
鹤悼不入九宫,统管全阙。话虽如此,实际上万年来他屁事没管过,第一宫之主曦月就是实质上的话事人,是天枢宫之主,也是天枢神阙之主。
曾经鹤鸣是第二宫之主,他的死亡造成了一定的动荡……当然连无相都没有了,动荡也翻不了天。如今骚动被镇压之后,第二宫已经换上了曦月的亲信坐镇。
如今九宫至少有七宫是曦月的亲信,尽是乾元后期乃至巅峰,凸显了天枢神阙恐怖的底蕴。
也就是说,曦月拍板定下的事情,那就是定论,鹤悼来了都驳不回。
当然这不同于俗世政权,鹤悼终究是最强者,包括曦月本人在内,都必须在乎鹤悼怎么看。而天枢神阙连“出世”的基本法都不顾,要把嫡传坤道拿去与人联姻,这种事太夸张了,简直是动摇基础的事情,曦月也不可能强行推动一言而决,至少要让大部分人在面上认账才行。
才会有昨天传音的“客人先去客院暂歇,待我天枢神阙商议之后”。
“昨日秦弈闯宫之事,你们有些是亲见的,有些正在闭关,但如今该是全都知道了?”曦月慢慢开口,声音无悲无喜:“都说说看法。”
便有脾气暴躁的道:“有什么好说的!莫说明河师侄乃是我们核心中的核心,下一任宗主几乎唯一的人选,没有嫁出去的道理。光论求娶道姑之事,便已经是闻所未闻!我们是道宗,不是他们万道仙宫的嫖宗!”
你号没了……有稍微懂点的心中已经泛起了嘀咕。宫主会安置客人说商议,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说明宫主内心其实是认可的,否则哪有什么客院接待?有些消息灵通的更知道昨天宫主自己俗家微服去见了客人,谈些什么暂时无人得知,总之态度应该是出来了。
你还敢用嫖宗打比方……
果然明河大怒:“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便是其他道宗也有双修法,与嫖宗何干!”
那暴躁的也知道失言,见曦月都竖起眉毛的模样,也急忙道歉:“是贫道失言,但这事……明河师侄你年纪尚轻,不识人心,陷入情劫,这倒也不能怪你……本宗行走人间,多有历情劫者。但宗门不能答应如此荒唐之举,否则必将沦为天下笑柄。”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话。
没说话其实就意味着都同意这人的话,只是不想公然去驳曦月,曦月才是他们的大姐头。但这事,大家还真的不认同大姐头。
道宗清修数万载,哪来这种事情,简直贻笑大方。
曦月环顾一圈,看出众人的心思,微微一笑:“你们都是这么想?”
有个老道姑嗫嚅半晌,还是忍不住道:“确实如此,愿宫主思量。”
曦月还是继续问:“都这么想?”
众人不语,良久才有有人道:“若是宫主宠溺徒弟,非要遂了这桩事,我们也不说什么。”
曦月微微一笑:“好像是本座一意孤行了?本座只问一句,如果本座不出手,明河要跟他走,你们拦得住么?”
一群道士道姑涨红了脸。
明河身为后辈,却已无相。他们一群长辈还是个乾元,实在没脸说。
终究有人道:“我们不会对明河师侄出手,明河师侄也不是叛宗之人,宫主此言诛心了。”
“哦,好啊。”曦月淡淡道:“本座再问一句,若是本座不出手,秦弈要带着明河走,你们……拦得住么?”
第一零四零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这话终于有人不服了:“宫主,您也太小觑宗门各位了。昨日是你说不许下重手,否则我们开动阵法,动用宝物,这是我们的宗门主场,他再强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在我们神阙之内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是这样吗?”曦月环顾一圈。
所有人都道:“当然如此。”
曦月微微一笑:“如果你们都被揍翻了呢?”
众皆哗然:“那不可能!”
曦月悠悠道:“若是不服,大可试试。”
人们静了片刻,终于有个老道士慢慢开口:“宫主此意,真是想让这个秦弈与我们论个胜负?”
曦月淡淡道:“本座只想告诉你们,什么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的。就像这一对儿要结合,你们拦不住。论什么道宗规矩,谈什么宗门颜面,你们有么?”
明河转头看着师父。
她知道师父这话里还含着另一层意思,可不仅仅对应她明河。
这个提案其实没有商量过,昨晚大家太那啥,根本没说这么细。
但她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师父用权威强行压下反对的声音,强行要嫁徒弟,别人也会认账,正如刚才有人已经说了“若是宫主宠溺徒弟,非要遂了这桩事,我们也不说什么。”
终归是曦月自己的徒弟,别人再不爽也管不着。但这样的话,秦弈就只是个仗着宫主宠溺徒弟,骗走了天枢神阙一块宝的幸运臭男人而已,得不到天枢神阙的认可尊重,没有人服气。
就更别提后续天地之战的事情了,一个内宠说话又有几个人肯听?能阳奉阴违都算给面子了,多半当面唾一脸呢。
只有秦弈把所有人打服了……那时候不但明河可以嫁,她曦月自己也可以公然和他在一起。
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反对。
实际上这是曾经秦弈想对“板脸橘皮老道姑”说的话……只不过如今换了个对象而已。从揍服老道姑,变成了揍服整个天枢神阙。
是更简单了还是更难了?
一片群情汹涌之中,老道士掷拂尘于地:“宫主此言实在太小觑我等,这战我们接了!”
曦月还是淡淡地笑,笑容里看不出丝毫情绪:“那明河去请客人到此,有话相商。”
…………
秦弈正在天罡北斗阵的试炼场里,与流苏对练。
这样的专职试炼场,有很多种模式。可以是你自己参阵破阵、参悟掌握,也可以是如现在这种,双方抢阵,争夺控制权。
考验的既是双方修行高低,更主要是对阵法的掌握程度。
本质上是对天枢契律的解析和贴合程度。
“砰!”
秦弈灰头土脸地被砸进地底,但与此同时,七星闪耀,辅弼相斥,流苏保持者一拳轰出去的造型,原地被挤出了阵外。
大阵闪烁,七星大盛,“轰”地一声劈在了流苏脑袋上。
流苏眨巴眨巴眼睛。
秦弈从坑底爬了出来。
力量上秦弈输了,延续昨天的试炼,对抗太清他输了,最多就是又多了点经验。
但对天罡北斗阵的控制上,流苏输了。
“你……比我还懂瑶光?”流苏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对瑶光之道,我了解得不如你一半。”秦弈无奈地挥了挥手中棒子:“其实是因为棒子在我手里,它才是牵引此阵的核心,跟磁石一样。”
“不是,你为什么能了解她到我一半的程度?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你……”
秦弈看着流苏手头变出来的新狼牙棒,转身就跑:“你能不能抓住重点,现在是吃这个干醋的时候吗……”
流苏举着棒子一路狂追:“修行的事情心里有数就得了,有什么好讨论的,你倒是把你和瑶光的关系跟我说清楚!”
“mmp……”秦弈绕着圈儿跑:“别闹别闹……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流苏勉强收棒:“什么?”
“我是不是需要祭炼这根贪狼棒棒,感觉对棒打天枢很有价值。”
“唔……”流苏不追了,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如果你只图征服天枢神阙,那祭炼这根棒子确实非常有价值,说不定能使整个天枢神阙的堪舆瘫痪,所有阵法为你所用,此地之脉为你所有……”
“你这语意……”
“我是认为,贪狼星不过随手可得的一颗星罢了,随时可用,随手可丢。你的精神无限,当是这整片天穹,是这无垠宇宙。不该贪眼前的好处,反把自己给束缚了。要破天枢,当用你自己的参悟,而不是依赖一根棒子,即使这会更难一些……”
秦弈心中一凛,怔怔地看了流苏好一阵子,忽然郑重地行了一礼:“谢谢棒棒。”
流苏眼里也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就像你不该再依赖我一样……养猫养到今天,把自己也搭上了,成为这片天穹的一份子,我能说什么?”
外面传来明河的声音:“秦弈,师父让你去主殿。”
秦弈愣了愣:“这么突然?凌晨没说过啊。”
明河笑笑:“你的肌肉,对我们师徒展现可不够。”
秦弈懂了,抬头看着试炼场中的北斗星图,忽然笑道:“当年棒扫妖庭,如今也差不离。历史不断重演,终究印证着实力才是第一。”
明河淡淡道:“你可有信心?如果没有,我大概要准备和你私奔了……这么一闹,宗门怕是呆不下去了。”
流苏撇嘴。你这叫放弃一个宗门嫡传的身份,回去继承一个位面的家产?
“你放心,今生你和轻影,是不会再有机会因为争幽冥打起来的。”秦弈出了大阵,看着眼前清清冷冷的小道姑,忽然笑道:“要打也只能在我床前。”
明河脸上微红,却没有反驳,转身带路:“跟我来吧。”
天枢神阙的主殿,外面看上去像是汉白玉一样的材质,茫茫不知其广,在雪山之巅伫立,看着很是缥缈,犹如天上宫阙。当实质踏进殿中,就会感到建筑材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天穹,周天星斗,阵图勾勒,浩瀚且缥缈。
曦月高坐主位,就像是夜空之中领衔群星的月。
意象非常明确。
秦弈踏足的第一时间就感到有种陷入大阵的意味,周遭不善的目光闪闪,就像周天星斗闪烁,仿佛一个人面对着整片苍穹。
“秦弈。”有个老道士板着脸道:“你若是此时行个后辈之礼,我们勉强也认你与明河两情相悦,传到外面也不失为一桩佳话。但若非要强自逞能,怕不再是佳话,而是笑话。”
秦弈看了看曦月,曦月没有表情。
无需交流,心有灵犀。
秦弈根本没去看那老道士,依然看着曦月微微笑着:“诸位可能有点小小的误会,我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
另一个老道士淡淡道:“哦?还想说什么?”
“我秦弈来此,叩开天门,闯入神阙……不是为了可怜巴巴求娶一位小道姑的……”秦弈慢慢摸出狼牙棒,斜指地面:“而是来告诉你们,曦月明河,都是我的妻子,你们反对无效。”
整个天枢主殿,连同诸位宫主、各大长老、峰主、嫡传弟子、四周守卫,足足三四百人在内,全半张着嘴巴,傻了。
第一零四一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秦弈眼睁睁看着三四百个脑袋如同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来,齐刷刷看着曦月。
那眼神简直都有点恳求的味儿,希望曦月宫主说一声“放肆”,然后把这男人轰杀至渣……
但他们失望了。
曦月宫主虽然没有脸红娇羞,却也没有发火赶人,只是安静地和秦弈对视着,目光平静,还带了点淡漠的威严:“你办得到,我就嫁你。”
内心:^_^,不能笑,哎呀好害羞。
道士们真傻了:“啊这……”
曦月淡淡道:“有什么震惊的,我与秦弈也有情,不行么?”
“哈???”
曦月懒洋洋地支着椅子扶手,语气依然云淡风轻:“我为无相,早已跳出规矩约束,更没有什么世俗枷锁,也不怕碌碌之辈在后面指点。原本无论是我还是明河,都并不需要向谁交待,有问题么?”
道士们下巴都快脱臼了,有问题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无相的“相”字可以解释为面皮的话,这确实没问题……
曦月懒懒地续道:“但终究我们是一个宗门,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与传统,我身为立规者,本当维护这份传统才对。自己随心所欲说坏就坏,那将使宗门一盘散沙……所以终究要有一个破坏传统的说法和理由,而不是我爱如何就如何……对不对?”
这话一出,居然有很多道士吁了口气。
如果宫主要耍流氓撕破脸,他们真的没办法,整个天枢神阙可能就此分崩离析,也可能瞬间心气儿都没了。但还好宫主依然是很在乎宗门体系的,不会瞎搞,要瞎搞的话她万年前都可以弃宗云游去了,何至于辛苦操劳一万年……
这便是曦月的枷锁,不是说弃就弃的东西,她依然希望宗门认同,有个交代。
曦月环视一圈,微露笑意:“你们若想维持宗门传统或者说自己的颜面,光靠规矩或人言,就想让我们两个无相者老实遵守是不够的……是男人呢,还不如靠自己的手,把这个视图挑战神阙传统的男人给轰出去……同样,他要娶我们,也不是靠那张漂亮的脸,也得靠本事让你们认账。是不是很公平?”
秦弈指了指自己的脸,欲言又止。
道士们倒是被这番话说得心情平复了几分,那种震怒不信怀疑人生的感觉倒也消停了下来,有几个老道士居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们倒要向左擎天老贼陪个不是,他似乎没造谣?”
“有什么好陪不是的,背后嚼人舌根还有理了?”曦月嗤之以鼻:“还是个大宗之主,这点出息。”
人们板着脸不说话。人家左擎天那也是随心所欲,想说就说,难道还管你的面子?当然大家屁股还是站曦月这边的,才不会有人发疯了跟她驳斥。
气氛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个老道士神剑自动出鞘,悬浮身前,稽首道:“秦弈道友,贫道玄若,忝掌天枢神阙第三宫,有礼了。”
秦弈怔了怔:“不是鹤字辈啊?”
“前代为鹤,本代为玄。”玄若老道倒是很有耐心,居然跟秦弈讲起了天枢神阙的字辈:“坤道另论,第一宫另有体系,法号多为星辰。”
“这么说你们都是鹤悼徒弟?”
“名义上都是宗主之徒。”玄若向曦月行了一礼:“实则曦月宫主都是大家的半师,甚至有不少人从一开始奠基就是曦月宫主所授。”
秦弈偷看了曦月一眼,曦月终于有点脸红,屁股不露痕迹地扭了一下,似是如坐针毡。
敢情这是泡了所有人的师父……话说这个玄若白胡子老长了,也是曦月的半徒,曦月这年纪辈分德高望重的程度emmmm……怪不得人们信仰崩塌呢。
他当然不会跟玄若说这些,反而问道:“既然第一宫都是星辰,有天枢么?”
玄若笑笑:“天枢是本宗宗门之名,谁若敢把法号定为天枢,大约算是自命本宗之主?当然不会存在。事实上北斗七星之名都没人敢起,尤其第七星,是被严令禁止的。”
第七星,瑶光。
鹤悼不禁止才有鬼。
秦弈也笑了笑:“我倒觉得我挺适合天枢之名的。”
曦月明河都眯着眼睛看看他手中狼牙棒,没说什么。
道士们也没生气,说话之间,已有七名道士绕着秦弈站定了北斗之形,齐声道:“若阁下有资格,叫天枢也未尝不可。”
寒暄到此为止。
一切实力说话。
秦弈袖袍无风而鼓,眼神瞬间凌厉无匹。
旁观中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心悸之感。
这七名老道,尽是乾元巅峰,全部都是一宫之主,脚踏天罡北斗之阵,引动天地交感相应,在这主殿天穹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北斗注死”的肃杀感,这种以天时、地阵、人为,三才引动,**尽覆的杀机,绝对可以覆灭一位无相后期乃至于更高。
天枢神阙的主场,上应天穹,相互交感,不是简简单单用个人修行来衡量的,秦弈面对的,确确实实就是北斗七星的力量。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便是一怒,也足使地裂天崩。神州第一宗的底蕴,尽露獠牙。
修行稍低的弟子已经看不见七星光耀之下的秦弈了,只能看见狼牙棒扫过带出的厉芒,仿佛流星划过北斗。
直抵天枢。
“轰!”
刺眼的光芒爆起,很多人连神念都感到恐怖的刺痛,那种星辰相撞迸发出来的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哪怕近距离看一眼,都可能灰飞烟灭。
曦月淡淡地撑开了防护,明河挥袖将修行略低的师兄弟移出天穹之外。
两双美目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交战中心。
曦月让秦弈去天罡北斗阵“进修”,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她也不希望情况变成火并,双方受伤就不好看了……最好是秦弈能吃透阵法,用最不流血的手段来破阵。
好像是对秦弈要求高了点……但若非如此,又如何尽揽她师徒?
“砰!”天枢位上,玄若道人踉跄而退,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的色彩:“为何……为何你能取代天枢?”
狼牙棒上光芒消敛,重新变成一柄平平无奇的钝器。秦弈脚踏七星,如走龙蛇,所过之处,老道士们纷纷跌退,骇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阵法的控制权。
这北斗之力,已经被秦弈所获。
“这……”道士们内视了一下,发现自己连点伤都没受,好像对方已经手下留情。
破得如此容易。
人们偷瞥曦月一眼,曦月嘴角也正露出笑意。
“……不用阁下留手。”玄若道人似乎看明白了:“阁下参悟过天罡北斗阵吧……我们换阵,阁下可敢再破?”
“我知道天枢神阙最强阵不是天罡北斗,而是三百六十五周天星斗阵。”秦弈举棒遥指一圈:“别说我无相后期欺负你们乾元……也就是三百六十五个而已,一起来吧。”
看着青衫猎猎的少年,明河眼中一阵恍惚,好像看见了南离的初见。大家关系走近,也是因为参阵,他的外表一如当年,并未改变。
只是那在宅院后方古剑之阵中摸索前行的少年,一路成长,行至如今,终于乘风破浪,直济沧海。
第一零四二章 手握日月摘星辰
秦弈的言语彻底激怒了天枢门下。
三百六十五个而已,一起来吧……这是人话?
都是清修之士,没有人跟他废话叫嚣,都以默默行动说话。只在瞬息之间就结成了真正的星斗大阵,围猎秦弈。
天枢大殿之中,华光缭乱,周天星辰亮起,苍穹变色。
移星换斗。
秦弈仰首而望,心中也暗自赞叹。
这不是之前曦月那种棋布星罗做牢笼,如今这大阵,是能要命的。随便一个华光擦过,便是毁灭。
天枢神阙牛逼,是真有底气的,光是这样的合击阵,连曦月明河都没有出手,怕是来几个无相都得死在里面。曦月明河出手的话,那几乎可以确定,太清也得避此锋芒。
但他心中却不起涟漪。
周天星斗又如何?
他参破的从来不止是北斗。
是天穹。
“轰!”
神光冲霄汉。
九霄之上,连九婴都微微变色:“这感觉……该不会是流苏瑶光之战?不不,不太可能……”
神念洒落大地,皑皑雪山,空无一物。
天枢之阵,连九婴神念都可以阻隔,却没能奈何阵中的秦弈。
这不是一个人在打三四百,说白了是争夺天地之力为谁所用。所以在九婴的感觉上,像是两个人在对决,便如流苏vs瑶光。
流苏也觉得,这很像当初自己打瑶光。
秦弈未曾祭炼贪狼,此时的贪狼棒子已经无法取代阵核了,他必须靠自己的手段。
“嗖!”流星袭来,九俱焚灭。
秦弈挥手相隔,如扛星陨。
在阵外之人看去,就像一个巨人踏在一颗颗星辰上,在宇宙之中穿梭,身边都是流星坠落,四处尽是黑洞茫茫。巨人伸手挥过,便是一次流星相撞,踏足略过,便是一次星河遨游。
曦月甚至觉得自己的力量都不够撑着大殿了,恐怖的能量爆发,连主峰都有随时可能崩碎的感觉。
但她没在意,崩了就崩了,重新建一个就是了……
其实秦弈那句话连曦月都被冒犯到了……不仅这些人是她的半徒、大阵本身也有一半是她呕心沥血的成果,却在秦弈口中犹如土鸡瓦狗。
若这真是个敌人,曦月早亲自下场揍人了……但当这人是情郎的时候,只会觉得我的男人就是该有这么厉害,就该破我的阵,才证明老娘没有看错人嘛对不对。
曦月换了个方向托腮,眼睛迷蒙。
真的好帅,这脚踏日月摘星辰的样子……哪怕如今并非真实,只是一种意象模拟,却已经很接近了。
那俯瞰天地的太清之意,犹如世界都在掌中。
明河更是彻底陷入了回忆杀。
“当我手握日月,身沐星河的那一天……”
这就是那一天。
我就是道。
实际上身处阵中的秦弈压力很大,这可不是耍帅的时候。既然贪狼无效,周天星斗相迫,那是真正的一个人面对天穹,只能左闪右躲,如何得破?
“砰!”狼牙棒重重抽在一道星光上,狂猛的冲击力震得他倒退不知多少里,抬起头来,前方又是恒星闪烁,压顶而来。
秦弈眼神依旧冷静。
天枢契律,自有仪轨,一切是符合一种规律的。
只要勘破,就可以撕裂。
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寻找撕裂的点而来的,就像在一台精密的仪器里,寻找一颗衰朽的螺丝。
目标也从来都很明确,就是那颗假天枢。
正版就在自己手里,假的就是假的,和这片天穹一定有少许不契合的地方。
那就是破绽!
近了!
压顶的恒星,四周的黑洞,忽然发现目标不见了。
空间之道,闪现置换。
“轰!”两颗流星自行冲撞在一起,在北斗之处,有巨人左脚踏着洞明,右脚踩着隐元,身合七星,手握贪狼。
流星相撞的爆炸,成为这一刻的背景色。
随着巨人一声大喝,星辰撼动,仪轨偏斜。于是星斗失位,苍穹斗转。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穹之上日月相移,星辰四坠,只剩一个巨人,顶天立地。
意象散尽,阵法收敛。
现实之中三百六十五人踉跄跌退,全部成了滚地葫芦,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骇然色彩。
这……怎么可能?
曦月明河静立一旁,心中都在激荡。
这真不是内鬼的事儿……她们提供的阵法试炼可没到这份上……说穿了天枢神阙试炼过天罡北斗阵的门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才进去一炷香,只是适应了一下而已。
结果连周天星斗都为之所破。
这是什么?
这是天枢,还是炎阳?
是一片天穹之中最耀眼的光。
山间深处,忽有太清之意大起,光芒直射九霄。
鹤悼的声音远远飘传:“是谁……在此破我宗周天星斗阵?”
曦月明河心中微微一震,麻烦了……
众道士大喜:“宗主!”
鹤悼出关,太清突破!
万古以下,第二个太清现世。
有仙鹤虚影在天空翱翔,化作华光冲向秦弈所在:“真当我天枢神阙无人了么?”
秦弈骤然伸手,掐住鹤头,一把扭住脖颈。
装逼终究也付出了代价,鹤形相啄,恐怖的能量炸得秦弈飞退数里,差点撞在主殿立柱上。
太清就是太清,刚刚突破的太清,力量层级也不是秦弈可抗。
鹤悼“咦”了一声:“……秦弈?你来此何干?”
人影闪过,鹤悼真人出现在场中。
环顾周围数百人东倒西歪的模样,鹤悼微微皱眉:“师妹,你就这么看着?”
曦月笑笑:“若是一切皆付我,要宗门何用?”
众人暗自倒吸一口气,这是曦月在倾吐万年不满了……
也难怪,曦月宫主心中一直憋着气吧,面上说的是宗门其他人该做点事,实际直指鹤悼,在问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出关了又打算干什么。
鹤悼默然看着倒退的秦弈淡淡道:“我还需稳固境界,宗门之事,师妹多费心。”
曦月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这对话其实很明显了,鹤悼不想反天。
在预料中……他可以放弃一切为了太清,当太清之后就会发现还有九层可破,甚至说不定还有太清之上。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其他,只想着自己的道途了。
天宫若能帮他,他又如何在乎神阙?道途的根本,决定了一切。
只是这种话不会当众说,这寥寥一句对答,已经证明了很多很多。
有一些老道士都听明白了,各自沉默。
那边秦弈当然也听明白了。
当然早有准备,不然来此何干?
他扶着立柱站稳,“呸”了一声,咳出一口淤血,仰天长笑:“晚辈来此何干,此时似乎没那么重要了……话说北冥之时承蒙截胡,看在明河份上不和你掰扯,却已经忍你很久了。今日破阵不够尽兴,既然来都来了,那便请鹤悼真人赐教,看看所谓太清到底有多了不起!”
一个让全天下颤栗的至高等级,却在刚刚出关没两句话间,就被人当面跳脸挑战了。
秦弈疯了。
很多道士心中都泛起这个想法。
却不得不说,有几分佩服。
场中还有一个老道士,当初在焚天岛上被请为仲裁,亲眼见过秦弈打疯了的样子,如此豪情。
如今的他还是一样……挑战的对象已经由同辈英豪,变成了太清。
第一零四三章 太清与我常随身
以理智论,秦弈这番挑战是很不科学的。
他刚刚击破周天星斗阵,声威已经到顶了,单论想娶曦月明河这样的事情,恐怕天枢神阙上下也都只能噤然无声。宗门最强的中坚主力、在自家苍穹大殿的主场内、组成宗门最强的阵法……这都被人破个干干净净,有什么颜面说人家没资格求这门亲?
有什么颜面反对曦月明河喜欢人家?
甚至应该说很多人内心都开始佩服这个男人。
都知道他的修行时间很短,比明河还短,可如今已经踏破神阙,做到了整个神州没有人能想的事情。
大家是正道清修者,本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相反,天枢神阙之内豁达大气的人还更主流,一个集体的风气往往取决于领袖的性情:鹤悼清净不问、曦月豁达洒脱,门人风气受此影响,自然不会趋向什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那一款,相对都是清风朗月的高士之风。
天枢神阙是正道魁首,可不是魔道巫神宗。
最多就是真心觉得道宗不应该搞得这样,这不是针对秦弈和两位道姑而言的,是道不同的问题了,另当别论。具体到秦弈个人身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佩服的。
本来到此为止见好就收是最妙的了。鹤悼属于无心管事的,宗门事宜终究是以曦月的意愿为主。他秦弈只需要对这种场面赔个笑说几句好话,很可能就你好我好大家好,说不定鹤悼还能替你主持婚礼呢。
不香吗?
可他偏偏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挑战了。
本来就有旧怨未消,如今还发现以后的道也不同……那为什么要向你赔笑?
可以打服别人,当然也可以打服你,太清了不起啊……
有很多人忽然想起了目前天地之变的处境——神州寂然,还不都是摄于九婴太清的威压?没有人敢面对太清的压力,没有人敢挑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鹤悼……无非是缺了这样一个敢挥棒指天的硬骨头而已。
鹤悼无意,秦弈有。
秦弈敢指鹤悼,当然也敢指苍穹。
不少道士心中忽然有些隐隐期待起来,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秦弈此来不是纯粹为了求亲的,或许向鹤悼挑战就是他既定的一环。
但终究……如果挑战被一巴掌拍死了,那就只不过是妄人的妄语。
“狂妄。”鹤悼也在这么说:“真以为太清与无相就只不过一纸之隔?贫道数万年不得破的关隘,岂能如此浅薄。”
秦弈呵呵一笑:“你还没在座的诸位干脆,我发狂言,大家直接就上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咳咳。”周围一阵干咳。
鹤悼也笑了起来:“贫道和你说这些,是给师妹与明河师侄颜面。她们不会希望你撞得头破血……”
“等等。”曦月举手:“我想看。”
鹤悼:“?”
明河撇撇嘴:“不就是太清,说得多神秘似的。”
鹤悼:“……”
“哈……”秦弈手扛狼牙棒,另一手勾了勾:“来战。”
鹤悼终于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秦弈,气势也隐隐有了变化。
看在秦弈眼中,鹤悼好像不在那里了……他整个人和这数千里山脉已经融成了一体,一缕清风、一粒微尘,都是鹤悼的一部分。
就连远处的鹤鸣九皋,都是他吞吐的呼吸。
这四周的空气,都在给予恐怖的压力,仿佛每一处空气都是大敌。
这便是道。
天地与我,无分彼此。
在别人眼中或许很神秘,但在秦弈眼中……不就是太清?
打架也打过,虽然打不过……但啪过啊。
多神秘似的?
“嗖!”
狼牙棒越过空间,划出了一道玄奥的轨迹。
劈向的方位不是鹤悼,是虚空。
他必须先破鹤悼与天地无分彼此的“境”,否则连伤害对方都做不到。
空间诡异地震荡起来,四时紊乱,**相倾。
就像是扭曲回了天地未分的节点里。
“咦?”空气中传来鹤悼的惊异声。
其实鹤悼自己刚刚出关都不太适应。这种身合天地的“境”,与其说是对敌,还不如说是自己也趁着对敌的作用力,来加深自己对此境的理解呢。
一般情况下,求道者看见这样身合天地的道境都会有种非常触动的感觉,就像现在周围的道士们,甚至有人感动得跪了下去——不是跪他鹤悼,是跪这种意,这是无数求道者毕生上下追索的东西。
本来在境界的绝对压制下,光论空气的压力束缚都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解除的了,更别提那种初次相见的震撼与感触,都能震得无数修士连动武的念头都起不了,只想着多感受几分,那才是常理。
常规的战局,只会跪倒一片,毋庸置疑。
结果这个小年轻倒像是比他还懂什么是太清,出手就是破境,好像看过很多次了都不稀奇了似的,甚至还知道怎么运用时空的震荡,让他失去这种天人合一。
也是见了鬼了。
你是太清我是太清?
鹤悼压着心中纳闷,伸手一拂。
时空的震荡,他当然也看得破,抹得平。
仿佛有玻璃破碎一样的声音响起,虚空之中泛起了裂纹,秦弈踉跄跌退,唇角再度溢出了血迹。
曦月明河下意识站起身来,神色再也不复之前轻松观战的花痴样,极为凝重。
无相对太清,一击即伤,这种本质的差距很难弥补。但她们没有动……因为大家都看见,虽然秦弈负伤,可鹤悼出现了。
鹤悼重新出现在大殿里,虽然还是若隐若现,可之前那种恍如与天地一体的感觉也已经变得很淡了。
这是……力量不及,但在法则上的拉扯居然没有输?他的时空法则,没有被破,反而一定程度生效了。
师徒俩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秦弈哈哈一笑:“再来!”
狼牙棒再度呼啸而过,这回砸向的是鹤悼的脑袋。
鹤悼眼里终于闪过怒意,这年轻人是不是太小觑太清了?
秦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小似的了,抡着棒子直接冲进了……鹤悼的袖子里。
神通,袖里乾坤!
秦弈没有变小,只是鹤悼以自身为界,演化乾坤……
境界不到,那就永不超生。
孙猴子都没逃过的一招。
秦弈眼神冷静,就在进入袖子的刹那间,身化为二,一个承受袖里乾坤的黑洞吸力,一个强行时光倒回,倒带一样飘退。
鹤悼的袖子里飘出一根头发,真正的秦弈倒跌而回,踉跄了两步便即站稳。
许多道士看得目眩神迷。
这才是斗法!而不是喷火打雷!
鹤悼有大神通,不足为奇……可这秦弈修行才多久,他哪来这么多手段?
鹤悼看着袖子下方飘出的头发,微微一笑:“真是好手段。假以时日,太清这道门槛对你怕是不难……”
秦弈其实手臂都微微有些颤抖,力量上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他借机恢复着,口中道:“多谢夸奖。”
鹤悼淡淡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人间灵气不足以支撑你突破的门槛?”
秦弈道:“这便是你有意上天的原因?”
鹤悼没回答这个,只是反问:“莫非你无意太清?还是自以为天才绝世,凭人间这稀薄的灵气就可以?”
秦弈仰首望天,半晌才道:“我这一路上,见过很多这样的拷问……很庆幸,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
鹤悼微微眯起眼睛。
秦弈看向他,认真道:“我倒是想提醒前辈一句……一旦封了神,或许就再也做不回人了。”
第一零四四章 时代的交替
鹤悼闻言笑笑,似乎根本不放在心里。
秦弈也知道说了没用,走到这一步的,谁不是有自己极为坚定的想法,不可能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交流,甚至都不是为了交战之中去动摇对方的道心之类,只不过纯粹是“我想说”。
我想告诉你,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包括鹤悼会对秦弈这么说,也是觉得“换了我是你,估计会上天”。
也是对各自之道的简短交换了……但南辕北辙。
秦弈冷笑道:“你融回了恶念……恶倒是压住了,却凸显了其它负面。”
鹤悼淡淡道:“哦?”
“那是怯懦。”秦弈慢慢道:“当年下凡,开宗立派脱离束缚的雄心;当年妖劫,力挽狂澜定鼎神州的壮志。那一年的天下第一宗,那时候的天下第一人……如今不过是个修行场上的奴隶,你怕了这数万年的苦修,害怕再走一次相同的路,居然还以此劝我!”
说到后面,声若雷霆,群山皆震。
满座寂然无声,很多天枢门人心神都被牵引,有些气血震荡的难受之感,修行底的差点要喷血。
这倒不是秦弈欺负他们,而是心情激荡之下的怒意,已经引发了环境共振。
也有人心的共鸣被引动。
天枢神阙……已经渐变,不复当年。
从鹤悼执念不成,求而不得开始……整个味儿就变了。
曦月坐在椅子上,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差点捏出了裂痕。秦弈的话,又何尝不是曦月的话?
“懦弱……”鹤悼笑笑:“你身具天帝人皇血脉,传承混沌源初之法,手握天枢演化之兵……世间缘法,你已极矣……你无需经历数万年头破血流的痛苦,当然可以夸夸其谈,并不腰疼。你说你硬骨头,贫道眼里你倒像个何不食肉糜的。”
“咦,这么一说好像有几分道理哈。”秦弈也笑:“但前辈好像忘了,你刚刚才说过,世间灵气或许不足以支撑我的突破了。”
鹤悼道:“贫道突破之后,世间灵气越发稀薄。总量或许感觉不太出来,但质量确实已经隐隐不够……只是你没吃过亏,认为你可以……希望万载碰壁之后,你还有如此信心。”
“我倒不是有信心。”秦弈笑道:“只是我始终认为,就算我不太清,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从来不是我活在世上唯一追求的东西,甚至在一堆追求里属于优先级比较低的一项……肉糜?是你想要肉糜,我若有道侣相伴,那便一碗清粥足矣。”
鹤悼不语。
这才是本质道争。
不是秦弈得到太易,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他秦弈根本就不执着修行,不执着永生,那又怎么会被困扰?
无欲则刚。
如果从这个方面看,秦弈倒像个修道的,他倒不是。
秦弈缓缓提起狼牙棒,直指鹤悼:“说你懦弱呢,倒不是单纯因为你害怕无法突破的事……我在想啊,你居然就没有想过,打上天宫,占据灵气,却只是想要和光同尘,靠人赐予?枉称天下第一人,白突破了太清,你还不如别突破呢,这点出息!”
鹤悼终于微微色变。
狼牙棒忽然在他眼前放大,如同跨越了时空。
不再是尖利的狼牙尖刺,而是恒星闪耀。天空贪狼,在这一刹那黯淡无光。
“天枢!天枢!”不少道士失声惊呼:“这真是天枢星!”
秦弈知道自己此时不是鹤悼的对手,如果不靠流苏帮忙就想赢、或者至少打平的话,那就必须利用各种势。
没指望道争辩论能乱鹤悼之心,在道争的过程里,秦弈一直默默在沟通此地阵法,这才是杀器。天枢星本来不是苍穹多重要的星,至少地位比起太阳太阴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然而此地是天枢神阙,他们的阵法核心是以天枢为引,只要手握天枢,就有可能主导他们的大阵,发动天地之力。
恰好此时鹤悼还意外地真的有点小小的心乱,势之消涨,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击不能破敌,那就只能叫老婆救命了。
周天星斗,汇聚一击。天枢神阙自家的阵法,在这一刻却尽为秦弈所用,反而用来攻击他们的宗主鹤悼。
一种极为讽刺的意味,在每个人的心中泛起。
所有人都想起之前秦弈似是无心所言的那一句:“我倒觉得我挺适合天枢之名的。”
真正的天枢临神阙,就像此时场面上炫目的星光冲向了衰朽。
不仅是星光……秦弈不仅仅依靠天枢神阙自己的阵法,还融入了他本人的最强之击,混沌之力。
这是远超于他自身实力的一击。
在所有人眼中,就像是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初,流星坠于世界,天地大爆炸的那一刹。
那是连回到那时候的流苏都差点没扛住的爆发。
鹤悼可以么?
鹤悼身前出现了一把长剑。
太清vs无相,竟然被逼得动用了本命法宝。
没有人看得穿这法宝怎么运作的了,连曦月明河都一时看不穿,人们眼中只有一片茫茫的炫光,耳畔都已经被“轰隆隆”的爆炸交击震得没有了声音。
失明,失聪,连神念都被僵化禁锢,那是这场震荡之中的时空之力,已经把整片空间割裂成独立的存在,就像是用刻刀雕出一副永恒传世的画面。
曦月明河事先都没想到有这样的一击,她们脑补中秦弈要打鹤悼肯定会借助流苏的力量,不会玩成这样……可秦弈刚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居然真的拼出了这样的一记,让她们都猝不及防。
下一刻两人同时冲进了白光之中:“秦弈!”
鹤悼:“……”
一个师妹一个师侄,在这种生死难辨的交击中冲进来,喊的是秦弈……
家都被偷了。
这数万年苦修,到底图个啥……
白光之中的画面并不奇特,实际就是秦弈的狼牙棒劈在了鹤悼的剑身上。曦月明河冲了进去,驱散残余的能量震荡,一左一右扶住秦弈,急道:“没事吧?”
狼牙棒里钻出一只小幽灵,神色也极为复杂地看着秦弈,低声道:“没啥……道基未损。准备双修就是了。”
秦弈咧嘴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栽倒,已经伤得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曦月明河左右扶住,转头去看鹤悼。
鹤悼依然站在原地,只是手中长剑神光渐渐消散了,变成了凡铁,又变得衰朽,最后锈迹斑斑。
岁月。
他的本命神剑,都没能扛住秦弈的大爆发。
与此同时,他的头发变得雪白,脸上有了些苍老的皱纹。
那太清之意开始崩颓,眼见的似乎开始跌落了。
未曾稳固、刚刚突破出关的太清境界……跌落了。
并非道心崩溃导致的跌落,而是被秦弈的时光之道扭回了原点……他还能复苏,但曦月明河都觉得,他说不定复苏不了了。
因为这一刻他的道心真可能出问题……
牛逼哄哄的出关,天下第一人,万古第二个太清……出关没一炷香,被一个无相年轻人当面跳脸,喷得狗血淋头,然后……打平了。
一个受了重伤,但道基未损,一个暂跌境界,确实打平了,甚至可以说秦弈赢了。
这种心理上的打击,说不定会让鹤悼从此崩颓。毕竟他真的不是当年雄心勃勃的鹤悼了……融回恶念之后的“懦弱”,秦弈的抨击本来就指向了本质。
他还有没有那份再来一次的心气?
那是以后的事了,说不定鹤悼不受影响也未可知,曦月明河都没有心情去理会默立原地的鹤悼,两人都手忙脚乱地给秦弈塞丹药:“干嘛这么拼……这是什么必要的决战吗?”
“因为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啊。”秦弈有些虚弱,却笑得很开心:“不揍他丫的,我念头不通达。”
师徒俩无语地对视一眼,心知不纯粹是如此。
如果是这样,流苏可以出手啊。
他都没让流苏出手,本质上这不是私怨。
是宣示。
宣示移星换斗,宣示新老交替。
宣示当今天下的主角,是我秦弈。
第一零四五章 一梦黄粱
一场本来预计中是为了面向天枢神阙门人的立威之战,变成了太清之战,变故始料未及,却也不超纲。
鹤悼也是天枢神阙门人……没毛病。
但也就意味着……天枢神阙真的被打穿了,比原先计划取得的战果还强百倍。
鹤悼的威望,无论是神阙内部威望还是天下人望,一旦传出去,那就几乎是被一战打没了。
在曦月全面靠向秦弈的背景下,这时候的秦弈要统治天枢,估计愿意认账的人都过八成。
当然秦弈此时并没有这样的闲工夫,他伤得都不会动了,被明河抱着直奔她的山峰疗伤去了。
鹤悼原地站在主殿,周围是数百宗门核心,各自沉默,一言不发。
曦月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师兄……”
鹤悼无神的眼眸动了动,转头看向曦月,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宠辱不惊,是基本功。鹤悼并没有因为“丢脸”这一项起什么涟漪,此时的他境界跌落,陷入的是一种质疑。
“师妹,我错了么?”
曦月默然。
“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修仙问道,每个人都在求超脱,我若是个散修,自行其是,根本不会有人说我错了。”
曦月终于道:“但你不是散修。”
鹤悼笑笑:“世人给我强加了过多的期待,包括你。”
他顿了顿,续道:“我与你不同,我本是天宫人,虽然下凡之后有了独立之心,千丝万缕并未斩断,你心中有数。”
曦月叹了口气:“是。”
鹤悼慢慢走出主殿,曦月便陪他走在身边,两人一路到了殿外山峰,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
远处仙鹤徘徊,依然过不了山巅。
看了好一阵子,鹤悼轻声开口:“曾经我以为,太清之后便可真正与天宫分庭抗礼,或许也没那么高大,仅仅是为了证太清,只是为了太清……但数万年来,近乎绝望,什么办法都试过,什么手段都愿意去用,但那道关卡纹丝不动,就像无法逾越的山峰。你看那鹤……你感觉到它的绝望了么?”
曦月低声道:“可以理解……感同身受。”
“不,你没到那时候。”鹤悼摇头道:“不过我也知道,你是放弃了潜修的时间,做了太多的事情,没有你的操持,天枢神阙没有今天。如果你跟我一样,那说不定万载碰壁的人就成了你。”
曦月道:“但我与秦弈一样,并不觉得突破太清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便是为了镇压世间魔道,我操持发展天枢神阙也有极为重要的意义。若为此耽误修行,曦月愿永不太清。”
“此即人各有志,也是你与秦弈道相合。”
“是。”
鹤悼转头看了曦月一阵,忽然道:“你的道途,有所改变。原先的悠悠月照、静观乾坤,改修了自我挥洒之途。”
“原先不太适合我,矛盾难言……但我既然靠这个踏入无相,自然没有那个底气去改道途。然而让我崩溃的是,收个徒弟本来是应该印证你我之道才对的,她是冥河,正合天心,结果她找起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师兄你知道吗,那时候我道心都差点崩了,开始怀疑人生了都。”
鹤悼:“……”
这就是你抢你徒弟男人的原因?
曦月笑笑:“我就在想啊,我们之前到底印证的是什么玩意?嗯,虽然也许师兄你是靠这一套证了太清,证明这一套也可行……但至少可以证明这一套不是唯一,既然不是唯一,我当然应该考虑更适合我的方向。”
鹤悼颔首:“你本就是天才。”
“倒也不全是……”曦月转头看了看明河山峰的方向:“得人皇提点,方有所得。”
“人皇随身,混沌印证。”鹤悼淡淡道:“天人之战,本来就该是他们的事情。”
曦月问道:“师兄这话的意思……”
“天枢神阙,一直是你在管,此后便交付于你。”鹤悼笑笑:“若有天地之战,居中者当是秦弈,我鹤悼从来就不合适。”
曦月沉默片刻,有些警觉:“师兄,不要告诉我你还想上天。”
鹤悼哑然失笑:“我想去云游。”
曦月愕然:“云游?”
“是。”鹤悼看着远方云雾,低声道:“数万年执着,撞破了南墙,却似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长什么模样。可笑教导别人不可执迷,内心却知道自己才是最执迷的那一个,甚至这场执迷已经成了人生的意义……真是讽刺。”
“如今呢?”
“如今好不容易太清,却一炷香的功夫就掉回去了。哈。”鹤悼笑道:“似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
曦月细细咀嚼片刻,低声道:“我本以为你会恨。”
“有人会恨,有人会沮丧,不同的人所得不同。”鹤悼笑道:“我的所得颇为有趣,愿与师妹分享。”
曦月后退一礼:“愿闻道。”
“就是那种……得到过了,没啥遗憾了,好像也可以去死了,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算不算。”
曦月失笑:“可能……也可以算吧。”
鹤悼悠悠道:“其实吧……折腾了几万年,发现也就那么回事,期待过高,感觉不如预期,反倒有了落差。居然还能被人越级揍下来,家都被人偷了,你说这几万年图个啥?”
曦月:“……”
鹤悼又道:“本来还想着,没想象中的厉害,那是初入此境,还不够……还要再往上瞧瞧,这便是我想上天的原因。可既然跌落了,好像也就那样了,那憋着的一股劲儿散了……就像黄粱梦醒一样。”
曦月微微颔首,可以理解这种感觉。
其实还是本性决定的,鹤悼不是魔道,归根结底是道德清修之士,戾气很少,甚至认为恶念是很讨厌的需要割裂掉的东西。再怎么融合回来,也不可能反而成为主导。
当初师兄妹能同心协力一起建立天枢神阙,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甚至还有恩义。
只是道途走下去,有了分歧。人各有志,仅此而已。
曦月万年来没法翻脸,也是因为这个。如今这种结果,似乎……不坏。
师兄妹安静下来,又一起看了一阵山间云雾。云雾祥和缥缈,早已没有了之前争战的紊乱沸腾。
看了好久好久,鹤悼吁了口气:“既然睡醒了,倒不如到处看看,我这几万年来错失的遗忘的世界……如这缥缈云雾,仙山白雪。神州灵秀,大荒万族。师妹莫说我怯战逃避就好……老实说,我就是个道士,那些事情关我屁事。”
曦月再度一礼:“恭喜师兄得道。”
太清了,曦月没恭喜过。
放下了,曦月恭喜得道。
鹤悼也细细咀嚼了一遍,微微一笑,丢过一个瓶子。
很眼熟,当初封印恶念的那个。
曦月愣了愣:“这是……”
“恶念我已融合回来了,这瓶子之中还残余当初吞噬各家法则的感悟,证得太清多赖于此。剩下的于我不合,本欲毁去。我看秦弈修混沌道则,不知道他需要不需要。需要的话给他参悟,不需要的话毁了便是。顺便……北冥的事,很抱歉。”
鹤悼丢下最后一句,身下忽然出现一只白鹤虚影,乘鹤而去,眨眼没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第一零四六章 尘埃落定
鹤悼归去,神阙寂然,曦月回到大殿中,看见的是一片人心惶惶。
她笑了一下:“师兄得道云游,是喜事。都各自归位修行吧,哭丧个脸干什么?”
有人道:“可是宫主,如今我们天枢神阙的实力……”
“实力很弱么?”曦月奇道:“原先师兄什么事都没做,有他没他有区别么?”
众道士:“……”
曦月懒懒道:“无非是你们心中有个定心丸罢了。可惜他出关想的是上天,这可不是什么定心丸……莫非你们也想上?”
天枢神阙也许有人想上,但此时没有人敢表露。
或者说,如果鹤悼振臂一呼,上天的可能会有一大群。毕竟别人家乾元称霸一方,他们家乾元也就是个管事,在地面做个管事和在天宫做个仙官有什么很大区别嘛?跟着宗主去混灵气资源不香吗?
之前天枢神阙一直没有定下调子,都是在等鹤悼的意思。曦月最多和自己的亲信交换过意见,整个天枢神阙是根本没开过相关会议的。
结果鹤悼出关不到一炷香被人锤走了……这回……
这回当然是以曦月的方向为主。曦月明摆着反天,那么想上天的人没了主心骨,根本不敢表露。
表露说不定就要被清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曦月这么问,不少人都嗫嚅道:“当、当然不想上。”
曦月环顾一圈,似笑非笑道:“老实说,师兄若上了天,带着诸位说不定能成一个不小的势,或许挺划算的。但如果哪位乾元自己上去,那是真正的当狗,可没有现在的逍遥。不要有什么侥幸——顺便提醒诸位,如今的天帝是九婴,九婴是妖,而且是凶戾之妖,不是龙凤祥瑞。”
不少道士色变。
这里很多人降妖除魔一辈子,那心态可没法轻易扭转,去做一个妖魔的下属?
不是,妖魔称天帝?凭什么啊!
要说是龙凤的话,可能有些人还能接受,九婴?
那是大家日常遇见也要降妖除魔的对象好不好!
“我们自己降妖除魔一辈子,内心根本受不了这个,这且不提。单论九婴那边,真能给我们什么好待遇?想太多了。”曦月随意踱着步,随手拍拍经过的一名道士肩膀:“想不想去试试?”
道士浑身一抖,大怒:“宫主忒也小瞧门下了!若九婴在面前,贫道一剑捅它九个窟窿!”
“这便是了。”曦月回到主座上,锐目扫过一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本座不想强求谁,如果还有想上天的,请便,本座绝对不拦,甚至还送灵石路费,大家好聚好散。更不清算你们留下的弟子,依然视如自己人。如何?”
群情汹涌:“宫主说的什么话来,真当我们没点骨头么?”
就算还有个别想上天的,这种群情之下也不可能被人戳脊梁骨,全都道:“宫主莫要说了,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听妖魔吩咐。”
曦月淡淡道:“这话可不是口头说说……须知可能真的要死,连我在内。”
气氛静了一下,那玄若道人将拂尘一折两断:“枉称天下第一宗,修行了一辈子……被人凌辱上门娶师父已经够让人钻个地缝了,若还去跪在妖魔面前,那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作甚!”
曦月:“……”
众道士:“……”
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别提这个……
曦月如坐针毡:“那个……我去看看他的伤怎样了……”
看着曦月逃命般消失,道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微微苦笑。
老实说,当个内奸什么的,也不是没人闪过这种心思,但越想越不值。
还是那句,凭什么啊?
死了算了。
想想初出茅庐的明河诛妖的凌厉……其他道士只会比她更凶残。大家那种一辈子降妖的心态真没法说跪就跪,天下第一宗的骄傲也不是说丢就丢。那是颠覆了自己整个前半生的事情,灵气资源再诱人,还真盖不过去。
没鹤悼带头跪的话,天枢神阙的思想统一那就远比魔道简单。
不过魔道也不难,思想不统一,就统一你们的命。这时候的玉真人和孟轻影都快要杀了半数下属了,整个幽冥血流成河,两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死就死了,别说宗门实力大降,那又如何?无相尚在,就是万象森罗。
正魔意识形态不同,就是如此分明。
…………
曦月内心推演了一下觉得天枢神阙应当没什么问题,联系到之前卜卦的结果也是个好征兆,个别人心有问题也无碍大局了,一路心情不错地飞向明河的山峰,去看看秦弈的状况。
其实以往明河都没有独立山峰,一直跟着师父修行的,一只乖宝宝。
觉醒冥河之后,突破无相,这事件就大条了,天枢神阙专门划了一座独立山峰给她开府,实际也是让她开一脉之宗的意思。不过时日尚短,明河还没开始收徒,也没那心情。
就算以后也未必有这种心情。
但作为安顿秦弈疗伤的地方,倒比第一宫或者原先的客院还适合得多,少了人多眼杂,僻静清幽。曦月都看得有些妒忌,她自己的洞府都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
到了明河的山顶,曦月一眼就看见徒弟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坐在崖边,跟朵可怜的小白花似的。
曦月莫名其妙地降下云头:“怎么啦?别告诉我秦弈出事了。”
明河傻愣愣地抬头,看见是师父,眼睛眨巴了两下,“哇”地一声钻进师父怀里:“我没打过那个臭女人,被她赶出来了。”
曦月:“……”
这什么和什么?
在自己宗门,自家洞府,被外来的女人赶出来,蹲外面……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你堂堂冥河……”
“那鼻孔人恢复太清了啦!”
“太清了不起啊!”曦月暴跳:“秦弈揍得太清,我们师徒揍不得?走,师父帮你去打人。”
“等、等等。”明河拉住师父的衣角:“他们现在在双修……”
“……哦,那没事了。”
师徒俩你眼看我眼,都觉得对方脑袋有点绿。
他们在里面双修……自己师徒帮他们看门?
要不要吹箫一曲表达一下心中喜悦?
“算了,不哭不哭,师父抱抱。”曦月把徒弟搂在怀里安慰:“等他们完事了,师父帮你揍她。”
明河陷在伟岸的胸怀里,有些羞耻:“放开啦师父。”
“这有什么的?小时候你最爱这样的了。”曦月撇嘴道:“小时候多乖啊,现在动不动凶师父。”
明河撇嘴:“那地方是很舒服啦,所以你用来勾搭我男人?”
“他是很喜欢……”
明河瞪眼。
曦月投降:“咳……和里面那个赶你出来的鼻孔人比一下,你就知道师父有多好了。”
明河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不生师父的气了?”
“还生什么啊,昨晚都叠……算了。”
曦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徒弟,两人并肩坐在崖边,迎着雪山寒风吹拂,看着天色渐渐黄昏。
大小道姑,雪山夕阳,晚霞漫天,静谧红颜。若有仙家妙笔,这便是一幅美轮美奂的仙家画卷。
画卷之中传来声音:“我们要结盟才是,我跟你说,妖城那边也有一对师徒,那妖精程度,你若还是这样懵懵的要输得找不到北。”
“……我不觉得需要跟人比这个输赢,师父。”
“那你就一直受气去吧,比如被人赶出来什么的。”
“……”
“正事算是差不多就这样了……师父明天帮你主持一个结为道侣的双修礼,让那鼻孔人抱着棒子气得跳脚去。”
“然后我也帮师父主持?”
“没有错,做道姑呢,优势就是自家人可以互相主持法事。”
“师父……”
“嗯?”
“从脸皮论,你和秦弈真的天生一对。”
第一零四七章 无相圆满
里面流苏赶走了明河,一是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哪怕那是明河……二是因为她觉得现在秦弈这个状态还是别乱来,她亲自调理修行更有把握一点,别人还是不要瞎掺和了,哪怕那是冥河……
哼,管你什么河。
这趟好好把握,有可能助秦弈冲到无相巅峰。
毕竟这种战局只要能活下来,可想而知对任何人的好处都很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勘破周天星斗,进窥日月天穹,这是知。
集天地之力,融混沌之威,力战太清而俱伤,这是用。
大道之合,无非如此。
如果从中不能得到长进,才叫见了鬼的事情。
无非还是能量不足罢了,当今的灵气是确实不行了,如果是远古那样的环境,流苏怀疑秦弈光是这波都有可能冲一冲太清坎。
太清坎有点梦幻,反正助他把无相修到顶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能量的话,自己体内还存了不少天演流光之能,尚未消化,可以再分他一点……
流苏脸红红地骑了上去。
外面还有人呢,真是的……
不管了,以前都是我看你们,你们也在外面听一回。
哼。
说是这么说,洞府之内想要传到外面,除非故意喊。流苏可没那么不要脸,换了程程说不定可以……
总之外面大小道姑坐在崖边,看着太阳下山,星月升起,里面还没完事儿,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师徒俩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雪山风大有点冷,很想进去……话说自己上的时候赞叹他的功夫,希望再久一点,轮到这种时候就恨不得他快一点,半盏茶之内完事就行了,那么久干什么?
这就是人呐。
正在师徒俩都有点等不住想要闯门的时候,洞府之中气冲牛斗,星辰呼应,如尊星主。
“无相圆满?”曦月豁然站了起来,愣神了一阵子,又自嘲地笑笑:“老娘这辈子修到狗身上去了。”
明河道:“嗯,你的太阴之力修到……身上去了。”
曦月眨巴眨巴眼睛。
你骂谁?
好爽啊。
明河悠悠望天,低声道:“不说太清,若论无相圆满,对你也不难的,师父……幽冥之意,你真的不要吗?”
曦月沉默片刻,伸手:“拿来。”
明河撇过脑袋:“下次,下次一定。”
曦月懂了……也是靠和他那个……中转融合,可比自己修行体悟得快。
她也啐了一口:“怎么感觉他像个中转管道似的,什么都能通过他转。这就是混沌吗?”
明河道:“师父,若按幽冥意,这叫归虚。按我们道家意,这是六爻。”
六爻,宇宙万物,时乘六龙以御天。
曦月悠悠道:“那这个御字……就很灵性了……”
里面流苏也被御了。
“你、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跟牛一样……”流苏锤着他的肩膀:“你伤还没好呢吧!”
“这点伤,不碍事了……倒是你的天演流光……”
“我够用。”流苏梗着脖子道:“就算不够,打上天去拿就是了,灵气这种东西还怕没有?”
秦弈咧嘴一笑。
正如之前他和鹤悼争执的,靠人给?要灵气不会自己去要啊。
说来这种意识,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眼前这个混世魔王几分影响。
“棒棒。”
“嗯?”
秦弈低头轻吻:“谢谢你。”
流苏安静下来,软软地躺着,半天才道:“是你自己的本事。”
也许曦月明河之前也没意识到,这俩住在客院好端端的怎么都打到雪地底下去了,就算要练功又何必急于一时?
事实证明,还真就急于那么一时。
不然突兀面对鹤悼,绝对讨不了好。
没有这两次与太清的对练,秦弈能比鹤悼还熟悉太清?
踏破神阙的看似秦弈自己,流苏好像一直都没有出手,但她从来都在。
包括她寄身的棒子,都是此番至关重要的钥匙,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日。
当然内鬼的意义也非同凡响,若不是曦月给了天罡北斗阵的试炼,他也没法那么简单的反控大阵去打鹤悼。
这场胜利是多方融合的结果,稍微少了一环,有半点偏差,都不会取得如今的战果。他秦弈只不过是负责把它们发挥出来,所幸不负众望。
俩口子没再多说什么,柔情蜜意地做了一阵爱做的事,互相满足了些,流苏才慵懒地靠在他肩窝里,揪着自己的发梢在他胸口画圈圈:
“天枢神阙,算是定了,接下来要怎么统合,曦月明河会处理。你打算在这里做多久姑爷?”
“呆个两三天总是要的吧。”秦弈犹豫了一阵:“其实天枢神阙是值得多留好几年的地方,只是很可惜如今没有时间。”
流苏也赞同这个说法。
天枢神阙很了不起。
虽然对她来说,是后辈的鹤悼曦月等人折腾出来的,离她水准的“大道”还有一段距离,但印证参考意义真的很大。
可以说是这世间万年的大道代名词,当年刚出山时,一路参详世间修行之变,到此算是抵达终点。
秦弈在此才多久就颇有所得,她在此同样也能有所得,尤其对参考瑶光之道有非常特殊的价值。
要不是因为八十一天之限迫在眉睫,说在这里好好住个几年研究一下都是完全值得的,可惜如今只能择其重要的先做参详。
比如鹤悼长期闭关的紫薇殿,内里都是天枢神阙最核心之道,流苏很感兴趣。
另外……里面还有一块石墩。
若回头拿了程程妖城那块,秦弈就有四块……说不定都不比天宫少哪去了,这说不定会是分庭抗礼的基础所在。
“也好。”流苏悠悠道:“你和她们举办个道侣仪式,名正言顺用天枢神阙的东西,我去紫薇殿玩玩。”
“?”秦弈奇道:“总感觉你这话另有所指?”
流苏似笑非笑:“她们想和你结道侣仪式,互相主持,让我在旁边看着,哼哼,当我是个棒槌吗?”
秦弈目瞪口呆。
你刚才在做事的时候难道还在分神偷听别人私语?
流苏起身披衣:“反正仪式这东西,说无聊也无聊,说重要也重要,终归是一个女人的期冀,你别负了人……我才懒得跟她们罗里吧嗦,举办一百次仪式把脑袋都磕破了,本棒也是最大的!”
秦弈:“……”
流苏穿好衣裳,忽然旋身而回,托腮支着秦弈的胸膛看了他好一阵子,忽然道:“时乘六龙以御天,原来还有这个卦爻……很好,反正我也是最大的,你努力御天就是……我看好你哦少年。”
“???”秦弈一脸莫名其妙,从来和流苏心意相通的他,这回发现怎么听不懂了呢?
第一零四八章 归属与烙印
次日,天枢神阙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奇葩的变革。
不是没了宗主,宗主现在就是曦月。这份宗主传承连个继任仪式都不需要,反正万年来都是她当家,什么令牌信物全都在她身上,说是就是了,谁都很习惯。
这个变革没啥,大家服气也乐意。
但是秉持忘情绝欲的道家清修之地,居然开始组道侣了。
一组就是两对,两对一共只有三个人。
新任宗主曦月,少主明河,与同一个男人结为道侣。
这不仅是违反道家清修的事了,还违反了世之伦理,传出去要变成笑柄的那种。
天枢神阙上下的表情都跟吃了翔一样,就算最忠诚的亲信门人都表示拒绝观礼。打服了是打服了,咱不说话,不看不问当不知道,这总可以吧!
然而在宗主圆瞪的凤目之下,还是无奈耷拉着脑袋参加了典礼。
真正参加典礼的时候,倒发现场面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不是一拖二那种刺激所有人眼球的场景,实际还是曦月高居主位,秦弈明河相对站在面前。
“所谓本座也和秦弈结侣……”曦月在主位上淡淡开口:“这事情我们内部知道就可以了,一会明河也会给本座主持个简要仪式,或者你们谁来也行,本座好歹要个祝愿……总之不需要大张旗鼓三人一起,你们对外也不必说。”
道士们愣了一下,继而狂喜:“真的?”
“……我虽无相,但不代表宗门颜面都可以不要。”曦月平静道:“最少不能让左擎天笑话了去,你们对外还是说那老贼造谣,我们家只是明河与秦弈两情相悦。明河本是幽冥主,既非道家之传,也非我神阙所能约束。如此不违道家意、不违人伦理、不违宗门法,谁都管不着。”
“对对对!”众人乐坏了:“宗主英明!英明!”
所以说人活着还不就是争个面子嘛……
一旦知道宗主还是打算遮掩一下,不对外丢人,人们那种抵触情绪瞬间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是连封口都不需要,哪个沙雕会出去说啊!
有人大嘴巴说了,大家不认就行了,只要宗主意思在这,那不还是个谣传?
这会儿人们连实质还是师徒共侍一夫都不在乎了,反倒纷纷祝福:“那就衷心祝愿宗主与明河师妹与……秦施主,阴阳相合,道途并进。”
道侣的祝愿都和俗家结亲不一样……秦弈站在那儿,看着前方明河红彤彤的表情,和坐在上面臭着一张脸的曦月,暗道此来终究是圆满结束了。
二十年的小道姑拉锯,以及岳姑娘奇葩的插曲,至此终于画下了圆满的句点。
曦月的改主意……倒也不全是改主意,或许原先她都没考虑清楚。当与徒弟坐在崖边吹了一晚上冷风,把处境考虑明白了,自然就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历来在乎这个宗门,自会考虑折中之策。
或许这就叫不得超脱,但秦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是有情人的表现,本质和自己一样,放不下恩义与责任。这不应该成为道途的阻碍,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该是源动力才对。什么都不管如鹤悼,可不见得是个好教材。
棒棒也说,曦月太清有望……
寻寻觅觅,一直在辩论的道途之争,终于可以休矣。
人们的道途,终究都在红尘。
有趣的是,最早让他兴起这种道途之辩的人,就在眼前。
“秦弈。”明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定睛看去,明河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感觉你隐有道境。”
“确实在想道途之事。”秦弈握着她的玉手,微微一笑:“便如当年初见,那遥挂天际的明河,终于坠入了凡尘。”
明河也微微一笑:“是,你赢了。当你就代表了道的时候,神阙便在脚下,我便在你手里。”
明河的性子难得说情话,或许也是这种类于“婚礼”的氛围让她有些动情。
秦弈也被说得有些动情,低头吻了上去。
明河闭上眼睛,热烈地回应。
不是别人婚礼上的道姑朋友了,是新娘。
曦月抽了抽鼻子,咕哝:“快点下一流程,等会轮到我了……”
明河:“……”
仪式本身并没有什么需要细表之处,无非是让秦弈感受了一次有别于俗家结亲的道侣流程,还连着两次。其实无论是哪样形式,本质都是一种对“亲朋好友”的交代,各自有了托付的社会证明,从此便有了归属的烙印。
这种归属之意,在表现上就非常明显。
在此之前,曦月明河虽然都已经和他成就好事,甚至口头都公开了,但就是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卿卿我我。在客院亲了一次被人看见了,跑都来不及。
但这一回仪式之后,师徒俩就公然左右挽着他的手,笑眯眯地面对全场,非常自然。
别人的反应也变得非常自然,好像理当如此。
不如此,别人反而会怀疑你们这对道侣是不是有问题。
烙印就是这么明显。
秦弈一边对道士们打着哈哈,麻着一张笑脸接受祝福,一边在想,妖怪的思维另说,人族的话,大概只要是女人都很重视这个吧。就连曦月看似随性,其实也很在乎这个的,因为缺了这一环,就只是偷情。
那么是不是要给其他没办过仪式的都补一个?师姐轻影估计都会很感兴趣……
唯一不想要这玩意的好像是流苏……
她根本就不想和秦弈一起见仙迹村的人,感觉这等于宣布自己被人骑了,很丢脸……世间万古,估计也就这么一个奇葩女人。
但她也有在小空间里两人相处的红烛相照,也有隐居小城时的艾魏小夫妻认证,对她来说,不知是否足够了。
“婚礼”闹腾了几个时辰,道士们终于各自散去。“新房”之中剩下一对道姑师徒,红烛相映,面若红霞。
再怎么正规仪式,终究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师徒俩和他一起留在洞房,也不知道背后会有多少人嚼舌根。但即使是装模作样地各自入内,别人心中也知道总会有一起的时候,还不如少啰嗦呢,反正大家是道侣,行房是为了修道,嗯确信。
真的是为了修道。
明河要把幽冥意渡给师父,曦月要把太阴意渡给徒弟,中转站就是秦先生。
反正都要做,管别人在想啥。
就在秦弈身沐明月,不知人间几何的时候……流苏在紫薇殿中看着大殿穹顶的星图,皱眉沉吟。
“原来如此,以星轨之迹,勘三界之序……本质上,是以周天星辰,人间万灵,九幽地狱,构建一个稳固循环体系,或可消弭时空裂隙,隔绝天外之侵。”
“她的构思还是很完整的……此时若有天外之敌,最直接的灭敌手段或许是……祭炼幽冥?使三界归一。不知是否来得及……”
“若不论整体之效,拆分去看的话……这套体系之中,掌天时者,其力最盛。也是她的私欲所在……”
“所有星辰,赋予神位,构建诸天之治,便是现在九婴号称的仙官了吧。话说这货所有东西都是效颦瑶光,等瑶光修炼完毕,光是后手都能玩死它啊……九婴不可能看不明白,它应该会有自己的改变。”
“瑶光把枢纽放在北斗,只是因为姓名偏好所致,天枢神阙便是依此传承的……而九婴多半会转移核心,另选一组更适合的为核……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会改用七曜五行?是了,昆仑虚的先天五行,他搬上去了……那么还缺的是……”
“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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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书玩梗是挺多,有收到不少相关批评,整体我承认,主要这书风格更偏向轻松逗趣,梗相对玩得多。还会有一些漫画风,偶尔会吐出与背景不符的二次元口吻,这是有意的,可能有兄弟不喜欢这类风格,也可能有人姨母笑,这个各看口味。
但我忍不住也想说,我虽玩梗,但很少不分人物的乱用。请先分清楚,很多时候人物说的只是普通俗语而不是梗。比如连战争都有的“偷家”比喻,啥时候变成网络竞技梗了?我曾祖母活着的时候都会说的“这波难熬咯”,这波也成网络用语了?先有电竞后有天?
全书有很多类似地方,不是针对一两个兄弟说的。请先明白,摘星辰首先改自唐诗而不是唐三,各类特殊火在佛道典籍就有了而非土豆首创,这波与偷家都是形象化俗语,真就xx呗是地方俗语,“啊这”更可能诞生自人类有语言的第一天。别搞得写古人说句口头俗语还得回避一下网络红不红,否则就是用了网络用语,这里出戏那里尬的。玩我呢?
今天有三更。
第一零四九章 狗子的诱惑
此时的建木,实际已经爆发了激战。
八十一天,如之前秦弈已经想到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节奏性的时限,真按这时限走,就被牵着鼻子找不到北了。
九婴即使要营造一个守诺的表象,也有大把理由去钻空子绕开。尤其是对于妖族,这个时限本来就无关,九婴能突袭妖城,自然也能突袭建木。
妖城如今很麻烦,妖魂古阵纵横、老龙出来了、鲲鹏出来了,九婴自忖一时半会是打不下的,一旦有所胶着,那时候秦弈流苏杀个回马枪,瑶光再不知从哪钻出来,那就会非常被动。
那就先换个目标。
当九婴感知到天枢神阙有变故,疑似流苏瑶光之战的那会儿,就开始着手安排一系列操作了。
建木是它的七曜五行掌控之必须,一旦建木归天,补足木曜,他能掌握的天时之力会暴涨一截,连带着修行都能提升。天帝之位的能力,本来就与诸天掌控力有直接关系,已经不纯粹是“靠修炼提升”这种概念了。
能把诸天之力彻底掌控下来,他的太清层面大约可以提到中期;真能把三界定序,他的太清层面绝对可以达成后期,能否圆满得另看具体情况。
若是当年瑶光做成,以她的基础很可能可以突破太清之上,那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了。
当然无论是掌握天辰、还是三界定序,这些过程本身非常艰难,听起来好像可以大幅度提升的样子,可这条路一点都不比靠修炼提升简单,甚至更难。
征服诸天本就很难,地上还有一群碍事的,自己身边也未必都是可靠的……瑶光当年都夭折在半途,他九婴可以么?
不管可不可以,都要去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建木本身就是开天级的至宝,威能无穷。当年烛龙依托建木之能构建了建木禁地大阵,非太清不可破,龙子借此盘踞数万年矣。
之前九婴拿此地没办法,只能勾结内奸各自图谋,连进入大阵的人选实力都是嘲风貔貅选定了的,委屈巴拉,最后嘲风弄险失败,建木之谋功亏一篑。
更阴错阳差的一点是,当时进入禁地的天磐子,没见到秦弈流苏。大家分兵作战,秦弈流苏在建木内部处理根源,囚牛居云岫在外对抗天磐子,双方并未照面,导致九婴当时并不知道流苏居然现世了……等不久之后流苏在南海比谁都跳的时候,那是她已经成功恢复无相,不怕了。
建木之役大概是最后一丝提前扑灭流苏的机会,过了就没了……没能抓住,这是一种气运,九婴承认自己的气运不是太好。
但还好,现在自己太清稳固,可以做到很多以前没法做的事。
比如强攻建木。
当初那场局,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建木被混沌之火剥离出了寂灭一面,虽没能带走而是被饕餮吃了……但建木也确实因此衰弱了很多。秦弈用貔貅神魂去填建木之灵,算是弥补了一些,但貔貅也就是个乾元,它那点魂力又怎么够?杯水车薪罢了,聊胜于无。
此时的建木还远远未达全盛时,尚处虚弱恢复期。抵抗一群无相或许没问题,然而太清降临,攻破便无悬念。
“轰!”
水火喷吐,四海翻腾。
禁地之阵轰然破碎。
九婴以本体降临,巨大的九头蛇翱翔海天,直临建木,身后尽是怪形怪状的妖兽,猰貐、凿齿、大风、封豨……
面对龙子嘛,大家反正都是妖兽,也没必要变什么人形见面,毫无意……咦?
建木前方,茫茫一片白羽。羽人族全体肃立阵前,月刃闪着寒光,全员纤瘦挺拔的身姿,天使般的容颜,看得一群妖兽很是无语。
说好了妖兽对战的,一群美人儿杵在前面什么意思……
当先的族长……无相?风之灵。
当初秦弈给的丹药终究发挥了效果,过了这么久,羽飞绫终证无相。
加上囚牛霸下饕餮……海中居然四无相。
四个无相分布,绕着建木组建了四象之阵,囚牛应青龙,霸下应玄武,饕餮应白虎,羽飞绫应朱雀,从形到意都契合无比。额外分布大量乾元,提供阵脚相结,形成二十八宿之意。
九婴知道这样的结阵确实有可能扛得住它……这海中禁地,才是世界上最强的地方,最难啃的骨头。
“若本座是独自前来,或许还真拿你们没办法。”九婴呵呵笑了:“可惜你们太废物了,数万年靠着建木,龙九子居然还是大半乾元……补上的无相居然是羽人和……饕餮?哈哈哈真是让人笑话。”
“草。”狗子大怒:“老子神格怎么也比你像话,连你都有脸笑我了?”
“不不不,我笑的不是你。”九婴笑眯眯道:“我笑的是这群枉称龙子的啊。”
睚眦等气得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九婴似乎特别喜欢羞辱这种情况,哈哈一笑:“烛龙血脉,不过如此。就让本座看看你们的四象二十八宿,有什么值得参详之处。”
九头蛇身一闪,九头箕张,在云雾之中九个脑袋同时出现在龙九子面前。
“咚!”
建木摇曳。
狗子羽飞绫同时出击,呼应龙子。
海天狂啸,风云变色。
九婴vs龙子二十八宿,第一击,势均力敌。
狗子心中已经有了些不祥之感。
这二十八宿是以他们四个无相为枢纽龙头,各位乾元为助力,在理论上,他们确实可以扛太清……但最初的期待,可不仅仅是扛太清啊……本来指望能够发挥余力,对付九婴带来的下属的。
九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下属四个妖兽都还没出手呢!
可光是九婴一个人,大家就有些吃力了……那四个再参战,还打个毛啊?
冲天海浪之中传来九婴的笑声:“海中禁地,吾已知矣。”
狗子怒道:“装什么装,有本事把神性之碑还我,老子自己和你单挑!”
九婴有些奇怪地看了狗子一眼,暗道这饕餮怎么好像和以前性子不太一样……以前的饕餮会这么好心好意帮龙子卖力的?
它也没去问这个,反正都能打破。只是轻啸一声:“都上吧。”
猰貐、凿齿、大风、封豨……狂笑着全军出击。
建木摇动得更厉害了。
囚牛知道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对方全是祖圣大妖,怎么扛?
并不是天宫自己培养出了这么多的祖圣无相,而是天宫本就汇聚了远古留下的所有实力,无论是世间各类恐怖妖兽、还是天帝人皇麾下的人族修士,当初被瑶光收拢在一起,远古残留精英全都在这了。
世间数万年稀薄的灵气养育出来的新无相,还真没有那么多……不过若是加上那些未死的残魂复苏,便可以持平甚至反超,但那也需要有人把它们全部汇聚起来,才能达成分庭抗礼。
九婴此来,除了获取建木之外,最重要的意义也是击破一个强大势力,让世间能汇聚的实力少了关键一环。也就是说……不但它要建木,而且此地龙子,都要死!
九婴的九双眼睛都在云雾中露出了狰狞的色彩:“饕餮,你若此时弃暗投明,本座还可以给你个神位,你要的神性也不是问题。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尽为齑粉。”
狗子神情微变,阵青阵白。
龙九子心中同时叫糟。
饕餮可是没节操的,它若是反戈一击,那大家就是个瞬崩的局面,连个负隅顽抗的悬念都没了……
第一零五零章 站队成功的狗子(加更36/145)
连龙子们都信不过饕餮会不会倒戈,九婴心中更是觉得十拿九稳。
什么是饕餮啊?
贪婪的具现,最邪恶的凶魂之一,有奶便是娘的典范代表。
哪来的忠贞和团结,搞笑么?
它的神性缺失,在天宫镇压着,一定是心心念念想要得回去的。拿这个诱惑,它怎么可能抗拒?
就算不倒戈,只要随便暗中出工不出力就行了,这种操作对它完全是毛毛雨。
万众瞩目之中,狗子抽了抽鼻子,板着脸道:“你把封神之碑给我,我确实可以跟你走。”
众皆色变。
九婴露出了笑意。
却听狗子续道:“但东西拿来啊?空手套狗……套饕餮,当老子是个戒指里的棒槌?”
龙子们觉得这话好像在骂谁,却没有证据。
九婴笑道:“封神之碑当然不会随身携带,你上天宫自然可得,你们那类神性,我们留着又没用。再说了,就算你上天后依然要和我们讨价还价,那也比在这里负隅顽抗被宰了的好。本座不信你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
“你他娘的真是个白痴。”狗子忽然恨恨地骂了一句,闭上了嘴。
九婴莫名其妙。
谁都不知道此时狗子心中混乱的念头。你他娘的早不会悄悄跟我说?悄悄说,我说不定就悄悄跑了,谁也不知道本狗子去了哪里。
这当众说,当众倒戈,怎么做得出来?我狗子真的不要面子的?呃好像是不要,但只要想想会回头有人告诉秦弈,狗子觉得脸都在烧。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唾弃也就算了,狗子可以当一群蠢货没什么可在意。可一旦想到秦弈鄙视与失望的目光,狗子就特别不爽,再加流苏的鼻孔与冷笑,就更不爽了。
日子没法过了都。
这里还有秦弈的丈母娘在呢!你就真当她的面说!
气死个狗了。
无论是劝降还是狗子的内心活动,都并不影响战斗进行,场面上实际还在大战之中,狗子此时都还在一巴掌拍向凿齿,双方轰然交击,各自微退。
狗子身躯有些吃不住力的颤抖,不是凿齿打的,是源于结阵之力正在抗拒九婴,扛不住了。
回首望去,二十八宿阵型已经开始有些散乱。
九婴摇头失笑:“饕餮,你确定执迷不悟?”
狗子心念电转,暗道既然被这蠢货公然瞎吉尔逼迫搞得没法投诚了,那还不如站秦弈这边站得彻底点。反正打输了大不了封印又不会死,打赢了好处多多,秦弈可比九婴大方多了。
这一路吃了秦弈多少东西啊,想想还流口水。
九婴能给么?想得美。
一念及此,狗子大义凛然地叉腰:“吾乃饕餮,随生灵之性而生,诞于天地鸿蒙之始、生灵演化之初。烛龙凤皇见我也无可奈何,众妙之门也认我是先天之灵、父神也难离的道则之一。这世间任本座驰骋,人心任本座笑傲,跑你下面做仙官?几个菜啊喝成这……哎哟卧槽,猰貐你在找死!”
让你战斗中叉腰,还越说越长。
敌我双方都哭笑不得,但意思已经到了。饕餮这意思,是自恃身份高,不屑与九婴为伍。倒是可以理解,唯有这个有可能盖过贪婪之念,但恰恰是这个,最戳九婴痛感。
“饕餮……你这是在找死!”
凶水烈火,漫天沸腾,大海半边咆哮,半边干涸。
太清之怒,足使大陆分崩,也足使沧海寂灭。
狗子:“……”
我就装个逼,你至于吗?
但不管激怒与否,其实大家本来就扛不住了……
澎湃无匹的水火之力冲向四象二十八宿,狗子面前的能量特别凶残。
狗子:“…………”
眼前一花,囚牛挡在了身前,温和地笑笑:“谢了,曾经对你有过猜忌,抱歉。”
“砰!”
水火阴阳,咆哮着撞击在囚牛身上,囚牛奋力抵抗,却发现确确实实扛不住了。
它的血肉都开始分崩,龙鳞片片碎裂。
太清之威,并非他们能敌。
“可能要死了,身化音乐之灵,追寻宇宙大音而去。只不知这世界还有没有声音……”囚牛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忽然压力一轻。
狗子和它并肩扛住,分割水火:“哭丧着脸干嘛?老子还没死,你也没死!”
九婴淡淡道:“了不起的协作……然而你们阵势已乱,就凭一股血勇还能做什么?”
地动山摇,建木飞天。
囚牛霸下已经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陪伴数万年的建木越飞越远。
它们甚至没时间去管建木,九婴九头再度分别出现在它们面前,森然张开了獠牙。
说是太清,那是秦弈流苏交流习惯。实则九婴是开天大妖,大妖的躯体,就是最恐怖的武器。
狗子气急。
从来是自己吃别人,这回看来要被别人当食物吞了,好不容易弄到建木之实弄起来的躯体,被人当活桃子一样吃了,神魂能不灭也受不了啊!
狗子奋力对九婴蛇牙轰出全力一击,同时怒骂:“秦弈你王八蛋,又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再不出来,老子做魂也不放过你!”
九婴失笑:“秦弈?他此时在天枢神阙与鹤悼争锋,他根本打不赢鹤悼,更别提在天枢神阙主场……就算靠流苏打赢了,也是要闹个几天几夜没完。既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也赶不……”
话音未落,虚空一阵动荡。
有风之灵拂过,卷住了登天的建木,本来根本不够力量的,不知为何忽然就够了。
建木只差一线登天,却始终没能上去。
九婴震惊地转头去看羽飞绫的方向,却见羽飞绫闭目施法,身后隐隐出现了鲲鹏之意,和另一个年轻羽人女子的身影。
那是羽裳。
母女同心,风灵传导,虽在天涯,同处海天。
羽裳远在北冥,竟然通过海天传导,给母亲送来了空气之力、鲲鹏之威。
建木留住了。
“……倒是小看了羽人。”九婴分出一个头颅,迅速冲向羽飞绫的位置。
羽飞绫骤然睁眼。
虚空一阵爆裂声起,前方竟然隐隐出现了一扇虚空之门。
空间门!有人强行撕裂空间,定位于此?
“嗖!”一根狼牙棒捅出了空间,直抵九婴蛇口。
“秦弈?”
九婴脑子里都是问号。
这怎么可能?
秦弈打赢了鹤悼?
九婴来不及多想,试图干涉空间。这种在它面前空间跨越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它随便干扰一下,就可以让跨越者被空间乱流搅得粉碎。
但门中再度飞出了一个冠冕。
九婴触电般缩手。
有流苏在,那临时空间通道就稳如固定通道一般,谁也别想干扰。
她就是空间之神。
下一刻一男一女钻出空间门,秦弈左右脸上都还带着唇印来不及擦,气急败坏地挥棒指着九婴:“就知道搞事搞事,九婴老子告诉你,破坏洞房之仇,不共戴天!”
九婴死死盯着秦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无相圆满?这怎么可能?”
打赢鹤悼?怎么可能?
无相圆满?怎么可能?
距离上次遭遇战打伤流苏,至今才多久啊?两个月而已!
那时候的秦弈才乾元圆满,现在无相圆满?
你告诉我这是真的?
秦弈的存在彻底颠覆了九婴对世间修行的认知,它根本就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别说这是创世之父神站在这儿?
按理说九婴身为太清,已经可以代言世间之道了,开坛**传播道途的那种……它对修行的判断本来是没有可能出错的,认知就是标准认知。可秦弈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它,你所知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简直是让人怀疑人生的事情……
以前把目光放在流苏身上,把秦弈当个挂件看待……如今才知道……好像是流苏在辅佐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的核心。
全错了。
狗子吁了口气,忽觉浑身冷汗淋漓。
站队成功了。
第一零五一章 断凶水
九婴环顾场中,战斗不长,但海中禁地也基本打废了。
囚牛伤得有点重,骨肉都有些支离,这是帮饕餮抗下了大招爆发的结果。饕餮也不好受,霸下也受着伤,睚眦螭吻那些乾元级的更是遍体鳞伤。羽飞绫都有伤,不过相对不重。
四象二十八宿之阵早破了。
如果秦弈流苏来迟一点点,这就会是一场屠杀。
即使眼下秦弈俩口子来了,海中能提供的助力都已经不多了。
依然是九婴带着四个下属,面对秦弈俩口子加上狗子这些带着伤的残兵败将。
势均力敌?
从天宫再调人来?提前爆发大决战?
九婴微微摇头,这不是它要的结果。
因为瑶光至今没有下落……它怕后方被瑶光偷了。
同样也不是秦弈想要的结果……真要天宫全军压境,自己和流苏保护不了海中所有人,囚牛它们估计要挂。
并非决战之期。
九婴微微抬头,看着悬浮半空的巨大建木,淡淡道:“你们俩……谁说了算?”
秦弈道:“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我说的就是她说的,哪来谁说了算,你当我们结道侣和你分赐仙官一回事呢?”
流苏微微一笑,没有插话。
九婴目光扫过流苏,终于凝固在秦弈身上,低声道:“看来是你说了算。呵……真是神奇。”
秦弈:“……”
流苏撇撇嘴,还是没有插话。
九婴道:“你们想必知道,一旦本座孤注一掷,此地生灵全都要死。”
秦弈嗤声道:“所以你是来跟我吹牛逼的?”
“呵……”九婴淡淡道:“你我换个方式如何?”
“什么方式?”
“本座带走建木,放过此地生灵。你我决战,不在今日。”
秦弈怔了怔,还没说话,那边囚牛霸下齐声怒喝:“不行!”
九婴冷冷转头看着它们:“你们真想死?”
霸下仰天而笑:“这数千年,我愿以血肉养建木,而不是为了活命送建木。尔等魑魅魍魉之属,不知何谓守护。”
秦弈微微颔首。
其实原本他都想答应的,毕竟觉得护住大家的命更重要,留得青山在,建木还可期。但霸下这话让他很是喜欢,有时候觉得龟龟比它爹可爱多了。
人总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谁也没法替它们妄加决定。
既然龙子是这种意思,那便战吧,自己多拼一点,多护着大家一点,尽力而为也就是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是一笑,心意相通。
龙子与羽飞绫全部站到秦弈左右,打算迎接天宫决战。
狗子悄悄后退。
尼玛的说好了站队成功的,怎么感觉反而要死了?
九婴微微摇头:“执迷不悟。”
随着话音,天空忽然开裂。
惊雷大作,狂风骤起。
星辰交替狂闪,仿佛有了生命。
流苏抬头望天,神色也有些惊奇:“仙官之位,已经用起来了啊……你已经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天罚之威。这点时间……你也挺了不起的。”
九婴淡淡道:“本来未能完全掌握,还不想用。既然你们逼我,那就一起测试一回?”
秦弈:“……”
本来以为是天宫全军决战,结果是这?
这是啥?
天罚?
一种无可与抗的天地之威在每个人心中泛起,人们几乎感觉自己不会动了,那种威压临身,就像是被整个位面所镇,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光是在威压之下,稍微弱一点的龙子已经喷出一口鲜血,半跪于地,骇然望天。
这是什么……真是天地之威汇聚起来,整个位面降临的惩罚?
“这是天劫。”流苏对秦弈道:“你在腾云之时曾经尝过小天劫,但后来再也没有,是否觉得奇怪?”
秦弈怔了怔,尴尬道:“早特么忘了。”
流苏道:“本来夺天地之造化,便会有天地之反噬,远古之时是有的。但后来三界失位,无地相绝,天劫无处着落,反而是腾云期有个小地劫。这位九婴重掌九天,把规则重塑了,算是了不起。”
秦弈道:“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人们突破乾元或者无相,要面临大天劫?”
“嗯……本来是天地自然之威,但对它而言,可以人为掌握,发挥最大神罚……因为这就是它的神职。”流苏笑笑:“不过还未完全掌控,对它自己的反噬也有点严重。”
九婴笑道:“陛下所知不差……威力如何,还请陛下品鉴。”
“轰!”
九霄狂雷震惊天地,整个海洋都似乎要被掀翻了一样,怒涛狂涌,浪高千丈,一浪拍下,岛屿化为齑粉,岩礁乱坠,如末日倾颓。
当自然的力量,变成了人为操控的时候……
那便是灭世之威。
暗无天日的虚空之中,飘起了一顶冠冕。
冠冕悠悠旋转,垂落的流苏扬起,仿佛美人掀开了面纱。
有绝美的身姿浮于天际,冠冕之上华光绽放,犹如死寂的天空挂上了长虹,于是云破月来,雨霁天青。
流苏以莫大神通,力抗天罚!
于此同时,秦弈的狼牙棒划破苍穹,直临九婴正中那颗脑袋。
流苏抗天罚,秦弈击九婴。夫妻合作连个眼神交换都不需要,就是如此默契。
狗子霸下羽飞绫齐齐出手,牵制了九婴下属妖兽。
形势忽然变成了秦弈vs九婴。
当然这个场面就是九婴营造的,它并不愿面对流苏,只要让流苏无暇他顾,它自然就能取栗。
“轰!”
狼牙棒劈在九婴头上,看似敲了个结结实实,秦弈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仿佛敲在了万里山河,仿佛陷入了无垠之海,这一击的力量尽归天地,几乎没有效果。
黑暗中传来九婴的笑声:“厉害。”
秦弈豁然抬头,九婴已经拖着建木,转瞬飞走。
“上当!”
看似九婴驱动天罚,要来个血洗的模样,谁能料到它志不在此,驱动天罚只是为了牵制流苏,连山河神通都只是挡秦弈一下,它根本没想力战,只是为了趁乱取建木!
“尼玛的堂堂太清这么怂!给我留下!”狼牙棒化作贪狼,直射苍穹。
时空仿佛撕裂,混沌之力在九婴必经之路上绽起了恐怖的狂潮,连天辰都在挪位,天罚都在减弱。
被彻底激怒的秦弈暴走了!
九婴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动不了的感觉,这是时停与空间束缚的效果,没能完全对它生效,却已经正在发挥作用。
九婴蛇眸里有了震惊之意,这……已经不止是个无相圆满能发挥的法则之力了。
对整体法则的认知与掌控,并不比它九婴弱,甚至在时空混沌层面比它更强,已经可以束缚它了……这种水准说他是太清也不为过。
准太清?
它没发表什么见解,大地山河再度汇聚在秦弈面前,仿佛有一条奔涌的凶水,横贯长空。
秦弈这一击重重轰在凶水之上。
时间静止。
空间皲裂。
奔涌的凶水断做两截。
秦弈倒栽而回,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击几乎是与整个山川为敌,这是天帝的力量?但好像……击断了?
“不,它没事!”远处传来囚牛的声音。
定睛看去,前方出现一只断了的蛇头,真正的九婴带着剩余的八个头,带着建木踏破虚空而去。
在狂雷天罚之中,一道纤影左手握电,右手撕火,分光掠影,犹如天神。
在九婴遁入空间时,一把揪住了蛇尾。
第一零五二章 瑶光一现
就在这人影出现的一刻,空气中的气场都变了。
本来认真在独顶天罚的流苏,还很小心地控制,生怕天罚降临到哪位海中生灵身上,造成无辜死伤。现在的流苏性子也和早年不太一样,早年的她没有这么细心替人着想,尤其是一堆龙子啊饕餮啊这些货色关她屁事。
揍九婴才是她想要的。
可现在做了个女人emmmm……流苏知道秦弈需要她帮忙护人,那就护人为重吧。
听老公的。
此番无人伤亡,流苏居功至伟。这可不是秦弈自己能办到的。
可当那纤影出现的刹那,流苏原本还很贤妻良母的气息就忽然变得暴烈,什么劫雷劫火被她疯狂地揉成一团,恶狠狠地掷向虚空,好像天都要被她捅了个窟窿一样,原本在小心控制的场面失控了,天雷劫火四处飞射,彻底暴走。
“卧槽……”狗子奋力替身边的囚牛轰开一道劫雷,喃喃道:“事情大了……”
连秦弈都愣在那里:“大条了……”
反应最明显的是九婴。
原本它对待流苏还挺有点气度,什么“请陛下品鉴”云云……结果这回整个身子都在抖,随着一抖,便是万里海啸。
不是被谁揪了尾巴的生气,而是惊恐、颤栗,发自内心的恐惧,诚实地反应在身躯。
“瑶、瑶光……”
“瑶光!!!”
“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传来,纤影手持半截蛇尾,双手护在身前飞速飘退。
虚空裂隙正在闭合,九婴不见了,连带它的下属妖兽都不见了。
但建木留下了,它终究无力带走。
整片海域尽化血色。
那是九婴的血。
断首拦秦弈,看似挺吃亏,其实对九婴不算大碍,是它自己有意的操作,过段时间就长回来了,属于它的天赋特色,秦弈这一次对上九婴根本没讨到好处。
这断尾才是伤。
虽然也可以长回来,但这是被迫的,不是自己做好了的操作。
瑶光揪住蛇尾的同时,那种恐怖的时光掌控就已经漫遍了九婴全身,若是不做反应,它得生生被弄死在这里,可不仅仅是揪回来的问题。最终能量集于一点,拼死挣脱“前主人”的掌控,产生的自毁伤害击退了瑶光,却也让九婴自己痛不欲生,伤得比之前囚牛还严重。
开天大妖的血液喷洒,只在顷刻之间就使整个东海尽血色。
乌云散尽。
雷火消敛。
流苏手掌轻翻,波翻浪涌尽数平息,如抹砂砾。
雨收云散,天气初晴。变得安宁的血海,伴随着隐隐涛声,掺杂了龙子们压抑的呻吟与呼吸,大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呆呆看着天空左右,两道美好的纤影。
流苏瑶光遥遥相望,双方看似平静的眼眸里才是真正的电闪雷鸣。
秦弈都悄悄后退,小心地去收拾残局,不敢涉入这番风雨雷电里,尤其是他觉得瑶光看见他的脸可能会先杀了他。
可其实……这个瑶光,还是李无仙的身躯啊。
秦弈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流苏忽然开口了:“你窥伺良久,突袭一击,就弄了条尾巴?”
瑶光把巨大的蛇尾在手头抛了抛,蛇尾如山,就像一个小姑娘在把山峰丢成绣球一样,场面非常诡异。
属于李无仙的声线从蛇山之下传出:“终究留下了建木……虽然木之本源已经被他取走了一半……也不知道你们要的是建木这东西本身,还是建木蕴含的内涵?”
龙九子面面相觑,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九婴还是取走了木之本源……那么这场仗打到现在,都不知道谁赢。
瑶光淡淡道:“不管你们对建木怎么看……反正对于九婴来说,断尾比断头难受。它的头随便长的。这尾巴嘛,我的时光凝固,它怕是长不回了。”
“那又如何?被自己坐骑弄成这样,偷袭还拦不住,废物。”
“废物的是你们。”瑶光淡淡道:“我本想在战局胶着之时施加突袭,谁料你们居然是让它跑了……从突袭变成拦截,让我一击复仇的想法失败,我还没怪你们呢。”
一边说着,美目就掠过了秦弈方向,露出一抹刻骨的恨意:“有些人呢,玩弄女人是把好手,真和强敌对战却反而被玩了,可笑。”
秦弈板着脸,没有反驳。
说穿了他又没太清,而对方九婴的太清已经很稳固了,还有天帝神位。真打起来都是输面居多,要拿命来扛的,对方还不和你打,存心要跑,那怎么拦?换了是瑶光自己,也不一定就能阻止九婴跑路,哪能怪到他秦弈身上。
但这会儿秦弈还真不想和瑶光吵这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瑶光。”他终于开口道:“无仙如何了?”
瑶光的眼神更恨了。
当初那“担忧将来的你”,这骗局真是惨痛,直到这个时候,你担忧的依然不过是李无仙而已。
“当然死了。”瑶光冷笑道:“神魂俱灭,被我抹平了。”
秦弈大怒:“你!”
“呵。”瑶光想说什么,脸色却微微一变,自己魂海怒喝:“李无仙你少捣乱,信不信我真抹了你!”
李无仙踢踢踢。
瑶光憋着气,不去看秦弈,盯着流苏道:“要登天,动作快点,别等什么八十一天。九婴此番行动不止是对海中,你们若四处救火,那便是蠢货所为。”
流苏冷冷道:“踏平天枢神阙,本就是我们反攻的核心步骤,山河之势非你所知,你也就配躲旁边抽冷子。”
“那我就抽冷子吧,希望你们救得完所谓山河……”瑶光呵呵一笑,化光而去:“会师天宫之日,你我再算恩怨。”
狗子奇怪地挠挠头。
这不应该啊。
这俩见面难道不是打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会是这么不阴不阳地争吵两句就走了,流苏也没拦?
为什么瑶光的怒气反而是对秦弈多些……
关于远古之劫,自己的信息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气氛一时很是沉默,包括囚牛霸下看着秦弈夫妻俩阵青阵白的脸色,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生怕随便说句什么反而要变成出气筒了……
倒是秦弈深呼吸了好几口,勉强平复心思,转头问囚牛:“伤势如何?”
囚牛摇头:“身躯恐怕要烂了……没事,灵体照样能用。”
“建木……”
“我也不知道建木如今算不算我们要的……”囚牛有些疲惫地道:“无论如何,目前我暂且管不了事,海中之事……”
它目光扫过霸下,霸下摇摇头。它也伤得厉害。
囚牛只得看向饕餮:“海中之事,你来统管吧。”
狗子脸色一喜,却听秦弈道:“暂且放弃海中吧,我建议普通海族都藏匿深海之底,短期内不要露面,而陆地族群与强大战力,都与我汇聚到横断裂谷去,嗯……你们的父亲出来了,也在那里。”
龙子们一喜:“那很好,我们……”
狗子大怒:“我要当大王了,你夺我权,枉我站你……”
秦弈没好气地看着它。
狗子挥拳:“天下苦秦久矣,我要揭竿而……”
“砰!”流苏一拳砸在狗子脑袋上。狗子半截话全砍没了,变成了一只小黑球,两眼圈圈地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秦弈随手拎起黑球揉了揉,转头对囚牛道:“其实我们来此之时已经知道,九婴的布置并不止是这里,我思前想后,还是先来此地……总之这样的态势,瑶光说得没错,如果四处救火,那真是被牵着鼻子什么事都别做了,必须集中起来才行。”
囚牛颔首道:“能够理解。见你面有忧色,不知它另外的布置又是何处受灾?”
秦弈抿了抿嘴,低声道:“万道仙宫……此时或许已经晚了,希望他们扛得住。”
第一零五三章 兵临仙宫
说是已经晚了,秦弈安定海天之后,还是立刻撕开空间,直奔万道仙宫。
万道仙宫面临攻击也有好一阵子了,不管来不来得及,总是要去的。
之前当秦弈被流苏从洞房揪出来的时候,就先后收到了两个感应。
先是九婴轰破建木禁地外围大阵。若是一般情况,这实在太远了感应不到,可被流苏提醒可能建木有难之后,秦弈刻意沟通留意体内建木之息的共鸣,自然也就能隐隐有感,发现了海天之变。
于是第一时间传念给距离天枢神阙颇近的北冥,羽裳收到消息又通过秘法和母亲取得了联系,又再度“转接”秦弈。秦弈羽飞绫都是无相,一旦有了媒介转接,这超远距离交流便成为可能。这也是秦弈为什么能精准定位羽飞绫的位置,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但在这个过程中,就同时感应到了另一处变故。
万道仙宫的宗门身份牌,发出了求援信号。
秦弈瞬间陷入了抉择:是先去帮东海,还是先去帮仙宫。
仙宫是自己宗门,有大恩义,按理怎么也得先去……但是东海面对的是九婴,仙宫面对的是……人间修士。
是的,万道仙宫面对的并非天上人,而是之前灵云宗的人解释过的“投名状”。攻打万道仙宫的人都是人间修士,具体不知有谁,也不知道九婴在这方面是否拿足了“守诺”的态势,有没有派人暗中插手。
原本投名状的选择也未必有什么指向,应该不是冲着秦弈出身的宗门去的。只不过万道仙宫这个反抗上天的出头鸟,连妓女的比喻都拿出来了,被想上天的第一时间抓起来打简直太正常了。
何况明面上万道仙宫就两个乾元,一个长期不知道躲哪的宫主,一个刚突破乾元没几年的棋痴。这不揍你还揍谁?
秦弈考虑之后还是认为,九婴那边需要自己和流苏一起对抗,而人间修士,让曦月明河出马最恰当不过。
老道姑这辈子专镇人间,威望也没比鹤悼差了,尤其对于近几千年,曦月威望已经隐隐盖过鹤悼才对。只不过曦月明河的空间之道不专业,没法直接穿梭,得赶去……希望仙宫能扛过这一阵子,捱到曦月明河赶到,基本就没问题了。
按理本就不该有问题,二柱子藏了那么多,能被人随随便便打破才叫离谱呢。
话虽如此,却阻不住的忧心如焚,毕竟没有亲见,谁能放心得下?
所以大家心中都明白,四处救火是最蠢的,整个天下筛子一样,哪能疲于奔命到处防贼?必须捏合一个拳头,攻防一起调度才能转换主动权。秦弈先搞定天枢神阙,就是为了这个,可惜九婴太能搞事了,只歇了一天都差点出事儿。
秦弈切齿。不把这货彻底弄死,以后怕是洞房都没得入了。
…………
在九婴攻打建木的差不多时间,左擎天到了万道仙宫上空,看着下方的隐匿法阵沉吟。
各家宗门的护山大阵类型并不相同,并非谁都跟个乌龟壳一样的护罩,万道仙宫就是比较典型的迷踪阵与攻击法阵的综合,外人先是看不到山间状况,如果从地面乱走会陷入迷阵中出不来;如果从空中随便往下乱飞的话会遭受极为凌厉的攻击。
连当年秦弈回山都不敢直接飞进去,每次都得走山门才行。
护山大阵的模板,似乎也显示出各家宗门的特性。万道仙宫看似与世无争,一脸“你找不到我,懒得理你”的味儿,实则锋芒内蕴,“别惹我,否则弄死你”。
左擎天较为熟悉的宗门里,另有两个的护山大阵走这种特性,一是蓬莱剑阁……难怪是亲家。二是他巫神宗自己。
巫神宗跋扈张狂,也是以攻为主的代表。倒是没有想到,这万道仙宫骨子里居然和他巫神宗有一定相契。
怪不得一度被安了个邪道标签。
可这次最有风骨的,却仿佛是这个邪道。
左擎天自嘲地笑笑,忽然伸手虚按。
云开雾散,所有的隐匿迷踪尽数消失,万道仙宫的数百峰峦尽在眼底。
有仙鹤振翅而飞,羽毛都吓掉了:“敌袭!敌袭!”
不用它喊,仙宫各处已经尽起华光。
左擎天身后也出现了影影绰绰无数人影,他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道:“贵宗的阵法颇有门道,强攻恐有无谓伤亡,可知破绽?”
以他无相中期之强,破个乾元护山阵,并不怕伤亡。会问这话,当然另有意义。
身后有人微微一笑:“山门石龟台,便是阵核,破之即可。”
仙鹤白鹿死命跑路,身后石龟轰然炸开,阵法消散。
“天机子,我艹你姥姥!”
“你这碎嘴仙鹤,若真知道我姥姥在哪,我倒要谢谢你了。看在往昔情面,我不杀你,让徐不疑来。”
“……”
左擎天身后破阵者,正是天机子。
郑云逸等人跟在身后,各自沉默。
虽然……许多谋宗人士都想过打回仙宫翻身做主,可是以这种方式却没几个人愿意接受。
当然也有……比如西湘子就一直很恨万道仙宫,而且越来越恨,几乎咬牙切齿辗转反侧。对于眼下的状况,来此之前西湘子就拍手称快了,眼下更是红光满面,得意得仿佛是他亲手操作的一般。
郑云逸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老子当年被弄得倒霉透顶都没你那么恨,该和秦弈合作的时候一样能合作,不知你个小喽啰到底在恨个啥?
他的道行终究不够,师父天机子早在几年前就一语道破了天机:“凡叛离故土者,心中最大的期待莫过于故土衰弱,自己发达,可以居高临下地鄙视穷亲戚,某日衣锦还乡受到尊崇追捧。然而事与愿违,自己发展越发窘困,故人却风生水起名震天下,那种心理落差便是憎恨之源。只要能踩死对方,怎样都愿意。”
郑云逸记得自己当时问:“那么师父也是如此么?”
天机子只是微笑:“我的发展又不比谁弱,棋痴刚乾元,我已中期。分家之后,我的修行才是一日千里,世上乾元期内修行比我快的人也没几个,我为何要恨?”
郑云逸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的修行也一日千里。从当时那个穷奇祭坛出来之后,他的气运好像也越来越好,颇得了些造化,如今早已晖阳。回顾师父的话,郑云逸觉得这或许也是自己不怎么恨的原因吧……若是一直在万道仙宫,指不定现在还卡得欲仙欲死呢。
当然,和秦弈差距过大也有关系。
当和对手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那就连追逐的念想都没有了。
或许这份心静下来,反而是修行变快了的原因之一。
但无论如何,郑云逸也想不明白,明明看似得道一般的师父,这次为什么会选择做带路党,带着足以让万道仙宫灭门十几次的恐怖力量,降临故土。
这明明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意思不符,难道师父的恨,终究还是深藏在心里?
郑云逸的回忆杀只是一闪而过,实际只过了刹那,万道仙宫深处传来了宫主那不着调的笑声:“大黄,你看谁来了?那人被你咬过。”
天机子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里面的声音继续飘传:“还有那谁,巫神香火无人问,造谣八卦你最行,左宗主你好。”
左擎天脸上也开始抽搐:“我左擎天没有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