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仙神之劫的起始
此时的未来,南极,独立时空之内。
李无仙沐浴天演流光,一身修行正在澎湃增长。
她偷入此间很久了,外面的守卫果然近半都是她的人。
只不过这也不是一沐浴就完事的,恢复太清还需要时间。
流光之中,她看似在闭目修行,若是有人靠得近了,可以听到她在切齿低语:
“这臭男人,死骗子,什么关心我,什么担心我的安危……从头到尾他关心的都是自家徒弟,根本就不是我,甚至还想封印我,还故意骑我辱我!他分明是拿我当敌人,满足流苏的恶趣味!”
这是瑶光。
真正的李无仙意识缩在魂海一角,笼着龙袍袖子不说话。
“小浪蹄子你倒是说话啊!喊‘师父我还要’的时候那么大声,什么虎狼之词都往外冒,现在哑巴了?”
“你恨什么恨啊?”李无仙语气凉凉地道:“过程不按你的想法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嘛。”
“最后哪一样了?”
“你想我师父跟你柔情蜜意,那最后不是也要那啥……当天帝的人呢,干脆点,反正都是那啥。别学那些道姑什么的,想谈恋爱又怕那啥,最后看着一个个超车,只会跺脚……”
“你倒还很光荣?”瑶光连盘坐都盘不住了,暴跳如雷:“再说了,谁说我要跟他那啥!这根本不是我的目的!”
“原来不是吗?”李无仙语气还是凉凉的:“原来你只不过想看我师父怎么舔你啊?看流苏的男人在你面前跟条小狗似的,心情特别愉悦对吧……是不是还想对流苏投去示威的眼神?哦不对,说不定眼神含义是,你看,男人有什么好的,有我好么?是不是酱紫?”
瑶光没表示她的哪一句是正确的,只是冷哼了一声:“废话,难不成我还真想跟那臭男人有瓜葛?”
“所以说,光光啊,你又不是喜欢我师父,你本来就拿他当个工具人,你们本来就是敌人啊。”李无仙悠然道:“敌人之间,他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期待?如今的结局不是理所当然?”
瑶光默然,如今的结局理所当然个屁啊,要不是你个浪蹄子没羞没臊,我至于吗?
但本质上,敌人不满足她的期待倒确实没啥可说的,秦弈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人,是流苏的人啊……只能说被流苏赢了一局吧。
瑶光终于没去争这个,转而问道:“光光?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可以给我起昵称的程度。难道你此时不是应该恨我反占了躯体?”
“嗯,这不是昵称,而是我觉得这会是你将来在我师父面前的形象。”
“李无仙,我告诉你,现在身躯是我的,你根本夺不回去!那臭男人敢再出现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李无仙悠悠然道:“哦,这身躯是你的啊?嗯,那你被我师父啪过。”
瑶光:“……李无仙,你真当我不敢磨灭了你的意识?”
李无仙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笼着手:“磨啊,你把我的意识磨得干干净净,你还是被我师父啪过,姿势还特别多。”
空间之内能量四溢,差点把整个空间掀翻了。
真特么有其师必有其徒,瑶光切齿自语:“你们师徒俩,给我等着。”
…………
瑶光并不知道将来自己被师父凌辱还被徒弟毒舌的悲惨现状,否则不知她会不会后悔这时候没打死秦弈。
此时的她真的很想看秦弈当舔狗的样子,可惜秦弈不舔给她看。
堂堂桃花精,只舔棒子,不舔女人。
等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瑶光也曾想着试图勾引一下,看这男人能维持多久的君子脸,可实在做不来。
她的骄傲不逊于流苏,甚至心气犹有过之,让她主动做出勾搭举动那是真的做不出来。
再说了,这时候勾引有啥意义,流苏又看不见,岂不是自我陶醉?
算了。
于是瑶光也没再和秦弈多言,只是默默地将文明播于神州。
倒是秦弈发现,她受伤比自己预计的重。按理她这样的修行,抵达任何地方都是瞬至,根本不需要飞行什么的……可她还是默默飞行,好像在省力。
“你的伤……”到了事情快做完的时候,秦弈还是没憋住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因为这伤,才……死的?”
瑶光看了他一眼:“可以这么说。虽然伤不至死,但这伤恐怕好不了,严重阻碍了我的道途,若想更进一步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了。”
秦弈道:“所以……你是主动兵解,寻求重修。因此对自己已死的未来并不惊奇。”
瑶光淡淡道:“不错,想杀流苏,当然必须付出自己的命来杀,很合理。流苏若有知,应该也会舒坦点,因为我也算是被她所杀。”
这个棒棒如果知道了恐怕确实会舒坦不少,要不然太憋屈了。
但这没用,棒棒还是会锤你。
瑶光又道:“其实我也很想看看,我死后的天宫是何等模样,流苏又说中了多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做,大概……再等几百年吧。”
九婴以为自己背刺了瑶光,其实未必是背刺,而是她自己主动兵解,九婴这群怂逼等她兵解完了才敢去幽冥耀武扬威?有可能,这才有她从容布置“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操作。
只不过为什么会把时间拖了八万八千年才成功转世,这真令人费解。老徐白泽他们好像都转世得更早,幽皇玉真人也早就转世了,她怎么就这么迟?这里恐怕还有点什么缘故……
莫非是因为别人转世在幽冥崩毁之前,她正要转世的时候幽冥崩了,导致了大问题?
可幽冥崩毁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算到,这就有些不应该了吧……是受伤导致实力降得厉害,已经无力推测将来的幽冥之变?
不太像,可能另有缘由。
交谈间,两人已经到了仙迹山上空。
这是最后一站,其实与瑶光无关,是秦弈要把历史记录带给仙迹村的人。瑶光却不知为何,一路也跟了过来。
秦弈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看着山顶乱石,轻咬下唇不说话。
秦弈很想问你是不是爱上我棒棒了,然后又是个病娇啥的……如果这样,你难道不是该把我当情敌,先宰了再说?
却听瑶光自语般低声道:“我和流苏逐走天外人,并且施加了外人不得入门的封印,但其实这不靠谱,宇宙无数重,天外人又不是一批势力,我们能针对这一批做封印,却封不了别的,正如拦不住你的到来一样。前些日子,我们已经发现不少下属与天外人有所沟通,便碰了个头。”
秦弈道:“众妙之门的存在,可能会导致源源不绝的外人入侵,永无宁日,所以你打算毁了门。但众妙之门已经和人族血脉气运相通,流苏不肯?”
“不错……她宁可自己守门,也不想毁了人族气运。”瑶光道:“本来我与她之道已经南辕北辙,我千余年前都已经另立天宫了。这件事算是个导火索吧,放在往昔可能就吵个架,可放在道途相争的时候……那便是势力战争。”
秦弈微微颔首。想起最早的时候棒棒流露过只言片语,她陨落和门相关,不仅仅是道争因素,但却又不是抢东西吃那么低级。
都对上了。
“所以我挑唆群妖,说我可以与它们合作夺得此门,人、神、妖,仙神之劫由此而始。”
第九百八十二章 棒棒偷了轻影血
秦弈在想,可能瑶光眼里棒棒是个死顽固。
不求秩序变革,还抱着门不肯放。
可是秦弈有了点熟悉的既视感,若毁了门,好像是隔绝了外来者,但也会让自家失了气运与血脉,有没有一点像闭关锁国?何况外来者可未必就进不来了,说不定还有办法……
棒棒守护门,既是守护自家人的气运,让人人皆可悟道,同时也何尝不是为了保留对外的途径,埋下将来目标的星辰大海?对应棒棒的空间之道,这应该没跑。
这肯定无条件站棒棒啊,不是因为舔棒棒吧。
当然她们的纠葛有些复杂,同时牵涉了道途之争。
瑶光未必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她很可能是觉得,趁这个机会可以把“不服自己三界之序”的众强者趁机全部清洗一遍,挑唆妖族参战必有这个原因。
最终世界打烂,她重建秩序,这才是根本目的,反而不是因为抢门的事儿了。
门就是个道争的道具,或者一个导火索而已。
果然就听瑶光续道:“我也知道流苏守门有她的道理,甚至可能更有道理……只不过所见方向有异,她还是为了族群,我的视角不在这,或者不完全在这。”
是了,她还是神性视角,视角更……所谓的“大”。在更“大”的方向去想,人族气运只是个小事,她又不是人皇。
若她们证得太清之上,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那时候重铸个门又不是什么难事。
“莫说流苏无私为公,这是她的道途根基所在,她也是为了证得更进一步。”瑶光撇撇嘴:“要不然你以为她那么跳脱爱玩的混世魔王,耐烦天天管事儿?信不信只要有个稍微合适的人接位置,她立马就能跑到几重天外撒欢去了?真当一心一意为他人呢,那是流苏么?”
秦弈:“呃……呃呃……”
我、我好不容易建立了棒棒高大上的人皇形象,你一句话就把它拉回了那个球的形象里了。秦弈捂脸,不知道说啥才好。
是是是,我知道棒棒不是圣人。
可我为啥更喜欢了呢。
之前差点当圣人,反而有了点遥远。
真是谢谢了……
瑶光语气变得有些萧索,低声道:“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道争,道争没有道理讲,若我输了,被她所杀,我不会怨。”
秦弈忽然明白她扯这些是为什么了。
不是为了跟自己讲解仙神之劫的始末,她哪来这闲情逸致。而是……让他这个“流苏的男人”转达流苏,“别恨我”这个意思。
包括从头到尾和自己交谈、一起布道,“给你个勾搭我的机会”,全部都是源于“这个是流苏的男人”,要不然她理你?
谁说太上无情来着,瑶光看似冷酷无情,她对流苏的感情非常复杂啊。
秦弈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若是公平对决,她要是被你锤死了恐怕不会有什么怨言,只会气自己技不如人。问题是你玩阴的……所以你到底怎么阴她的?”
瑶光淡淡道:“我刚才告诉过你,已有天外人和我们的下属暗通。”
“嗯……”
“他们随时可能抵达。当时流苏连场大战,力斩鲲鹏,连惯用的法宝都毁了……精疲力尽之时,天外人忽然出现。流苏便揽贪狼为兵,再战乾坤……便是你手头这把。”
秦弈怒道:“你这算不算引狼入室?或者是知敌情不报,反而用来内斗?”
瑶光摇头:“不是我引的,也不是我瞒的。流苏自己也知道天外人随时会来,和我的信息没什么区别。对方也是太清圆满,你该不会以为我能算到这层级的具体动向、准确抵达的时间?那你可高估我了。事实上这一战我可是和流苏并肩携手的,共诛外敌,我的伤至少有一半是这来的。”
“呃……那说你阴她,指的什么?”
“我布置了奇阵,为的是灭杀天外人于此,别像上次那样逃了。这很成功。”瑶光淡淡道:“当然了,流苏也处于阵中,她也跑不掉。当外敌已灭,我想弄她的时候……她此时弹尽粮绝,已经无力抵抗了。”
秦弈:“……”
以前想过棒棒个二货被人埋伏了偷袭了背刺了之类的,其实都不是啊,棒棒没那么傻白甜的。这种状况的话,秦弈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换了自己怎么办。瑶光是把能利用的势用尽了,而她自己大节还没亏,不损道心。
棒棒输得不冤。
“我原本没想杀她。”瑶光道:“我只想把她抓起来,让她看着我的道途建立,是否如她所言。结果她不理我,自爆了,身躯化为独立空间,谁也进不去。本来……本来根本不至于此,这种自爆太伤了,连灵光都可能磨灭,我不知道她要多久才能苏醒。”
好像是……按她们的道争模式,抓起来让对方看着明显比杀了有意义,而棒棒好像确实是说过不想被人拘禁之类的。
秦弈挠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废话嘛……棒棒想骑你,不是想被你骑。
她就算自爆也不会肯做你的阶下囚,让你挑着下巴说“看看朕的江山”啊。
搞了半天怎么跟两个小女孩在赌气一样,你们天帝人皇的逼格怎么就能完美地和这种破事儿结合在一起,最终结果还如此惨烈?
然后你还要装逼,口称“我杀流苏”,何必呢?
真是一对别扭货,秦弈简直无语了。
瑶光的目光终于从山顶乱石上挪开,落在他脸上:“你若无事,可以回去了。”
秦弈道:“能否咨询一个问题?”
“说。”
“若是要回开天辟地之时,主要的威胁是什么?”
瑶光凝视他半晌:“你担心流苏?”
“是……她此时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强。如果憋着劲儿要回源初,说不定比你转世身埋伏南极还危险。”
瑶光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源初的样子,我不知道,所以提供不了什么参考给你。甚至如何定位都很难……我推荐你去问另一位……”
“哪位?”
“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凤皇。”
秦弈下意识探向戒指找东西。
之前可没翻那么仔细,如今再翻,果然收藏品里少了一件。
孟轻影的带血丝巾。
棒棒偷了轻影血……
秦弈一肚子槽点不知道怎么吐,面无表情。
正在发愣时,旁边瑶光忽然神色一白,捂嘴呕了一下,摊开之时,已是一手心的血迹。
秦弈下意识伸手扶住:“伤这么重?”
瑶光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扶着自己手臂的大手上,似是想骂人,可憋了一下却奇怪地没骂出来,连推都没推开。
只是低声道:“一路行来,布道人间,压制太久了。”
秦弈此时没想太多,翻出一枚丹药塞进她嘴里:“这个,虽然治不了你的伤,但压制一下,抚平气血还是可以的。”
说着随手捞了一团云彩置于瑶光身下,扶着她小心地坐了下来。
瑶光偏头看着他。
让流苏的男人鞍前马后照料,这感觉确实别有爽感,可以理解为什么将来的自己会跟他勾搭,必然就是源于这种心态。
以至于连下意识推开臭男人的想法都压制住了,就是想体验体验。
脑补流苏气得跳脚的样子,真爽。
虽然这一战以两败俱伤为结局,可大家心知肚明那没完,互相不服,留待来日。
那就到时候走着瞧。
不过秦弈的照料也很沉默,完全没有发挥桃花之功,只是该喂药喂药,该施术施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了,怎么能治棒棒打的伤……
瑶光的爽感都没起来就索然无味,很快起身,飘然离开:
“你治不了我的,不用浪费工夫。话说你将来勾搭我的时候,还像如此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木讷寡言,那肯定没戏。但你放心,我会给你机会。”
秦弈望天,瑶光已经鸿飞冥冥。
但他觉得自己回到未来的时候,可能会死。
第九百八十三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秦弈去了山脚,才发现村子都已经建起来了。
自己和瑶光布道人间,不知道具体时日,反正不会少于两三月的,导致瑶光都压制伤势太久了。
说起来居然和这女人相处了这么久,真是令人意外。
可实际上两人之间根本没说过多少话。感觉复杂得要死,又是恩怨情仇,又是高大上的道争,又怕说错了什么要被打……
揣手手。
太难了。
你当我愿意三杆子打不出个屁吗?实是每说一句话都要想三想啊。
秦弈神念探了一圈,发现村子里很多人不在,二柱子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幽冥。秦弈想了想,也没多事,把历史记载一股脑儿丢到了守墓的麒麟边上,自己就飞快跑路了。
反正麒麟肯定知道怎么处理,自己还是别在他们面前多出现了……
主要是没什么心思,该知道的信息也基本都从瑶光这里知道了,应该是最真实的答案,多问别人也无益。
别说和麒麟扯淡了,直到遁入幽冥,秦弈满脑子还想着之前和瑶光的对话,都没回完味儿呢。
话说瑶光这波心理偏差太恐怖了。
她到最后都没问自己的名字,心理多半是这样的:
“反正将来会知道。”
“反正将来这男的还会舔我。”
“你看我吐个血他就忙不迭地扶着喂药,果然是很关心的,嘻嘻。”
“看到时候怎么气死流苏。”
秦弈不用猜都知道她最后说“我会给你机会”的时候那种心情,肯定就是这样的,摆出一副女神范,心里那点女人的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过太清级桃花。
反正到了自己给无仙治病要封印她的那一刻,瑶光居然没气疯也是不容易。
恐怕她夺回躯体控制权的时候,第一件事怕是杀了这臭男人,而不是和流苏较劲儿了吧……
算不算转移了远古矛盾……
话说如果此时她控制了躯体,当时自己啪的到底是无仙还是她,她那时候有感受不?
如果有,那时候的她算个女鬼不?
呃,棒棒也算吧?
所以自己已经成了宁采臣二代?
以后在齐武之外还可以起个别名,就叫魏昆?
算了,思维一发散就没边了……现在还是先看看幽冥,这里女鬼才多呢,比如冥河……秦弈下意识摸了摸桃子。
转头四顾,如今的幽冥挺漂亮的……像是极幽的夜,静谧神秘,不像将来崩毁之后到处乱七八糟的残景。
其实幽冥统称“血幽之界”,一半是血色,一半是幽垠,此时秦弈所处的还是血色浓郁,四处恶鬼异兽,有强烈的攻击性,择人而噬。只是他的无相之能已经可以无形无迹,恶鬼们都不知道有人从面前过去了。
而四处阴风浮动,在所谓的静谧中也可以叫做阴森。
这种环境,天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漂亮来的……
可能与心理有关吧……此时幽冥撕逼的两大巨佬,是自家俩老婆,萌萌哒……
虽然这时候她们不认识自己,但见到她们总是愉悦的。
至少不像在瑶光身边压力那么大。
话说此来是找凤皇的,确实有很多事要问她。不过之前只见过破碎位面,这完整一界不知道具体位置怎么走……反正应该要渡河就是了,不知道冥河会怎么刁难自己,听说渡河要给东西,是条雁过拔毛的河……
我未来给你那么多生命精华了不够吗?
单找一条冥河倒是很好找,这条河贯穿整个幽冥,分隔血幽,生人渡河即为空灵,是最标志性的分界。
一路往前,就可以看见河水了。
一条宽广的大河,几乎看不见对岸。河水静谧流淌,却几乎听不见水声,海妖在水中浮沉,曼声而歌。四周阴风阵阵,呼啸回响。
极目远眺,河的对岸似有鲜花着锦,美轮美奂。花香飘过河水,送遍了空旷幽垠。
彼岸花。
似有鬼魂渡河取花,以求超脱。到了河上却飘不起来,只能试图入水而渡,却直接下沉,连个声音都没有就消失不见。
连没有重量的灵体都能直接下沉,呼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是天道的规则。
无人能渡的河。
老实说,这种奇诡场面,基本是反派标配啊……怪不得她才是真魔主。
只不过它不主动害人就是了,只是诚实地体现着位面的意志,你要过河,就是如此。
除非两种,要么你很强,挣脱这种法则束缚,直抵彼岸,如凤皇。
要么你交出某种渡资……一般情况就是所有记忆意识,洗干净了过去,如果别有替代之物,也不是不行。
这是天道给的一线生机。
至于什么够这一线,摆渡人自会判断,一般人并不敢赌。
秦弈神念发现了一个熟人藏在远处阴影里,似乎是怕渡河,在观察情况等什么时机似的……气息隐藏得倒是很不错,因为看见他秦弈出现,似是愣了一下,那一刹那流露的少许气息才被他捕捉到了。
二柱子……
他果然来了幽冥……之前是说想来找流苏有没有转世对吧,结果河都过不去……
秦弈摇摇头,暂时没去揭穿他,大步到了河边。
然后就看见了摆渡人。
她安静地站在一条灵舟之上,宛在水中央,又如远在天边,不可与语。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似在,非在。
她就是冥河之灵,也是幽冥之主,位面的化身。
位面认为的最美形态,整个幽冥无可比拟的美,集所有彼岸花的诱惑与美丽,也难以及她万一。
当年第一眼就叩开秦弈**之门的绝美小道姑……前世今生,姿容神态,从未改变。
冥河与瑶光情况可不一样的。渡河之日,他不仅是和明河,同时也是和冥河……眼前这美丽绝伦静谧遥远的“女鬼”,是真的和他主动欢爱过。
此时相见尚不识,那种情绪真的很怪。
冥河也看见了秦弈,确切地说,她本就是因为发现秦弈欲渡河,特意出现的。
眼前的少年一身青衫挺秀,安静地站在河畔凝望着她,眉目之间不是惯常所见的惊艳与垂涎,也不是臣服与恐惧,也不是不服规则的挑衅,更不是某只臭鸟一样骄傲地宣示征服。
他很温柔,神情追念,就像看见了情人。
人族无相?却穿了一身妖怪精华织就的法衣,法衣之上并无怨气,好像是万妖主动献予。
谁能办到这一点?天帝人皇都不行吧。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但无论如何,无相者已经算是跳出三界了,不能说洗净就洗净的,对这样的人总要慎重处理。
两人对视片刻,冥河终于打破沉寂,淡淡道:“公子欲渡河?”
秦弈笑了。
好熟悉的对白,却已是两重天地。
“……是。借问,幽皇宗往哪走?”
冥河平淡回应:“幽冥无主,孰为幽皇?”
这酸得,你们这时候撕成啥样了?秦弈忍不住笑:“名字叫幽皇宗,又不代表就是幽冥之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略过阴影某处,续道:“要是有谁搞个万道仙宫,难道真有一万个道啊,有十几个就偷笑了好吗?你管人家怎么吹牛呢。”
冥河没去跟他争嘴皮子,淡淡道:“那么……你给我什么,让我指路?”
“幽冥这么现实的吗?”
“不错,幽冥就是这么现实。”
秦弈偏着脑袋看着现实的小明河,实在很想笑。
冥河板着脸不说话。
秦弈看了好久好久,终于摸出了建木之实:“这个……可以么?”
第九百八十四章 盗花与偷渡(月票3000加更)
摸出建木之实的时候,秦弈是有点小小心疼的。
明知道这就是明河将来的躯体,每次没事摸摸,就像在摸明河……现在没得摸了。
但终究是给她塑身更重要。
见到冥河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法继续揣在兜里了……所谓把桃子给冥河、造就了她得以重生的“恩情”,就是应在此刻。
要不然你想把桃子给她还得找个理由,而此刻作为渡资就是最直接的理由。
这是一个已知答案的开卷考。
但这个答案对此时的冥河有些惊奇——因为这渡资仿佛为她定制。
她为灵体,而建木之实是塑造血肉肌肤最佳之物,尤其是女身,有其细腻柔滑。
如果一般灵体要塑身,恐怕这个还不够,但对她够了,因为她也是个大富婆。比如秦弈流苏累死累活的血凛幽髓冥华玉晶,她手头可能一大把。
她所需的东西可能与流苏不一样,但建木之实都很关键,同时这玩意对她也最难搞,烛龙对她可无所求,好端端的哪里去找建木之实。
这男人直接就掏给她了……简直是为她而来?
但实际上冥河根本就没打算塑身,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需要塑身。这东西也就没啥意义,可以说对她无用。
“这是……建木之实?”
“是。”
“此肉身之物,于我无用。”
“你……会有用的。”秦弈目光很是温柔,语气更是温柔,看得冥河莫名其妙。
你对我这一脸看见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要说别人看见我,产生了狂热的爱慕,这倒是常见。可看见我就直接当成老婆一样对待的还真没见过,这男人有病不成?
秦弈也发现自己的态度对于陌生人来说是不是太痴汉了,干咳两声打断了尴尬的氛围:“不管怎样,价值很高对不对?难道不值个指路费用?”
“倒是值得。”冥河收回目光,接过了建木之实。
话说这桃怎么没毛了……
那人皇还在背后说我雁过拔毛呢,看看你们人族,连桃子过手都没毛了,有意思吗你们……
秦弈装着没看懂她怪异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踏上灵舟。没毛是好事啊,不然以后的小明河怎么会是可爱的白老虎?此中妙处不可与人言也。
不管怎么说,秦弈上了船,冥河认了渡资,为之摆渡。
明明是灵体,可不知为何就觉得她清香宜人,站在她身边好舒服,河风轻送,熏人欲醉。
冥河忍着把这痴汉掀翻下河的冲动,淡淡道:“阁下赴幽皇宗何事?该不会是去入伙的?”
心中暗道你若是找傻鸟入伙的,过了河我就先宰了你,不违规则。否则一位无相加入那傻鸟麾下,可有点麻烦。
“只是有些事情咨询她。”秦弈哪能不知道自家老婆想些啥,笑道:“其实吧,她是征服不了你的,我也不想让她征服你。”
因为只有我能征服你,在这事上轻影还是让让吧。
冥河虽没有悲喜情绪,听了这话却也不免舒坦几分,终究不是敌人,还发言站自己这边。想想他的眼神……这男人该不会真是一见钟情爱上了自己?
你爱上一条河?
冥河摇头,真是愚蠢的人类。
“你这个人族无相,别告诉我爱上了一条河?”远处传来清亮的声音,虚空冥火大盛,一只幽紫色的鸑鷟出现在空中。
冥河应声道:“我的灵体好歹是人形,怎么,难道人家要看上一只鸟?”
鸑鷟冷笑:“说得跟我没人形似的,只是本座不会如你这般不知廉耻,以色惑人而已。”
冥河淡淡道:“此乃本我,何谓惑人?扁毛畜生之属,不知所谓。”
砰砰乓乓。
秦弈:“……”
这就打起来了?不是,你们的对白有点奇怪,如果身份倒过来好像更习惯点,你们谁说谁不知廉耻?
不是不是,我怎么来了这里都要面对这组二货的修罗场,你俩有话好好说啊……
其实秦弈也知道这个不是修罗场,只是双方日常打架,曾经在昆仑之底看电影,看这俩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随便一个理由都能打。只是这次他有幸成了个随便的理由。
仰头看看天上的战况,秦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此时如果试图劝架会不会被双方合力揍得满头包。是不是等会比较好,反正她们日常打累了就会停的……
倒是看见二柱子蹑手蹑脚地想要偷偷过河,聪明,趁这个机会有戏,只要你搞得定河水本身……
正当秦弈想要帮二柱子一把时,远处传来“嗷呜”一声,一头黑色的狰狞巨兽张开大口,一口就咬掉了岸边一片彼岸花。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意外惊喜,好久不见的狗子诶!
打架的两货顿了一下,两道光华同时射向了巨兽:“饕餮,你在找死!”
“我草我还没吃够……”狗子大惊:“你们假打不成?这么激烈都能同时打我?话说这彼岸花关你凤皇啥事啊,你帮她守花干啥?卧槽别打了……救命……”
秦弈笼着手看着狗子被一路追杀,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这一对儿打架你也当真,真是傻狗。
不知道它被封印于血幽之界是不是就在这一战……是的话就太惨了,当年被封印是为了彼岸花,后来沦落成狗子还是为了彼岸花,记吃不记打。
倒是趁着冥河鸑鷟一起追狗子的机会,二柱子终于偷渡了。
小伙子不错,有耐心,这机会才是真的好,要是早点跳出来,狗子的下场就是榜样。
二柱子掏出一个舢板型的法宝,往河中一抛,踏着就要过河。看来是为此专门做的准备,居然真能渡河不沉。
秦弈在这远古时期也布道两三月了,见到的都是非常传统古板的法宝款式,大部分更近于巫。他可以肯定绝对没人玩这么花哨的法宝造型,说不定独此一家。而且实效也很神奇,这种能以乾元扛法则的手段,真的有点意思,万道仙宫的雏形就在这里了吧。
眼见二柱子就要过河,忽然传来一声海妖之啸,直接在他魂海之中漾起:“徐二柱!”
二柱子下意识转头:“谁啊?”
完了。
这就是你提醒我见到海妖不要回头的原因?宫主大人您真行。
眼见二柱子要陷入石化,秦弈终于忍不住伸指一弹。
海妖之术瓦解,二柱子感觉有人拎起自己,腾云驾雾地过了河。
过得片刻,冥河回归。海妖汇报道:“主人,他……”
冥河摆摆手,看着秦弈拎着二柱子远去的方向,淡淡道:“我已知矣,不要紧。反正他的渡资,也够带个人了。”
她顿了顿,取出桃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阵,低声自语:“他们可能是人皇的人,不知为何有建木之实。总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与傻鸟也是敌对,放一手也可……说不定我们还应该帮一把才对。”
“算那徐二柱运气。”海妖道:“看他们鬼鬼祟祟,该不会是去偷东西?”
冥河微微沉吟:“此前瑶光曾经让凤皇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我察觉到了人皇冠冕的气息,想必有关,不知傻鸟是否打算用这个对我不利……如果他们是偷这个,帮他们一把也未尝不可。”
第九百八十五章 直至如今更不疑
那边秦弈带着二柱子到了无人之地,也在问他:“你来偷东西的?”
二柱子愕然:“偷什么东西?我是来找陛下是否转世的。”
秦弈无语道:“都这么久了你还能找个啥?要转世早转了。”
“转世未必是立时,所以凤皇才想立六道之序,把一切定个规则。”二柱子道:“现在凤皇的六道之序建立半途,我们都怀疑陛下灵魂有没有可能在幽皇宗拘禁,或者是通过幽皇宗被天帝捉去了之类的……所以想偷入看看,至少确认一下信息。”
“你这点修行去幽皇宗,不怕被弄死?”
“我就说我是去入伙的怎么样?听说幽皇宗也在招人。”
秦弈下意识看了看冥河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要是去幽皇宗做奸细,你可以先和冥河说,她会罩你。事实上我们现在说话都有可能被冥河所知,她是幽冥意志,而这是幽冥,除了凤皇之力隔绝之处,按理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二柱子脸都绿了:“那我刚才潜伏偷渡……”
“她当然知道,没实施偷渡之前懒得理你而已。”
“……”
秦弈道:“其实你们想确认流苏灵魂有没有下来,问冥河就可以了,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倒也没必要去幽皇宗探消息。”
二柱子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冥河很好说话似的……她堪称世间万魔之主,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我宁可去面对凤皇,也不想面对冥河好不好。”
秦弈挠头。
大家眼中的好像不是一条河。
二柱子看着秦弈的眼神渐渐又有些狂热。
这人还说不是门之灵?
冥河是谁?三界意志之一,与天地同在。
看冥河跟他谈笑风生的态度,他对冥河也跟老熟人似的……很好解释:
如果门灵是主位面意志的具现,那你就是冥河她哥。
如果门灵算是三界意志具现,那你就是冥河她爹。
所以关系这么亲,而不是所谓爱上一条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门灵不是太清圆满,只是个无相……想必和门碎了有关。但无论如何,若欲问道的话,此人说的必是大道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很认同我们陛下那句,即使某日天下灵气尽失,人族也能以知识传承,另开万道?”
秦弈道:“这不废话嘛,现在天下灵气还在,过得几百年你们看看?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了。现在的修行法都是依据现在的环境所得,需求的灵气质量都高得离谱,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若不求新求变,到时候怕是几万年下来能有几个无相就不错了,太清更是别指望。”
二柱子默然。这么笃定将来灵气没了,你不是门灵谁是?
秦弈又道:“从另一角度说,天道向前。若是永远沉湎在前人的法门里,进步何来?棒……流苏所言,靠自己,靠知识,无论遇上什么局面,都可以重开万道,人族依然屹立世界之巅,说得棒棒哒,我爱死棒……呃。”
二柱子沉思道:“若是减轻对灵气的依赖,那就要从另一种角度去触摸法则。先生,我曾想过,天道本讲究不可执迷,人人都是这么说的,可若是脱开这个思维的桎梏,反而彻底执迷一物,是不是更易在这单方面近道呢?反而容易触摸单项法则。”
秦弈笑道:“你这话以前是不是挨过骂?”
“有人批评,不过陛下维护,说有自己的想法都是好的。”二柱子道:“只不过陛下也没说我这个对不对,只说自己对自己负责。我一直犹豫,也不敢去试……实际上也试不成,我的根本法已经定了,除非自废修行。”
秦弈似笑非笑道:“你可以忽悠别人试。就像凤皇搞个幽皇宗,却忽悠人族做基础。”
这是门灵的肯定,此道一定能行!二柱子奋然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试试。”
秦弈偏头看着他,感觉他灵魂有什么凝聚。
这是立道。
但重开新道谈何容易,以二柱子的水平达不成,此生寿尽也无望,要穷三生之功吧……就连忽悠一群志同道合的,都很难……
二柱子似乎也知道这一点,还是很坚定地道:“先生无需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此生未必可以,我还有来世,总能办到。”
秦弈笑笑:“就凭这样坚定不移的道心,你总能成的。”
所以将来的宫主不长这样,那是转世身,而且还是个以前世意志为主导的转世身,因为前世执念深浓所致。
二柱子犹豫片刻,还是问:“那先生有目标吗?比如来幽冥是为了什么?”
这是耍小聪明,想知道世界意志对世界走向的看法。
秦弈倒不知道他都把自己的想法当世界意志走向了……被这么一问,心中还是涌起了对棒棒的无尽思念。
我来干嘛的?归根结底是来找棒棒的。
此来幽冥,是问道于凤皇,怎么去开天之初。
秦弈默然看着远方的沉沉幽垠,良久才道:“我来找爱人的。”
“哈?”二柱子目瞪口呆。
话说你的面相确实一脸的桃花,对于仙神之修而言,这实在是太稀罕了。别告诉我,世界的本源大道居然会是桃花道。
秦弈低声道:“说要追寻道途,总要探赜索隐。我探寻现在,追溯历史,上穷碧落,下赴九幽,以为找的是自己,其实始终是在找她。我现在甚至觉得,我的道没什么好找的,找到她就可以了。证不证太清又如何?没有她在旁边笑我,一切索然无味。”
二柱子嘀咕:“还真是桃花道啊……”
“三十年自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秦弈飘然而行,没入幽垠里:“若说我的道是桃花,那就是吧。”
二柱子默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寻寻觅觅,各有“桃花”。此处桃花不是花,无非各人所求大道的代指。
若你的“桃花”是情,那我的“桃花”是你方才所言之理。
你不疑,我亦不疑。
冥火闪过,鸑鷟出现在面前:“还要去我幽皇宗探事么?”
“……”二柱子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打我?”
鸑鷟面无表情:“那臭鼻孔根本没死,无需再探,本座不打诳语,别来个没完没了。真要是灵魂到了我这里,本座现在就去弄她,哪有闲情逸致在外面跟你们这些小老鼠折腾。”
二柱子:“……”
鸑鷟转头看向秦弈离开的方向,低声自语:“这男人……好生面熟。奇哉怪也……他既来寻我,那就让我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门之灵。”
二柱子道:“他当然是门之灵啊。”
鸑鷟笑笑不答,眼里似有深意。
二柱子试着道:“我若欲旁观幽皇之道,不知凤神允否?”
“可。”鸑鷟淡淡道:“世人求道,虔诚可敬,我又没那条臭河那么顽固小气。诸般万法,系出同源,观之何妨?只要你不是别有用心而来,那就可以。”
“没有没有,真没别的用心。”二柱子擦汗:“凤神既已知我,我哪里还敢啊?”
鸑鷟微微颔首:“可以去幽皇宗造册,许你观摩千年。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徐不疑。”
第九百八十六章 幽皇如梦见轻影
那边秦弈到了幽皇宗,拜会凤皇。
凤皇嫡传、幽皇玉真人亲自出迎。
与当初墓里的黑衣道人尸首,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秦弈知道,后世那个一字胡的转世玉真人见到自己是真不认识,因为后世的他并没有继承苏醒前世,而是靠自己修行到了无相,他的法门是森罗万象,已经不是幽皇之道了。
最多就是会记起一些缘法,而且只属于冥冥有感,比如看见轻影会觉得与这个小姑娘可能有些因果未尽,因此收为徒弟,不是真想起了多少记忆。
所以未来玉真人见到自己那种初识反应,那是真的,可不像老徐书仙这帮货,全他妈装的。
事实证明,即使在号称无相多如狗的远古,无相还是很值钱。
起码二柱子白泽他们都没无相。
这一世的玉真人同样苦求长生法而未得,至今还只是乾元圆满,他对无相是真羡慕也真尊重。
以至于出门相迎。
“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玉真人很是客气地带着秦弈并肩往里走:“道友高姓大名?人族竟多了个无相,倒是面生。”
秦弈干咳两声:“魏昆。”
“原来是魏道友……不知往日在何处修行?”
“……算是人皇的秘密力量。如今陛下陨落,我们无所事事了。”
“原来如此。”玉真人也不深究,笑着带秦弈进入客厅:“凤神马上就回来,道友可在客厅稍待。”
“幽皇客气了。”秦弈道:“说来在下不过一介无名之辈,来此求见凤神问道,何须幽皇亲自出迎?”
“我这幽皇称呼,贴金而已。”玉真人笑道:“其实是凤神故意在膈应冥河,不然也不会喊这称呼。认真说来,我也就是一个普通宗门的大管事,迎接一位无相也是理所当然。”
秦弈哑然失笑。说来玉真人对自己看得还是很明白的,不作威福,只不过稍微有些谄。
仿佛看出秦弈的想法,玉真人招呼秦弈入了座,自己陪坐一旁,叹气道:“道友已经过了天人之坎,想必忘了当年苦求的艰难。我的阳寿也没有多久了,又如何不羡慕?”
秦弈道:“阁下掌幽冥,近六道,寻求转世再来便是。”
“我已经开始准备了,但心知肚明,来世也难。”玉真人叹道:“众妙之门未崩之前,是修行最好的时代,我尚且受限于资质,无法超脱。如今门都毁了,再来一世也不知如何……”
秦弈笑了笑:“但能够自己寻求转世,好歹也算把生命延续下去了不是吗?另一种意义的长生。”
玉真人笑道:“正是此理,我们幽皇宗诸人研究一世,大半也是为此。”
秦弈面上在笑,心中却在叹气。
凤皇恐怕也蛋疼吧,这些人其实不是与她道合的,还是为己稻粱谋。但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些人的长生执念来研究轮回,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她自己不愿做什么幽皇,只是个太上皇,只顾着六道轮盘之事以及与冥河撕逼,别的事一概不管吧。
但世事真的很讽刺。
如今的玉真人一肚子求长生、求生命延续、求转世……
但转世后的他根本不理前世诉求,连觉醒直达乾元圆满的诱惑都拒绝,自己另辟道途,反而证了无相。
是无相了,可算不算前世的愿望实现?其实已经跟他没有一文铜板的关系了。
证道的是万象森罗之主,不是幽皇。他的身躯恐怕都被转世那位拿去炼成尸傀用了……生命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终结了。
说话间,有侍女进门端上了灵茶。
芳香盈满屋中,也不知是人香还是茶香。秦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看见了孟轻影。
当然不是孟轻影,显然是鸑鷟变的,她化形就长这样……还故意把气息隐藏成了腾云级的侍女。
联系到刚才她和冥河撕逼说的“说得我没人形似的”,就明白了……她是想试试这个能爱上一条河的男人看见她的美貌会如何呢。
怪不得你和瑶光能尿到一壶,这心态如出一辙,很像嘛。
还是说大部分女人在撕逼的时候都一个样?
不过这时候的鸑鷟化形的小侍女轻影,好好玩诶……真的跟做梦一般。
秦弈眨巴着眼睛,再度流露出了看老婆的眼神。
鸑鷟:“……”
果然就是个变态吧,看见个女的都当老婆,冥河你得意个啥呢?
玉真人的神色也古怪起来,这如同看着自家老婆在调皮时的温柔笑意是怎么回事儿,连我们凤神都敢觊觎你到底长了几个色胆啊……这个魏道友可真是个狠人啊!
却听鸑鷟弱弱道:“宗主,长老们有事请宗主商议。”
玉真人闻弦歌知雅意,捋须起身:“魏道友且安坐,本座去去就来。那个……小凤啊,你招呼一下客人。”
说完一溜烟跑了,心中暗道这个魏昆要是以为孤男寡女、小侍女柔弱,兽性大发什么的,估计今晚你就可以去实验室被解剖了,保重。
“砰”,殿门关上了,里面剩下坐在客座的秦弈,和一个奉茶的怯怯小侍女。
秦弈端着茶杯,歪头看她,越看越好玩,说真的差点没忍住抱一下,可心知肚明那会死。
鸑鷟怯怯道:“先、先生……我们认识?”
秦弈笑道:“是啊,上辈子认识。”
鸑鷟眼里有了些异色。
上辈子认识……
诞生之初,隐约见过的……仿佛在魂海深处共鸣的,真的是这张脸吗?
曾以为那是创世之父神……
瑶光委托捏身躯的时候,它就考虑是不是用这张脸了,开天辟地的源初之貌,才堪匹配天帝人皇的因子结合,对吧?她还曾想过,会不会创世之是阳身,本就偏颇,所以人族双秀俱为阴身,也是天道的自我修正。
若是如此,捏成这张脸,倒是与天道暗合。
只不过记忆太过模糊,无法明晰,导致现在那个身躯的脸还没捏成。
如今看着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熟悉,仿佛有很多记忆从魂海里闪过,却记不分明……就如同早年悟道之时,捕捉大道法则,却一时捉不住一样,非常接近的感受。
她有点想去找烛龙,看看烛龙是否也有这种感受。
此时口中还是怯怯道:“先生说笑了,凤神说了,我、我没有上辈子。”
你个演员。
秦弈笑道:“谁知道呢?哪个是前世,哪个是今生。”
这话倒也有些意味……对他的时间顺序而言,孟轻影在前,此时这个小丫头在后。
谁是前世,谁是今生?
鸑鷟想的显然和他不是一个频道,口中却故意道:“难道先生的前世,和我有缘?”
秦弈眨眨眼:“你那时候说啊,你什么都是我给的。”
鸑鷟心中咯噔一跳。
其实秦弈只不过在调戏,见她有些变了的脸色,暗道不能调戏过了火,这位可是真鸑鷟。他立马转移话题,笑道:“玩笑玩笑。话说小姑娘,你在这阴森森的幽冥修行,不别扭吗?”
鸑鷟做小姑娘握拳状:“因为凤神的想法很好啊,使六道轮回有序起来,才可以不要像现在这样,满地饿鬼异兽,看了都吓人。”
秦弈笑了。
鸑鷟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为何发笑?难道对六道之序并不看好?”
第九百八十七章 奈何桥,孟婆汤
秦弈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此时明明是凤皇,退化成鸑鷟那也是凤皇,还装一副小姑娘握着小拳拳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连将来的轻影都没有这类表现来着……
都说凤皇威严堂皇,可一旦开始演戏起来还挺入戏哈。
秦弈觉得自己别的不咋地,就是气运特殊。不管瑶光还是凤皇,在其他陌生人面前的表现都不可能是这样,偏偏一个因为“流苏的男人”,一个因为“看上一条河”,都怀着一种“测试一下这男人”的意思,于是往歪路上狂奔,表现得奇葩无比。
根本看不见所谓的凤皇威严啊。
再看她还要继续装着一副小侍女小心翼翼的样子,秦弈更是看得乐呵,忍不住逗她道:“凤皇的六道之序,太粗糙了,我建议她多看一点故事书,多点想象力再来做这事儿比较好。”
鸑鷟怔了怔:“故事书?”
“是啊,就知道设什么六道审判,十八层地狱,没了?”
鸑鷟不服气道:“这只是框架,之后还要填充的,要设官职管理等等,我们有生死……不告诉你,反正准备很齐的。”
“没了?”
“……”
“真没了?”
鸑鷟硬着头皮道:“这你得问凤神去,我就是个小侍女,怎么知道细节。凤神心里一定有很宏伟的构图!”
秦弈笑得直打跌。是是是,正如你是少主我是炉鼎,这嘴硬如出一辙。
鸑鷟气鼓鼓地瞪着他。
越发入戏了诶?
秦弈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跟你家凤神说,在那个盘子之外不搞点别的,以后盘子长脚跑了岂不是什么都没剩下?”
事关道途,鸑鷟都忘了自己在被他拍肩膀吃豆腐,忙问:“盘子怎么会长脚……不是,还能搞什么别的?”
“我随便举些例子啊,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孟婆汤……”
“等等,这些是啥?”鸑鷟道:“三生石,我……凤神倒是想过类似概念,照见前世,照见来生,也是一个厘清因果的好手段,只不过前世易寻,来生难定,此事暂时……”
“谁跟你说三生石是做这事用的啦?”
“那是什么?”
秦弈跳了起来,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这玩意其实就是姻缘石,缘定三生,三生莫负,佛前一叩首,来生再相见……承君一诺千年守候,三生石上泪满衣襟,美不美?”
鸑鷟:“……”
“这可以勾画出无数缠绵悱恻的感人故事,什么枕上留书啊,什么十里桃花啊,专门哄人间痴男怨女的。只消传扬开了,我跟你说,来这里参观景点的、特意跑来定姻缘的人都一大片,你这地府的人气就来了,世人的接受度也比光是生硬地弄个审判衙门高多了……”
鸑鷟:“……那奈何桥孟婆汤是啥?”
“奈何桥,其实就是渡河。”秦弈眨巴眨巴眼睛:“三生之约,渡河即忘,如之奈何?”
鸑鷟:“……我觉得人们更奈何的是生前执念未消,此意难平,不是因为男女之约。”
“男女之约便是执念之一,最动人也最骗眼泪,别的代入感太差。”
“奈何桥……”鸑鷟不置可否,沉吟道:“在那河上搭桥,其实也是走的冥河法则,前事尽往,渡河即空。起名奈何,确实颇有意境……可孟婆汤是啥?”
“这就看你跟不跟冥河抢戏了,本来渡河即空是死板的法则,若是具现化,变成一位姑娘让人喝了汤才忘,立刻就活灵活现。”
“和冥河抢戏……”鸑鷟眼睛直了一下,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意味。她都忘了此刻装的是个小侍女,秦弈都直说“你”了她都没察觉不对。
这事对她可太有诱惑力了。
到时候人们不知冥河,只知孟……
“为什么叫孟婆啊?”
秦弈愣了愣,其实他也不知道,只得胡扯道:“前尘尽失,恍然如梦之意。”
鸑鷟颔首沉吟:“不错的意味。恍然如梦,仿佛轻影。”
秦弈蹲着往后退,尼玛……劳资这破嘴……
鸑鷟回过神来,眼里似有笑意:“客人你干嘛跟个蛤蟆一样?”
“我……”秦弈没好气道:“我觉得你可以不要装孟婆,地府还可以搞点牛头马面什么的,你戴个头套,做个牛头人也行。”
“为什么是牛头人?不能是马?”
“……你特定的时候可以做马。”
鸑鷟好像听懂了,鄙视道:“下流。”
秦弈暗道又不是没骑过,口头当然不敢说,没好气道:“我说我跟你个小侍女扯淡这么多干嘛,你们家凤神回来没有,我有要事求见它的啊!”
鸑鷟挺了挺胸:“让我转告就可以了,凤神最宠我了。”
“别挺了再挺也就那样。”
鸑鷟:“……”
秦弈:“……”
“变态。”鸑鷟切齿,转身扑通扑通跑了:“你等着,我去找凤神。”
看她消失在门外,秦弈死命抓头发。
这事儿闹的……
不过轻影还是好萌啊!前世也这么萌。
小姑娘探头:“你在笑啥……凤神让你去圣殿相见。”
秦弈掸掸衣角,走出门外,小姑娘就跑了。
“你跑什么啊,带路啊?”
“我、我有别的事做。”
不就是去装凤皇,谁不知道似的。
秦弈转头,就看见玉真人看神仙一样看着他:“这个,魏道友,你……和凤神有旧乎?”
秦弈暗道你把旧字拆开的话可能有,还不止有。口头只能道:“神交已久,未曾见过。”
玉真人笼手打量他半天,实在无法理解凤神跟这男人什么情况,只好摇摇头:“凤神已在圣殿等道友,道友请随我来。”
圣殿是熟悉的圣殿,就是给鸑鷟雕像塞口球的那个。此时圣殿正面墙壁上还有巨大的轮盘,散发着强烈的六道气息。还没崩离的六道轮盘。
看那光溜溜圆滚滚的盘子,秦弈就想起了悲愿的脑袋。
盘子你好。
此时的鸑鷟雕像动了,从雕像变成了巨大的鸑鷟,冥火抖落,凤鸣九天,渐渐的还从紫色的身躯变成了斑斓五彩,真成凤皇了。
可见这时候的她还没退化太彻底,或者说在轮回法则附近她还可以一定程度调用回来,恢复原本的样子。
威严雄浑的气息溢散大殿,压得人心惊胆战,不敢仰视。四周守卫纷纷跪倒参拜:“参见凤神。”
秦弈却连一点尊敬的感觉都找不到了……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装逼,有点想笑。
凤皇威严道:“人族无相,你从何而来?”
声音洪亮,响彻大殿,如仙神之回响,震慑心灵。
秦弈却面无表情,太出戏了:“刚从冥河那过来,还看你们打了一架。”
凤皇:“……”
冷场。
她竟然也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用这种神祗角度和这人说话。
顿了好半晌才道:“刚才你对本座侍女所言之构思,颇有见解,当赏。你可以选择一样宝物或功法,本座不会吝于赏赐。”
还真跟我玩神祗赏赐那套啊……
秦弈忍不住道:“那小侍女挺不错的。”
寂静。
左右守卫,身后的玉真人,集体鸦雀无声。
这魏道友,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狠人啊……怪不得他能无相,就这色胆,天下也没人敢比啊对不对?
第九百八十八章 开天路,三生石
凤皇愣神了好半天,好像没法相信自己会听见这么一个回答,鸟都傻了。
过了好久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要那个小侍女?”
“是啊她挺可爱的。”秦弈憋着笑,一脸理所当然:“要个小侍女端茶递水,炼丹掌火什么的,你们别多想啊,真不是为了那啥……凤皇没那么小气对吧?”
凤皇气得毛都在抖:“下辈子吧!”
你还不如说为了那啥呢,和冥河就柔情脉脉,我就端茶递水?
凤翼呼啸而来,“砰”地一声,秦弈整个人被拍进了地底。
这形态的凤皇是开天级,也就是太清……秦弈根本一招都挡不住。话说穿回远古,无相威风还没抖过,就被两个太清相继拍进了地底……
话说棒棒也这么干过,这是太清标配?
围观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秦弈呻吟着从地底爬了出来:“怎么和瑶光一个德性……”
凤皇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恢复了神祗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问:“你被瑶光打过,居然还活着?”
“打着打着就习惯了……我刚被凤皇打过,也活着。”秦弈诚实道:“凤神说了,下辈子,我记住了。”
凤皇差点气笑了:“我看你是在找死。”
秦弈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要个小侍女,实在不知道凤神为何发怒。”
“唔……”凤皇憋了一下,淡淡道:“入我门下,皆兄弟姐妹,没有送人的道理。再提此事,可就不是这点惩罚了。”
“那……”秦弈试着道:“换点正事?”
凤皇道:“你来此问道,究竟问的什么?”
秦弈做了一揖:“听闻凤神乃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组生灵,深知源初之事。在下欲问,有没有定位到那个时间段的方法,以及应该留意些什么。”
凤皇眯起了眼睛。
这人……想要回到源初?自己对这张脸的模糊记忆莫非来自他穿回去?
可对不上。
若是回到那时候,那也不是创世之时啊,创世之时更早……那是混沌大道孕育自己之时,所以自己才会有那种无法捕捉的大道记忆。而他想回的是混沌已开,那是自己出世了的时间,在这之后的记忆,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模糊的。
对不上。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难度和你要小侍女差不多?”
“……那就不难。”
“?”凤目倒竖。
秦弈忙道:“我知道这要兼具时空法则,但我确实兼修过一些,可以尝试。”
凤皇凝视他半晌,慢慢道:“你们都出去。”
这话显然是对下属们说的,玉真人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很快就撤了个干净。
殿中只剩秦弈和她,空旷安静。
凤皇慢慢道:“常理来说,除非预设道标,直奔一个特殊节点往返,不涉其他。除此之外一般是不可能穿越时空的,那造成的乱象根本无法推算……这本该是天道所限之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从不知何时来到此刻,真是奇怪。”
秦弈知道她为何屏退下属了,是不想泄露这种事情。于是行了一礼:“多谢凤皇。”
仿佛感觉扳回一局,凤皇甚爽,悠然道:“若对三界负责,我应该阻止你这种念头,甚至现在就该杀了你,以免闹出问题。”
秦弈笑了一下:“那么公正干嘛……天帝都没说这话,反而叫我来问你。”
凤皇也笑:“我会这么说,那就不会这么做。她没这么说,反而可能心里想杀你,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
秦弈:“……”
好吧你果然很了解她。话说将来回去,恐怕要让轻影去对付一下瑶光……
他想了想,犹豫道:“一般不可能穿越时空,你确定吗?”
凤皇道:“首先需要兼修时空之道,再有合适的神物辅助、有门、有相应的确切节点,或许可以试试,你应该就是如此。这样的人,至少此世没有第二个。”
秦弈颔首:“是,凤神明鉴。”
心中暗道如果九婴会派人来这个时代阻截瑶光,他们倒也是有条件的,有神物有门有节点,和自己差不多。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与此时有相同的人在,他们可能会在通道尽头被排斥进不来?
算了管九婴他们来不来,还是考虑棒棒那边。
秦弈想了一阵,问道:“但……我有同伴可能去了开天之时……她似乎不具备这些条件,至少神物和门她都没有用上。”
“缺失这种条件的话,你同伴是灵体吧。”凤皇道:“灵体穿梭,此谓意识无穷,或可不受限。如果你这位同伴是一位对时空很了解的强者,又有太清的大道认知程度,那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办到……”
秦弈神色一喜,果然吻合,棒棒把身躯藏在灵体内,打了个擦边球,真的八成去了开天之时。
凤皇又道:“但它既然规避了实体之限,也就需要面对另一些问题。”
“比如?”
“比如它是如何定位开天之时的?她有什么开天之物的指引么?”
秦弈摸了摸少了个手帕的戒指。其实他都不知道靠轻影血怎么定位过去,否则去找轻影就可以了……这个可能是棒棒的太清之能,追本溯源,能从中得到一些什么原始信息,他不行。
他也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去的。”
凤皇也没有追根究底,继续道:“再比如,它会处于一种无法干涉过去的旁观模式,但过去的事却可以对它起作用。”
秦弈猛省。
这种状态他经历过,非常了解。
这种模式很危险,它对开天之时最危险的环境根本不能施术抵御,只能去躲,同时还要设法让天演流光照射到它带去的身躯。
最麻烦的是她同时还要用混沌火祭炼身躯,在最危险的环境内同时要操作很多事。
该说这人是流苏,换了个别人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即使是流苏也是非常艰难的,完全有可能死在那里回不来。这臭猫太自负了,真以为有理论上能做的可能性就一定做得到了?
但秦弈也知道流苏这也是没办法,天上人已有太清,按照之前赵无怀说的,即将太清者未必只有九婴一个,说不定还有别人。她不趁着这时候九婴负伤的机会迅速搞定一切,越拖得久就越死得快。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带他秦弈一起去,臭猫。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再度行礼:“请凤神指点定位,我真的需要去寻它。”
凤皇淡淡道:“若它有太清之能,你担心它?倒不如担心你自己,开天辟地的时空之威,是你一个无相初期可以轻易承受的吗?”
秦弈道:“无论多难,我不会让她独自承受。”
凤皇似是随意地问:“女的?你的道侣?”
“是。”
“三生之约?”
“并无一字相约。”秦弈认真道:“但无论几生几世,这臭猫也别想跑!”
凤皇安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赐你一颗石头,是我从开天之时带来,便是定位之物。算是赏你之前的地府改造提案吧,若是你找到伴侣,此石便是三生之石,来日你我或许还有缘法。”
秦弈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一颗硕大的石头,知道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意义,至此确实尽了。与凤皇的缘法,已在来生。
第九百八十九章 完美的脸(加更31/142)
秦弈离开了,凤皇化作孟轻影的小模样站在幽皇宗顶端,远远目送他心急火燎离去的样子,皱眉沉吟。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
似是和她缘法很深很深,深到了三生交缠的程度,却怎么推算都推不出结论。
试图回忆本源,模模糊糊。
试图追溯未来,一团迷雾。
这男人很怪,凤皇不知道瑶光能不能算,想必也很难。
但无论如何,瑶光委托的捏人事宜,她原先卡在一张什么样的脸上,现在有谱了。
要一张什么样的脸来匹配瑶光将来想要用的身躯?随便捏一个,莫说瑶光不满意,凤皇自己也觉得不够完美。这是她第一次造物,也想尽善尽美。
并非囿于表象。
而是世间一切都有一个最完美的趋势,寻得了,那就是道。你可以不在乎,但它一定存在。
具体到人的外表,当然也一样。
正如幽冥位面具现出来,就是一张最吻合位面“认为”的完美之形,是为冥河。
它凤皇化形,那也是最完美的体态最完美的面容,最符合它对“美”这个字的认知。
往小了说是审美,往大了说,这都是道。
所以凤皇也觉得,这个躯体一定会有一个最完美的外形,至少是她心中的完美。至于瑶光认不认为完美,管她呢,你又不提供参考图,那就我做主,有本事自己捏去。
而她心中的完美,从本源去追寻那个“道”的话,会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认知,慢慢的具现出来。其实未必是见过,就如同画家用想象力画出一个最美的女人一样,其实这个女人不存在。
凤皇本来也是任由这种完美逐步体现,制造一个不存在的完美男人。
结果秦弈出现在面前,意外非常符合了她正在脑补中的完美的脸。
奇怪了。
所以说,不是曾经见过,只是自己觉得完美的模样就是这样,也就是梦中情人就长这样?
呸。
宁愿认为是曾经见过呢!还没那么丢人。
算了不管了,既然这脸已经把自己模模糊糊认为的大道完美之形都摆面前了,照着捏一个就是了。以后和那男人长得一样,就说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哼。
凤皇去了密室,吭哧吭哧捏脸。
二柱子……哦,他已经是徐不疑了,此时正获得特许,进入圣殿参拜,感悟轮回之道。他感悟此道也是目的性明确,想要自己定下轮回来世,以便接着此世的执念往下走,将来有朝一日能开个万道仙宫什么的。
没感悟多久,就发现有人大咧咧地进了圣殿,守卫居然没人拦。
徐不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过去,差点没吓出尿来。
他看见了自家陛下的死敌天帝瑶光,正大摇大摆地进了殿。
“凤凤,凤凤在吗!”
凤皇随手开了密室门:“鬼吼什么?进来。”
瑶光负手进了门:“有个男人来找你了没?我跟你说,那居然是流苏的男……咦?”
看见躺在面前的身躯,瑶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为什么照着他的脸捏!”
徐不疑好奇地瞥了一眼,也愣了。
这什么啊……一具人造躯体?那位门灵先生的脸?
里面凤皇也愣了:“流苏的男人?难道他说要找的道侣臭猫,指的是流苏?这怎么可能呢,流苏怎么可能找男人,你找男人她也不会找好吗?”
瑶光揪着她的衣领子:“放屁!我才不会找男人!我问你为什么要照着这张脸,别转移话题!”
凤皇面无表情地拿开她的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干咳道:“你是不是傻?既然是流苏的男人,说明流苏喜欢这种脸对不对?你早点复苏,将来顶着这脸,又对她那么了解,不就可以抢先搞上她了……”
“咦……”瑶光直着眼睛想了一阵:“好像有点道理哈……”
“我也想看那臭鼻孔被人骑着嗯嗯嗯的那一天。”凤皇斜睨着她:“话说你的伤怎样了?可别阴沟里翻船。”
瑶光微微一笑:“好不了,总有一天要兵解,等着你这躯体用呢。”
凤皇道:“即使注定兵解……你安排好了主动兵解,和临时出了状况匆忙兵解,这可是天壤之别,你可别大意了。”
瑶光摆摆手:“放心放心,我有数。天上地下时间差,我已经着手布置了。”
凤皇气道:“这大咧咧的……要知道你现在受了重伤,预知能力已经弱了很多,还以为自己是之前什么都算尽的臭模样?这种自负心态,出什么差错我都不意外。”
瑶光翻了个白眼:“你也退化了,早就不如当年,还不是一个臭脾气?谁也别说谁,将来要是被坑死,大家都是死在一类事上。”
凤皇:“……”
瑶光说得没错,大家强势太久了,弱得太快,还没适应过来。
哪怕瑶光早就看不透未来,还是自信满满觉得掌控一切。
哪怕她自己也失了轮回之力,还是觉得生命随便延续,轮回随便拿捏,更没想过六道轮盘会长脚跑了这种事情。
其实吧,流苏也一样……如果那男人找的伴侣是流苏,说明她现在还是个灵体,就敢大咧咧地去开天之初。
要命么?太自负了。
大家都一个鸟样,而且很难改了。
瑶光不和她继续扯这个,绕着地上的躯体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反倒有了几分满意之色。
看了一阵,打了个响指:“就这样吧,意外越看越顺眼。我把剑也留你这,和流苏的冠冕一起温养千年,这躯体就兼具我和流苏之能,大功告成了。”
徐不疑缩回蒲团上,暗自沉吟。
千年……正好自己也可以在幽皇宗待个一千年。
看看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兼具瑶光和陛下之能?瑶光转世用?陛下身躯可也爆了呢,如果能趁乱偷出这个躯体,难道不能给陛下用?
嗯,可以去找找冥河。能给凤皇添乱,冥河应该会愿意帮这个忙。
二柱子的无间道故事显然在将来某日取得了成效,秦弈已经不需要再看这些事,也能把始末勾连起来了。
此时的他已经回了流苏的空间,进入众妙之门的通道,回到未来。
站在漩涡之前,立于冠冕和剑之间,取出了凤皇给的三生石,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重新定位。
目标,开天辟地之时。
第九百九十章 天地初开
虽然凤皇没具体去说,秦弈也能从她的语气里大致猜测那个时间段的状况。
当初焚天岛火山爆发,腾云修行也不敢站在火山口上直接面对,第一时间跑路撤离;而数万里深海的压力连乾元修士都必须去撑足了防护,无法当作不存在。
大自然的力量不是开玩笑的。
大部分所谓强力术法的威能,都比不上一次火山喷发,人们甚至是能从中悟道的。
如今仙神大劫所造成分割大陆的恐怖天灾,四处天倾地陷,让生灵毁灭无数,连强大的羽人都扛不住了。
这还只是大陆分割。
如果是开天辟地呢?
那种流星四坠、烈火熊熊、雷霆狂闪的场面……尤其那基本都是先天之物。
阴阳剖判,天地遽分。先天混沌之火,先天混沌神雷,融尽一切的光,冲垮一切的水,埋葬一切的土。
如果有意识,这就叫三千先天魔神。
即使无意识,那也是时时刻刻处于太清级的无差别伤害里。
完全可以想象,便是一个乾元修士在那种环境都活不过几息。无相前往,也基本是九死一生的危局。
“是你一个无相初期可以轻易承受的吗?”
恐怕凤皇都未必能确定,此人能不能活着回来。
但秦弈觉得自己不会那么难。
就像水系修行者在水中肯定如鱼得水,他是混沌修行,修的是混沌源初一二篇。
对那种源初状况,不说能不能看穿或掌握,至少有一定程度的化解能力,指不定还能增加一些修行领悟……当然领悟的闲工夫是不会有了,要说没法混那还真不信。
秦弈踏出门外。
四面昏暗,没有天光,是火的光。
如地狱之形。
“轰!”
迎面就是熊熊燃烧的如山巨岩,兜头冲来。
一个见面礼,就差不多算是星陨之威。
但秦弈不惊反喜。
一是他发现自己确实可以化解,同源同质的修行,虽然威力不及,但完全可以根据同源属性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二是……
他感应到了流苏经过的痕迹。
不是气息,不是术法残留,什么客观痕迹都没有……但心中就有这种感觉,棒棒一定在这里,而且不会太远,不需要找遍位面。
就像是人们相处熟悉了,老远听个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甚至有时候听个开门声都知道是谁开的门,这种感觉很玄乎,却无比真实。
秦弈骤然伸手,按在了迎面砸来的烈火巨岩之中,一拖一带,巨岩侧向飞开,重重撞在另一块飞来的巨岩上。
“轰”地一声大爆炸,震波冲得四面火光电闪,冲天摇曳。
电火之中,冲出了秦弈的身形,“呸”地一声吐出一抹血迹:“不过如此。”
他的手都被冲得有些发抖,炽热的烈焰让手掌都有些发焦了。
但能挡住就行。
不过如此。
在天地初开的混沌里,秦弈踏着火海,顶着风雷,劈开山脉,一路前行。
身后隐隐约约,巨大的石拱门的虚影开始在天地之间浮现,里面光芒隐隐,开天辟地第一组生灵即将诞生。
第一道光,也即将诞生。
…………
据此千余里,不算太远的天际。
流苏灵体呈人形悬浮半空,安静地看着前方半空中虚浮着的一团烈焰。
烈焰熊熊,祭炼着一副身躯。
这是天道成门的所在,位面牵引最集中的点,秦弈和她来此的位置当然差不多,并不会处于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
之所以她在千里外,是因为她能推出天演流光的所在,就在这里。
眼前的这团烈焰,是她从秦弈那儿偷的混沌火,正在进行身躯最后的祭炼。
有别于此时到处都是“混沌火”,那可不一样,这是秦弈炼化过的火,听话的。此时遍布四周的那些混沌火,那可祭炼不了身躯,只会把好不容易收集的神物毁光了。
嗯,拿自家猫的火,养猫的事怎么叫偷呢?
先天造化骨、血凛幽髓、建木之实、天魄玄壤、冥华玉晶,早已不是本来的模样,在火焰之中渐渐化开、融合,又凝聚成人型,火焰之中没有衣物,冰肌玉骨。
和她此时灵体的模样,完全一致。
曾经的人皇之躯,最美的流苏。
流苏看着躯体渐渐成型,身躯脸蛋嘴唇都开始有了红润之意,真正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躯体……她的灵体也开始有些泛起了粉色。
要是被那臭猫看见了这没穿衣服的完美身躯,他可能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噫,真恶心。
以后见他,他会不会尽想着那事儿……他的姿势水平可真多。好不容易弄个完美的身躯,难道是给他趴上面用的?
流苏撅了撅嘴,努力甩开这些念头,仰头看向天空中的雷电火雨,默默推算天演流光可能出现的时刻。
天演流光,对于塑造身躯这件事来说,可以说不算必须。即使没有流光,也无碍身躯成型。
天演流光沐浴之后提升的是能量,也就是法力或罡气妖力这一类的东西,当然也会抹平不同神物融合的微妙不兼容,达成完美之躯。
其实对于太清的“意识无穷”“阳神为主”来说,这已不是必须不可的事了,只要神魂无碍,法力罡气什么的要修回来就太简单了。身躯有那么点不完美,也可以通过自己修炼调节到完美状态。
这也是她之前不是太在意天演流光的原因。
不像瑶光,那是全方位落后了,非天演流光不可。
当然现在时势不同,没有自己慢慢练的时间。有了天演流光,流苏也就可以免去自己修回法力和修整身躯的过程,所以她说“可以直达太清圆满”。
不过实际上也不可能真有“直达”的速成程度,因为突然爆发得太迅猛的能量会挤爆这个新生躯体的承受力,这新生的躯体显然是必须有个消化炼化的过程,才能复苏到巅峰。
这个过程最少也要几年的。
但到不了圆满没关系,只要过了太清坎儿,她就能把九婴什么的锤爆。
只不过……此地的混乱暴走,难度比自己原先设想的更大了许多。主要是自己所有手段都不能对此地任何东西生效,只能躲过来躲过去,可这里又有多少躲避的空间?
“轰隆隆!”
一阵紫电闪过。
流苏暗骂一声,瞬息之间挪开了正在祭炼的身躯。
慢得一拍就要被轰烂了。
即使挪开了,还是没有足够的安全空间。流苏咬着牙,用灵体挡在躯体上面。
“磁”地一阵电流在灵体上窜过,总算被灵体吃了下来,没有击中身躯。
但流苏的灵体已经开始苍白。
这已经不知多少次了。
要是有人帮一下就好了……但谁能帮?流苏知道秦弈是混沌修行,可面对这种场面真不够。自己死不了,大不了身躯不要了,总还跑得掉,可秦弈不能死在这的……
算了,自己顶就好。
可为什么……好想他。
心中隐隐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来了似的……
怎么可能呢,他就算能穿时空,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这的。
是太想他了导致的错觉吗?还是说……这是身处于最危险的地方,独自一人面对整个天地的恶意,在这最左支右拙的时候,照见了内心深处对他的依赖?
第九百九十一章 顶天立地
流苏确实感到了一种孤独袭来,这是十万载未曾体验的感受,即使孤零零在棒子里等着复苏的时候都没有过。那时候只有恨意和执念绷着,没有太多其他心思。
如今四处茫茫,举步维艰,随便一点差池都能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一切崩盘。
可举目天下,独自一人。
这种感觉很难受……
因为这几十年,身边从来有他。
不仅是有他,而且基本上事情都是他做的。
她只需要一挥手:“去吧少年。”
他就屁颠颠去了。
多久没有独自面对艰难险阻,流苏已经记不清了。
危险越是侵袭,孤独越是蔓延。
流苏知道自己真的很想他。
算了,想也没用,自己跑的路,吐着血也要跑完。
天上似乎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
几乎与此同时,祭炼身躯的火焰也慢慢减弱。
流苏不卜算,但太清级的大道认知,足以让她契合天理,当身躯祭炼成功的一刹那,就是天演流光诞生之时。
天上裂缝越来越大,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似乎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声音。
世界也确实没有了声音,听之不闻。
大音希声。
紫电惊雷之下,骤然暴雨倾盆。
水火交织,雾气漫天,狂暴的力量撕扯空间,几乎没有一处可以站立。
流苏死死护住躯体,神情清冷地抬头望天。
来了。
天地分割,轻清者上浮,重浊者下沉,一道华光贯穿宇内,是鸿蒙之初始。
天演流光!
暴雨之中,流苏抱起躯体,避开空间遍布的无数电火,飞速迎上流光飞逝的方向。
“轰!”狱火袭来,狂雷弑天。
流苏划破空间,藏身次元虚空,一收一放,如同玩弄时空。世间雷霆烈火尽数擦身而过,无法阻挠她分毫。
近了。
远处流光射来,只要把身躯拦截在光芒过处,沐浴其中,一切就完整了。
正在此时,眼前一暗。
泰山般的万仞巨石不知从哪里飞来,如同坠落的星辰,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流苏:“mmp。”
泰山压顶,隔绝了流光。
她不能对此世任何东西起作用,不能把这山轰开,只能设法绕过。
可一旦绕过去,就错过流光了!
流苏嘴巴都成了^型。
果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混乱之界,并不是一切都能按自己预计的想法去走。
流光一闪即逝,一旦错过,没有第二个机会。
只能回去了么……
可是好不甘心。
千辛万苦穿到开天之时,什么好处都没得,就一身伤回去?
被臭猫笑死呢。
流苏银牙暗咬,缥缈的灵体忽然闪起了淡淡金光。
破时空之限,定有无之别,乱虚实之本。
便是灵体意识,也能乱此位界,何谓虚实?
此太清也。
“轰!”
金光直冲巨岩,直破九天万界。
这是燃烧阳神的冲破,孤注一掷的搏命。
大地骤然狂啸起来,本就纷乱暴走的位界更加疯狂,数之不尽的先天之威似乎受到牵引,几乎同时聚集过来,形成混沌的一击,要将这个不属于此世的金光碾为齑粉。
“不能力敌。”流苏心中迅速掠过这个念头。
这是与整个位界为敌,根本不是现在未曾复苏巅峰的她可以办到。
失败了。
金光顿止,流苏现出身形,带着躯体就想跑路。
可四周的混沌却未散,不依不饶地挡在了她必经之路上。
流苏紧急刹车,灵体胸膛都下意识有些起伏。
最千钧一发的危局,要么就放弃身躯跑路,要么就……拼死最后一搏。
有个人帮忙挡一手就好了……就差一点点……
流苏心中涌起一阵疲惫。
正在此时,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极为熟悉的事物正在飞速接近。
“欺负我棒棒?”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身周的混沌之威不知受了什么牵引似的,偏离里故有的轨道,绕边旋转起来。
流苏骤然转头。
一道青衫人影在烈火之中踏浪而来,紫电惊雷遍布四方,如同地狱里闯出来的魔神。
流苏怔怔地看着,仿佛痴了。
在秦弈眼中,一个绝色仙子在天崩地陷流星四坠的虚空之中蓦然回首,发丝飘舞,如玉俏颜。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火狱流星,弑天狂雷,倾世暴雨,刮骨烈风,好像都变慢了,定格了,反衬着天地之间最美的身姿,默默凝眸。
慢动作当然只是心理作用,实际只是一刹,天际的流光正到近前。
而流火星辰正横亘其间,阻隔了沐光路线。
秦弈很容易分辨如今是什么情况,咧嘴一笑:“区区一块石头,挪开便是。”
“砰!”
泰山压顶,流星坠落。
秦弈双手上托,“轰”地一声,身形一矮,大地都被踩出了万里皲裂,烈火喷涌,漫遍了整个身躯。
秦弈用力托着,一声怒喝:“起!”
身躯肆无忌惮地增长,转瞬之间充盈天地,秦弈脚踏烈火,双手擎天,硬生生把巨岩托上了天际。
直如开天辟地,手托星辰。
刚才牵引带开的混沌之力,便绕在身边旋转,犹如星云凝聚。
仿佛撑开了天穹一样,那抹流光恰在此时射在了天地之间。
于是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光芒照过了巨人秦弈,照过了流苏灵体,照过了漂浮在中间的白玉身躯。
流苏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面前顶天立地的他。
她已经什么都不要做。
混沌之火熄灭,天演流光漫过,身躯光芒大盛,彻底成型。
依然什么都没穿,可流苏却已经懒得在意。
巨人秦弈也没有在意,他甚至没看那身躯,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流苏的灵体,两两相望。
那擎天之躯上无数伤痕,有些地方已经深可见骨,血迹斑斑。嘴角仍有淤血未拭,胸膛仍有惊雷刻痕。
依然有无数源初的破灭侵袭,被巨人之躯尽数挡在身外,如同遮风挡雨的屋脊。
血与火交织在面前,风刀霜剑在他肌肉虬结的身上,一刀一刀地,刻下了开天辟地的印记。
明明鲜血如注,骨肉割离,巨人恍如未觉,只是咧嘴一笑:“没有了我,你也不行。”
第九百九十二章 开天辟地第一事
看着秦弈的笑容,流苏微微歪了歪脑袋,嘴角同样牵出了一抹笑意。
往日里,这臭猫要是对她说这样的话,少不得要打一架,证明一下行不行。
可此时此刻,只觉得满心的柔软与满足,看着他的笑容怎么看都看不够。
在这混乱暴走的年代、四处狂暴的空间,却仿佛处于最温暖的家里。
有他扛在面前,便是安宁。
最终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还偏过头去不再看秦弈的眼神,低声道:“你……你稍微扛一下,一下就好……我、我灵魂先回身躯。”
说完灵魂一溜烟进了躯体。
秦弈看她粉粉的样子,从头爽到了骨子里。
平时自己想装个逼,结果发现都被老婆们装完了,尤其是这臭棒棒。
好不容易在棒棒面前装了一回,棒棒还弱弱的,真是扬眉吐气。
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刚才跟他说话的灵体与现在那个漂浮着的躯体有多大区别。
一个有幻化衣裳,绝世风华。
一个啥都没,白玉如脂。
好像在他眼里差不多……反正平时看见的只是个幽灵球,都看惯了……
这是什么境界?眼中有码,心中早就没了?
是球是人一个样,穿没穿也一个样?
emmmm……
“咚!”微一走神,力气就弱了几分,一下没扛住那烈火巨岩,压得他单膝砸在地上,顶出了万丈深坑。
“妈的好重。”秦弈开始虚了。
他的实力也就无相二层,见流苏遇险,爆发了一股潜力,这才装了一波。实际力量在这开天辟地的时刻是真不够用,当那股气弱了下去,就扛不住了。
不知道流苏这灵魂与躯体融合要多久,若是再拖延几息,大家就可以一起做肉泥了。
事实证明不用多久,就如他自己当年夺舍,也就一息。
流苏灵魂回归躯体,也就一息,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眼眸闪动间,有着灵体从来无法看见的水波盈盈,和一丝羞意。
继而很快发现秦弈快要扛不住了,那眼瞳的秋水变成了神光。
光芒笼罩秦弈身躯,秦弈忽然发现压力没了。
明明手上还托着星辰,却似乎已经感受不到重量,周围还是风刀霜剑火焰雷光,却一点伤害都没有了。
“我隔绝了空间,此时此地是独立存在的,不会再受外力影响。”流苏轻声开口,声音悦耳清脆。
秦弈试着松手,那巨岩果然如同顺着一个罩子外壳往下滑一样,错开了自己周围的空间,滚落一边。
周围依然天崩地裂混乱暴走,可这小空间内忽然变得平静安宁。
像极了在暴风雨中回到了壁炉暖暖的家里。
秦弈变回人身大小,蹲在流苏面前。
流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的伤怎样?”
秦弈不答,忽然伸手在她脸上“嘟嘟”戳了两下。
嫩滑,弹性,和当初戳球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真的是个人了诶。
流苏含羞:“你、你干嘛?”
虽然我很漂亮啦,你不要这么急色动手动脚,我……对了我还没穿衣服……他会不会……
秦弈挠头:“如果……如果我说看得还有点不习惯,你能不能变回个球给我看看……”
“???”
流苏柳眉倒竖,一拳砸在他脸上。
不疼,熟悉的猫猫拳。
秦弈习惯性反击,两人很快扭成了一团。
没扭两下,两人却又同时放缓了动作,都发现感觉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人一球在那扭打,而是一男一女。
还没穿。
流苏的力气越来越小,而秦弈的身躯越绷越硬。
两人定格在虚空之中,秦弈一手握着流苏的手腕,另一手原本是摁着那只球脑袋的,而此刻悬停在流苏脸颊边,悬了好一阵子,慢慢抚上了她的面颊。
流苏被握着的手腕原本还有力要反击,却变成软软地任他握着。
两人对视着,目光里都有什么在闪动。
秦弈不由自主地慢慢附身下去,流苏睫毛动了一动,终于闭上了眼睛。
双唇相触,流苏浑身颤抖了一下,绷紧了身躯。
刚刚塑造的躯体……果然就是为了和他做这事的。
哪里有任何恶心了?明明是自己都想做,自己都想用力抱着他,亲个没完。
流苏手腕挣开他的掌握,用力地反拥过去,紧紧搂着他,不愿放手。
巨石飞溅,烈火纷飞,天地乱象之中,男女热烈地相拥着,在虚空之中激吻,开天辟地的场面仿佛成了名画般的衬托。
“会不会……被谁看见?”
“就那臭虫傻鸟刚诞生的懵逼样儿,看不穿我的空间。”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求欢吗?”
“秦弈你是不是想死?”
“那你不想要?”秦弈作势欲离。
“不要……”流苏搂住不放。
“是不要那个,还是不要停?”
“……”流苏切齿,忽然翻身把他摁在下面:“真啰嗦,老实点!”
“卧槽,不是,棒棒,我现在是伤号,不要这么粗暴。救、救命……痛痛痛……”
“我才痛呢,嘶……你、你在干啥?你偷偷摸摸收藏我的血?秦弈你混蛋!”
千里外的巨大拱门外,一龙一凤远远观望。
烛龙道:“刚才是不是有父神脚踏大地,上托苍穹?怎么一闪不见,还没看清。”
凤皇道:“确曾看见开天辟地的巨人,一闪而逝,如今连气息都消失了,甚至没来得及感应明白。”
“这是父神创世之后便即离去了吧,此间既有你我之生灵,这纷乱混沌当由你我继续开辟。”
“说得是。”
烛龙登临九天,左眼如日,右眼如月,张口吐息,便是飓风席卷。于是吹散阴霾,犁平乱象,兴云降雨,世间遂定。
凤皇展翅翱翔,身化云霞,轮回凤火,滋润生机。于是生灵演化,混沌开辟,草木滋长,万物初生。
是为祖圣之开天。
石拱门里继续走出了人类,探索自然,征服天地,一步一步地将这世间开辟出了文明的痕迹。
独立空间内,流苏躺在秦弈肩窝里,伸着手指在他胸膛画圈圈:“你想什么,吃干抹净就不说话。”
秦弈枕着手臂看外界,神色古怪地道:“我们这算不算……混沌源初第一炮?”
流苏:“……”
“果然,阴阳和合,人伦大道,就是伴随着开天辟地的第一件事啊……”
第九百九十三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流苏懒得吐槽这二货,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享受这一刻事后的慵懒。
其实秦弈还在想,阴阳之事果然逃不过一个定律,哪怕是棒棒这么牛逼的,一开始摁着他,后来还不是一样被掀翻跟个弱受一样,想把她翻成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
最后还是软绵绵地靠在肩窝里画圈圈,老老实实的跟只小猫咪一样。
多少人想教训这个臭棒棒,还不是被自己一根臭棒棒教训了。
太清了不起啊,哼。
话说回来,这一战如此天昏地暗阴阳逆转,战况激烈无比,是不是叫做两位至尊大战至宇宙洪荒,连大道都磨灭了。
不对,连大道都诞生了。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的贤者时候,他真的能感受到这世界的本源。
混沌源初的三千道则,无比清晰。
倒真有点像是被一炮打出来的感悟似的……
其实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心情平复下来,有闲工夫去思考修行方向的事情了而已……
流苏的元阴……倒是没有预想的效果,因为流苏自己此时都是个新生躯体没有进行过任何修行,元阴有个啥用……
但两人的能量还是在蓬勃滋长。
因为都沐浴了天演流光。
秦弈吃亏许多,因为他沐浴流光时没做准备,没去吸收,只是被动地沐浴了一点,就没了……即使这么擦身而过的流光,也已堪堪助他突破了无相中期,抵达五层。
无相二层跳五层,在别人看来属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在流苏瑶光都珍而重之的开天辟地第一道光面前,这真不是事,相反属于收获太小了。毕竟她们是预计这能够直达巅峰的储备……
能量收获虽不大,法则烙印却已足。
秦弈清晰地感受到混沌源初的道则,遍布身躯每一寸细胞,神魂之海里星辰闪耀,尽是源初混融的星云,犹如宇宙深处的时空。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尽归本源。
秦弈觉得,虽然自己还是没怎么弄清楚灵魂来路,但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
就是一个普通的地球穿越灵魂又如何……这似乎已经不会成为将来太清道途的困惑了。
太清之路好像已经铺开,只等自己去踏足。
此前受的伤,早就不知不觉中好了,也不知道是天演流光的效果还是双修效果,反正也不重要了……
他的收获如此,流苏的收获就更大了。
对于天演流光,流苏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吸收的,那效果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足以将她这具初生的躯体能量蹭蹭蹭地往上跳级。
担心一次性跳得太离谱导致躯体承受不住,流苏才先储存下来慢慢消化,躯体能量此时暂时恢复到乾元初期,放缓下来让它继续恢复。
这还是她身躯全是神物塑造,换了一般人的肉身根本不可能承受这程度的能量。她不仅能承受,慢慢还可以把储存的能量继续消化,恢复太清圆满之时。
虽然没有她自吹的“直达圆满”那么立竿见影,其实也差不到哪去了……不负这么多年来追寻的肉身材料,没有白费工夫。
而她灵肉结合,冲开桎梏,在神魂层面已经重新踏足太清之列。
秦弈相信,此时再来一个九婴,绝对要被棒棒活活锤死。
不知道九婴此刻在做什么,而无仙/瑶光的情况怎样了……
正这么想着,就感到他们的小空间一阵动摇。
流苏慵懒地从他肩窝里抬头看了一眼:“我太清了,天道有所排斥,因为我不当处于此时。”
秦弈也不在意,本来就该回去了,难道真贪在源初修行?不提一肚子事,这乱七八糟的环境也呆不久啊。
“那我们回去?”
流苏微微一笑:“嗯,回去。”
“……”
“……”
“说了回去你倒是起来啊。”
“你和她们都会抱她们起来,轮到我就自己起来?”
秦弈瞠目结舌,你特么在等这个?
“她、她们,她们也没有强煎我啊。”
流苏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秦弈立刻投降:“不是,你衣服呢?你没衣服啊……”
“你变给我。”
“所以……”秦弈斟酌了一下,才小心地道:“你到底从哪个方向认为,自己不是一只猫?”
流苏“哼”了一声,没反驳,腮帮子鼓囊囊的。
秦弈又“嘟嘟”戳了两下。
流苏转头去咬他手指头。
秦弈乐了。
两人兀自打情骂俏,位面受不了了。
“嗖”地一声,一整个小空间被位面挤了出去,直接送进了众妙之门。
两人笼手盘坐在空间里,相顾无言。感觉像在别人家里喂狗粮,被忍无可忍的主人丢出门了似的……
临走的最后一刻,秦弈伸手一招。
天际云霞化为霓裳,七彩绚烂的凤冠霞帔覆在了流苏身上。
流苏怔了怔,刚想说话,秦弈又低头吻上了她:“这就是……我从开天辟地之时,娶了个老婆回家。”
流苏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臭桃花精,怪不得一个个被你骗得服服帖帖的,太勾人了……
唇分之时,已是仙迹村的乱石阵内,流苏沉眠之地,秦弈穿越之始。
这一吻,吻过了十几万年。
“看,这是你我相见的地方。”
秦弈的声音传来,流苏睁开眼睛,眼眸已成秋水。
本如鬼狱的猩红空间,此时此刻却像是洞房的红烛,映照俏颜。
四周的断刃残兵,就像是婚礼的宾客散去,留下一地杯盘狼藉。
“真是不好……”流苏慢慢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低声咕哝:“这个样子,我总想和你抱在一起,什么事都不想做。”
秦弈笑道:“难道还想我拎着你满天下走?”
“谁说要拎着啦。”流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球。
秦弈:“……”
流苏蹲在他的肩膀上,小短手向外一指:“去吧少年!”
冷场。
秦弈斜着眼睛看肩膀。
流苏斜着眼睛看他。
看了半天,秦弈才道:“去哪?见你的下属们?用这只球形?”
“呃……”流苏挠头:“我不太想见他们。”
你还是觉得没面子吧,等于对着自己的虔诚信徒们公然宣布,自己被男人骑了。
变成球也是这个原因吧。
秦弈没去揭穿她,只是道:“暂时来说,我觉得没必要急匆匆出去。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是你说的……现在你匆匆得到躯体,就消化一会儿,法力上还是个乾元……”
“我能发挥太清之能啦,起码九婴打不过我。”流苏犹豫了一下,也算是同意秦弈的说法:“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有门在侧,我之冠冕也在,是挺合适的的修行巩固之机,我该好好修行一段时间,也熟悉熟悉躯体……嗯,那我要炼几种丹……”
“炼丹……我来就好了。”
秦弈捧出幽皇丹炉,流苏就蹲在肩上看他生火:“你知道我要炼什么丹?”
“差不多是生机造化丹?或者太初不朽丹?材料我有的。”
流苏抿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炼丹都这么懂了……”
秦弈看着火种摇曳,忽然笑了起来:“多好……你太清,我无相,我也这样给你炼丹。”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变
秦弈俩口子躲在自己初遇之地炼丹修行,瑶光肆无忌惮地在当年天演流光的节点直接修行。都是仗着空间的特异,无人打扰,各自飞速提升。
那边九婴也觉得自己志得意满中。
仗着天宫好东西多,他此时也已经恢复了伤势,还借着昆仑虚里的演世莲池,成功巩固了太清之能——他突破太清靠的就是从悲愿和玉真人手头摘了桃子的演世之莲,所以莲池之水对他的巩固很有效果,才会第一时间去挖昆仑虚的。
只不过喝水的时候感觉有白色液体浮沉,不知道是啥,确实也有生命之意在其中,就是味道有点怪,本来演世莲池之水应该是无味的……
无所谓了。
反正太清巩固了,比之前和流苏交战之时更强了。此时流苏如果还是原地踏步,他相信自己能摁死流苏,不会再翻船了。
何况此时的天宫兵强马壮。
之前秦弈以为那些天磐子之流受了重伤很难好,也没猜对,他们都是较短的时间内治好了。
主要是包括流苏在内,都很难去想象集天下资源于一体的恐怖意义,有点盲猜金扁担了。天宫的优势远远不是他们猜测的那么少。之前显得有些拉胯,还是被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限制给折腾坏了,但即使如此,终究还是诞生了太清。
而九婴伤势一好,就立刻以太清之能破除了这种时间限制,算是把天宫这项劣势也重新拉了回来。这时候的天宫灵气是地面十倍、资源是地面万倍,还拥有太清,时间也已恢复。如果再给些时间,可能第二个太清都快有了。
而九婴借着此时的唯一太清之威,把原先无相林立各说各话的议会形态迅速统合,变成了唯一的声音,那么行事效率也不一样了。
的确是最声威赫赫、最强盛之期。
秦弈的判断方向和九婴本人的视角是有偏差的,比如秦弈以为九婴拦截南极,除了拦棒棒之外当然还有拦瑶光,可事实上九婴至今不知道瑶光出现了。
如今神州朝堂之上的皇帝是李青君伪装的李无仙,举世都不知道自家皇帝失踪了。
秦弈给李青君施加了变化术,以他造化金章的等级,加上姑侄俩本就相近的血脉,即使让修行很高的修士去观测,也看不出和李无仙有什么区别。如果九婴本人亲自认真去看看,大约能看出不同来,然而九婴的视角又怎么可能特意去留心一位人皇?
瑶光和人皇的立场冲突有多大?大到了引发仙神大劫的程度,这一场道争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大事,她自己投胎成人皇?
瑶光可是主动兵解的,对怎么投胎必有预设,就算幽冥崩了导致她投胎出了问题,那也不至于瞎吉尔投到这份上。
九婴压根就没往这儿想过。
所以事实上九婴此刻还是根本不知道天帝在哪。他拦截南极,是只针对流苏的。
当初两个闺蜜藏匿流光,他是全程旁观的。以他与流苏交手时的状态判断,他断定流苏一定会寻找天演流光,于是自己疗伤的同时,派了大量人手把南极围得铁桶一样。
另外派了两拨亲信,试图穿梭时空去阻截流苏。
一拨人去了原先流苏瑶光商议的备用节点,藏匿流光的几天前。
另一拨人去了仙神大劫的节点。
也算是天罗地网了。
结果两拨人有的能进去有的进不去……九婴这才分析出,同一时间不能有相同的人,于是换了两拨当时还没出生的人进去。
就这么一个调班的短暂空档,现世的瑶光就直接通过自己埋下的暗棋掩护进了南极,偷入流光。秦弈和远古瑶光的南极相遇也是这个期间,两人离开去布道人间,前脚刚走,南极企鹅就看见一群人把南极围起来了……
该算这伙人运气,若是早点来,秦弈必然一眼就知道他们来干啥的,只要跟远古瑶光吹个风“这些就是未来捉你的人”,这伙人怕是要全部被远古瑶光拍成肉泥。
其实人家只是来拦流苏的,根本就不敢见到瑶光。
流苏选择去了开天辟地,确实是明智之举,避开了所有干扰,只要自己够实力在开天辟地之时取栗就行。
无论多少阴差阳错,九婴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他该做的事已经做下了,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遗漏。在他看来,流苏应该是很难再接触到天演流光了。或者说一旦去接触,他就能得到消息,立刻扑杀。
那么此时就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天帝上。
作为一位太清,如果真把神识覆盖的话,是可以覆盖整个位面的,极为恐怖。但九婴尝试过,却一无所获。
因为这样扫描式的感知还是有很大缺陷。
各个强大宗门的护山大阵,挡不住你进攻就算了,还挡不住你这样扫过去?那人家还混个屁。
各种造化之境,如北冥这样的地方,即使没有什么人为阵法遮蔽,光是天然造化之妙都能阻止得他无法简单去扫描探知。何况现在北冥也有组织了……
另外还有很多被人们开辟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特殊位面,这种跨了位界的就很难随随便便扫描,更别提跨了大位面去扫幽冥了。单论跨位面传个念倒还可以,想要一切感知在心那基本是做梦了。
基于此,九婴对找不到天帝的下落也不意外,可供隐蔽的地方太多太多。
但现在的天宫可谓最强盛时,他已经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暗地寻访了,完全可以来大的。
比如……一统天下,众生俯首?
九婴站在天宫云台,看着远方的太阳,心中也有热血在澎湃。
从区区一介坐骑翻身,内心深处最大的野望就是凌驾一切的统治,唯我独尊。虽然他借了天外人的能力才敢反,像是个儿皇帝,但目前天外人还不能完整进入,他就是此界最强者。
有朝一日自己强大了,难道不能把天外人隔绝出去?
那我就是天帝,而不是那个娘们。
不对……现在我已经是天帝了。
有流苏的隐患,有瑶光在潜伏,但无论如何,她们此时都不敢冒头。
真的有一种站在当世之巅,睥睨众生的感受。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但九婴也没有冲昏头脑,他知道人间无相也不是吃素的,龙子,菩提寺,天枢神阙,巫神宗,万象森罗……如今是各自为战看似不怎样,一旦他敢宣称现在要一统天下,你们速速来参拜帝君,那阻力可能会非常离谱。
即使能赢也没这必要。
应该一步一步走。
比如……借瑶光的体系,宣称建立一种秩序。
对道的认同或犹豫,足以使这些人难以协作,那就可以蚕食。
一个一个的,让他们俯首。
借秩序之名,行统治之实。
吾即天帝。
瑶光还怎么躲,往哪藏?
退一步说,即使流苏重临、瑶光复苏,面对一个有了完整体系的天宫,她们又能如何?
何况她们互相之间狗脑子还会打出来呢。
九婴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开口,声闻于天:“天庭已立,三界分定。世间建立飞升之序,凡乾元者,不必再恋红尘,当飞升天界,渡仙家极乐,享众妙之门。”
亿万万生灵的脑海之中同时回荡起这样的声音。
犹如大道正在共鸣。
第九百九十五章 再回头
九婴倒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最后留下了话语:“仙门建立,需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内,主动赴天庭者,赐予仙官之位,八十一天之后,天庭将派接引仙官,引世间乾元者往渡。此后修行到乾元,便即飞升,从此仙凡两分……”
洋洋洒洒还有一大堆,除了照搬当年瑶光的设想之外,主要意思其实在于:
给你们八十一天时间,主动投效的,有你们好处。过期不至的,我们物理超度。
**裸的通牒。
举世哗然。
瑶光在天演流光的沐浴中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
李无仙道:“你的理念被人窃用,篡改你的内核,行的是他自己的目的,还多半带着查你下落的意义。你倒还很高兴似的?”
“为什么不呢?”瑶光淡淡道:“一个不错的探路石,此序一出,世间将会有怎样的变化,世人会如何看待,我很好奇……拭目以待。”
“别这副成竹在胸的傻样了行吗?”李无仙语气凉凉:“被弄成啥样了还不反省。”
弄字用得好,本意指盲目自信结果被人篡位,瑶光听了第一反应却是被秦弈怎么弄的。
那确实是迷之自信惨遭打脸的惨痛回忆,比什么背刺都刻骨铭心。
瑶光切齿道:“小浪蹄子,闭嘴。”
“我和你共用此躯,难道你不知道这话就是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瑶光闭上了嘴。
如果外人看见这俩对话,只会觉得是一个小姑娘精神分裂,自己和自己说话。
其实瑶光真可以让李无仙意识沉眠,不会有现在这种让她开口说话的余地。但瑶光暂时没这么做。
原因只有一条:让这浪蹄子亲眼看着,本座是怎么把她那恶心巴拉的渣男师父拍成肉酱的。
至于在这之前,有个小姑娘吵架也挺不错的,反正小姑娘只能口嗨什么都做不了。
身子是我管的。
瑶光悠悠然在自己胸前抹了一把。
李无仙暴跳:“瑶光!你干什么!”
“哦?我检查自己的身体,与你何干?”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
“是吗?”瑶光笑呵呵道:“那可太好了,你就看着一个讨厌的女人乱摸你的身体,还不能反抗。好好看,好好学。”
李无仙:“……拙劣的效颦。”
“总比你跟个臭男人胡搞好多了。”瑶光嗤声道:“本座是学不会你那么不要脸,不然也去找个男人,让你感受一下。”
李无仙怒道:“你敢!”
“说了我没你那么不要脸,男人碰我我都恶心,哪做得出来你那样的?算你运气。”瑶光冷哼一声:“反正身子是我的,你管我自己怎么碰呢。”
李无仙索性道:“那你来点真格的啊,让朕爽爽啊,这样不上不下的算个啥。手往下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部位比较要命?隔靴搔痒似的还号称自己的身体呢,嗤。”
瑶光反倒停了手,悠然道:“这种荒诞昏庸之事我知道那么多干嘛?我知道我怎么发挥身体能量就可以了。就是要吊得你这浪蹄子不上不下,是不是很想你师父了?躲角落慢慢想去吧。”
李无仙惨败。
她心中也是哭笑不得,我说,前天帝陛下,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属下沐猴而冠正在搞大事?你怎么还能当没事人一样,居然有闲心和我吵嘴呢?是不是分不清重点啊你?
瑶光是真不在意,甚至挺高兴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九婴此举,真是她想观察的事情,对她无异于一种探路先行,喜闻乐见。
当年想做还没来得及做,如今就像是直接跳过了八万多年的时光,接上了这出戏。
戏的主角看似是九婴,挺好的……这种事不可能不流血,说不定要血流成河,自己当初的身陨,实际也可以视为生灵气运反噬的结果。这样的因果你也敢承担?希望万劫临身之时,你那九个头够死。
到时候复辟,有了这趟雷经验,体系会补充得更完善。
心情这么好,不调戏调戏这个日常气她的小姑娘人皇,更待何时?
而此时的仙迹山乱石阵内,秦弈怀里抱着一只球,一人一球坐在丹炉面前看火。
好像都没听见天上传了些什么声音似的。
其实都听见了,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
说来倒是也有预感的,九婴翰音于天,它太清了,总会做出表现。
而选择瑶光的体系,并不意外。它至少还要代表一部分“前天帝遗老”的愿望,延续类似的秩序,哪怕内核并不相同。
其实就连它本人,都可以算“前天帝遗老”,受瑶光的影响很深很深,起码它想不出其他体系,下意识就是沿用了瑶光的设想。
当然在如今的太清之见下,他可能会慢慢有自己的构图变革,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所以……在这种预计之内的事情,俩口子没什么太大波动,只觉得有些讽刺感。
过了好久,怀里的球才道:“瑶光可能反而会高兴。”
“我也这么觉得,九婴简直像趟雷似的。”
“归根结底,它没有自己的东西。”流苏道:“和这些货色作对,感觉意思都不太大,远不如和瑶光相争之时。”
“问你一个问题哈……”
“嗯?”
“到底是你想骑瑶光,还是瑶光想骑你?”
流苏“吨吨”在他膝盖上跳了两下:“不是都被你骑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没有没有……感觉你没怎么骂过瑶光,至少没贬低鄙视她。”
“她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同伴,也是让我身陨的大敌。如果我鄙视她,那死于她手里的我算什么?”流苏淡淡道:“真正的敌人,是值得尊重的。尊重她,那也是尊重自己。至于九婴……”
她笑了一下:“想让我说它是敌人,那得看它这套东西进行的结果,起码现在的它还不配。”
“那么……”秦弈想了想,问道:“九婴现在建立的这套东西,当年你是反对的,如今是否该出山给它搞破坏了?”
流苏出神地看着炉火,半晌才道:“暂且等等。”
“等等?”
“他的期限是八十一天,我也想看看人间什么反应。”流苏低声道:“你知道,古今变迁,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当年我或许可以代表人族发声,可如今我的想法能代表谁?早已不能了。我甚至不知道人们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你认为,如果是人族自己的选择,你或许会认?”
“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流苏道:“如果你愿意陪我等,那就一起等一年看看……”
“看天枢神阙万象森罗他们怎么想?”
“不。”流苏慢慢地变成人形,站起身来,转头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看凡人怎么想,他们才是最广大的人族。”
秦弈心中微动。
流苏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曾无数次对我说,仙路高远,不近凡尘,错失了太多风景。然而世事匆匆,戎马倥偬,终究未能成行。”
“嗯。”秦弈道:“我觉得我的太清路,需要回头看。”
“那么……”流苏微微一笑:“如今既是你陪我看天上,也是我陪你回人间……你我一起回到烟火繁盛之处,过这八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