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银魔看剑!
烈千魂看着侧前方不远处漂浮的明河。
当着她的面时,那如同君子的眼眸,此时在侧后方几乎无法按捺的火热。
这个道姑实在太美了。
莫说遗落的旸谷一隅,便是整个北冥,茫茫不知其广,交叠无数空间,直如世界三千,其中也不是没有漂亮的,可里面所有的生物最美的也不及这个道姑万分之一。
单论美也就罢了,那种遥远的距离感,仿佛九天之外的间隔,若是一般人恐怕什么念头都兴不起,就像在看一颗星星,好看是好看,能有什么感觉?可偏偏对于魔性来说,却极有将她从天上拉到地底的**。
魔之沉堕,对己也对人。
明河对于这些人的诱惑,她自己都未必清楚。
若能把她摁在……真是死了都值得。
其实这种魔性念想,本身不算什么大问题,秦弈当年的想法和他们能有多大区别?普通人对星辰无念,有心气的却想摘星辰。并不稀奇。
但区别在于,你用什么手段去做这种事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不是错,追求是你的权利,可要是来硬的或者来阴的,那就该进局子了。
幽日族显然也不敢对明河来硬的,别看明河的硬修行好像还不算高,可这一身顶尖传承和宝物真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自认在自家主场设伏都不一定制得住,万一被跑了惹来后台那就真是彻底悲剧了。
但他们可以来阴的。
幽日族与冰魔惯常相争,其实互相抢夺资源只是部分因素,主要是属性上天然的对立相克,互不顺眼,也是两个代表性的族群征服欲与霸权的体现,反正魔主不管。
便是秦弈明河不来此,他们本来就隔三差五都在打仗。
所以冰魔忽悠秦弈去旸谷,幽日族忽悠明河来海上,都是打算借这俩外来的助力,给宿敌一记狠的。
相对来说,冰魔还纯粹一点,毕竟他们对秦弈的男色没兴趣。嗯,对羽裳安安的美色也没兴趣,他们只是冰凛聚形,根本没有性别思维,说雪女都劳资一拳的那种……
而烈千魂这边就复杂得多了。
既想利用明河的战力给冰魔来一记狠的,又希望冰魔能对明河造成麻烦,他可以通过不同的战况选择不同的取美路线。
操作得宜的话,说不定干死了宿敌,又抱得美人归,还能和天枢神阙搭上线呢。
大胆点,还可以做梦借天枢神阙之力干翻了魔主,自己来做这魔主呢。
岂不美滋滋。
所以他明明知道冰魔已经正在集结包围,他也装作不知道,他还有父王率队在后潜藏呢,后手够够的。不妨让道姑先应付一下难局,看看状况再说。
寒风骤起!
原本黑色的海水肉眼可见地万里凝冰,竟结成了厚厚的黑色冰面。
幽日族人结阵搜寻冰魔之窟入口的术法再也进行不下去。
与此同时,冰山暴裂,尖锥四起,狂暴的杀机直入骨髓,整个北冥之海化作了狂暴的冰狱寒岚,空间封锁,生机寂灭。
明河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四周的寒雾凝透肌肤表里,直透血脉,直侵灵魂,让人连思维都快要冻僵一般。那呼啸的尖锥擦过,带着穿透天罡的暴烈,是万载玄冰凝聚的物理破罡,也是冰法与水法最大的差异之所在。
幽日族瞬间陷入了麻烦,已经有人受伤的惨叫声响起。
中伏了……明河早有感觉,这般直冲人家海面上,真以为人家冰魔任你玩的?
这是冰狱寒岚阵……她们天枢神阙也有的技能,属于范围性的大招范畴了,威力非常可怕。只是这带有魔性的狂暴沁透,寂灭魂灵的冻结,性质与她的有些相异。
明河觉得自家绝技会不会有部分是从这里悟的?
她心念电转间,手头却没停,神剑斜指,正要施法。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道长小心!”
一道人影扑了上来,似要为她挡开侧面的冰锥。
明河:“……”
这冰锥都不是冲着我来的,要你挡?
明河“唰”地躲了老远,都不知道是在躲冰锥呢还是在躲烈千魂。
她知道这些人没什么好心,反正她是来调查扶桑树的,又不是来跟这些魔头打交道的,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打算来“诛冰魔”,要是有冰魔现身出来,她问话的可能性都比打架高。烈千魂试图以“共同作战”的节奏把她往里带,明河心如明镜,根本不吃那套。
她看着场面上幽日族似乎人仰马翻的模样,连个救援的打算都没有。
烈千魂:“……”
我帮你挡了个冰锥,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就算了,可你看我族人这么辛苦,居然也没想援个手?
要是一般人,大家一起来的,一起遭受伏击,怎么也会有个并肩作战的潜意识吧,这节奏本来很好带的。
可这道姑……她好像分得非常清楚。
太难了。
这种清冷得过了分的道姑,一般手段舔不到啊。
曦月对徒弟的卜算没错,要是没秦弈,明河就是个无咎,北冥历练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这样的心若冰清,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对她基本没用处的。
魔主?魔主根本就不能离开北冥渊。
只不过无咎只是意味着没事儿,不代表明河自己能有所得,大概率她的扶桑探索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增加点修行感悟和人情认知也就是了。
但有了秦弈的话……情况就会不同了……
正在烈千魂考虑怎么更发狠点的方案,就见周围的冰山动了。
山顶显出了人脸,山腰分离了手臂,原本潜藏在冰面之下庞大无比的身躯站起,顶天立地一般。
继而迈开大步,一只大脚便是囊括数里。
其实这场面挺震撼的。
但在场的人无心欣赏,烈千魂心中一喜,暗道这些冰魔如此范围攻击,早晚会逼得道姑应战,到时候就进入节奏了。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十余冰魔冲向了……幽日族人。
好像根本当明河不存在。
烈千魂:“……”
宿敌轰然交战在一起,明河孤零零站在旁边,好像不关她事一样。
她甚至还瞥了一眼烈千魂:“王子殿下,你族人下风了,还不去帮忙?”
烈千魂很是无语:“这就去。”
话音未落,就见另一座冰山爬了起来,吨吨吨地往这边冲。而明河的神色好像也有点变化,握紧了神剑凝视这个冰魔,目光有些锐利。
烈千魂一喜,这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他很是关切地说了句:“道长,小心。”
“轰!”冰魔一拳轰了过来,带着暴烈无匹的罡风裂响,刮面的寒风都似能撕碎一切防护的狂猛。
好强!
烈千魂想看看道姑怎么接,却见那拳罡看似铺天盖地的范围攻击,可到了道姑身边却毫不影响,直接擦着过去了。
然后……拳罡劈头盖脑地轰向了烈千魂的脑袋。
烈千魂:“???”
他硬着头皮接下了拳罡,“轰”地一声,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冰面底下,形成了一个人形深坑。
明河神色警惕地看着这个冰魔,挥剑做了个防护姿态。
之前就是它色眯眯的。
一个冰魔也能色眯眯的,真是奇怪。
冰魔看着明河,明河看着冰魔,互相看了老半天,烈千魂从冰面下钻了出来,冰魔又是一脚,把他踩回去了。
明河若有所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冰魔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比划:“冰魔大人一伸手,拎起迷糊小道姑。小道姑,晕乎乎,提着道袍跺脚哭。”
明河脸上泛起红霞,挥剑而指:“****,看剑!”
冰魔转身就跑,小道姑举着剑奋起直追,一追一逃,直没入遥远的夜色里。
烈千魂好不容易又从冰面下爬了出来,探头大喜。
这嘴贱冰魔真欠揍,这回道姑和冰魔真的对上了,大有操作余地了吧?
第八百七十七章 有你即安
那边的追逐可真是激烈,道姑手头神剑璀璨,星芒乱闪,什么大招都往下砸,冰魔抱头鼠窜,极为狼狈。
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烈千魂神清气爽地回头帮助族人和冰魔干架去了。
不管怎么说,利用这道姑对付冰魔的初始目的总是达成了。对方明显是个乾元冰魔,要是被这道姑斩了,自己这边很有可能大获全胜的。
达成这个目标就很够了……谁能想到北冥各族霸权会破在一个小道姑手里?
他如何想得到脑补之中明河怒斩冰魔的场景是什么模样的……
“放、放手!”
才出了众人感应不到的范畴,道姑的大招就被冰魔回头一拳击散了,然后轻轻松松伸出两只手指头,一把将小道姑拎在了手里。
小道姑双脚乱蹬:“放手!我又不是你家夜翎!再拎着我,我真刺过去了哦!”
冰魔咧嘴笑:“你明明是本魔的战俘,老实点。”
明河又好气又好笑。
她心中倒也确实惊叹,之前为了在人前不露破绽,她还真是动了些威力十足的技能,结果连秦弈根毛都没碰到,化解得云淡风轻。
一别这些年,他显然又长进了。
比自己强了。
那两只手指拎过来,明河竟然隐隐的有那么点无力感。虽然也是自己没去躲,可明河知道,如果真要打起来,自己百分百要输。
要知道当年自己才是比他强的,站在高处看他。可如今竟是调转了天地,在别人面前低头俯瞰的她,此时却要仰首去看秦弈,就如同现在他变化的如山之躯一样。
说是他的战俘,其实也没什么错的。
不管是哪个战场。
不对,情之战场的话,自己还不算输的!
他不还是在巴巴地等自己答应么?
哼。
“什么俘不俘的,我就是不想揍你而已。”明河抬头:“不许变成一个魔头的样子拎着我,变回来。”
秦弈奇道:“合着你的意思,我变成原样就能拎着?”
明河道:“你原样的话,想这么拎我,显然不够高。”
“……”原来还是拐弯抹角试图不被拎着。
秦弈摸摸脑袋:“其实我觉得这样子挺萌的,憨憨傻大个。”
明河鄙视道:“你就连变成一座山都是色眯眯的,还自以为很萌呢,人活得跟你这样真是不容易。”
秦弈面不改色地变出一面大镜子照了照:“我觉得还行啊。”
不知为何,秦弈也觉得自己在明河面前特别皮厚,比在别人面前都皮厚。
但也终究没拎着人家了,反倒把她放在手心里捧了起来,又放在自己肩膀上坐着,这个举动实在太习惯了。
明河愣了愣,有些小开心地坐在他肩膀上轻轻荡着脚,忽然觉得他变成这么一个大巨人的样子也挺好的嘛。别拎着,就这么坐着。
秦弈随意坐了下来,看上去又像是一座山,蹲在沉沉雾霭之中。
明河抬头,能看见天上有月,在冰雾缭绕之中隐隐的看不分明,柔和的微光透过雾霭照耀在两人身周,一片朦胧。
北冥之中很少有白天,这月便是亘古之光,此时月在西,是晨曦之月吧。
跟师父的笑容一样,真美。
和秦弈坐在一起看月亮的感觉,也真美。
明河甚至一时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懒得去想,也不忍开口打破这日夜难分的静谧。
烈千魂哪想得到自己心中过来斩妖除魔的清冷道姑居然是坐在这个冰魔肩膀上看月亮!
小脚还一荡一荡的。
就差没叫小甜甜了。
“能在这里见到你,很意外,可也很开心。”过了好久,明河才轻声打破了寂静,微微笑着:“在自己清修的时候,我曾以为如果见到你会心乱,影响我的清净心,可实际上……”
秦弈笑道:“怎么?”
“看着别人虚假的笑容,提防着别人难测的心思,应对着不可捉摸的风云,探索着难以认知的前路,在这世事纷扰之中,忽然看见你……方知这才是心安,这才叫清净。”
秦弈心中有些触动,低声道:“我对你的心思不也难测?”
“呵,你那点出息。”明河没去跟他扯这个,悠悠看着月色:“其实这个地方的修行很适合我。”
“因为冷?”
“因为寂。”明河淡淡道:“在这里,水没有温柔,只有刺骨与腐蚀。火没有温暖,只有冥灭与焚毁。秦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幽冥。”
“是,这是幽冥。”明河低声道:“我看见了堕落的扶桑,当时就在想,这怕是一种投影吧……和幽冥之意好像啊……说是冥河无善恶,是为天心,其实若青天有心,则幽冥何尝不是投影?若以天拟人,那这投影的幽冥意,难道不是魔意?我甚至在想,这里的魔主,难道不该是我吗?”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寻道迢迢,是我胡思乱想了。”
秦弈听得有些吸冷气。
他想起了海妖,那群货色确实不是好东西,是怨气之所聚,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成为魔灵吧?而她们心中之主便是冥河。
冥河才是魔主,这个认知很有意思。
当然现在这个魔主绝对不是冥河,它是谁?
怪不得明河会来此寻道,她的道途,若不赴幽冥,则必在此地。
他想了想,便道:“我来了,你就不要去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商议着做。”
明河灿然一笑:“所以安宁。”
秦弈微微转头,看着明河坐在肩上的窈窕身躯,心中忽有所感。恐怕正是现在自己跟座冰山一样的躯体,明河才更吐心声吧,要是自己变回秦弈,她多半也说不出这些话来,至少没法这么自然。
大家始终都一样,修到了乾元,也堪不破表象。
秦弈没去说这些,只是问道:“你和幽日族混在一起,是因为去看扶桑吗?”
“是的。”
“那臭王子是什么情况?”
明河愣了愣,又微微笑了,他吃醋,嘻嘻。
“我又没理那个王子。”明河笑道:“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就记得姓烈,这本应是逐日之姓,烈日之意,因此记得。”
要是烈千魂在此,怕是痛哭流涕。这道姑不仅是至今没报上法号,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逐日者王子,魔化堕落,他就是凯尔萨斯?”
“那是什么?”
“哦,没事。”秦弈道:“那你为何会被忽悠来打冰魔?”
“我没被忽悠。”明河淡淡一笑:“试图借我做刀,岂有那么容易。我是来观的。”
“观?”
“观水火之争,观魔主之意,观炎阳不至之处,观极寒幽深之所。”明河笑道:“这两族藏有很多秘密,破解此地谜团,走他们的切入点是最明了的。”
秦弈颔首,如今的明河真的不需要人担心,怪不得刚才观察她的表现,那就压根不像来打架的。
他想了想,便问:“他们用什么理由引你来此?”
“说是炎阳之心被冰魔所夺,我欲一观此物。”明河反问:“你是为什么和冰魔混在一起,还似乎有意坑幽日族一把的样子?”
秦弈神色古怪:“说是冰岚晶髓被幽日族所夺。我也想要这东西……送你。”
明河眼睛亮晶晶的,抿嘴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两人又都摇头笑了起来。
这两族,恐怕连这都是骗人的。
东西根本就没被对方所夺,要么就是还在他们自己收着,要么就是在魔主那儿,反正不在对方手里。从头到尾,这些魔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
要不是自己双方意外碰头,想破案还挺麻烦的。
如今嘛,当然轮到他们缴纳骗人税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魔主之谜
理论上这边“道姑揍冰魔”不应该太久,要迅速回去切入那边的战场。
可明河舍不得。
难得这样坐在秦弈肩膀上,双方不涉欲字,谈谈情,论论道,这种体验对他俩而言真是挺难得的。在其他大部分时候相见,总要纠结在男女事上,源头就是当初秦弈明摆着的“想得到你”。
想得到什么?
身心呗。
双方一开始就是这种主题,导致见面就总是那类氛围,要么就动不动陷入和别人跳脚争执的气氛里,尴尬得要命。
这般宁静心安的相处,反而非常少。
这让明河想起了最初对他动心的时刻。在古墓之中她伤得精疲力尽,他也好不到哪去,却强撑着守护在石室之外,那个时候的他并无欲念,是真君子侠义。
那时候尚有些瘦削的肩背却显得如此宽厚温暖,让人心中安详。
那一抹心动,情劫至今。
居然到了他变成一座冰山的时候,才重新捡回那时候的心境。
果然还是囿于皮囊表象,当他不像个“人”的时候,反而没有面对着那个人时的心乱,下意识就会把这当座山,好像就没那些破事儿了。然后灵魂又是他,同样有对着他的喜悦。
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明河想起他那只小幽灵,幽灵必可化人形,可好像秦弈至今也没非要让它化个人形瞧瞧……说不定秦弈看见人形都会很别扭吧,毕竟习惯一只球二十年了,太自然了……
这么想着就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你那只秤不离砣的小幽灵呢?”
秦弈笑道:“它在外面玩。那个凯……幽日族王子并不是只带着你们这些人来的,他们身后还有精锐,棒棒和羽裳安安在外面围观。”
明河失笑。旋又撇撇嘴,还有羽裳安安啊,到哪都一堆女人。
秦弈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这里某种意义上该算羽裳主场才对,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找到关键点,如今的北冥变得与她很陌生。一旦找到关键,说不定主客都得易位,幽日族和冰魔根本就不是此间原主。”
嗯?明河微微一愣:“鲲鹏么?”
“是的。北冥岂非鲲鹏主场?”
明河沉吟下去,确实如今的北冥已经和远古传说差异太大,像是被鸠占鹊巢了一样。
魔主所处之地,可能就是鲲鹏大道孕育之所?
这本与她来这里要探寻的事是两回事,她并没打算探寻魔主。但既然秦弈想追这个底,明河觉得自己的原计划也得跟着改改,和秦弈一起把北冥探个底朝天,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何况认真想想,真是两回事么?
说不定最终线索,指向的是相同的根源呢。
倒是秦弈奇道:“你是来这里干嘛的?历练?”
“嗯,就是历练。原本我想去的是南方,后来想想还是来了北冥。”
“怎么看你也是适合来北冥,何况这里应该算是你们天枢神阙惯常历练之所吧,为什么打算去南方?”
“那边有过天演流光的传闻。”明河有些小撒气的样子:“谁能像你一样走到哪里都是造化,大家都只能自己到处去争取,反正北冥就在这里随时能来。”
秦弈微微笑了起来。
天演流光,据说沐浴之后修行就可以有直接的大跨越,属于顶级造化之一,当然几万年来没人见过。明河想找天演流光,看上去是有点急于升级的样子?
这是真为了升级,还是为了怕被他秦弈甩太远,怕被叩神阙揽星河呀?
明河忿忿然锤了他一下:“你怎么变成一座冰山还能笑得这么猥琐的!天赋吗?”
“……我这明明是憨厚的笑容。”
“嗤。”
秦弈觉得今天的明河也很可爱,居然傲娇起来了。他也不想去看那边两族憨憨打架了,反正有棒棒它们在,情况自然在掌握中,还不如多陪明河聊聊天。
他想了想,便道:“北冥确实有点你们天枢神阙自留地的意思,但这种放养真不会出问题吗?就像某些人当初想圈养裂谷妖城,现在他们再去怕是要碰得满头包。你们这样放养,就不怕北冥完全失控?”
明河微微摇头:“你也有些误会了,我们不是圈养北冥。当年掌门师伯与魔主有过一次大战的,后来他躲进了深渊,师伯找不到所在,这就有些头疼,掌门师伯不可能长期盯着这里,也无力扭转整个区域的魔化状态,便只能封印整个北冥之渊,限制魔主出来。然后我们除去外面的隐患,比如师父斩了元祖冰魔,就是为此。”
顿了顿,又续道:“除此之外,似乎也有些默契,比如他们不出北冥之类的,具体细节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秦弈沉思下去,魔主被封印限制不出,所以任由外面各族争霸,也对天枢神阙的人动不动来“历练”毫无办法。但它应该也还有一定的统治力,比如能影响各族心灵魂魄的魔性之类的,所以各族还是服管,资源还要进贡,这逻辑对得上。
但这里肯定还有点什么别的问题,逻辑并不是太严密。
比如说各族如果送东西进去,那就有路径,鹤悼怎么会找不到所在,只能封区域?再比如说,魔主被封印,为什么不会派遣下属出去寻求魔宗支持,找左擎天他们试图破解封印?
而左擎天玉真人他们与天枢神阙作对那么久了,也没人想来北冥看看状况吗?
搞得堂堂魔主就这么老老实实蹲深渊里,跟坐牢一样……有点负了魔主这样的逼格啊……
当然这里必有一些细节,鹤悼显然也不是没私心的人,一旦他不说,那别人当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橘皮老道姑能把外面的隐患斩除,也算是尽力了。
反正以目前的情况看,魔主能对大家起到的威胁并不大,否则老道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宝贝徒弟独自历练北冥对吧。
怕就怕在自己要探的事情有点深入,会不会触动了禁忌……
明河也想到了这个,便问:“你来此是为了什么?为了羽裳吗?”
秦弈并不会瞒明河:“助羽裳寻求鲲鹏之源,这是其一。另外我要找冥华玉晶和太阳之息。”
明河点点头,寻求鲲鹏之源,只是想追寻而不是想占地为主,那应该不会是什么禁忌。往好里想,说不定都能和魔主直接谈谈。
冥华玉晶,再是珍奇那也只是身外物而已,那也总是有得谈或者能交换的。
太阳之息的话……她这就有线索:“扶桑树里就有隐晦的太阳之息,只是不成规模体系,只是很淡的遗存之意,无法取用。不过这次我跟幽日族过来为的那个炎阳之心,如果能回归树中,说不定就可以诞生真正可取的太阳之息。”
秦弈一喜。
这次来北冥的几个目标,终于有了第一个明确线索,这种慢慢拨云见雾的感觉真棒。
他探了一只手指到肩头,试图和明河握手:“我家小明河最棒了。”
明河没跟他握手,反而有点小警惕:“话说……你要太阳之息干什么?”
太阳太阴,最是典型的先天之对,世人想到一个就会想到另一个的那种。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太阴之力,那就是她最好的师父曦月宫主嘛。
你要太阳之息,想干嘛?
第八百七十九章 本魔捉了小道姑
“我要太阳之息,是为了凑混沌源初的探索修行。”秦弈哪知道明河在想什么,回答得很是实诚:“其实混沌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大杂烩,两仪五行时间空间虚实变化什么都来一点,那太阳之息便是两仪代表。”
“这样……”明河奇道:“既是两仪,那么你取太阳之息自也需要太阴之息搭配,你弄得到吗?”
本来明河还想着如果他到时候缺太阴之息,自己可以去磨着师父要一点来,不过这估计不好分离,不知道师父有办法么……
却听秦弈道:“太阴我已经有了……”
“哦,那就……呃?嗯???”明河差点没从他肩膀上蹦起来:“你哪来的太阴之息?”
秦弈不知道明河这态度怎么回事,当然更不敢告诉她我和一位岳姑娘双修来的,那是真的欠揍。他只能小心赔笑道:“是在大荒意外偶得。”
“大荒?”明河狐疑。
“是啊大荒也有很强的宗门,感觉不逊于天枢神阙。”秦弈老实道:“其实有机会的话我还有点想去菩提寺走走。”
菩提寺……
明河心中泛起触摸扶桑树之时那一闪而过的曾经影像。
大日之意,足证菩提。
明河以为秦弈的意思是他的太阴之息与菩提寺有关系,心中暗道这倒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日月之传,菩提寺说不定确实有几分门道……天下造化何其多也,太阴之息也未必就是师父一人独有。
这么想着,那种差点没炸毛的感觉也就收了,明河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长长吁了口气。
这才对,要是他从师父那里得到的太阴之息,那简直没法理解。穷尽明河的脑补能力也脑补不出那是怎么得来的……反而是从别处所得,倒还更有几分说服力。
但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些犹疑,总觉得这里面好巧啊……回去得问问师父,对别人也有太阴之息这事儿怎么看?
秦弈心虚着呢,怕明河追问岳姑娘,便老实闭嘴不言,本来该问问你激动个啥,也不敢开口问了。
两人又安静下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
好在很快就有人解围了。
流苏的传音抵达:“你们有完没完啦,这边都快打疯了,再下去瓜都吃烂了,只能看见瓜皮了!”
秦弈“轰隆隆”地站起身来,正要带着明河回去,忽然愣了:“我们这样回去怎么说?”
明河哼哼:“当然是贫道擒魔而归。”
“为什么不是冰魔大人揪着小道姑回去?”
“我天枢神阙不要面子的吗?”
“要不这样,要是冰魔下风,就我抓小道姑回去,要是幽日族下风,那就道长擒魔而归。总之要让他们两家持平,我们才可取栗。”
明河犹豫了一下,她也不是古板的,当年还会配合秦弈演戏坑孟轻影来着。秦弈这个提案倒是让她难得地找到了一些恶作剧捣乱的意思,心中颇有一点小小的兴致:“就这么定了。”
那两族,在没有外人插足的情况下,谁下风还真的不好说。
这么多年,打了多少场了,他们自己都算不清楚。基本上都是势均力敌,最后各自撤退。相对来说,幽日族更强一点,所以大部分是幽日族主攻,但也强得有限,占不到什么便宜的那种。
所以也都是说打就打,都不需要太多准备,反正差不多属于日常了,其实也属于魔物们宣泄暴戾的一种途径,也未必需要取得什么结果。大家日常打得差不多,也就互相撤了,不会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否则打得伤亡惨重就给别人摘了桃子,大家也不傻。
也不是没有找过其他族类合作,反正别人家也和他们差不多乱,都是打来打去的,各有顾忌……魔性之地,互相征伐本就是常事,想要结盟也很难,都是一团混乱。
所以外来者就很有利用价值,秦弈到了冰魔这里,冰魔就打算忽悠他去旸谷,明河到了旸谷,幽日族就想忽悠她打冰魔,就是因为双方的均衡只要随便来一位强者插手就可能打破局面,至少可以占到很大便宜。
原本烈千魂以为这次局面已经打破了,因为那道姑追着一个乾元冰魔走了。
乾元从来都是最尖端力量的代表,冰魔能有几个乾元?被兑子了一个,当然搞不过他们幽日族了!
结果打着打着,烈千魂发现不对了。
怎么冰魔的实力没少啊?
原来是几个乾元,现在还是几个啊?别说冰魔全部长得都一样,气息也都很近似,乍一看是认不出来,可对于他们这样的宿敌,那只要随便一交手就认得出谁是谁了。结果打着就发现,熟悉的那些,一个都没少啊……
难道是他们新突破了一个乾元?这么巧的吗?
要是新突破了一个乾元,那就麻烦了,以后自己这边显然要由攻转守,处于下风了。那岂不是更要趁着这次有个道姑兑了个冰魔,趁势取得一些战果?否则下次没道姑了,他们怎么办?
这么想着,烈千魂也不敢做戏了,迅速传念联络了自家父王,后面的精锐直扑进来,打了个昏天黑地。
冰魔一时半会甚至都没想明白幽日族这次干嘛这么拼,瞧烈千魂都开始以伤换伤了,至于吗?
大家的默契呢?
宿敌归宿敌,可要掂量清楚利弊啊!那边不远还有冰蛟盘踞呢,你们非要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不就给别人摘桃子了?犯了什么病啊你?
冰魔气得不行,但对方既然都拼命了,它们本来稍微弱一点就更要拼了,于是一场大战打得血肉横飞冰石乱坠,真正开始死人了。
一场犹如日常一般的战局,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要往死伤狼藉的方向一路狂奔的火药味。
一切源于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假冰魔……
流苏带着羽裳安安隐在高处,吃瓜吃得不亦乐乎,旁观者清,她们认真想想就明白这幽日族为什么突然这么拼命了,更是乐不可支,都忘了过去看看秦弈明河啃起来没有了……
可瓜吃得是有尽头的,不能吃个没完。
此地是冰魔主场,冰魔首领见伤亡开始扩大,自会衡量该不该继续了。
他们打不过,难道不能躲?缩会他们的冰渊去不就是了。
于是冰魔开始有组织地撤退,且战且走地试图打开他们的极寒冰渊之门。
流苏知道这瓜吃到这个程度不能再吃了,火速传念秦弈,让他过来摘瓜。
“给本王留下!”幽日之王飞身而扑,日蚀一般的吞噬之意重重地轰向了冰魔首领。
冰魔首领“呸”了一声,你这种吞噬腐蚀,本座见多了,和刚才那个男人莫名其妙把人的冰盾变没了的手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它桀桀地笑着,巨大的冰盾竖在战场中央,两地隔绝:“回去多练几年,这日蚀太次!”
“轰!”
日蚀玄冰砰然撞击,战场之上冰气乱舞,冰魔首领打开冰渊之门,左脚都已经往里面跨了。
烈千魂在后面怒道:“你们冰魔,也不过是缩头乌龟!”
“谁说我们冰魔是缩头乌龟啦?”远处地动山摇,一个巨大的冰山吨吨吨地往这边冲,手里还拎着一个小道姑:“小道姑已经被本魔捉了,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幽日族人脸都绿了。
他们在意的不是小道姑……而是对方又来个乾元参战,打得过吗?
他们没发现,冰魔们的脸也绿了。
你你你,你捉了天枢嫡传,你是要害得我们冰魔被天枢神阙灭族吗?
第八百八十章 全是演员(月票1000加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想走的冰魔不敢走了,想追的幽日族人不敢追了。
双方傻愣愣地悬浮在冰渊之上,寒风呼啸而过,徒留一地鸡毛。
明河“被抓”,也不是五花大绑,这个“奇怪的冰魔”好像还是给了天枢神阙的颜面,只是一个定身术的样子,抓着也是手掌虚握着抓住她身躯,就像抓住一个手办似的……
秦弈觉得挺爽,他还能感到明河身上的柔软。
明河觉得很丢人,面上丢人,身上也……有点那啥。
每次秦弈碰到自己,她都会觉得感觉特别敏感,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明显并非肌肤相触,他手上是坚硬的冰石感,本并不应该有被人类手掌接触的反应,碰到冰石能有啥反应啊?可她还是反应很大……
真是纳闷。
好像只要是他就行,天生被他克得死死的一样。
这种感觉冲得她连面上被人“捉了”的丢脸都冲淡了。
反正被捉的丢脸只是做戏,天枢神阙的面子在真相解开之时自然就挽回了,不是什么大事。而她被冰石握住却有反应,这丢人可是一辈子的……
不管明河内心有多少戏,在旁人看来她倒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贞烈神采,真个叫做傲雪寒梅,佼佼不屈,别有一种困境中的骄傲凄美。
烈千魂看着那“冰魔”握着明河的大手,眼里都是妒忌,暗道放开那个道姑让我来啊,你这臭冰魔配吗?
算了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他的父王都已经说话了:“你这冰魔捉了天枢弟子,意欲何为啊?”
秦弈咧嘴一笑:“她不是跟你们一起来的吗?天枢神阙要是找麻烦上门,我们固然会有不妥,难道你们就甩得掉责任?”
烈千魂忍不住道:“我们有什么责任?”
明河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微不可见的鄙夷。
秦弈替她说了:“是你带着人一起过来的,她的安危,你们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他顿了顿,又嘿嘿一笑:“即使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天枢神阙会这么认为吗?不是你们的怂恿,人家为什么要来这儿?”
烈千魂语塞,这才意识到,这道姑被抓的话,他们幽日族确实有责任。天枢神阙可不会跟你明辨一二三四,人家嫡传在你这里出了事,是你带着人赴险,怎么可能不找你麻烦?
想到这里,幽日族父子俩对视一眼,也都有些蛋疼。本来以为是冰魔作死呢,如今看来自己也逃不开。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层关系在的话,说不定反而坏事变好事。
假设能把她救下来,是否能得到天枢神阙的感谢?
而这个道姑之前有种泾渭分明划清界限的意思,舔都舔不来。如果获救,是不是可以……之前还想过怎么和她并肩作战获取芳心呢,这机会不就来了?
比并肩作战还进一步呢,这叫英雄救美好不好?哎呀这个好啊!烈千魂想到这里,心中居然高兴了一下。
只不过难度也倍增,冰魔本就不比自己弱多少,如何从它们手头救人?
他的神色变幻全盘在秦弈和明河眼中,两人心中都是摇头。
要是他第一时间要救人,两人都会高看他一眼,可事实证明魔毕竟是魔,出发点和利弊考量,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人。
那坑他就更没有心理障碍了。
秦弈便继续道:“本来我们冰魔也不想得罪天枢神阙,可你们这次太过分了吧,引天枢神阙嫡传来此,要灭我族,我们不釜底抽薪,光靠跑有用吗?”
这话是说给冰魔们听的了。冰魔首领听了也是微怔,暗道这话也有理。天枢神阙的人已经被幽日族引来干仗了,要是不做些举措,到时候这道姑率众攻入极寒冰渊,他们怎么办?
冰魔首领看向秦弈的眼神都变了,暗道莫非这家伙变成个冰魔还真把自己当冰魔了,怎么这么可爱呢?
别看冰魔大块头,它们脑子动得也很快。首领立刻便道:“我们也不想得罪天枢神阙,所以这事大家坐下来谈谈。”
幽日王冷冷道:“你们要怎么谈?不怕天枢神阙报复,就立马给本王放人!”
冰魔首领打了个哈哈:“直接放人是不可能的,回头她就带着你们冲入冰渊,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秦弈暗道您可真上道,他立刻续道:“所以我们有条件,第一,请这位道姑立誓不报复我等。”
明河“呸”了一声:“你做梦!”
秦弈乐了。
暗中吃瓜的流苏等人全乐了。
秦弈笑道:“小道姑要面子,不立此誓可以理解。但回去后不要哭鼻子找大人来报仇,这个如何?”
明河冷冷道:“贫道本就会亲手报复!”
流苏大乐,转头对羽裳道:“她怎么报复?”
安安试着问:“跺脚嘤嘤嘤?”
羽裳摇头:“不让他上床?”
流苏鄙视道:“当然是榨……算了,不和你们俩憨憨说这个。”
羽裳安安都斜眼看它,好像你很懂似的,在场几个人里,谁的进度比你低啊?装个啥呢……
却听秦弈笑道:“小道姑有这志气就好,我们怕的是贵宗,倒也不怕你。”
这话说得两族都心有戚戚焉,单论一个小道姑,确实不怕,别把天枢神阙这种庞然大物往里扯就好说。
秦弈道:“好了,这个条件好说。第二,我们当然是要确保放人之后不会立刻被反攻,所以这就要幽日族付出点什么了,对不对?”
烈千魂做出一副为了美人豁出去的模样:“你要什么条件?”
秦弈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冰魔要什么?”
烈千魂冷笑:“不就是要炎阳之……”
话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小道姑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嘲了。
炎阳之心明明在他自己手里,还用这个借口哄人来打冰魔……
烈千魂反应也很快,立马续道:“……之堕嘛!烈日极阳,与如今的幽日之寒,本就是你们勘破极寒之意的极佳参照,元祖冰魔的复苏便基于此。”
秦弈看了冰魔首领一眼,眼里也有些笑意。
原来冰魔与旸谷之争,关键也是扶桑之堕。
其实这早该理解,太极之意,本就是阳中藏阴,阴中有阳,在最酷热的烈日里找到最极致的寒,那就是冰之魔的元初。
反正不是因为他们号称的冰岚晶髓被夺走。
全是演员。
冰魔首领索性也不藏头缩尾了,直接道:“你说这个,难道还愿意把扶桑树搬给我们?”
烈千魂冷笑:“我便是把扶桑树搬来,你们敢要吗?”
冰魔当然不敢要扶桑树,一旦里面的太阳之烈被秘法激活,它们的冰渊非被这棵树活活毁了不可。却听冰魔首领也冷笑道:“少装蒜,你们难道真不知道,我们真心想要的东西不是你们狗屁扶桑,而是冥河之心?”
此言一出,幽日族还没什么反应,秦弈和明河却齐齐变色。
这出戏真是演对了。
没这么一出,常规交流之下哪里可能从这些魔头嘴巴里探知他们藏着的这些秘辛,尤其是……事先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意外地听见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事涉冥河,也就罢了,冥河有心?
曦月千叮咛万嘱咐,让明河别再去幽冥了,就是怕她接触冥河,有不好的结果。
可在这里,还能接触,冥河之心!
第八百八十一章 开门迎客
明河很是困惑。
她已经觉醒了很多冥河记忆了,除了最核心修行未能觉醒——那太容易被冲垮意识,除此之外,诸如对幽冥的认知之类的边角记忆起码觉醒了三分之一,一些不涉及根本的术法也已经自然而然地会使用了。
所以很多人都能感觉她有幽冥意。
对自己的认知方面,再怎么故意不去涉及,那也不至于连自己有没有心都不知道吧?
明河真不记得前世有心。逻辑上就没有啊,前世只是位面意志的具现而已,往大里说叫位面之灵,往小里说那就是一条河的河灵,性质上可以等同于秦弈狼牙棒的那个器灵,一个意思。
一个幽灵哪来的心呢?
莫非指的是那条河的心?可是一条河又哪来的心呢?
但话说回来了,若说河中有凝聚出什么晶核之类的,被别人误认为是冥河之心,倒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而且听了这个词,明河心中立刻就有所震动,好像自己应该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有这种感知的话,那无论是不是心,总归与她有关,应该无误。
但到底是什么呢……
明河有些小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探索此物,按师父的叮嘱而言,好像别碰比较好吧……但又真的是好奇,真想看一眼。
人之常情。
却听烈千魂正在冷笑:“冥河之心乃是魔主赏赐给我们幽日族的,你们敢要?”
冰魔首领咧嘴一笑:“我们还真敢要。”
赏赐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难不成他赏了你东西还得替你做保姆?你保不住宝物,魔主只会怪你们废物。
幽日族也知道这个道理,那边几个高层都在摇头,幽日王也在摇头。他们不可能交出这东西,不说魔主怪罪不怪罪的问题,这总归是最顶级的宝物之一,内含幽冥大道万千,自身探索尚且不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了给人?
冰魔首领笑道:“说实话,这东西与你们的相性未必相合,这么多年了你们研究出了什么鬼玩意来?倒是给我们极有意义,你们幽日族占着茅坑不拉屎,早就该换个主了。便是魔主当面,我们也是这么说。”
魔主当面你说个毛,瑟瑟发抖连个屁都不敢放好吗?烈千魂气道:“不可能!换个条件。”
秦弈失笑,传音明河道:“不值钱的小道姑。”
明河暗自翻了个白眼,在别人心里值不值钱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此时心思在冥河之心上,倒是没有心思和秦弈开玩笑,只是回道:“这东西……”
秦弈断然道:“不要。难道还真坑蒙拐骗抢东西呢?我自己骗也就算了,还用你为饵,想想都让我恶心好吗?我们做这番戏是为了设计局面,让他们展露出正常交际时不会展露的线索,为的是拨开北冥迷雾,可不是真为了用你来换东西的,可别忽悠别人把自己都给忽悠了。”
明河没想到秦弈急得来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觉得有点好笑,心里却也高兴:“知道啦。真以为我会迷糊得当是在用自己换东西呢?”
“那可难说,迷糊小道姑。”
“我的意思是问要不要看看这个冥河之心是何物,我……我有点兴趣。”
秦弈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道:“别看。你别碰和冥河相关之物,一旦出了岔子,悔之莫及。”
明河微微一笑:“好。”
此番倒是自己的念头被物所迷,还是秦弈看得清。
有他在,果然就是安宁。
那边冰魔首领还在和幽日族扯皮呢:“你们这又不舍得,那又不肯给,那你们总得表示表示吧?”
烈千魂道:“我们助你们除了那只冰蛟,如何?”
偌大的冰海,当然不仅仅是冰魔一支,还有各类魔物也在海上划地盘。邻近的便是一只冰蛟,说是蛟,却已然近于龙了,实力很强。卧榻之侧,冰魔当然和冰蛟也有很多冲突,只不过同属冰源演化,大家性质更接近抢地盘和分大哥小弟,与幽日族这种因属性相冲导致的宿敌意味不是一回事。
冰魔压根没打算杀冰蛟,更别提让宿敌去杀了,冰魔首领冷笑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不仅一毛不拔,还插手我们冰渊内事?我看你们想救这小道姑,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烈千魂心中一凛。
救不救小道姑,主要目的是为了搭上天枢神阙的线,以及一亲芳泽的念想。再这么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那就不仅是一场空,反而还惹天枢神阙降罪了。
必须出点血才行。
他转头和父王商议了几句,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们给你们一枝扶桑树的嫩枝,能否从中有所得就看你们自己了。”
冰魔首领大喜:“成交!”
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啊,它们本来就不敢抓着小道姑,本就要放,平白得一截嫩枝,不管有没有用,那都是纯赚啊!
秦弈就斜睨着它不说话。
烈千魂道:“东西我们也没带着,得回去拿。明日此时,在此交换。”
冰魔首领正想答应,这才想起秦弈才是话事人,尴尬地看了秦弈一眼。
秦弈微微一笑:“那我们明日再议。小道姑就先跟我了。”
烈千魂欲言又止,悻悻然率众离去。
幽日族人全军撤离,所有人都丝毫没有察觉,海面上溅起了一抹抹水花,挂在了人们的衣角上,就像普通的沾水,毫无异常。
大家打了那么久了,沾了水真是没人在意。
安安虚浮蚌珠在前,微微一笑:“谁说我只能治疗?”
羽裳气苦,她的各类妙法真的不如这死蚌,不知道要怎么找回这场子。如今幽日族一举一动都在安安观测,真正是妙用无穷,确实不仅仅是来治疗的。
希望探寻到鲲鹏之源后,能有所得吧。这类妙用上,玩空气的真不如你玩水的?
那边冰魔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冰魔首领才有些赔笑着对秦弈道:“这位……那个,这道姑……”
秦弈一翻白眼:“当然俘虏了带进你们驻地,等明天交易了,难道让本座站外面喝风?”
冰魔首领有些犹豫,秦弈冷笑道:“本座要是想对你们不利,刚才就和幽日族合作,灭不死你丫的?劳心劳力帮你解决麻烦,你还防起我来了?”
冰魔首领暗道本来我们也不需要你解决,跑了就完事了。但在已经死了人的情况下,这话也不好说了,对方还确实算是帮了忙。它有些奇怪地问:“尊驾为何如此帮忙?”
秦弈冷笑道:“本座看天枢神阙不顺眼,不行吗?”
冰魔首领眼睛一亮:“莫非阁下是……”
“没错!”秦弈挺胸:“本座就是万象森罗宗少……”
被抓着的小道姑剧烈挣扎起来,看着就想刺他一脸。秦弈那“少主的男人”几个字只得吞了回去。
见道姑反应这么大,冰魔首领真的信了,不由笑道:“原来真是神州魔宗人士,还是万象森罗少主。那大家确实可以好好谈谈合作事宜,来人,打开冰渊之门,请少主喝杯冰晶。”
明河:“……”
流苏:“……”
“轰隆隆”一阵冰裂之声,冰海分割,漩涡展现。
连宿敌都要施术探寻的冰渊之路,就此洞开迎客。
第八百八十二章 极寒冰渊
踏在幽深的隧道里,秦弈心中颇有些惊叹。
四周都是冰晶凝固,冰蓝与纯白的交织,柔光荡漾,晶莹闪烁,仿佛是宝石雕砌而成,漫步其中感觉非常美,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冰之国。
身边羽裳安安都走得很慢,美眸滴溜溜地四处打量。明河被抓在手里都看得目不转睛,流苏也难得地不跳,安静地坐在肩上看。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性子,甚至不分男女,只要是人,都吃“美丽”这一套。
只不过居住者是完全不吃这套的冰魔,它们眼中只在乎够不够寒意,不得不说是一种暴殄天物。
在寒意而言,越往下走,就越是离谱。
原本在海面上已经非常冷了,秦弈之前就判断过,若是腾云期估计在这冰海都会很难捱,连晖阳都会有点辛苦的。现在越往下走就越夸张,直到连秦弈的修行都开始感觉到“挺冷的”了。
这是什么概念……说明此地的寒冷已经开始对乾元修士都能有一定影响了。
这可不是什么术法,就是纯天然的寒,再夹杂着本不应有的魔气缭绕,使得寒冷不那么纯粹,变成了幽寒刺骨,魔气森森,直抵灵魂。
秦弈很想知道这到底零下几度了,可惜没仪器,没法给数据。但他觉得应该是近于绝对零度的概念了,没记错的话绝对零度实际上就是零下两百七十多摄氏度,此时物体的动能势能均为零,换句话说,灵气法力罡气之类的基本都已经无法生效。
能够让乾元者都觉得寒冷的,秦弈怀疑这底部大约就在这个温度左右,甚至更低。
要是腾云或者晖阳初期入内,恐怕是连天然环境都承受不住。
此时乾元修行还是可以不受此限,至少不会受不了这天然环境。而冰凛系的术法,追求的大约也就是更寒、更冷、将一切冻结的极寒。
此即极寒冰渊。
美则美矣,却含着致命的死亡。
就不知道冰魔们能将这样的寒冷发挥多少,真能发挥到连秦弈都感到自己会被冻结的程度,那实战意义会非常可怕。
可绝对不仅仅是拳头冰锥和盾这么简单。
其实之前冰魔首领打秦弈,都还没来得及用这类大招。
双方交手还处于简单试探的阶段,就因为冰盾被时光之术驱散回原点,冰魔首领一下措手不及,下风之下被追着锤,就来不及挽回了……刚才冰魔打幽日族的发挥就强多了,让它们再和秦弈打一次的话,说不定秦弈还不会赢得这么容易。
当然胜负本就在一线间,谁犯了错谁就输,没什么可说的,被敲死了谁替你委屈大招来不及用?只能怪自己。再说了,就你有大招,对方没有?秦弈明显也没放什么大招嘛。
冰魔们还是挺佩服秦弈实力的,能瞬息之间击败首领,这放眼北冥能做到的都不会超过三个。
然后此时秦弈代表的还不仅是个人,好像还代表了万象森罗宗,冰魔们就更高看一眼了。
秦弈一行到了冰渊之底,居然还有分各种厅堂、修炼区域等等近似于人类洞府的区块划分模板。冰魔首领引秦弈进了主厅,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笑道:“少主请坐。”
秦弈:“……”
这深渊底部不知其广,一个大厅都一望无际,椅子相当于一座山,一个冰魔坐在山上,指着另一座山……
“敢情你真把我当个冰魔了啊?”秦弈实在哭笑不得,终于变回了原样:“我不习惯那么大个说话,感觉面对面都像是两座山头在山歌应答似的,你能不能变小了说话?”
冰魔挠挠头,倒是没意见地越缩越小,变成了一条比常人躯体略粗、数丈长、通体晶莹鳞甲的冰龙。
秦弈一愣:“这……是你本体?冰龙?”
冰龙道:“我不是龙,确切介绍一下,吾乃冰魔冱蚑。冰巨人形态,既是在外的外观保护色,也是一种便于发挥物理力量的战斗形态。眼下是本体,这种形态更便于施法。”
保护色……秦弈差点喷饭。
说得也没错,到处是冰山,冰巨人一蹲就跟座冰山一个样,而气息又和这冰海基本融合在一起,一般人经过都不会留意那冰山原来是生物。
也不知道这些冰魔用这种形态阴死了多少人。不过看起来它们应该不吃人,不是那一挂的。
“你这是变化术么?”
“此非变化术,冰巨人其实是我们叠加了各种冰凛霜寒,叠成的模样罢了。不过一定要说变化术的话,也能搭边,毕竟冰霜之形任由我们揉捏。”
“原来如此,怪不得完全察觉不到变化之意,倒也算长了见闻。”秦弈之前确实没想到原来冰魔不是大块头,居然是如龙形的,冱蚑,这是什么东西?
冱蚑伸手一挥,在大厅中央凝出了一张圆桌几把凳子:“诸位坐。”
顿了顿,又对站在一旁中了“定身术”的明河赔笑道:“道长也坐。请道长来此,实是形势所迫,我们冰族本意,真的不想得罪道长。”
秦弈冷笑道:“合着你还在怪我咯?”
“哪里哪里。”冱蚑有点尴尬,偷看了明河一眼,明河板着脸坐在一边不说话。它干咳两声,又是一挥手,桌上多了好几个杯子,杯中有白霜一样的东西,似固似液,看着很是奇特。
“这是我们的冰晶饮,常喝一点,对冰系修行有益,不修此道的,也增加一些抗寒之力,神志清明。”冱蚑笑道:“大家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秦弈神念感知,确实好像是好东西,不是毒类,不过也需要修行到他们这个程度才能喝,修行不够的喝进去非冻僵不可。
他试着抿了一口,口感也就是冰淇淋嘛,有啥稀奇……结果迅速一股寒意直透骨髓,继而散发开来,连毛孔都冒了寒气的感觉。
他深深吁了口气,冰雾自口喷出,在空中粒粒结霜。
“爽。”秦弈举杯到肩膀上,讨好般喂棒棒:“棒棒喝点,很有意思。”
小幽灵很满意地接过杯子喝了,圆圆的身子都在冒气儿,看上去很萌。
冱蚑这才知道这位不仅拖家带口人数多,连养的猫也要喝的,真难伺候。只得再加了一杯,一边问道:“不知少主此番,究竟所为何来?”
“一为历练,二为探宝,能给天枢神阙找点乐子亦所愿也。”秦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轻轻敲着扶手:“比如说,本座来此想要冰岚晶髓,岂不是已经告诉过大王?”
冱蚑更是尴尬,冰霜老脸都有些泛红。
想借冰岚晶髓坑这位去旸谷来着,可一场战斗一场谈判,真是什么底都漏完了,对方真会蠢得还不知道冰岚晶髓在哪?
它有些无奈地叹气道:“若是普通冰岚之晶,少主想要的话,大家交个朋友,送些给少主也就是了。冰岚晶髓,是我们冰魔之修很根本的原料,无论是吸收冰凛修行,还是打造各类用具,都非常重要,我们自己都缺,实在给不得少主。”
秦弈道:“你这个意思,冰岚晶髓倒也不少?我原以为只有一枚两枚的样子,听你这么说,用处这么广,反倒像是批量货?”
冱蚑叹了口气:“冰海这么大,天然冰晶带有灵气魔气的当然不少,我们冰渊就是自产之窟,非说只有一枚两枚那当然骗不过明眼人。但是少主,这里面能凝出晶髓的很少,千年能凝聚一枚晶髓就不错了,总量着实稀缺,然后又要进贡魔主,我们自己真的不够用。”
秦弈道:“如此……本座又不白嫖,向你购买如何?”
“嗯?”冱蚑愣了一下,竟然有些发呆。
秦弈很是奇怪:“你那什么表情?不要告诉我你们这辈子都没考虑过交易,就光考虑抢了?”
空气一时安静。
冱蚑挠头。
它们真的从来就没考虑过物品贸易。倒不是因为只考虑抢,而是因为他们所需之物都属于绝对是换不到的,只能抢。就比如他们要冥河之心,要堕落扶桑,幽日族肯给么?你能拿什么换?
至于其他的,他们还真没需求,自己都不够用,拿出去换个啥?
倒是被秦弈这么一说,他们忽然想起,听说万象森罗宗深耕幽冥,身上还真的很可能有他们冰魔所需的幽冥之物,这贸易关系好像确实可以建立。
冱蚑沉思中,没有注意那个被俘虏的小道姑偷偷伸手给秦弈手里塞了几件东西。
秦弈有个毛的幽冥之物,孟轻影的染血丝巾算吗?
倒是明河曾经和孟轻影历练之时,收集过一点点……
真是气死人了,扮俘虏不够,还要给他提供装逼素材,还不得不给。
因为明河也知道,秦弈要的冰岚晶髓,本来就是为了给她明河,最多还有给安安吧,反正不是为了他自己用,他不修此道,根本没用。
再者明河也很清楚秦弈开启这种贸易的原因。
他依然贯彻思路,循序渐进的,从旁敲侧击的方向逐步在探索他们真正需求的东西,比如……冥华玉晶。
第八百八十三章 冥华玉晶
冱蚑果然起了意,认真了几分:“少主手头如果有我们所需之物,那换些冰岚晶髓确实可以考虑。”
秦弈暗中收了明河塞过来的东西,心中大定,笑道:“你们很需要幽冥之物?”
“不错。”冱蚑这次没玩滑头,因为机会对他们确实难得:“我们对幽冥之物非常感兴趣,非冰凛之故,而是魔性凝聚之源。”
秦弈能够理解,之前已经认知到了,这种魔物诞生,八成和幽冥相关。当初只不过因为幽冥整合的牵引作用,大荒好端端的就凝聚了炎魔,可见一斑。这北冥之所以从鲲鹏之意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必然是因为极为浓重的幽冥感染导致。
否则单纯的冰霜之寒,诞生的那也该是冰之灵雪之魅,很干净纯粹的那种,远古北冥肯定没有什么魔头的。
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幽冥所在,所以他们要更上台阶也少了路径,多半只能止步乾元。所谓的元祖冰魔,应该只是最早诞生的冰魔,本来可能就一只,因为被曦月斩了,魔性散发,才分化成了现在这样十几只的一个族群。
元祖冰魔大概率是乾元圆满,半只脚踏在无相门槛上,却始终少了更进一步的阶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分化出来的族群就更弱了,可以想见他们对幽冥之物的渴求之意,很可能一件带有强烈幽冥之意的物品,对他们都会有比较重要的指引感悟价值。
所以“冥河之心”这种东西,无论是不是冥河的心,反正对他们就是至宝。
之前觉得冥河才算是真正的魔主,这概念越发浓郁了。
反正前因后果差不多应该是这样的。
秦弈装模作样地在戒指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鹅卵石模样的黑色石块:“冥河之心嘛,本座是没有的,不过这块石头你知是何物?”
冱蚑眼睛都瞪圆了:“这……这石头的冥河之意如此浓郁,莫非是河水凝晶?”
明河不忍目睹地微微偏头。
这是个毛的河水凝晶,就是河畔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明河与孟轻影历练幽冥之时,在冥河河畔随意捡的……那个时候明河并不知道前世是谁,只是目睹冥河干涸,心有触动,随意捡了一块顺眼的石头留念罢了……
这石头在冥河河畔不知道多少万年,冥河之意当然浓郁了。说来倒也不算一文不值之物,凡人得道还鸡犬升天呢,冥河之畔的石头,说对一般人是宝物也没太大问题。
起码里面的幽冥气息浓得满溢,而冥河法则也有一定程度的烙印,质地也受千万年冥气洗礼,有了很大的变化,确实是有不小价值的。
只不过量多,冥河河岸那是多大范围啊,孟轻影一声令下给你装几百吨这种玩意过来都可以。
可这些北冥魔物哪知道啊……这石头带给它们的感受实在太诱人了,要不是质地一般的话,你哄它们这是冥河之心说不定都有人信。
“那个……”冱蚑搓着爪子,赔笑道:“一块这种凝晶,换一枚冰岚晶髓,如何?”
秦弈嗤声道:“你想得倒美,一换二,不换拉倒。”
流苏兴致勃勃地打着手势:“这是冥河底部数万年才结一枚……哦不,有几枚吧,反正很贵重的!”
明河脸都扭到后脑去了。
冱蚑还是没能忍住这难得一见的幽冥诱惑,忍痛取出两枚冰岚晶髓和秦弈换了,爱不释手地捧着那石头翻来覆去地研究。
秦弈晶髓到手,左一个塞给安安,右一个塞给明河。
上北冥的第一件好处,完工。
说是坑人也不对,商品流通的增值就是如此,就像中土的劣质茶叶拿草原去就是价比黄金,这可是正经贸易。秦弈心中才没有明河乖宝宝那种没脸见人的感觉呢,悠悠然又取出了一块石头:“大王请看,这又是何物?”
冱蚑目光从手里的石头挪开,看向秦弈手中。
只一眼它就吓得差点把手里那个给丢了。
这是一枚六棱型的晶核,内里还有血丝隐现,明明是死寂的晶核,却偏偏让人感到有心脏跃动的生命之感。有很狂暴的戾气和魔气在其中萦绕,仿佛藏着深渊之下的无边恶意。
这是可以直接吸取魔性修炼的东西,里面还有很庞大的灵力!
“这……这是什么?”
秦弈悠然道:“幽冥影蜥的魔核。”
其实他也不知道,明河刚刚传念告诉他的。
这是幽冥本土生物之一,也是孟轻影开拓幽冥最主要面对的敌手,她这么多年的历练基本都与这些生物相关。这一头影蜥是乾元初期,当初明河与孟轻影共同越阶斩杀的,平分了战利品。
刚才那石头只是有助于冰魔们对幽冥有所感悟理解,能理解出什么都还未知缥缈,而这个魔核就是真正可以直观助力修行的东西了,就算是直接吸收都有大用,还可以做为法宝炼制的核心之物。
对魔物们而言,真正的价值连城,绝对不打折扣的。
冱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这……”
秦弈把手忽地一收,淡淡道:“大王能拿什么来换?”
冱蚑眼里闪过狞意,差点都想直接动手抢了,转念想起对方这拖家带口的也不是来旅游的,全是乾元强者,而且背后还有万象森罗。
这边天枢神阙都没搞定,又惹个万象森罗那就真是要灭族了。
冱蚑只能硬生生按捺住恶意,赔笑道:“这个,我们这里真的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哦?”秦弈冷冷道:“你与幽日族的谈判,口口声声都是你要他们的东西……若说你这里没有他们所需,他们天天跑来打仗是吃饱了撑的?你们这里也必有与扶桑或冥河之心档次相当之物,是什么?”
冱蚑神色阴晴不定,这位万象森罗少主是真的不好忽悠。
它们要扶桑树,是想从那种极阳之中找到蕴藏的极阴,顺便还想找找对扶桑堕落的原因感悟。
幽日族想要它们的东西,也是一样的理由。
它们手头,有冥华玉晶——的复制品,也是魔主所赐。
冥,无论是北冥,还是幽冥,相对人间都属极阴。华,光也,极阴极幽之中的那一抹光阳,凝聚成晶。
人之灵台,相对肉身属阴,而灵台不泯之光,便是阴中之阳,故此物是演化灵台最佳之宝,先天首选。
正如赐给幽日族的“冥河之心”铁定不是什么心,最多是个性质类似的东西,赐给冰魔的也不是真正的冥华玉晶,只可能是个复制品。
但即使如此,也已经价值连城,因为复制品并非没有希望提升成正品的。
就像当年秦弈搞到次品的血凛幽髓,那也是残次货,最终还不是搞定转正了?所以这种次品复制品本身就是通往正品的捷径,对于冰魔来说,就是镇族之宝,怎么可能随便换出去?
秦弈这种旁敲侧击循序渐进的手段,事实证明是非常正确的,要是一开始就说自己要这玩意,冰魔不仅绝对不可能泄露自己有此物,甚至还会把秦弈列为必杀之敌,想法设法地弄死。
但如今秦弈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反而让冱蚑不会想那么多,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叹息:“瞒不过少主,我们手头有冥华玉晶的复制品……此物不知少主知道几分,总之对我们的重要程度超过一切,恕我们不能交换。”
这话一出,蹲在秦弈肩膀上喝冰饮的流苏眉头微微一动,而秦弈索性连后面整句话都听不见了。
耳畔来来回回的都是冥华玉晶四个字。
冥华玉晶,遍寻天下都没有线索的东西,终于在此听见了名字。即使是复制品,即使对方不肯换,只要听见这线索,都让人好像浑身血液都奔流起来似的。
这一刻秦弈简直想唱歌。
真的太难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宾主尽欢
经过这么多年的闯荡,秦弈早就可以做到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冱蚑绝对看不出来,这舒服地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含笑的男人其实心中有多激动。那只猫也就挑挑眉头,没什么表示。左右几个女人倒是都看了男人一眼,也没说啥。
这番反应看在冱蚑眼里,能得出的判断就是,这伙人知道冥华玉晶是什么,看不出这居然是他们的根本目标。
没错就是根本目标,其他几个目标诸如太阳之息鲲鹏遗迹那都不是必须的,没有就没有了又没啥后果,唯有冥华玉晶要救命用的……
“看来少主果然对此物有所知。”冱蚑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少主对我们的争端也有所了解了,应该也看得出,首先,冥华玉晶有极阴意,对于我们的冰凛汇聚有极重要的意义;其次,它有幽冥意,对我们的魔……”
“等等。”秦弈奇怪地打断:“冥华玉晶到底是幽冥之物,还是北冥之物?”
冱蚑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听说最早是在幽冥的,反正幽冥气息瞒不过人。为何会在北冥,我也不知。”
秦弈和流苏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原先的认知确实是幽冥之物,结果幽冥找不到线索,后来以为这个冥指的是北冥,来了北冥果然有线索。结果绕了一圈,这冥依然指幽冥吗?
秦弈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心思,哪来的并不重要:“我说大王,这东西值钱,我是知道的,也不需要大王讲解。不过要说一个复制品居然会是不可取代的非卖品,这本座就不信了。”
“确实如此。”冱蚑认真道:“要是没有冥华玉晶,我们都未必能诞生新魔。”
“那元祖冰魔怎么诞生的?你说冥华玉晶是魔主所赐,说明元祖冰魔手里没有吧。”
“祖魔怎么诞生,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正是因为祖魔被斩,我们失去了魔性之源,魔主才赐予冥华玉晶,让那种魔性能够聚集起来,才有本王的今日。”
秦弈微微颔首,倒是理解了一些。抛开冥华玉晶那些意象表达,它自身的实际用途说穿了是一种灵魂的收纳之用,也就是他自己来找此物要用到的作用。元祖冰魔被斩,魔性散乱,本来已经不该存在了。于是魔主通过冥华玉晶来收拢此性,造就新魔。
这么说来,此物还真是冰魔的根本,不可能换出去的。
这就有些头疼了……
秦弈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装作并不太在乎的样子,随意道:“冥华玉晶此物,我们也多曾听闻,是个先天之宝,对我们的幽垠之修也确实很有益处,不瞒大王说,本座确实有些意动。不过既然只是个复制品,想必也没啥用处,大王拿个复制品当镇族之宝,藏着掖着好像被人看一眼就会怀孕似的,这点见识格局,未免也太……呵呵。”
冱蚑有点被侮辱了的样子,冰晶般的龙躯都有些雾气升腾,怒道:“你们外人,岂知其重?”
“那就拿出来瞧一眼啊,本座还就不信了,复制品还能上了天去?”
冱蚑警惕地看了众人一眼,却只能见到一片的冷笑讥嘲。那只小幽灵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冱蚑很怀疑如果它有鼻孔的话,会不会长得像个眼睛。
这特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以为你们是天下穿梭万物为伥的见多识广,我们就是北冥乡下人啦?
冱蚑愤然起身:“你们随我来!”
显然这种重要宝物不是带身上的,而是在密室珍藏。众人跟着冱蚑左拐右绕,到了一间冰窟前,冱蚑伸手一抹,冰壁张开,现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宝光。
主体是各类冰凛系的天然之宝,真是个修冰系术法的人能欣喜若狂的宝地。其他还有零散一些人类修士的宝物分类,大概都是来此探险被阴死了的……
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了,所有人目光都被正中供奉的一枚幽暗晶体吸引。
晶体是圆形,如墨玉一般,光润柔和,隐有柔光。内蕴的幽暗寂静的气息,仿佛无边无际,散于宇宙虚空,浩渺,却安宁。
从气息感受,并无魔性,就是最典型的幽寂,幽寂之中蕴含着一点生命之意,隐隐然沁入魂灵。
如果事先不说这是复制品,说这是真正的冥华玉晶有什么问题?
至少这种远观之下,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秦弈暗自咽了口唾沫,暗道如果让自己独自找寻,找到这货估计都会当成正品的。
怪不得冱蚑有种被侮辱感,这东西真不是大家想象的劣质山寨货。
见众人都有些色变的模样,冱蚑终于出了口恶气,嘿嘿笑道:“如何?”
秦弈回过神,奇道:“这与正品究竟有什么差异?”
“老实说,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差异。”冱蚑很是谨慎地立刻关上了门,抬头挺胸道:“在我们眼里,它就是正品。”
你拿个假货当正品还挺得意呢?
这槽秦弈吐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是连这假货也想要啊!
冱蚑笑道:“我们宝库之中的东西,你们也看见了。除了冥华玉晶之外,别的东西皆可用于交换魔核,少主想要什么尽可提。”
秦弈犹豫道:“别的东西,本座委实不太感兴趣,你也看得出,我们没人修冰。像我这位朋友修水系,最多也就是需求一点冰系旁通,不会作为主要修行。”
冱蚑看了看安安,点了点头。
大家的修行确实不是一条路,所以才有交换的基础嘛。它无奈道:“若是如此,我们也只能宁可不要那个魔核了。”
“倒也未必。”秦弈笑笑:“此物是魔主给的复制品,说明正品在魔主那里,并且它有可能还有很多此类复制品,对吧?”
冱蚑一怔:“你该不会想见魔主?”
秦弈笑道:“这里有什么禁忌吗?我们初来乍到,若有什么说错的不要见怪。”
冱蚑摇摇头:“从来只有魔主神降来见我们,整个北冥,从来没有人能主动见到魔主。你若是要见魔主,未必有什么禁忌,但你得等,等他老人家有兴致见你。”
秦弈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冥华玉晶,未必要冰魔的这个,复制品不说有什么缺陷,秦弈甚至不敢肯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后门。
既然这玩意是魔主赐予的,说明正品就在魔主那里,此番的关键似乎是去找魔主,而不是和冰魔纠缠。冰魔这个最多作为备选。
别人怕魔主,秦弈还真不怕,这可是棒棒自己要的东西,此事的主角是棒棒而不是他秦弈。无相对无相,谁怕谁啊,棒棒连九婴都对上了,魔主还能比无相巅峰的九婴更强?
那么问题就在,怎么让魔主出来。
等它来见?那不是搞笑么,等到猴年马月去?
看来要搞些事,把它引出来?
比如明天和幽日族的交换,是个机会么?
见秦弈沉思的模样,冱蚑老实巴交地笑了一下,看得出秦弈有意找魔主。
它憨厚的笑容里也有着隐藏的恶意——除了天枢鹤悼之外,还从来没听说外人见了魔主能活着回去。此人要是惹上了魔主,他身上的东西难道冰魔大人不能分杯羹?
冱蚑便道:“既是如此,少主且歇一夜,明天大家还得和幽日族扯皮。那这个道姑……”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道姑是本少主的战俘,当然由本少主看守一夜,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冱蚑虽然无视性别,不代表它们不懂,阴阳之事,是个生命都懂。万象森罗少主要凌辱天枢神阙道姑嘛,想想就知道。
那是他们两宗之事,与冰魔大人何干?
冱蚑便笑:“我们会准备一间合适的屋子,让二位住得舒服。”
两人对视一眼,宾主尽欢地笑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戏里戏外(加更23/140)
密室之内。
被俘虏的小道姑没好气地瞪着秦弈。
秦弈靠在墙边笑。
“笑什么笑?”明河盘坐屋中,眼皮都不抬:“你还万象森罗少主呢,装得这么自然,你跟万象森罗什么关系?我看是少奶奶吧?”
听这话里醋意突破了天际,秦弈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惯常是轻影在吃明河的醋,却原来也有反过来的一天。
他没脸没皮地挨了过来:“我也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啊。”
“谁、谁说你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明河瞬间破功,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你别过来!”
“既然不承认我是天枢神阙的少奶奶,那我只好是万象森罗那边的了。”秦弈伸手挑着她的下巴,笑道:“你说如果你真落到万象森罗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能发生什么事情?”明河哭笑不得:“孟轻影倒是想啊?她有能力吗?”
大荒极东,孟轻影正在与菩提寺谈话,忽然一阵激灵,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那边秦弈继续凑近:“唔……轻影没那能力,可少奶奶有能力啊,所以代劳。”
“呸!喂喂喂你还真挨过来,你你……”
秦弈已经凑到了明河脸颊边上,相距不足一寸。
明河整个人都僵直了,用力撇着他的大脸:“你你你……不、不要过来啊,我们这是假俘虏,哪有你这样的!”
“就因为是假俘虏……因为你是明河,我是秦弈啊。”秦弈任她手摁着,含糊道:“真以为我会对俘虏这么做啊,我们什么关系,当然可以啦……”
明河奋力推他:“我们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关系!”
秦弈“嘘”了一声:“演戏演全套啊,我们说这些都不知道是不是被听见了。须知这里都是冰凛,它们很可能通过冰凛感知一切的。我是已经隔绝了神念波动,它们目前只能看动作,所以说话还好些,动作可别露馅。”
明河愣了愣,更是羞恼:“我现在不就是在挣扎吗怎么露馅?话说既然它们能感知动作,你还这么挨挨碰碰的,难不成还真想让它们看活春宫吗!”
秦弈笑道:“你这意思要是没人看着,就可以活春宫了吗?”
小道姑完全没法跟这种人做口舌之争,气得红着脸大怒:“秦弈你给我去死一死!”
小道姑小拳拳怒锤胸口,被大魔王一把抓住,反而低头亲了一下。
明河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外面冱蚑坐在它自己的密厅之中,啧啧叹息:“瞧我们的客人,感情多激烈啊。”
旁边有冰魔道:“大王,真让天枢神阙嫡传在我们地盘被侮辱,天枢神阙面上交代不过去吧?”
“放心,你真以为那个万象森罗的是变态吗?”冱蚑笑道:“他明知道我们可能偷窥,还会真做事给我们看呐?如果他真是如此疯魔,之前行事也不会如此谨慎了。”
“那他此举何意?”
“天知道,多半是按捺不住占点便宜罢了。”冱蚑在乎的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否如他们所言,如今这么看来,挣扎激烈气恼无比,很是真实。那个万象森罗的会做戏,这道姑一看就是不会演的,假不起来。
它顿了顿,笑道:“这个万象森罗少主,来此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寻找一些修行有益之物,这个应该是不假的。冥华玉晶于他应该是意外发现,看他的样子颇有兴致,但他的心很大,好像要直奔正品。”
旁边冰魔道:“这便是在自家宗门颐指气使惯了,出来不知险恶吧。”
“这是好事,要是他一心要我们这枚,那我们还挺头疼,说不定还得启动冰渊之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冱蚑狞笑道:“既然他不自量力地盯上了魔主,我们不妨助推一把,让他早点和魔主撞上。”
更远一间静室,安安闭着眼睛看似修行,嘴角却都是嘲讽的笑意。
冰魔以为在自己的地方,别人都在它们观测中,却不料安安也能通过这些冰气水雾,感知它们在说什么。冱蚑和下属说话根本没想过隐藏,自然被安安听了个清楚分明。
先生这次来北冥,安安之前一直觉得是不是谨慎得过了火,做戏做得反倒像是平添枝节,如今看来,先生是对的。
此地是魔性之地,真与以往不同。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和冰魔都在互相提防,大家都不知道哪一句话是真的。
要是真被冰魔当作是冲着它们手头这枚宝贝来的,指不定此刻都要陷入极险之境了,哪能这样悠哉悠哉,冰魔反而还会助推你一把去见魔主。冰魔的私心简直一眼可见,话里话外都在怂恿引导人去找魔主,谁听不出来。
要是没冰魔助推,怎么见魔主还不好说呢……毕竟连鹤悼真人都不知道魔渊入口在哪,单靠他们自己找魔主,怕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
至于早点和魔主撞上,到底是合了谁的心意,那就看实力了……
安安也觉得先生自己也挺魔性的,这种交道一般人不怎么会打,比如她和羽裳来了这里都不太敢说话,生怕坏事。她自命藏着点小聪明,可与这种还真不是一回事,羽裳就更不行了。
可先生就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
其实秦弈没练过这种事,流苏都不知道秦弈怎么会玩这套的。而流苏此刻也没去看秦弈和明河做戏,它在修行。
这件事好像快要到爆发点了,它自己身躯所求之物,无论此时多少复杂的心思多么“近乡情怯”,那也是一定要搞到的,不会错过。哪怕是要屠杀冰渊抢这枚复制品,它也会干。
它本能地觉得,这次的战斗恐怕不轻松。
不会比对上九婴轻松。
非卜算,纯属直觉。而流苏这样的修行,她的直觉往往意味着事实。
安安的观测是多维的,除了盯着冱蚑那边,她还同时在感知幽日族那边——之前沾在幽日族人身上的水,那就是她的灵力所化,藏在纤维之中,此时如同耳目。
幽日族那边也不老实,早在之前秦弈和冱蚑在宾主憨笑的时候,安安就听见幽日族那边正在商议:“我们没有必要老老实实送嫩枝过去换人,这件事的根本在天枢神阙,我们只需要派人通知天枢神阙,让他们过来救人,到时候天枢神阙自然会承我们的情,冰魔反倒把他们得罪死了。”
有人道:“这太公然,会不会被魔主认为我们勾结天枢神阙?”
“唔……这样,本王去先禀告魔主一声,魔主事先知悉就好了。”
“也就是此事终究要落入魔主视线?”
“那也没有办法,既然惹了天枢神阙,魔主关注本就应该。”
安安还是笑,冱蚑到了最后都没说真话,他们分明可以主动联系上魔主,偏要告诉先生不能联系,只能被动等魔主来见。
各方动向最终集合,基本可以认定明天就会见到魔主。
安安通过水灵输送意念,想要通知先生。
意念刚到秦弈明河的密室,她就红了脸。
眼前的景象是明河钗横鬓乱奋力挣扎,秦弈正把她摁在墙上亲吻,明河左右躲闪却怎么也躲不过,终于被吻得结结实实,那神情又羞又气,都快哭了。
要不要演得这么卖力啊……安安心中哭笑不得。
这道姑还说自己不迷糊?你根本不需要演,对方也没怀疑你们的关系啊……安安这时候甚至都搞不清楚,先生这是真演戏瞒冰魔呢,还是自己想要占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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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 无所不在的老道姑
安安并不了解秦弈和明河的过往,她如何想得到,她这个问题问的不该是先生,而是明河。
明河才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演戏呢,还是想借机和秦弈亲热,甚至连羞怒的表情都不知道是真反应如此,还是在做戏。
天可怜见,他俩多少次想要亲吻没成功了?
第一次,古墓之中,秦弈把她给壁咚了,那时候双方都有些意乱情迷,可明河嘴硬,秦弈那时候还挺纯,终究放过。流苏那时候就曾说过,“如果你刚才亲下去,指不定都成了”。
犹豫就会败北,错过了那一次,之后就仿佛魔咒,再好的机会都没成。
第二次,大欢喜寺之战,明河做裁判。赶走孟轻影后,又是一场情动,却被板脸橘皮老道姑破坏了。
第三次,冥河之中,凤凰之火暖暖,犹如红烛。本当是最好的时候,又被板脸橘皮老道姑打了。
所以说秦弈对老道姑的怨念不是白来的,他觉得自己某天踏破无相乃至太清了,一定要把这老道姑狠狠抽一顿再说。真有一天要叩神阙的话,那一定是冲着老道姑去的。
那么早相互动情的两人,时至今日快二十年了,要是算上时幻空间,都六七十年了,居然到现在两人连亲吻都没有过……
当然,全怪老道姑也不对,明河自己的修行因素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小道姑自己的心思并不坚决,就连秦弈也总有些犹豫。
她怎么说也是出家人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各路人马超车插队,跺脚生闷气。
反倒如今的秦弈才是故意的。
他可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为什么故意要来“折辱俘虏”?才不是为了加一场戏给冰魔看呢,他本来就是想借着这个借口来撩拨明河的。
这清冷小道姑,男女之欲其实是非常非常淡薄的,也就是在他秦弈面前还能多点内心戏了。即使如此,你若是不主动进击的话,她一辈子都可以把你当成一座山,坐在你肩膀上看月亮。
要是常规花前月下,情到浓时,说不定也可以亲热起来,但那难免又要来一次“道”的纠结,一个应对不当,说不定就崩了。
这回借口多好啊,“演给冰魔看的”。
其实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出完全可以不要演,对方根本就没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加这出戏干啥?反倒增加了露馅的可能呢。
但这就是台阶。
要演给冰魔看嘛。
不要纠结什么道,不要纠结是否出家人了……我们都是不得不为之……
嗯,是为了正事,不是在偷情……
明河奋力挣扎,却实在挣不过大魔头秦弈,小嘴左右躲着,还是被他追逐过来,终于被啃了个正着。
明河心中砰砰跳着,确实有些耻辱感,却又压着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刺激和兴奋,好像是背着师父偷了男人一样。
唇上传来的温暖和电流,刺得人脑子发懵,浑浑噩噩的。
手上还在下意识地挣扎推拒,却越来越没有力气,到了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意识挣扎呢,还是在打情骂俏。
小拳拳锤在他身上,慢慢地停了下来。
小道姑一副“被狗啃了”的表情,羞愤地闭上了眼睛。
秦弈心中也在砰砰跳着。
不管心中怎么想,可她真的是出家人啊……道袍素净,道巾如雪,本应是远避尘俗的遥远雪山上最高的雪莲,不染尘埃的……可如今真的落在凡尘,恣意拥吻。
这种打破了禁忌的感觉,比什么都诱人。
要不是反复给双方找台阶,这吻真能吻得上么?
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慢慢又变得柔软温热,带着她独有的香甜与静谧,真的让人沉醉不起。
少年之时,摘星之梦,如今算是完成了一半么?
算是一半吧……连个亲吻都要千方百计为双方自找借口,若是不打破她的道,真能彻底得到么?
与此同时,幽日族使者抵达天枢神阙,叫门道:“贵宗有个小道姑被冰魔抓啦,快去营救!”
曦月怔了怔,摸出宗门令牌,接通了宝贝徒弟的令牌:“喂,徒弟。”
明河吓了一跳,秦弈也吓了一跳,两人触电般分开。这老道姑连这都能来捉奸的?这也特么太过分了吧!真就无所不在吗?
“师、师父……”
“你被冰魔抓了?”
“没有,假的。”
“你怎么很紧张?”
“我不紧张!”
“谁在你边上?”
“没、没有!”
“想骗我,你还嫩着点。”曦月跳了起来:“秦弈你离我徒弟远点!”
秦弈:“……”
曦月很是纠结,难道又要过去把徒弟拎回来?
这俩货怎么回事啊,秦弈才过去多久啊你们怎么就碰上了?
你到底是去找冥华玉晶的还是去找明河的!
气死人了!
算了,这时候还去拎人有什么用,除了让秦弈怀恨,也没任何意义了。
曦月思前想后,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你们在一起,就不是被冰魔抓了。这里有个幽日族人来报信来着,有什么状况要我出手么?”
明河嗫嚅道:“暂、暂时没有……”
“行。”曦月挂断通话,淡淡传音:“把这个谎报军情的魔头打入镇魔塔。”
幽日族人:“???”
去坐牢还算好的,要是被秦弈逮住了,这货不知道要多惨。
因为此时两人的氛围已经全被他给搅没了。
曦月一开口,就没了……
原本就要为双方找台阶找借口,根本不是顺其自然的举措。曦月的阻挠从来不是两人之间的根本因素,而是世俗的禁忌,教条的约束,道的分歧……始终就在那里,从来没有解决。
就在前一刻,秦弈自己都在想,这样算是得到么?
如今有了答案,不算。
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着,过了好半天,明河才低声垂首:“对不起。”
秦弈摇摇头:“没……”
他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了比翼鸟的羽毛,此物本该是起到冲破这些禁忌框框的,莫非无效?
“话说你的比翼鸟羽毛呢?”
明河愣了愣,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不好意思说那东西被师父给没收了,只得强行道:“说明此物……没能击破你我的障碍。”
“是么……”秦弈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冰晶,忽然一笑:“会打破的,即使无需此物。”
明河有些不忍,低声道:“反正你这回、这回也亲到了……该、该够了……”
“怎么会够呢?”秦弈再度上前,再一次挑着她的下巴。
明河没有挣扎,安静地对视着,两人眼里都有些什么在闪烁。
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灿然笑道:“很早以前,我不敢太过靠近追逐,也是怕误了你的道。”
“嗯……”明河垂首:“你说过。”
“但如今我很确定,这误不了你的道。”秦弈道:“你可知,当年冥河,最终心里也有了感情偏向?”
明河睁着大眼睛,有些无措。
冥河怎么可能有感情偏向?
“它偏向了鸑鷟,那个和它纠缠争执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对手。”秦弈笑道:“冥河是天心,它既有情,足证天亦有情。你们追逐的太上之意,是偏颇的。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若是你师伯和师父继续走这种忘情之意,百分之百证不了太清,除非他们能真正把所有喜怒哀乐善意恶意执念追求通通驱逐出灵魂。”
明河神色微动:“斩三尸?”
第八百八十七章 凤翔九天
斩三尸……
这回轮到秦弈怔住了。
他长篇大论只是在跟妹子装逼呢,目的只是想打破她的认知来着,告诉她天心非无情的可能性。谁知道明河一本正经还真想到修行方向去了……
可偏偏这三个字很有魔力,反而一下就把秦弈的心神吸引。
斩三尸……现代穿越者但凡看过几本仙侠玄幻的,对这词可绝不陌生。
只不过这斩三尸的说法,不同设定可是不一样的……光论三尸是什么,说法至少就有五六种。
原来在此世也有吗?
按照明河这个意思,多半也是指的善恶执之类概念,其中应该包含有斩情之意,反正就是把自己斩成个石头。
秦弈皱眉沉思下去,这玩意可有点门道,得问问棒棒。
他低声道:“我想到点事情,得去问问……”
明河有些小小不舍,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冰魔看出什么门道,便“哼”了一声,转过了脑袋。
秦弈大声道:“小娘皮装什么三贞九烈,呸!晦气!”
说完一副被败了兴的样子悻悻离去。
明河板着脸,完全当他是空气。
在冱蚑看来,这就是啃了一半,结果被这小道姑触动了天枢神阙的通话,天枢长辈出面威胁了,于是这万象森罗少主败兴而走。
它也很庆幸没有真正去得罪这个小道姑,否则这种随时能通话的设备,什么也瞒不住的。
秦弈飞速去了流苏它们那间屋子,进屋就问:“棒棒,斩三尸的修行法听说过吗?”
流苏正在闭目修行,闻言慢慢道:“三尸者,人之三毒也。何谓三毒,贪嗔痴也,当然各家流派说法不尽相同,比如有人认为三这个数只是虚指,人之六欲,岂止三也……但总体意思差不到哪去。斩三尸,并不是拿把刀斩了,本意是抛却泯灭,此心恬淡,自见清明,这是修行之正法。”
“就这样?正常修行就是斩三尸吗?”
“是。本来就是正常修行的一种概括说法罢了,你我岂不都在斩三尸?”
“呃……”
“但人心不足,确有聪明人提出走捷径的方案,比如真把三尸设法排离体外的……不过我们那时候仅有这么个提法,尚无成例。”
“懂了,也就是说,即使真有成例,也未必是分成三个不同分身斩却,可能也就排出一个负面意志之类的?然后自身就可证太清了?”
“是这个理……至于能否实现,至少在我们当时尚未有人验证。在我个人看来,此法确属捷径,但后患颇多,手段粗劣,不是最佳途径。能不能证太清不好说,搞出一个和自己作对的负面分身可能性还挺大……”
秦弈皱紧了眉头。
流苏奇道:“你怎么忽然对这个说法特别在意?你走的路不需要考虑这个的,你修行正法,从修道第一天就在斩三尸了,何须多想。”
秦弈低声道:“天下强者有其数,你们真没好奇过,魔主哪来的?”
流苏终于睁开了眼睛。
…………
大荒极东。
菩提寺。
孟轻影正在和悲愿大师相对而坐。
在玉真人闭关疗伤后,整个万象森罗一应事宜尽由孟轻影总揽,说她是少主都不准确了,这段时期内,她就是万象之主。
她也有足够的资格。
自从意外接收了秦弈的凤羽之后,她的前世觉醒之路有了极佳的引子。凤凰之意,和一般情况有些不同,它本来就有浴火重生的不灭之本,与其说是转世投胎,还不如说是再启修行。
孟轻影不是转世。
她此世根本没有母胎。
她就是鸑鷟,化人形重修一世而已,眉心的冥火印记,早就证明了一切的源头。
前世今生,记忆都快融合了。
没有谁为主的问题,大家是一体的,连情感都可以完全继承,没有任何相冲之处。前世之恨,亦是今生之敌;前世恩怨纠缠的臭河水,今生还在纠缠……今生尊敬之师,是前世自己的传承;今生相恋之人,是护持灵光不灭的因果之根。
便是鸑鷟情感为主,也愿以身报秦弈之恩,鸑鷟可是忠贞象征。
以轻影情感为主,那便是此生不渝之情。
从掷出凤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前世今生,都是他的。
所以被吃得死死。
俗称前世欠你的。
这场融合,太过容易。便是有少许坎坷,也在大乾气运星龙的压制之下,安然渡过。
如今的孟轻影就是气运爆棚的,凤皇重生。
从另一个角度说,便是玉真人出关,对孟轻影或许都要平等相待了,是师是徒?谁师谁徒?相顾一笑,因果至此而圆。
孟轻影此生前半世的辛苦踟蹰,独步幽冥的奋斗,已经终结了,逆转的是她从此大踏步迈向太清的一片坦途,凤翔九天之路。
她的修行正在急剧复苏,跟开了挂一样嗖嗖上涨,都快剑指乾元圆满了。要是明河不跟上,现在就可以被她揪起来打屁股。
当然要破无相并不容易……流苏没死只是重伤渐愈,恢复无相都渡过了多少坎儿,她这重修一轮,觉醒力量能吃的红利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无相,还是要自己去破。优势在于,道就在那里,无需再寻,不用再证,大概需要的也就是资源,和流苏情况开始类似起来。
也正因为基本上复苏了记忆,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于是找上了悲愿的门。
悲愿和玉真人两败俱伤被人摘了桃子,玉真人还在闭关养伤,悲愿当然也没这么快好。原本孟轻影不可能见得到他,然而……
几乎是说见就见,痛快得让菩提寺的僧人们都不可置信。
两人隔着一张案几,相对而坐,孟轻影安静地看着悲愿,悲愿也平静地凝视孟轻影。
相互对视了好一阵子,孟轻影才慢慢开口:“此前我想不到,此世最强佛宗之主悲愿,居然会是你。”
悲愿慢慢道:“此前老衲也想不到,此世最具代表的魔宗少主,居然是你。”
“是魔非魔,非魔是魔。”孟轻影平静道:“我早就说过,若我是魔,佛就是魔。”
“正因如此……”悲愿慢慢道:“六道轮回,佛宗之本,是老衲,又有什么稀奇?”
孟轻影忽然笑了起来,抚掌道:“合当如此。”
悲愿殊无笑意,神色反倒越发严肃。
却见孟轻影收起笑容,悠悠道:“所以你不愿幽冥复苏,因为重建六道的核心根本,不是冥河不是我,而是你。对吗?轮回之盘?”
玉真人找轮回之盘,找不到。
秦弈曦月在轮回之盘砸出的坑里呆过,也无法测算此盘到底去了哪里。
此世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轮回之盘已经化成了人形,它已经不是一个宝物了。
大荒菩提寺,无相后期的至强者之一,此世佛宗的代名词之一,方丈悲愿,竟是轮回之盘的化身。
“所以你藏匿忘川,隔绝幽皇,藏着的不仅是幽冥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是自己的身份。”孟轻影淡淡道:“但我有事不解。”
悲愿慢慢道:“请说。”
“你不愿演化六道,这我可以理解,人谁无私?”孟轻影一字字问着:“但是忘川之源,不在此寺,到底被你藏在了哪里?”
第八百八十八章 今生佛魔
悲愿静静地看着孟轻影,半晌没有回答。
孟轻影也不催,她没指望对方能直接回答——既然要藏,怎么可能一问就告诉你?
只是孟轻影觉得,可以谈。
首先双方一战,被天上人摘了桃子,就不应该再僵持,要另寻合作的可能。
其次……她和这老和尚的关系很微妙。
她是鸑鷟。鸑鷟是凤皇退化之后、且长期沾染幽冥意,形成的新形态。
为何退化?
按流苏的意思,凤皇想要演化六道轮回,得自己以身合六道才行。凤皇没做到这么极端,却也剥离了自己的轮回法则,用一些先天之宝揉合起来,制作了轮回之盘,希望借此演化六道。
结果幽冥崩毁之后,轮回之盘崩离坠入昆仑之底,在演世之莲边上呆久了,居然开启了自己的灵性,变成了人形。
性质上认真说起来,几乎可以说悲愿是孟轻影前世创造出来的生命……
不往这个角度说,单说悲愿的能力,这佛门轮回之道的根基就是源自凤皇赐予。失去轮回法则之后的鸑鷟,都没办法直接浴火重生了,得靠当初那凤羽的协助,转人身重修,是为今日孟轻影。
悲愿若是把轮回法则重新还给孟轻影的话,孟轻影说不定就可证凤皇之道了。
凤皇是自己剥离了这种能力,也没打算收回来,孟轻影自然不会向他讨还,也谈不上欠不欠。
可这等渊源,因果总是在的,孟轻影要是撒起泼来,悲愿是不是要喊她做娘都不好说……
这个扯远了,如今悲愿自己是无相大能,奠一派之基,有自己的道要走,这种关联已经未必有什么意义。但不可否认,二者因果未消,总不是说断就断的事情。
玉真人的面子,悲愿都未必给,但她孟轻影说话,悲愿却必须要慎重考虑。
当然……杀了孟轻影,或许也算是某种形式的了却因果,就看他到底修的是佛还是魔了。
孟轻影被悲愿盯着良久,神色一变都没变过,安静地等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打破沉寂:“你在犹豫?是不是在盘算该不该杀了我,了断这前因?”
悲愿终于说话,声音带了少许沙哑:“我是佛门。”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佛宗。”孟轻影带了些讥嘲:“立悲愿为号,本当渡地狱之空,做的却是阻止幽冥复苏,藏匿六道之本。偏偏重整幽冥,打算再立六道者,却是我们万象森罗,一时间我竟不知谁才是佛门,谁才是魔宗。”
悲愿慢慢道:“我与幽皇说过,幽冥复苏,可能导致天帝重生……她的三界之序,老衲不同意,让你重新选择,你也未必站她一边。”
孟轻影微微皱眉。
重新选择一次,凤皇还会不会站在天帝一边?道争对错,很难论定,但似乎历史事实已经证明了,她们都被流苏说中了。
天帝有私,九婴等一众臂膀更是各怀心思。就连她凤皇,说是以身殉大道,却也未尽全功,至少它没有真正的身化轮回,只是做了个盘,最终盘还长脚跑了,现在就坐在自己对面,持相反的意见呢……怕天帝复苏,明显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去做轮回之基。
真是幽默。
但可以理解。
流苏说,臭火鸡,你们做不到,别自欺欺人了。
真的做不到。
孟轻影叹了口气:“天帝不会还在虚空游荡,她早该入轮回了,你这借口,自己信么?”
悲愿不语。
孟轻影又道:“幽冥重立,也不过是回归远古之意。六道之序还没建立,我又不会拿你再去化六道,我也没那本事……你在怕什么?”
若说怕,那怕的就是你总有一天有那本事。
所以才会有杀了你这种选择。
悲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知道孟轻影懂,是在明知故问。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会做这种选择,就连孟轻影猜他的想法,其实都猜错了。
他慢慢道:“其实你说老衲不愿演化六道,所以藏匿忘川,甚至还试探老衲是否想杀你……这是你此世魔宗呆得太久了,真的误解了我佛门。”
“咦?”孟轻影很是意外:“若我误解,那你说来听听。”
“老衲愿意演化六道。”悲愿仿佛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语气虽缓,却很是坚决。
孟轻影这回真的有些惊了。
骗人的吧……
当初凤皇算是道心极坚定的了,也没法做到自演六道,只是分化法则,导致自身退化,这已经让人很是喟叹了。你居然告诉我,你真愿意自演六道?
你比凤皇还无私吗?
“老衲生而为六道之盘,六道有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打心底就认同善恶有别,天心之大公实为不公。”悲愿解释道:“所以老衲立的是佛宗,以渡人为任,以慈悲为怀,修来世善果。孟施主和我们菩提寺打交道已有多年,应当知道,我们与那些骗人的佛棍并不一样。”
孟轻影必须承认这一点,她算起来和菩提寺作对十几年了都,菩提寺是真的万年行善而不改,大荒东部信徒无数,不是靠忽悠的,是真正靠救苦救难普渡众生而成的,她调查过多次,从没有发现背地一套的迹象。
悲愿是真正的有道高僧,所以和曦月都有不错的交情。
但这个委实有些超出了此世魔宗出身的孟轻影理解,她的思维出发点还是在利弊考量方面较多,实在不太敢信那种舍己胸怀。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情报不够到家,发现不了悲愿背后在干啥。
她忍不住问:“既然你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阻止我师父干什么?”
悲愿慢慢道:“玉真人欲炼幽冥,是为了寻找游荡在虚空的爱人之魂,这是真正的一己之私,动摇天下。祭炼之日,不知要多少血祭,也不知人世山川会有多少崩颓动荡,一界牵引可不是开玩笑的……老衲不忍见。其实老衲反倒是想问,你们明知道此事根本找不到不伤人的方案,你身为凤皇转世,为何反而认同玉真人之举?”
这回轮到孟轻影回答:“我是魔宗。”
悲愿愣了一下。
刚才他说,我是佛门。
如今孟轻影说,我是魔宗。
当年凤皇乃至鸑鷟,都是公心正义,令人生敬。
如今孟轻影竟然公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实是惊诧无比。
孟轻影续道:“于公,我认为为了更重要的目标,小节不可拘。”
见悲愿忍不住要反驳的样子,孟轻影提前摆手阻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说这想法不对,但我已经说了,我是魔宗,不用跟我驳这三观,没意义。”
悲愿默然摇头。
“今生我是孟轻影,我继承了鸑鷟之因果,却不代表我是鸑鷟。”
“是。这是于公,那么还有于私?”
孟轻影淡淡道:“于私……师父为情,颠覆天下也不顾,世间为敌亦不惜。是,你们又要说这是魔,可那又如何?我欣赏,赞同,支持他这么做。”
悲愿光头摇得像拨浪鼓。
半晌才忍不住道:“秦弈怎么想?老衲知道他是侠心,也知道你与他相恋之后,已经收敛了很多魔性。你这番话,会在他面前说么?”
孟轻影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猜……若是我死了,复活我需要他成魔,他会不会?”
悲愿眯起了眼睛。
“他会。”孟轻影很确定地自己回答:“他的倒影映在佛龛,是佛是魔,从来无法回答。所需的无非引线,一念可成佛,一念可入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悲愿慢慢道:“人。”
“哈!”孟轻影抚掌而笑:“对,这就是人。”
悲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孟轻影支着腮,打量了悲愿一阵,忽然道:“虽然你说的话让人很是感动,我却总有个感觉……你这样的慈悲,我反倒觉得虚假,似是……不太像个完整的人。”
第八百八十九章 菩提树
悲愿听了孟轻影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倒是有些莞尔之意:“我本也不是人,我只是一个盘。”
孟轻影“呃”了一下,暗道你如果要叫我妈,你又是个盘子,那秦弈这个是不是叫……他会不会气死啊,算了我们没你这个儿子嘤嘤嘤……
悲愿又道:“但是孟施主……”
孟轻影正在走神,下意识答:“嗯,何事?”
悲愿道:“修仙者,斩却七情,断绝六欲,早就不该是人了。问佛者,虽与仙道有所不同,却也未必还是你说的那种完整的人了。”
孟轻影正在想秦弈呢,闻言立时就想起了曾经和秦弈的过往。
这种道,似乎是秦弈始终反对的。
无关善恶,而是这种“觉得要修得不像人”的思维,秦弈一直很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孟轻影曾经也和秦弈辩过这事儿,不过她的角度是源于力量差距,会导致维度差异,犹如人看蚂蚁。她至今都还有点视凡人如蚁的意思,和秦弈好上之后知道秦弈不喜欢这点,她也尽力在收敛了,只是时不时还有些流露,刚才表示“不拘小节”也是基于这种意识。
但不是悲愿这种角度。悲愿这角度她也很不喜欢,觉得装。
师父为情而狂,照样证无相,你们装什么装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来奇怪,前世的凤皇虽然秉持善恶有别,主张惩恶扬善,可也没到悲愿这种程度啊……难道当初捏出这个轮回之盘,还造就了更极端的善念?不记得有这么做啊……
还是因为确实如他所言,他本就不是人,所以只剩下这种佛性了么?
孟轻影不得其解,不过她来这里也不是讨论这事的,交流到这份上,已经基本明了双方的意思,那就该开启谈判了。
她的目的终究是来找忘川的。
“行了和尚,道不同的事情,没有必要继续争执,否则争到明年也争不出什么名堂。”孟轻影悠悠道:“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想要忘川,使幽冥完整。而你不想让我们这么做,不管是因为天帝也好,因为你不想害人也好,因为你不想填六道也好,反正藏着了,对吧。”
悲愿颔首:“是。敝寺与贵宗争执多年,都基于此。”
“你也知道这种争执到了后面只会让别人笑呵呵。”孟轻影道:“你不是天上走狗,我们也看不惯他们,我们在这个方面本有天然的合作基础。这次还被偷袭导致你与我师父两败俱伤,东西还被抢了。难道你就不想和我们取得一些共识,大家矛头对着天上去?”
悲愿道:“老衲亦有此意。但忘川之事,实属你我的核心冲突,做不了交易。你若是要其他方面的合作,哪怕敝寺吃点亏,也愿促成。”
孟轻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换个合作方案,不说忘川的事,你哪怕吃亏都会肯对吧。”
悲愿低喧一声佛号,默认了这一点。
“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
悲愿不傻,知道孟轻影在下钩子。
他藏匿忘川,理由是多元的,孟轻影归纳的几条原因可以说都算,另外还有一条是出于私,他不敢说。正因为有此私,他又是善念为本,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过意不去,才一口答应了孟轻影这种明显藏钩子的话。
吃亏无所谓,就算送孟轻影一场造化又如何?
“那好啊,我要你们的菩提树,助我无相之证。别误会啊,我不是要拿,只是要去感悟一二,这个总不会让你们吃什么亏吧。”孟轻影笑道:“作为交换呢,我也可以让你们观摩我们的万象深渊,说不定你们也能有几个天才和尚修为蹭蹭蹭地就上去了。”
悲愿老脸抽搐了一下。
孟轻影是凤皇转生,自具佛根,她去菩提树能有所得,这是很可能的。
但其他和尚去她们的万象渊,能有个屁用啊,格格不入的魔气幽影,不害得和尚们佛心沾尘就不错了……
这倒罢了,可问题在于,菩提树也藏着秘密……别人看了未必有感觉,哪怕曦月这等高士都未必有感觉,唯独孟轻影看了却有可能发现出问题来。
老实人真的做不得,随口一句要求便是为难。
或者说,阴私之事做不得,只要你做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破绽,不被这人发现,也会被那人发现。这次是因为老实露破绽,下次也会因为其他原因露破绽。
长此疲于掩饰,蝇营狗苟,又真能证个什么太清?
他长长叹了口气,低喧一声佛号:“孟施主一定要看的话……且随我来。”
菩提寺,寺名菩提,菩提树当然是立道之基,重中之重,防护重重。树本应很高,但你在外绝对看不见,早就隐蔽在重重阵法里,云雾缭绕之中,佛光璀璨的深处,生人勿近。
孟轻影随着悲愿往菩提禁地中走,心中越来越有种怪异感。
她总觉得这悲愿藏了太多事情,神色愁苦,忧心忡忡。
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借口再推搪过去呢……这又不难。老实说她要看菩提树,都不是真意,只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天知道这和尚还真老实,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真是奇了怪了。
而这菩提禁地,也有一种熟悉感……
来自前世遥远记忆的熟悉。
怀着一肚子困惑到了菩提禁地,大老远看见巍峨的树干,孟轻影心中骤然一震,万千记忆涌上心头,脱口而出:“扶桑!”
前方的悲愿慢慢驻足:“是,正是扶桑。”
她觉醒记忆也不完整,不是什么都记得,但她只要看见了、接触了,多半就会想起来的。或许这就是悲愿不想让她看见的原因?
孟轻影神色怪异无比:“你把扶桑当菩提……嗯……倒也有一定道理,大日之意,可证如来。但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让我知道又怎么了,我和扶桑又没什么交情。”
悲愿平静道:“并未藏掖,不是带施主来了么?施主若要悟于树下,请便。但老衲有言在先,此乃敝寺至宝,施主可悟不可触,周遭僧众会看着你。”
“知道了。”孟轻影倒也觉得很正常,谁家禁地至宝都这样。
但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那种隐隐的怪异感始终挥之不散。
该不会是悲愿诱她至此,要杀了或者囚禁她?
孟轻影左右看看,觉得不像。
她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傻白甜硬来的,外面早就留了影标,而且还是隔界的幽冥之影。以如今接近乾元圆满的修行,只要想跑,此时伤势未愈的悲愿根本留不住她,菩提寺僧侣也留不住。而且外面她留了大批精锐下属,乾元都一堆,悲愿只要没发疯,都不会在这当口和万象森罗大决战。
再说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悲愿的杀机,连一点负面的感觉都没有。
不但悲愿没有,连带周遭僧侣都没有。
一个个祥和无比,宝光隐然,佛意浓郁得几乎可以直接把她的魔性给渡了。
那温暖的光芒,照耀心底,真的让人一点负面的想法都兴不起。孟轻影很确定,自己这种魔性都兴不起,别人也一样。
要是不说这是菩提寺,直接说这是极乐净土、佛之圣地,那也绝对大把人相信啊……
第八百九十章 营救师侄明河(月票2000加更)
孟轻影很确信这地方一定哪里有问题,只是一时找不出来而已。
找不出来就慢慢找,暂时不用心急,又没什么急事。
反正能在菩提树下参悟的机会也属难得,她本来都没考虑过有这机会的说……来都来了,当然要把握。
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既是修行,也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悲愿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指不定就有让他交出忘川的突破口。
孟轻影漫步过去,随意找了一处树荫,安静地盘坐下来,开始感悟菩提之意。
树影重重,无风,静谧,影子仿佛静止。
悲愿遥遥看了一阵,轻声叹了口气。
此时的北冥。
冰海之上。
幽日族蛋疼菊紧地看着前面的冰魔和被俘的小道姑。
他们去天枢神阙报信的人一去不回了……天枢神阙也没人来。
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天枢神阙不管自家嫡传的吗?
更可气的是,他们通报魔主,魔主只是说句“知道了”,也没了下文。
这是在搞什么啊,难道真就成了自己这边必须用扶桑嫩枝来交换小道姑的节奏?
他们不知道的是,对面变成冰魔的秦弈心里也有点蛋疼。
他搞这些,一是为了通过这样的局面找到正常情况探不到的线索,这已经算是达成大部分了;二也是觉得幽日族会通报魔主,他想要把魔主引出来,可这一项好像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反应。
那要怎么搞,难道还真跟幽日族换明河呢,又不是忽悠别人把自己都忽悠瘸了。
必须设法把魔主引出来才行,这一场“换俘虏”,必须搞点事儿……要怎么搞……秦弈一时半会没想到主意,正在催流苏:“棒棒,快想主意。”
流苏懒洋洋道:“一般都是你拿主意,怎么这回催起我来了?”
秦弈理直气壮:“因为我相信你搞事的能力天下第一。”
流苏:“……”
这边在传念私语,那边冱蚑已经和烈千魂在对话了:“道姑在此,你的扶桑嫩枝呢?”
烈千魂深情款款地看着明河:“为了道长,我们什么都愿意付出。”
明河:“……”
秦弈:“……”
就见烈千魂道:“树枝在此,你们先放了道长!”
冱蚑冷笑:“你先把树枝拿过来。”
烈千魂怒道:“当然是你们先放人!”
得,交换俘虏从来绕不开的套娃。秦弈正打算喊烈千魂先把树枝拿出来看看再说,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佛号声:“阿弥陀佛,明河师侄为何被魔所擒?”
明河转头看去,远处佛光闪现,一个老和尚在冰雾之中缥缈而来,满脸悲悯的慈和:“老衲助你脱困。”
一道金灿灿的佛光轰向了拎着明河的……冰魔秦弈。
这和尚大家认得,菩提寺悲愿大师,无相大能!
秦弈蛋疼无比,悲愿应该是认得他的,可他这时候是个冰魔啊,也怪不得人家揍过来。
他飞速带着明河飞身后退,口中喊:“臭和尚你不顾这道姑安危吗!”
悲愿停步,“咦”了一声,看着秦弈的目光颇有些古怪:“老衲使的是降魔真言,对明河师侄无碍,专克尔等魔头。你这冰魔如何能举重若轻地避过,倒是稀奇。”
此时冰魔和幽日族都是一阵骚动。
太可怕了。
无相之念!
大家看得出来,这不是和尚本体,是个阳神。
阳神万里而降,营救“师侄”明河?
明明是幽日族把人引来的,他们都高兴不起来,这种降妖除魔的和尚,万一来个无差别除魔,把大家一股脑儿弄死都没处说理去。天枢神阙怎么回事啊,自家嫡传出事儿,自己不来,反而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菩提寺来人?
冱蚑都不敢说话了,退得老远,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弈,那意思就是你还是放人算了,咱们不玩了行吗?
秦弈没理它。
他与手中的明河心意相通,都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被臭道姑打断的事情仿佛才刚发生呢,他们压根就没让天枢神阙来人啊,曦月自己都说了,“你们在一起的话那就不是被捉”。
更别提拐弯抹角的让菩提寺出手了。
话说回来,明河倒是很信得过悲愿,这是与师父都有交情的高僧呢。包括秦弈也一样,大荒见闻,他对这和尚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还挺讲慈悲,无偿借树枝给羽人族救建木来着。
有他在,至少不会有危险。
明河忍不住道:“大师从何而来?”
悲愿合十行礼:“游历至此,恰好见到师侄遭难。师侄且放心,老衲必定会把你救出来。”
秦弈心中蛋疼无比,你这老和尚,好心办坏事,要你多什么事啊!
他此时扮演的是个冰魔,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本来就已经要放人了,枝叶拿过来,我们放道姑,没你多事都已经办成了。你横插一杠子,好像是为了替幽日族省个枝叶?你是不是被他们收买来搞事的啊?”
悲愿怔了怔,哑然失笑:“既是如此,那老衲见证你们交换,总归是个可靠的仲裁,以免尔等交换途中另起差池。”
秦弈明河都很是无语,我们又不是真心在换俘虏,这回怎么解释啊……
那边幽日族倒是大喜:“我们信得过大师!大师,我们是为救道长而来,不是坏人。”
悲愿问明河:“是这样吗?”
明河只得点点头,想想这事被搅成这德性,看来也只能顺着戏走了……她心中忽动,暗道这也挺好的,之前去旸谷的时候没听说冥河之心的事情,这回知道旸谷有此物,不妨再跟他们回去一趟,了解一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便对秦弈传念道:“正好顺理成章回旸谷,探探所谓冥河之心是何物。此事我一直骨鲠在喉,说强行不去想吧,也是心中挂碍。反正悲愿大师是可靠之人,应当没问题。”
秦弈沉吟片刻,也觉得如果明河要了解冥河之心,这好像还确实是顺水推舟来着,便道:“你了解冥河之心可以,千万别碰。”
明河笑了笑:“知道了。”
秦弈兀自不放心:“旸谷入口你传个念指引一下,安安这边会实时关注着内部状况,一旦有什么不对,我立刻杀进去帮你。”
明河虽然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问题,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甜意,轻轻“嗯”了一声,给他传输了去旸谷入口的途径。
秦弈左思右想好像问题不大,便道:“那便有请大师主持交换。”
见双方都同意,悲愿便从烈千魂手中接过了建木嫩枝,轻轻一弹。
嫩枝划了个玄奥的弧线,缓速向秦弈手中飞了过去。
悲愿道:“放明河师侄过来,此树枝自然就到你手里了。”
秦弈点点头,最后对明河道了句:“小心”,便放明河走了过去。
交换自然是不会再出差池,明河跟着幽日族人又去了旸谷,连悲愿都受邀进去喝杯酒。秦弈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总是还有点不安的忐忑感,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按理说不该有任何问题才对,本来幽日族人就不敢对明河不利,这边“冰魔捉明河”,整整呆了一晚上,冱蚑还不是连根寒毛都不敢伤她?
别提还有个悲愿坐镇身边,能有什么事?可还是心里不踏实,也许是在这魔性之地,看妹子自己一个人去险地,本身就不踏实吧……
可明河自己想探寻所谓冥河之心,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明河自己有道要追寻,也不是没自保能力的巨婴,想太多也没用,实时关注着也就是了。
秦弈暂时不去想那些,低头看着手里的扶桑树嫩枝。
第一眼没啥感觉,可看了一阵,越看就越奇怪。
这枝叶的形状,很特别,树叶像桑叶的边齿,却又更圆更大,看着跟个漫画版小太阳似的,一般不会和其他植物混淆的,很好认。
问题就在于,秦弈看过这种树叶。
越看越面熟。在哪见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