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腾云初成(月票5500加更)
如果是真的把一片海洋化为固体金丹,那绝对不是腾云境界能办到的事,大概要棒棒级了,说不定棒棒都不行?秦弈不确定。
但这只是个意象,不是实质。大家的筑基意象并不相同,秦弈是海洋,明河是星河,孟轻影是幽垠,大家最终都是化为金丹。所以并不是真正的把海洋浓缩成丹的意思,没有那么夸张。
实质也就是从各自成基、到了归于一元的一个质变过程。
之所以是一个金丹,也不是一个实质形态,不是掏出一颗金灿灿的丹来当然也有特殊的方法能祭出这颗丹来做压箱底手段,那是另一回事。
内丹所言的金丹,依然是个意象。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光明。
若把人身比作宇宙,那么这个圆丹便是意象化形。是天道之圆,是日月之满,是太极之形,是万象归元。
丹者,单也,一也,无分化之初也。
惟道无对,故名曰丹。
故称金丹大道。
所以虽然表面看着都是结丹,实则与秦弈往年所知的“金丹期”是不太一样的东西,体系不是一回事。
这是腾云。
以后也不会结出一个元婴来,只会是紫府光耀,是为晖阳。
秦弈能够感受到,当腾云丹服下,聚灵阵运转,于是内有仙丹之力,外有阵法之功,又居此晖阳洞府,仙灵福地,简直灵气无穷无尽,任由汲取吸收。
真是要为苦逼散修一声叹息,这条件差太多了。
内内外外庞大的天地灵气狂卷而入,丹田那片怒海之中的旋涡越旋越烈,几乎把所有海水尽数抽空,渐渐形成了一片虚空,虚空之中漂浮着一大团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球。
秦弈心中一动……有点像地球……
念头一闪而过,就见异变乍起。
他原本散于四肢百骸、已经存于骨骼的罡气,忽然也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凑热闹。
这种罡气比法力更厚重,几乎带了一点土黄的色彩,也参与了这种旋涡旋转,与水球交揉在一起。
秦弈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修炼时的感受。
当时他的先天真气,也是和新修的法力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太极。
道家阴阳是一种相对化且运动化的概念,不是绝对意义。便如秦弈与居云岫的法力都属于没有特定属性的,但一旦二者交缠,那必然是秦弈的法力为阳。可秦弈的法力和他自己的罡气对比,则法力为阴,罡气为阳。
便如此时,法力清奇涡旋,而罡气厚重沉凝,相对交缠,逐渐环绕,变成了一个新圆。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相交,再度成了一个太极。
初次修炼有过类似体验,但后来再也没有过,仿佛泾渭分明。如今再度开启,或许是因为他的武修与道修开始达成了相当的等级?就像是流苏之前说的,玄门和合,需要阴阳双方修行接近才行。若自身化阴阳,自然也需要这样。
秦弈忽然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能够共生共长,本就不该各自为战。
于是没有去抗拒这种变化,只是默默观察与调整。
黑白交融,融了很久。
但似乎始终无法彻底融合进去,也不知道差了些什么,总有隔阂,形不成一个混融无间的整体。
可能这就是流苏想劝他进行一次采补的原因?借男**阳之力,来成就自身阴阳轮转?
怪不得流苏从以前的乐观忽然变成了慎重,很可能是它察觉了这个变故。
道理是理解了……
但采补什么的肯定不是必须,只不过是在取巧。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秦弈的明堂亮起了火光。
许久未动的巫祝祭火,投入丹田。
祭火稳定,对祭炼有很好的效果,秦弈觉得既然能把外物融合成外丹,没道理不能把内丹混融在一起,无非就是缺了一股黏合剂的推动,巫祝祭火可以辅助这个效果。
坐在旁边的流苏抬了下眼睑。
它感应到了秦弈的举措,心中有些惊艳感,但没出声打扰。
这祭炼之力……不够!
祭火之力太轻了……那是很早得到的东西,跟不上如今的腾云修行,作为祭炼之火更加不够。
秦弈摸向了戒指。
一枚比箱子还大的火系晶石砰然立在面前。
流苏眼皮子都跳了一下,它都差点忘了秦弈其实有很多晶石,富得流油。
只是他从来不需要动用。如今正当其时,连省都没啥好省的,直接就是最大的一块火系晶石往里砸。
硕大的晶石瞬间变成了一堆碎末,丹田祭火轰然成柱,烈焰熊熊。
一颗黑白旋转的太极丹形渐渐成型,丹体之外隐隐还闪着金色的神光。
金丹初成!
大道惟此,是谓身成宇宙,自成天地。
他的丹还跟别人不一样……他这个好像不是仙道金丹,而是仙武合丹?
没等秦弈好好感受,就忽有一团从来没见过的烈火在心头焚起。
小丹劫!
没有人能预估自己的丹劫是什么形态,秦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因为自己额外利用了祭火之效,所以反应在丹劫上就成了火焰劫。
怪不得说丹劫难防。
这不是传说中从天上劈下来的劫雷,也不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劫火,而是直接起于心间,从内部焚毁!
突如其来的由心所起,根本没有抵御的方向,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你连预备的防护法宝都可能完全用不上,学了一堆战斗术法技法身法全是白给,换了个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比如居云岫当年,确实很可能会一时间不知所措,怎么处理都不知道。
还好不是直接起于心脏里面,那就直接死人了没什么可操作的,这是起于心外,瞬间包裹心房,这还是有应劫的余地。
秦弈连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同时做了三件事。
之前学习的天罡一气罩,直接化在心脏之外形成了一个护罩,短暂阻挡火焰焚烧。
香炉启效,以清心燥,以免诞生杂念。
此前得自观寂身上的晖阳级佛珠,忽然亮起了光芒。
流苏再度惊艳地动了动眼眸。
以为他会慢慢镇消火焰,可没想到他还打算吸收,自己制造一个火种!
晖阳级的佛珠,应对这腾云丹劫确实没什么难度,这也是秦弈之前对法宝没什么需求的缘故,太多了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时机稍纵即逝,犹豫就死人了,简单点反而很快就能做出决断。
那佛珠自成一界,有吸收各种能量的作用,可以看见丝丝火焰从秦弈心脏位置被拔了出来,尽数投入一颗珠子里。
珠子泛起了红光,旋即消敛。
被居云岫写得很艰难的小丹劫,秦弈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呼吸就解决了。
几乎就在丹劫消敛的同时,一股异力直冲灵台,方寸之间光芒骤盛。流苏可以看见秦弈的眉心冒出了一个小人般的虚影,又很快撑不住似的缩回去了。
紫府第一重,明堂启窍。从此不是一个存放祭火的作用了,也不是一个识海传输对话的简单利用……他终于开始可以动用精神上的术法,把无形的精神化为可捉摸的“存在”,这便是踏出了开发神魂的第一步。
从此自身有天之灵,有地之实,有阴阳交泰,有五行诞生。
腾云关破。
秦弈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见流苏飘在面前。
两人相顾一笑,秦弈道:“说难不难,说难也难。确实有点考验,准备得不冤枉。”
流苏道:“不管是难是易,眼睛能睁开就好。”
秦弈道:“睁开眼来,你在面前,这才是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识海初探
流苏知道秦弈这次破关,看着挺顺利,其实难度是很高的。
因为他的结丹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仅仅是仙道结丹,他都不需要动脑筋出祭火、砸灵石,顺顺畅畅早都成了。秦弈是仙武合丹,难度大概要比别人高个两三倍。
当然,强度也比别人高很多,至于高多少,还得看实战。
而那种心火丹劫,换个反应慢的可能都死了。秦弈毫发无伤还把那火给“俘虏”了。
这是他自己的应变,流苏可一句话都没教。
之所以顺利,不是此关容易,而是秦弈太强。
流苏一时有点恍惚感,总觉得这货一直在泡妹子,看着没做什么事,不知不觉间竟然这么强了……
秦弈正在兴致勃勃问:“这个劫火,能不能用?”
流苏回过神,看着有些泛红的佛珠沉吟:“可以,这是方寸劫火,特征是隐蔽、无息、突然。更适用于战斗偷袭,极难防范。”
“可以与巫祝祭火合成一种么?兼具优点?”
“可以。”流苏道:“这两种火性虽是截然不同,却没有排斥冲突之处,完全可以合……呃……”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弈从佛珠里抽出了一团红色火苗,吸入明堂。
明堂“腾”地亮了一下,好像有两团火在打架,过不多时就被全镇压了下去,变成了一簇火苗。
流苏:“……”
太暴力了,完全就是“你们不听话合体我就揍你们”。而此时的秦弈完全有这个资格,因为明堂开启,这就是最典型的功效之一。
秦弈竖起两只手指,一缕火焰从指尖升腾。火焰看着很安静,好像不伤人似的,无声无息,却能感到炽热的温度,稳定且隐蔽。
“成了,以后就叫方寸祭火吧,什么巫祝的听着很部落。”
“随你的便。”流苏懒懒道:“感觉力量如何?”
“不知道,觉得此时的罡气会带一点法力效果,施法时却可能带点物理特性,暂时说不分明。但直接破坏力是强大了很多……”
“唔……神魂呢?”
“说不清。”
流苏沉默片刻,忽然道:“放开神识,让我进你识海看看。”
秦弈“哦”了一声:“进来吧。”
流苏偏头看着他,半晌不言。秦弈奇怪地看看自己身上,没花啊……
“你看啥?进啊。”
“呵……”流苏也没说什么,忽然化作一缕轻烟,泛进了秦弈的眉心。
秦弈脑海里轰然一震,朦朦胧胧中好像感觉有另一个自己的虚影盘膝坐于明堂,四周都是雾霭,沉沉看不分明,雾霭之中有人入内。
客人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秦弈哑然,知道流苏刚才在想什么了。
如果它吞噬了自己,反客为主,那叫夺舍啊……
这就是两人的缘起。
它还故意变成了初见时的鬼脸样。
雾霭中的秦弈虚影开口了:“这样子不萌,变回那个小幽灵啊。”
“呸。我是来试你神魂的,要什么萌?”流苏忽然打了个响指。
秦弈顿觉灵魂一阵刀割般的痛楚,头痛欲裂。
他完全是本能地凝起神魂,完全没有任何术法地野蛮抗拒,生生将鬼脸推出雾外。
流苏也没继续进击,安静地退出了他的灵台。
秦弈冷汗淋漓地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变回小幽灵的流苏。
流苏飘在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度还可以……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秦弈话都说不出来。
流苏冷冷道:“以后记住,不要随随便便让人进入你的灵台,那是直接神魂对撞,强弱分明,没有挣扎余地。我刚才真要弄你,随便也能让你痴傻,或者真要夺舍的话……呵呵。”
“记住了。”秦弈吁了口气,忽然又笑起来:“现在这身子送你你都不要了么?”
“养了这么久的猫咪,当然不舍得杀了,虽然他太蠢。”
“这是信任你,什么蠢!”
“呵,蠢货。”
“我特么……”
流苏没理他,淡淡道:“正常人身魂是一体的,魂海有肉身为凭依,是很牢固的。所以只要你自己不蠢得放开识海,一般情况别人都进不来,只能依靠精神秘术的攻击。那就有很多抵抗的办法,弱它一些也能扛。”
“一般情况进不来……那不一般呢?”秦弈还是觉得要把这个弄清楚,流苏不夺舍了,天知道有没有别的老妖怪?
流苏道:“有几种。一种是神魂差距过大,被强行入侵,这种得高你很多层级才行……真遇到差距那么大的怎么也是死,夺不夺舍也没区别了。要是不服气被强行夺舍,自己自爆吧。”
“还有呢?”
“第二种是借由某种凭体与你身躯接触,灵魂趁你不备附着你身躯,继而入侵灵台。我当初夺此舍就是如此,那时候我虚弱得几乎没力气,只能通过这种办法,遇上你这混蛋还被打回去了……”
秦弈赔个笑脸,没说什么。
流苏续道:“前一种算破门而入的话,这种算是偷偷撬锁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主要是趁人不备,你自己有意识防备那个接触的物品就没事。”
“嗯,这就还好。”
“还有第三种非常特别,叫入梦。这个怎么说呢,该是介于灵魂对撞与某种秘术之间吧,要通过这种方式直接夺舍不太可能,却也属于灵魂直接接触了……反正梦境现实颠倒错乱,会造成很多奇怪的问题,一时说不完。”
秦弈想了一阵,觉得三种都不会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被人说闯进来就闯进来,那还好……要不然这个人进来逛逛那个人进来逛逛,公厕吗?没那么简单就行。
流苏道:“我对你的神魂强度有所知了,现在教你几种秘术……第一种,搜魂术,强行窥探对方记忆之用,可能对对方的魂海造成很大的伤害,自己看着用。”
“第二种……”
洞中无日月。
秦弈不知道自己突破用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后来跟流苏学魂术花了多少时间。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此刻再遇到观寂,他真有把握不靠孟轻影也不靠流苏,自己一个人就能敲死他,哪怕他号称牛逼哄哄的腾云六层。
除了自己的仙武合丹,感觉好像很厉害之外……他真的觉得流苏所知的东西太强了。
随随便便一些秘术,放在别人那里都是奥义等级。以前懵懂不知,如今随着自己变强,知识开阔,也就越能体会到流苏有多强。
虽然它教的“法”就只有一个造化金章,“术”历来也都很少,但每一种都是精髓,都能给秦弈带来一种直奔大道根源的错觉,在档次上就碾压同侪。
如今魂术也一样,就算同等的搜魂术,都叫一样的名字,差不多的效果,秦弈也觉得这个档次就是要比别人的高很多。别人用此术搜不出的魂,他用流苏所授的就可以。
就这种感觉……仿佛无穷无尽,看不见上限在哪里。
看着流苏萌萌哒小幽灵的模样,秦弈会偶尔想起横断裂谷。
不知其深,不知其长,不知其宽,成为划分了大陆的天堑,内里已经成了一个小世界,而对面还不知道是些啥。
这种等级的天堑,不是自然造化,只是流苏打出来的。
初闻只觉逼格高,到了今天自然知道,那代表的是怎样的力量。
那就是造化。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郑家秘传
当洞府重新开启,踏步出门,看见的是夜晚的清辉。
山间竟已有了点点白雪,挂在树梢,左右的松树童子脑袋上都是雪花。
入冬了……
清新的夜风送来山间的芬芳,秦弈深深吸了口气,问左右松树:“我闭关了多久?”
“禀峰主,三十三天了。”
三十三天,并不意外,可能光是腾云突破的过程就二三十天了,只是在自己认知里一晃而过。
“修仙真是没时间概念……师姐该回来了吧?”秦弈悄无声息地腾云而起,飘向琴棋峰。
那个手帕,终于彻底沦为收藏品。
临近琴棋峰,峰顶一片漆黑安静。秦弈刹住了身形,才醒悟这是半夜三更。别的修仙者没有白天夜晚,对居云岫可是有的,依她的性子此时多半在睡觉,再想见面也得天亮了再说,哪能半夜闯门的?
他想了一想,转头去了那片枫林山。
之前和师姐在那边逛的时候就想过去郑云逸洞府偷看一下,也不知道这个月郑云逸回来过没有,反正此时既然无事,就去看看再说。
到了枫林山间,寻得洞府,门外也有两棵松树立在外面,也是看门童子。秦弈在云端想了一阵,这里此时理论上还是郑云逸的洞府,大摇大摆闯了不好看,便化作一个蚊子悄悄从门缝飞了进去。
腾云之后的造化金章修行变化,比之前更随心所欲了。
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以前自己不能飞,变成蚊子也只能变个样子,扑棱棱两下就要摔地上。而现在才是真正具备了蚊子的功能,不但可以飞,而且体质构造都很接近真正的蚊子,配合无色界的隐藏气息,一般情况不会被人看穿本体了,除非别人刻意去用类似真视的术法去勘探你。
眼下这两株看门松树,当然看不穿秦弈的变化。
等到修行再高,别人刻意去看破都未必看得破了……
但是现在的变化术,还是有很严重的缺陷。
首先是这只蚊子不可能有秦弈人形的实力,会受到形态的很大影响。如同变大了能够增加力量,变小了当然也会孱弱很多,这种低级形态不能随便变,不小心被人拍死可哭都来不及。
但这一点随着修行的提升,到了晖阳,到了乾元,就有改善的余地,变大能增强,变小不会弱。那时候变小的实用价值就更大了许多。
其次是生物特性还暂时无法获取,变化术有个很大的实用价值就是生物特性,有时候修行很高也无法适应的环境,变成当地生物就可以轻松适应。这种特性的获取,随着等级升高也能逐步完成甚至连天敌的相克性都可以被继承。
但是,变化术不是万能。比如高等级异兽的特性几乎无法获取。你变成乘黄也不会有增寿效果,变成蛇也不会有惊悸与天火。这是妖修血脉自己的珍贵之处,不是术法可以替代。
变化成非动物形态时,这种隔膜就更明显了,比如变成一颗晶石,你肯定没有晶石里储藏的能量,变成一颗丹药,你肯定没有药效啊……
不知道真的到了“造化”的程度行不行?那时候也许可以。
那种时候才是千般万法,自成天地。
秦弈在郑云逸的洞府里找了好一阵子,很多地方都是刚刚还有人住过的模样,看得出郑云逸还没回来取东西。他吁了口气,落入主洞里,变回了原形。
这个洞府原本是郑云逸之父所有,天机子的师兄,前任的谋宗之主,腾云巅峰的修士。他去世之后才是天机子接任谋宗,继而又突破晖阳,变成了整个医卜谋算大系之主。从天机子过往的表现看,他还是挺尊敬这个师兄的,对郑云逸也如嫡传看待,作为本代首席弟子。
谋宗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天机子对周云城耗费了珍贵的龟甲替死就可以看出来,其实这个老道并非一无是处,所以这次随他走的人挺多的,谋宗一个不留。
但郑父好像并没有对天机子完全敞开秘密,比如那幅画就只传给了儿子。
也许真是想让郑云逸和居云岫结个亲?
反正如果有遗书或者其他什么记载,郑云逸肯定没带身上,上次偷窥他戒指就知道了没这些东西,多半洞府里能有所得。
流苏也飘了出来,放开魂力陪他一起搜索。它对这件事也是挺感兴趣的其实它对一切好玩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在这里,笨蛋。”流苏指了指洞府墙边:“有暗格。”
正在别处摸索的秦弈走了过来,笑道:“你对这种事怎么特别有经验似的。”
“杀人夺宝,劫掠洞府,这事我没少干,你要不要教育我?”
“……算了。”秦弈按在暗格上,感应了一下禁制,法力透了过去,运起了夺灵术。
很快禁制解析破除,秦弈揭开暗格就看见了两个玉简。
一个记载了谋宗历代看相望气卜算的核心法,这个在意料中,秦弈没去拿。他本来就不是来偷东西的。
另一个记载了郑父生平见闻,算是个经验相传。
秦弈神识探入玉简中,很快探索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郑父是好人,记载都是大白话:“……今日云逸出生,很高兴,不少老友来贺喜,送了些礼物。别情兄送的东西最有意思,是他那宝贝徒儿居云岫的画像。看得出是近期所画,画中内容却是数百年前云岫凤初之景,颇为有趣。我想别情兄是觉得徒弟长大了没有年轻时可爱了?其实长得没变化嘛。不对,我儿子出生,他送女徒弟年轻画像,莫非是想结亲?”
秦弈“呸”了一声,继续看。
“年轻时我也曾涉猎琴棋书画一系,对画道也有些识见。待客人散去,仔细琢磨别情兄画意,便觉得此画意未尽,当是成套之物。成套之物取其一赠我,是什么意思?提醒我去收集?”
“我便留了个心眼,关注此事。很快发现别情兄近期赠送了不少画,其中一张山魈图给了仙宫内库,一张山水图给了凡间一个国度,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余分散的。我特意找了个借口去看山魈图,确定那与云岫画像是一套。”
“若我所料不差,成套之后必然指向一个很贵重的线索,或是宝地,或是宝物。我就奇了怪了,我与别情兄交情没到这份上,他的寻宝线索为何分我一份?再说了,他寿元虽差不多了,可也没死啊,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宝,要玩这种隐秘?”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别情兄没多久就坐化了,按说他的寿元还有几百吧……因为突破乾元出了问题?”
“我总觉得这与他分割画卷有关系,因为他临走什么都没带,却珍而重之地带走了一份日月图。”
“那份日月图,至少有腾云之意,是个宝物。我有些想去取了,可心中忽然惊悸,总觉不祥,于是按捺。”
“光阴匆匆而过,我终究没能突破晖阳,坐化在即。给自己寻墓之时又想起别情兄……我未到晖阳,要坐化都还有数十年拖延,别情兄都快乾元了说坐化就坐化?他会不会没死?”
“云逸将来若想凑齐画卷秘密,可慢慢图之,比如内库的山魈图,那本身就有试炼之意,可以先取……叶别情墓穴中的日月图一定不能早取,等拖他娘的千余载,什么分魂也总该成灰了,那时候便手到擒来。”
秦弈丢下玉简,疯一样地冲出了洞府。
居云岫师父可能没死!
日月图有坑!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师徒相逢
秦弈再也顾不得什么半夜,心急火燎地冲进居云岫屋子。
只要居云岫回来了,即使半夜闯门打扰她睡觉被她揍死也值得。
然而居云岫果然不在,还是清茶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秦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清茶惊醒,睡眼惺忪地揉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秦弈一把拎出了房门:“带我去你师祖墓穴。”
清茶睡意全吓没了,随着秦弈飞在天上,一边指引方向一边问:“师叔也觉得师父这么久没回来不对吗?我好几次想找师叔,师叔在闭关……去问棋痴师叔祖,他摇头不说话。”
秦弈咬着嘴唇,心中焦虑。
叶别情是居云岫师父,本不该有问题,日月图有坑也是坑别人的,但居云岫没回来!
只消半天的路程,就算在墓穴之中解迷宫要点时间,也不至于一去三十三天都没回来,绝对有问题!
不管之前是坑谁的,如今都坑到了居云岫头上。
棋痴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帮谁?
应该说,叶别情原先就没对徒弟安太好的心,否则你要坑别人也会把始末对徒弟说明白,何必隐瞒?何况其中一幅图就是居云岫的画像,居云岫自己都不知道师父送给郑家的居然是这一幅,这个隐瞒就有点过了。
只是大家之前完全没往什么阴谋论上去想,毕竟那是自家师父啊!居云岫还常有怀念师父的表现,可见对她挺好的……秦弈也觉得这位师父还会在意大乾苍生,肯定是个好人来着。
大家都觉得就算有问题也是集齐画卷之后指向的秘地危险,画卷本身不该有危险,思维都被带进了盲区。
三十三天了,还来不来得及?
流苏传音安慰:“应该还有点余地,如果真的出事,就不会是没回来,要么是回来了但换了个灵魂,要么是叶别情通过什么布置证道乾元。如今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更可能还在僵持。”
秦弈:“……”
好像是这样……没回来反而可能是在僵持。
流苏又道:“如果我判断没错,叶别情的肉身已经衰朽不能用了,即使活着也是魂寄画卷。可他这点手段远远还没达到灵魂不灭,失去肉身凭依的话只会越来越虚弱,早晚散尽。居云岫好歹也是个晖阳四层,不可能没有抵抗力,其实按道理应该比如今的叶别情强一些才对……估计被主场困住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希望如此……”
秦弈带着指路清茶,风驰电掣地消失在天际。
…………
三十三天前,居云岫到了师父的墓穴。
墓穴有非常高明的隐蔽,也有非常强大的禁制,但对全盘继承了师父手段的居云岫而言,破解很容易。
“打扰师父安息,勿怪。”居云岫对洞开的墓穴行了一礼,悄然而入。
以前她判断过,师父之所以把画卷分散而不是毁去,就是留了让人齐集的机会,那么这个“打扰”也就不算是打扰,而是在师父预计之中、甚至有所期待的事情。
只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居云岫很善意地认为,这是画卷指向的秘地危险,师父怕自己轻易赴险。
毕竟师父临终时,她还未入晖阳。
按照师父本来就预计别人取画的推断,她也很早就对秦弈说过,这画不会是在主墓室,而是会在外室安置。
她看了看如蛛网交错的墓室布置,并没有去绕什么迷宫和机关,直接取出了秦弈凑好的画卷,微一感应就察觉了最后一幅在哪里。
果然就在离入口并不远的一个外室之中,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幅画,取了走人就行。
居云岫进入石室,果然如此。
一幅日月星辰图,就挂在正面墙上,其他空无一物。
这一切都是很明显的不想外人打扰主墓室,让你取画速走的意思。居云岫觉得自己完全合上了师父的思路,便也没多想,伸手揭下画卷。
画卷取下,似是受到其他画卷牵引,自动融合过去。居云岫当然也不会阻止它,安静地等画卷融合。
她自己也很好奇,融合之后会是怎样。
画卷慢慢绽开了柔和的光芒,遍布石室,也将居云岫笼罩其中。居云岫初始没感到什么异样,当心中警兆骤现之时,却一时来不及了。
这也是她实战经验不足的缺陷,如果换了个经验丰富的,察觉不对的第一选择必然是先摧毁了手里的画,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反应是该如此的……可经验不足的居云岫下意识反应则是展开了一个防护罩。
就这么一刹,居云岫便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画中。
这是很熟悉的区域,秦弈经常在里面试炼的山水红岩,此时山魈不知道在哪里,最大的区别是天上有了日月星辰。
是一个黄昏景,日已西斜,淡月刚出,有依稀的星星,看不分明。
大地有了夕照的颜色,云霞隐隐,一切都更加趋近于真实世界。
居云岫没有打量世界的心情,被动进入画卷让她知道情况不对,第一反应尝试脱离,却发现根本没有路。
本来心念一动就可以脱离的画界,却出不去!
“出不去的,当日月闭合,这画也就是个封闭之界,除非你超过了我的修行,否则出不去。”
居云岫抬头看天,低声道:“师父,是你吗?”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才有人轻声叹息:“云岫,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短短六甲子,竟已晖阳四层……”
真的是师父。
师父没死,若是换个场合居云岫可能会高兴得哭起来,但眼下的场合、这样的话语,居云岫不但没法高兴,反而一片心寒。
没有出不去的说法。她自己是画道晖阳,很清楚此界所谓的日月闭合,就是师父自己控制,只要他放人就能出去。
也不需要凑齐全部,只要有山水画与红岩画的其中一幅作为根基,配上此番日月,一界即成。
师父说出不去,只不过是不愿放。
这是想要干什么!
居云岫按捺住心中的惊怒,平静地问:“师父,你究竟在算计什么?竟要诈死这么多年?”
叶别情不答,反而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为何有古松居士手里那副剑阁女子图?本来我以为那一幅应该是常规寻不到的,连我都不知道古松居士会把自己葬在什么地方。必须凑齐别的再去感应最后一幅所在,你倒是提前获得了……那他其他的随葬之物,也在你这里?”
居云岫道:“师父替古松居士画那幅画,本来想通过这个办法去找古松居士的墓穴?为了图谋他某件随葬物品?”
“嗯……这是其中一个目的。倘若留个什么印记后门,瞒不过古松。但他不懂画道,我用这种套画拆散重组的指向,他看不出来。”
居云岫垂首。
在她心中师父真的不应该是个贪图宝物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喟然叹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师父如此?”
“嗯?”叶别情很是惊奇:“你没有?取了古松的画,应该不会放过随葬之物才对……这画谁给你的?”
“……”居云岫转移了话题:“师父还是先说说其他目的吧,徒儿洗耳恭听师父的棋算。”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画道乾元
“古松身上有一块碎片,是当年我们一起闯一处秘境所得,此战之中我和他都有不同程度的暗创,提前寿尽也是这个原因。他的道侣甚至死于此战,碎片也到了他手里,这东西我很想要。恰好他求我替他画像纪念,便给了我这个机会。”
叶别情叹了口气:“本来我还在等,他死了我可以直接凭画卷所在找到他,结果没多久我自己的肉身就快不行了……只能先寄魂凭体,另做打算。”
居云岫听得很是难受。
人家挚爱道侣逝世,心中痛苦,求画以纪念,却变成了你算计他的机会,这种感觉让居云岫非常恶心,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可以说得这么平淡。
叶别情道:“其实这整套画凑齐后指向的也就是那个秘境,里面还有更大的碎片,只是当时我们无力获取。我用这个秘密为引,只要有一定画道认知的都会看得出画中隐藏了大机缘,自然会去设法凑齐,这便入我局中。”
居云岫淡淡道:“所以师父赠画郑家。”
“对,郑师弟年轻时曾涉猎过书画,他必然会看出画卷价值。恰好那时候他生了儿子……我看郑师弟自己寿元也不长,当是让那孩子以后来这里。嗯,不该是现在,他们应该会等我可能留存的分魂散去,会再等个三五百年。但实际上他们对画道认知不足,我们以魂入画,不会那么容易消亡,他们必然错估。”
居云岫叹道:“莫说他们,徒儿的认知也不足。师父这以魂化苍穹,已是乾元之功,意想不到。”
叶别情笑道:“恰好他儿子颇有灵根,又不太天才。算算时间,等他儿子来这,该是个腾云圆满之境,难破晖阳,那便不高不低,又正是年轻旺盛之时,正合其用。云岫,你知道我为何给他们的是你的画像么……”
“徒儿不知。”
“毕竟我的墓穴为防外人乱来,琴棋书画各类禁制十分玄奇。不懂此道者,便是乾元都不一定能轻易破解。我的本意确实是联姻,你能帮助郑家子凑画,还可以助他入此墓穴。若没你的帮助,他凭什么……可是……”
叶别情有些叹息:“我联姻之意几次三番憋在口中,却始终说不出口……说把鲜花盛放的徒弟嫁给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这是对美的扭曲,是对我道的亵渎。其实这也算是知见障吧,我本该知道郑家子很快就会是一个少年,不该囿于当时形貌,但当时当刻,真的说不出口。”
居云岫沉默片刻,还是道:“本以为师父是心疼徒弟……算了,对审美的执念,是你我之道,理应如此。还是要谢过师父没有乱点鸳鸯了。”
叶别情笑道:“常理来说,你的画像本也传递了这种信息,郑家子应该会好生追求于你,如今你不是替他而来?”
“不是。”居云岫淡淡道:“郑云逸连和我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三百多年大约和我说过……有三句话没?记不清了。”
“……”叶别情失笑:“我出尘避世的徒弟,居于云岫之间,寄情山水琴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搭讪的。可我看你红鸾星动,是谁这么有福气,给你剑阁女子图的那个人?”
居云岫不答这话,又问:“如今看来,师父给郑家此画,也不过是个引子……换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对,他们会开始探索,这件事也就启动了,不会是长期无人过问的永久分散。”叶别情道:“是郑家子来固然好,不是他也无所谓……来的不是乾元就行。”
“但不管是谁,多半都要通过我才能进墓穴。所以师父一直在算我,因此不可能对我泄露这件事,怪不得我一无所知。”
叶别情默认。
居云岫有些嘲讽:“师父不是谋宗之主,挺可惜的。”
“不不不,我不爱谋,甚至谋得有些恶心。”叶别情道:“你也别讽刺师父的棋算,你知道师父连下棋也不喜欢。所以你看,我想不到很多意外情况,我无法预估如果某卷画毁了怎么办,又或者遗落在无人的地方几千年都没人发现又怎么办,这些可能性虽然不高,却不可控……真正的谋者,真正的棋弈,都不会给自己留这么致命的不可控因素,我不合格。”
居云岫道:“还行吧,仙宫无战事,避居世外几千年都没与人冲突,郑家子数百年成长不过一晃而过的事情,意外很少。我奇怪的倒是师父为什么要留一幅画到凡间国度,这幅画很有遗落的可能。”
“这便是关键。”叶别情道:“涉及此局的真正用意。”
“不是为了夺舍活下去?”
“不是,是为了证乾元。”
“何以证乾元?”
叶别情仿佛在教导徒弟一样,慢慢道:“我们的画界,我们的画魂,都差了很多东西。你应该体会得到,在画界之中缺失了很多元素,导致连术法都无法正常使用。”
居云岫还真有了点梦回数百年前听师父教导的错觉,低声道:“是。”
“如果我们补齐了这样的元素,成为一个具备基本要素的真实界,那便证乾元。若把此界再度充实扩展,有海洋有熔岩有更多东西,那便证无相。若此界无穷无尽,此太清也。”叶别情的声音里有了些狂热的意味:“若能演化生灵,那是什么?太清之上,还有什么?”
居云岫瞳孔微微一缩。
她其实也是考虑过这些的,她的层面本就不比叶别情低哪儿去。
只不过她没想到要怎么去办到,靠自己去画,肯定不够的……叶别情当初也是卡死在这里,无法证得乾元。
临终之前,他得到了什么想法?
叶别情慢慢道:“大乾那幅画,最是不可控,但它最要紧。那是众生之念,是气运之本,是山河之基,存于人间最强盛的帝国,才能沐浴。仙道说是脱俗……然而一切源于俗世,此乃根本,缺失不得。”
居云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叶别情又道:“剑阁女子图,这是武。云岫图,这是道。这两极演化,便是太极。我存了你俩各自的一丝灵性存于画中,为此界注入道武两极。你的灵性我取自很早,所以画中的你还是凤初之时。”
居云岫有了些触动感:“然后呢?”
“红岩山魈,是生灵与死寂的对立,但这里缺失了真正的生灵灵性,它只是个蠢物。”
居云岫心中一动:“郑家子是用来填补这事的?”
“嗯,两用,一则填补生灵之性,二则代我演化天穹,我便抽离。”
居云岫点点头:“徒儿受教。”
郑云逸是师父预计用来代替猴子的……可居云岫笑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个用途。
和器灵的概念有些相似,成为画中真灵。
这也不是代郑云逸受过,在师父的盘算中,应该说她居云岫才是核心根本。师父心中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所以对她出现于此根本不意外。
“所以……师父要如何炼我?”
沉默。
空中烈风忽起,地上砂石漫卷,居云岫长发飘拂,琴已在手。
原本如同循循教诲的师徒对话,忽然有了无法言喻的肃杀。
“云岫,为证画道乾元而合身于道,你该欣然以赴才是。”
“这句话……真的让人很恶心,师父。”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祭炼天地(月票500加更)
居云岫是真的觉得很恶心。
正如叶别情自己也承认的,他其实不善谋,有很多不可控的意外他根本算不了,似乎有点碰运气的成份在。
然而实际上运气成份还不如说是欺负徒弟对他不设防。
这个墓穴,一般人进不来,乾元都未必进得来。能进来的,不是居云岫本人就是居云岫老公,或者一起。
根本就是等着欺负徒弟。
居云岫也理解,她自己确实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她画道晖阳,还有比她更适合做画中真灵的么?
让郑云逸来,他演化的天穹也很烂,大概只能勉强如同裱糊一样。只有她居云岫最适合,无论是灵性还是对画界的契合度。
假设是居云岫郑云逸一起来,或者是和另外的老公来,那老公多半是单独用于代替生灵,她居云岫还是要演化天穹。
那可不是被关起来做个宠物的概念,而是大有可能会抹去意识,成为一个冰冷的天穹,又或者是听命于叶别情的归属之灵。
不是为了夺舍,却比夺舍更恶心。
证道乾元……
天机子为此,谋算同门,篡逆宫主。
叶别情为此,算计徒弟,无恩无义。
其实他们本来都不是不讲人情的人,居云岫认知中的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连天机子也不是这样的……
可是到了乾元大关在面前,又或者是寿元尽日,他们就如同变了个人……
秦弈将来会不会这样?她自己会不会这样?
她没有时间多想,天上的日月星辰已有神光绽放,遍布整片山河。她置于其中,如同置身熔炉,在遭受祭炼。
她能感受到,师父之前说的不完整。
这身躯血肉都有价值,可能会融于大地,更增实色;生灵之性投于山魈中,启发这个画魂的灵智;而她的神魂则归于苍穹,演化日月。
如果让秦弈看见,可能第一时间会想起盘古。
其实创造一界,本质如此,**不离十。叶别情的层面还不是太够,他只能去填补最原始最基础的要素,还无法添加更多。
但这虽然很基础,却已经足够了,至少够证乾元。
居云岫却绝对不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替师父证此道。
她的双手在古琴上拨动,无形的音波瞬间响彻整个画界,直透苍穹。
很多术法不能用,但是音可以。
“轰!”剧烈的能量对冲,天上如同炸雷,继而真有雷电狂闪,天昏地暗。
叶别情的声音竟有些喜意:“好,很好。音之形……”
居云岫心中一沉。
她的攻击好像没有太大意义。
这个画界完整,本就是晖阳巅峰的可怕法宝,加上师父的神魂化苍穹,这是无论在能量层级还是神魂层级,都是晖阳巅峰。
这是一整个晖阳巅峰的世界压力,她身处其中,在与世界为敌,而不是一个具体的对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也不怕她带着丈夫来,这种模式之下,除非两个人的力量能合一,否则人多没意义。
她召唤自己的画魂书灵,全都没有意义。
雷电狂闪,明明没有任何攻击降临,可居云岫依然闷哼一声,身躯神魂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一丝痛苦。
身在此中,就是攻击。
好在这种模式有利有弊,这是祭炼,是煅烧,是萃取,不是直接杀人。她就像一粒丹药,在丹炉之中煎熬,而炼丹也不是一蹴可就的事情,需要时间。
对于她本身具备晖阳四层的能力,她很能熬,那么这种祭炼就要更久。
“云岫,何必苦苦支撑,你根本无力破界,外面看来也没援军……你多熬一天便是多一分痛苦,何不放开胸怀,身合天地?”
居云岫不答这话,反而又祭出一张画卷一本书册一支笔,同时绕着自己旋转。
画卷书册之中,散发着玄妙的字符与画意,晦涩难言。
叶别情有些惊讶:“你竟然达到了这个层面……没用的,你会的什么东西不是我教的?”
居云岫提笔唰唰写了个“破”字。
于是身周压力崩开,骤然轻松少许。
紧接着日月之辉又亮了,压力重新临身。但不管如何,叶别情看似轻松的语调消失了,不再言语。
居云岫知道师父也不是那么轻松。
谁炼丹都不轻松,何况炼世界!
只要自己能撑,当然有外援,秦弈会来的!他出关看见自己不在,一定会来的!
外面的禁制已经被自己解除,秦弈直达此地,他一定有办法!
只要撑下去,撑到秦弈出关。
她对此界已经清晰了,证道乾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本就需要很长时间去祭炼。
如果预估没错,这场炼化师父大约能持续三十六天,也需要三十六天,便是道家宇宙三十六天之意,那时一界即成。
“丹炉”之中的“药胚”,自己能撑几天根据自己的本事,换了郑云逸说不定瞬间就挂了,她可能撑到三十三天太清天,大约就是极限。那时候就很可能昏厥,失去意识,剩下三天就任人鱼肉,随便人怎么炼化了。
三十三天,秦弈能来吗?
…………
秦弈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飞行过。不是腾云,而是锻骨罡气带来的暴烈飞行,秦弈身后几乎可以看见罡气狂涌的喷涌痕迹。
清茶被揪在手里眼睛都睁不开,扑面的烈风刮骨般暴烈,想要开口说话都被烈风倒灌,尽数堵得没了声音。
一路上也不知道撞死了多少飞鸟,常规的腾云飞行可能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路程,秦弈一个时辰就到了。
墓穴座落在深山里,在外面几乎看不见。落下云头,可以看见幽深的洞口,隐蔽阵法和入口禁制已经尽数解开。
秦弈放下清茶,交待了一句:“躲在外面,不要进来。”
就迅速冲进了洞口。
迎面看见交错纵横的迷宫之形,尝试放开神识感应了一下,却一片寂然,感应不到人的气息。秦弈略一思忖,取出居云岫的肚兜,然后扑通变成了一条狗。
流苏眼睁睁看着这条狗闻了闻肚兜,又叼了起来,一路向右边路径撒欢冲了过去。
流苏:“……”
修仙者的五感本就很灵,闻几天前经过这里的香味遗留说不定可以闻出来,但一个月前的却未必办得到,而变成一条狗来强化这一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然而这时候的变化术本不该取得生物特性,你这是怎么得到的……
传说中的临场爆发吗?你这爆发方向有点奇怪诶……
石室之中,安静地躺着一张画卷。
画卷连个光芒都没有,也没气息外泄,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路过,或许只会当这是一张普通的画,连法力都没。
然而谁又知道,里面正在祭炼天地,早已与外隔绝。
居云岫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撑不住了。
撑不住,就是死。
血肉灵魂,都不复自己所有,将会成为这卷画的养分。
模糊的意识中,掠过了秦弈的笑脸。
这一辈子,过得真是不知所谓。学弹琴学画画学书法,书中描绘的人间趣事没怎么见过,书中所写的世间之美都很少游历,说是居于云岫间,出尘脱俗惹人称羡,实则大半为了坐镇延续师父留下的宗门,发扬师父的道统……最后呢,师父心中想的却是把她炼了,证道乾元。
这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听见师父的声音:“你坚持到现在,也颇为不易。然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知道你在期待你的道侣救你,你取画是来替他取的吧……然而他没来,来了也进不了此界。你说你这辈子到底为了什么?还不如以身合道,漠视一界。”
居云岫没有力气回答。
正在此时,整个世界动摇了一下,一根狼牙棒突兀地破入虚空,仿佛要把天捅一个窟窿。
居云岫精神大振,重新抚上了琴弦。
叶别情惊怒道:“这是什么?为何此物能入我界?”
“我等的道侣……他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用证明
叶别情差点想问,不要告诉我你的道侣是一根狼牙棒!
但很快就没必要问了,他已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界外传来:“叶别情,不要以为我进不了此界就拿你没办法!”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也许是怕误伤居云岫,第二次再进来就好像知道了居云岫的位置,避得远远的,先是往天上乱捅,发现好像捅不到真实的日月,就移棒远处,把山峰红岩什么的敲了个稀巴烂。
叶别情气得整个画界漫天都是乌云电闪。
任谁炼丹的时候丹炉被人这样进进出出也别炼了,什么效果也散了。他这个情况虽然和炼丹不太一样,但明显也受不得如此打扰,这棒子每进出一次,都带来剧烈的罡气破空,然后还有灵魂锐啸,各种骚扰,祭炼虽在继续,但是效果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
本来他已经封闭画界,居云岫既然出不去,外人自然也进不来,这根狼牙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破界之能?
更可气的是,他根本炼不动这根棒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聚一界之雷劈在棒子上面也毫无反应,依然悠哉悠哉地穿过来插过去,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根可以无视位界隔膜自由穿梭的、并且全吃晖阳巅峰的力量都毫无反应的狼牙棒?这棒子是什么做的?
居云岫“扑哧”一笑。
此时被狼牙棒一折腾,她的压力散去了很多,精神与身躯虽然衰弱至极,心情却很好。
他能来就已经让人欢喜,还这么聪明,可比她聪明多了。
因为狼牙棒既然能进,自然也就能带着秦弈一起进,但秦弈应战能力显然与居云岫不同,看到画卷猜到大致情况之后,立刻就反应不能轻易入内,否则可能被一起炼死。
以身入炉,和在外面搞破坏,完全是两码事。
然后就站在外面用狼牙棒进进出出的搞事。
这根棒子自身有没有破界功能,或许有,再加上棒子里有流苏的时候,这种界膜就几乎如同虚设。晖阳打不动这根棒子材质也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就是靠宝贝欺负你怎么了?
其实秦弈表面轻视嘲讽,内心非常焦虑。
流苏入画,已经把居云岫的状况告诉他了,居云岫此时山穷水尽,濒临崩溃边缘。他这样捣乱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祭炼之力毕竟未散,万一居云岫还是被炼死了呢?
捣乱只能是缓解之策,最多让居云岫缓口气,而不是治本,必须把她救出来才行。
可是狼牙棒伸到她身边容易,让她爬上来带走却办不到,叶别情阻止不了棒子难道阻止不了居云岫?
他原本都想把这画给毁了,却知道不能这么做。且不说晖阳护持加上位界之固,自己那点实力多半毁不了,光说居云岫在里面,若是画毁会导致世界崩溃尽为齑粉怎么办?
那就连尝试着毁画的举动都不敢。
可自己又不能轻入画中,那么唯一的办法是把叶别情的神魂勾引出来?
居云岫暗叹一口气,她知道秦弈的用意,却也知道仅仅靠这种捣乱的话,叶别情不可能出去的。
叶别情魂合日月,在画界之中才能保持着晖阳巅峰之力,神魂真的离开画界的话,必将虚弱很多,勉强还能有晖阳几层的等级就不错了。当然表面看着也足够弄死秦弈,但对于一个心境稳固、在画中默默一等就是数百年的老怪来说,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凭依,去画外应对不可测的法宝。
最关键的是,他一离开,居云岫失去压制,就有脱身的可能。
那出去胜算再高也没这个必要。
只要默默继续祭炼,她居云岫早晚被炼死,届时证道乾元再回头捏死一只腾云小蚂蚁又算得了什么?
里面叶别情渡过初始的惊怒,很快也平静下来,任由狼牙棒进进出出却也不去管了,淡淡道:“要么你就进来带走云岫,若是技止此矣,那你就在外面慢慢看着云岫化为此界之魂吧。”
秦弈怒道:“你是不是男人,我才初入腾云,你一个晖阳巅峰的大能,却跟个乌龟一样缩在画界里?难道不是觉得应该出来一指头摁死我?”
叶别情淡淡道:“我静待画中数百年都能等,又如何等不了这区区数日?”
“妈的老乌龟!”
叶别情毫不动怒,默默祭炼。
秦弈一时找不到办法,流苏也一时皱眉,它的魂力也就是相当于晖阳,借着棒子护体在里面进进出出还可以,要是真的神魂外放和叶别情在画内冲突,也是必输无疑。
局面竟成僵局。
唯有居云岫知道,秦弈有一件东西可以破局。
他既然取得剑阁女子图,身上必有师父很想要的那个碎片。只需要拿出碎片示意一下,转身就走,师父就真有可能追出去,否则几天之后即使证道乾元也不知道碎片去哪了。现在碎片就在眼前,又是晖阳碾腾云初期,还能躲在龟壳里?
也许还能躲吧,但这已经是唯一解法了,就看那碎片对师父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秦弈想不想得出来,毕竟秦弈不知道师父正在图谋那个碎片,想不到这里去也是正常。而且……那碎片想必很宝贵,他未必愿意示人,他就从来没告诉过自己还有这东西存在,可知那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了吧……
居云岫是不会去提示这话的,因为叶别情出了画也是晖阳,秦弈根本就不是对手,倒是叶别情离开画界后,画界失主,她居云岫有可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那就等于是让秦弈献出自己最深的秘密,然后去死,换她脱身。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去提。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秦弈忽然说话了:“老乌龟,那张剑阁女子图……那古墓的主人,你认识?”
居云岫心脏都跳了一下,叶别情同样心中一动。
就听秦弈续道:“那位前辈手里,有个东西,你知道吗?”
叶别情终于道:“此物在你手里?”
“当然。不然师……云岫手里的女子图哪来的,那就是我给她的啊。”
本来想说师姐,旋即觉得不想认这老乌龟为师,师姐都省了,成云岫了。
叶别情才懒得分别这点口误什么意思,立刻道:“碎片在你身上?”
秦弈伸手摸出了一个隐蔽气息极强的储物盒子,对着画卷开启了一下,转身就走。
刚刚走出不到三步,身后一阵阴寒之意瞬间漫卷而来。
“留下碎片!”
叶别情出画。
那碎片对他的诱惑力果然很大。
明明晖阳之魂临身,秦弈反而高兴地笑了。
居云岫在画中怔怔看着,忽然想起了之前拒绝秦弈时说过的话语:“证明你能为此付出,而不是只想得到。”
无论秦弈此番有什么底牌,那都是腾云初期对晖阳,哪怕你身边躲着晖阳帮手,哪怕一身都是晖阳之宝,你自身也是脆弱不堪,一沾就死,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退一万步说,即使能轻松击退叶别情,秦弈也暴露了身怀碎片的巨大秘密,只要叶别情没死,他的麻烦就将永无止境。
他却毫不在乎,高兴得跟朵花一样。
那就已经不用再证明。
第二百七十八章 涂抹山河
叶别情的灵魂离画,是一个看不见的虚化体。就连流苏之前也是虚化的,叶别情当然不能免。
但如今的流苏已经可以凝成看得见触得着的小幽灵了,叶别情却不行。从这个角度去看,同属晖阳层面的神魂之力,叶别情的神魂凝固程度不如流苏。
他必须依托自己的日月图,魂画相合,才能维持。
一旦脱离,魂力会虚弱很多。秦弈差距有点大,判断不出他的具体实力,流苏却一眼看穿,其实就只有晖阳二三层,不如居云岫。
来此之前流苏的判断是对的,叶别情如今的真实实力要略低于居云岫。
神魂冲击,秦弈的笑容消失了,头痛欲裂。
这是等级上的绝对碾压,让叶别情出来对战,确确实实是把秦弈自己置身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但他没有让流苏出来扛,只是自己吞了一粒护魂丹,又祭出香炉,舒缓净化神魂,与此同时取出了云岫笛。
一孔轻按,《流水清音》轻轻飘扬。
护魂,振奋,激励,凝聚。
多效并举,自己去抵抗叶别情的冲击。
“咦……你竟会我门下之术?”叶别情的声音有些惊喜。
秦弈不答。
他知道叶别情有最大的劣势。缺失了身躯根本,光靠灵魂力量根本无法发挥他的琴棋书画各类术法。而叶别情不是传统仙道,没有专门的神魂之法,他是琴棋书画之道,是依靠音乐书画等各类视听手段来共鸣影响敌人神魂的,光秃秃一个魂体无法操作这些手段。
连流苏缺失躯体都办不到很多事情。现在它可以用神念移动物体打人,却也无法自己施法炼丹,无法发挥法宝作用,都要靠秦弈来操作。叶别情又怎么可能改变这大道规则?
那就只剩下纯粹魂力差距上的冲击和碾压,类似于蛮力摧毁你。
当然这个差距也不是秦弈目前可以抵抗,他的一切防护只为了不直接被这神魂之力随便几下就碾晕碾傻,能多扛一阵子。
叶别情大占上风的状态,很可能引诱他想到一件事,秦弈就在等这个机会。
一劳永逸的机会!
果然叶别情神魂包裹秦弈灵台,恶狠狠地冲击了几轮,发现秦弈有点摇摇欲坠快撑不住的感觉,便兴起了一个念头。
这不是送上门的夺舍机会吗?
就算把居云岫祭炼成画灵,取代天穹,他可以抽离。那之后他也是要出去找个躯体夺舍的,虽然随便找个谁都可以,那也是尽量挑好的啊。原先计划郑云逸就含着这种想法,把他神魂炼了,身躯夺了用……
眼下这个秦弈身躯很好啊,好像是个锻骨武修,体质杠杠的。又是腾云期,还学了他琴棋书画之道!
他好像还只有十九岁!
长得还很不错,清秀俊逸,完全符合这一文艺宗系的审美。
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夺舍之躯吗?
它二话不说地向秦弈灵台叩门冲刺。
秦弈好像被这几轮的灵魂冲击已经有点冲迷糊了,灵台并没有闭紧,有些松散。
叶别情大喜,强行破门,一股而入。
在识海迷雾之中,隐约可以察觉秦弈的虚影盘膝坐在那里,样子很痛苦。
“诱我出来,原来不但是送碎片,还附送身躯吗?”叶别情扑了过去,包裹住秦弈的灵魂,意欲吞噬。
就在这时,秦弈的灵魂里忽然冒出了一张鬼脸。
恐怖无匹的灵魂异力如同钻头一样冲进叶别情的灵魂里,还恶狠狠地搅了一下。
叶别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迅速脱离,逃命般冲出了秦弈识海。
就这么一下,几乎让他差点魂散,虚弱了无数!
灵魂的直接对撞就是这么凶险残酷!
叶别情第一反应就是逃!那鬼脸的层级和他差不多,却比他凝实有余,还占了偷袭先手,继续交缠绝对要死!可自己要逃,对方也拦不住。
果然流苏鬼脸也摇晃了一下,一时没法追击。叶别情的魂力并没比它差哪去,是靠着这番偷袭才大获成功的,直接对撞的结果也让它有些难受。
叶别情飞速离开秦弈躯体,钻回了画卷。此番交战时间尚短,居云岫没可能脱离,还是该等炼完此界,碎片再说……
正这么想着,他的魂体回到苍穹却意外地顿了一下,无法融合回去。
这什么情况?难道居云岫短短时间居然夺取了此界控制权?这不可能啊!
叶别情魂力探开,就见到居云岫漂浮空中,正在涂抹山河。
纤手一挥,画笔行千里,墨汁覆天地。地上原有的山川河水被她涂抹,山川变了模样,河水改了道……
她没夺取此界控制权,却成功让叶别情与此界有了些格格不入,不再是属于他的画卷。
“这不可能!”叶别情惊怒道:“你的所有画法都师从于我,即使你涂抹改造,这画界也是我的体系,不可能让我有了隔膜!”
居云岫虚弱地笑笑:“师父再看清楚些,这是你的体系么?”
叶别情仔细一看,傻了眼。
山川河流被改了几笔,变得很奇怪……线条变得很可爱的样子,失真且夸大,但明明失真,却没导致画界排斥,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无序涂抹,而是也能成立的一种画道。
能成立归能成立,却真的不是他叶别情那套东西了……
再看日月,那太阳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咪咪眼,还吐着舌头擦着汗,一副“好热”的形态。月亮弯起了笑眼,很慈祥。
地面上多出了几只奇怪的胖羊,正在打滚。
真实山水之中,出现了这种东西,却居然存在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如此失真的东西,论起绘画档次与叶别情那能形成真实界的水准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水准不要紧,它让此界格格不入,让叶别情无法直接相融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师父之前问我,我有什么东西不是你教的?云岫想了很久,确实没有……云岫游历很少,都在早年,几乎没有什么自悟的东西,全是师父的传承。”居云岫微微一笑:“但今年偶然学得了一种全新的技法,它层面不高,却也是个可旁通的画道之理,体系自洽,能出新画魂。而师父不知,此即足矣。”
当然足矣,就这么阻得一句对话的工夫,秦弈手握狼牙棒,破界而入。
狼牙棒上公然显出了一个巨大的鬼脸,一口冲着叶别情咬了过去。
秦弈自有丹药迅速恢复自己和流苏刚才的损伤,而叶别情却没有。
强弱立时倒转分明!
“不!!”叶别情惊恐逃亡,却又哪里逃得掉?
鬼脸才不会给他再逃的机会,啊呜一口吞了进去。
然后好像噎着了一样,哽了一下,转头对秦弈道:“我吃不掉这么多,会撑。”
秦弈道:“能分开吃么?”
流苏想了一想:“我吞其魂,还其魄,分其性,可也。”
随着话音,一缕清气直上云霄,附着苍穹。又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投入红岩之后,红岩里一直躲着不出现的山魈忽然跳了出来。
居云岫默然。
这是师父的意识与力量被吞噬消化了。
剩荒魂悠悠,可炼苍穹。这是师父本来想这么对她做的,成为一个冰冷无意识的“天道”,填补天穹……如今却是师父自己去补了这个天。
还有一丝生灵之性,启发了山魈灵智,服从画界之命,这是画中“器灵”。
师父多少年的算计,却应在了他本人身上。
本该如此,若说以身合其道,那就自己去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居于云岫(月票1000加更)
叶别情的魂力很强,和流苏自己所有的魂力相比都差不到哪去,这一吞噬撑得鬼脸变成了一个圆球,脸都没有了,就是一个球……
然后附在狼牙棒上,慢慢不见,没了声息。
又睡觉去了……
秦弈挠挠头,看向了居云岫,想着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鬼脸。
居云岫却根本没有问,因为她已经透支得精疲力尽,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厥。
秦弈飞速上前,在她栽倒在地之前一把揽在怀里,抱着她破界而出。
看了看墓室纵横的通道,秦弈摇了摇头,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其实还有点东西。比如叶别情埋葬的骨骸,以及他生前惯用的法宝等等,应该在主墓室里随葬,保护挺严厉。如果叶别情成功乾元,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有用,可不会随便让人盗走。
此时他不可能还有再探墓穴的闲情逸致,要探也是以后再说。
当即抱着居云岫离开此地,再度祭起了本以为用不上的手帕,抱着居云岫坐了上去。
然后转头四顾:“清茶,人呢?”
清茶从一棵树后探出了小脑袋。
秦弈咧嘴一笑:“小丫头片子还想试我,放心,不会忘了你。”
清茶嘟哝了两下,也爬上手帕坐着:“你怎么知道我躲着在试你。”
“就你那点智商……”秦弈没有多言,启动手帕,腾空离去。
清茶接过了照顾师父的重任,接过秦弈递过来的药瓶给居云岫喂药。秦弈斜眼看着,暗道要不是有你个电灯泡……
不过这个电灯泡之前指路重要,也必须的……
清茶给居云岫喂了药,转头对着秦弈行了一礼:“谢谢师叔。”
这憨憨敬礼……
秦弈不知道回些什么,索性憨憨回礼:“谢谢清茶。”
两人相视一笑,清茶脸上又微微一红,低头故作照顾师父,其实也就是拨开一缕头发,整理一下衣领,也没见她照顾了啥。
但就是始终没有抬头。
她对自家师父太了解了,本来就是想谈情说爱,只缺一个让她的感情汹涌爆发的引子,现在这不就来了么?此事一过,道侣必成啊……
所以连清茶这么憨都难得地测试了秦弈一回,看他会不会只顾着他的亲亲师姐就把可怜的清茶给忘了……
…………
居云岫做了个梦。
修士炼神,神魂稳固,已经非常难得做梦了,无不是虚弱、走火、重伤、受术这类情况才可能做梦。
这次当然是虚弱至极引发的。
她梦见了童年,光着脚丫坐在树下画画,师父笑眯眯地落下云头,问自己:“小娃娃,你天资甚好,要不要随我学画画?”
当时师父画出了一头凤凰展翅而去,似幻似真。
接着又是少年时,已然凤初。师父一指点在自己灵台传法,可抽离之时却带走了一丝道性。
当时懵懂,没觉得这有什么,和拔根头发差不多。
画面很快变成了画界天地,“剑阁女子图,这是武,云岫图,这是道,我抽取了你们一丝灵性……”
曾经俊逸出尘的师父容颜,骤然变得狰狞。
他不是临关才变了个人,他是一直就有这种心念。
只是未到关头,不过是下意识筹备罢了,或许他当时还觉得自己很爱护徒弟。
到了大道当前,毕生执念难破,便万般心念尽数绽放开,没有一点犹豫,头也不回。
居云岫有点想哭,她算是……杀了师父。
但流不出眼泪。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求的什么道了,继承了谁的道统,发扬了谁的琴与画,她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
所求的是什么……好像有很多东西在梦中凌乱地闪过,却一时看不分明,因为已经被其中最亮眼的东西吸引了心神。
那是秦弈以身为引,诱出师父之后那高兴的笑脸。
然后其他的都归于寂,只有秦弈的笑脸真实且明亮。
不管所求的是什么,眼下所求的就是这个相知相得、愿意为她付出秘密甚至生命的,道侣。
能感受到昏厥之前他的怀抱,如此温暖。
与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温暖。
居云岫睁开了眼睛。
现在所处是在自己的床上,很是习惯。
她下意识转头,去寻找秦弈的身影。
入目的第一眼是清茶的圆圆脸,带着惊喜:“师父你醒啦!”
居云岫竟有点微微的失落,正想问秦弈在哪里,就听见清茶身后响起脚步声,秦弈跑了过来:“醒了?我看看,是不是要再加颗丹……”
清茶靠太近,脸大,把那袭青衫挡住了。居云岫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摁着清茶的脸拨到一边,终于看见秦弈了,真高兴。
清茶:“……”
秦弈的笑脸也变得有些抽搐,坐到居云岫身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问:“感觉如何?我本来给你服了安神护魂的丹药,预计没这么快醒的。”
“你……在给我炼丹啊?”
秦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那些丹是现成的啊。虽然他也能炼就是了。
“不是在炼丹啊?”居云岫微微噘嘴:“那是在干嘛?”
“在研究那幅画,画界里面乱七八糟,他……他的荒魂无意识飘荡,天色阴沉沉,里面如同鬼狱。”
居云岫竟根本不想听那画的内容,反应是:“你……你也想要那大道么……”
秦弈无语道:“想什么呢?我才腾云,靠那个证什么鬼的道?再说我根基不是画道,那个给你倒是很有机会的。”
“我……”居云岫顿了顿,摇头道:“我已无道。”
秦弈怔了怔,正要说什么,居云岫伸手抚着他的面庞,柔声道:“你只想给我说这些么?”
明明是你问我这些……秦弈这话没说出来,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能把天聊死的鬼才了,现在的他心念一动就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是见你醒了,高兴得多说了些。”
“那就不说了。”居云岫道。
第二百八十章 中场休息
秦弈以为“比你这臭腾云强”的师姐战斗力理应很强,可结果发现她还比不上当初的李青君骁勇。
这可是肉搏战,法师不行的……
丢盔卸甲一溃千里的居云岫彻底没了师姐范儿,跟个小女生一样告饶,最后小鸟依人地缩在秦弈的肩窝里,伸着指头在他胸膛上画圈圈:“你这么厉害,在多少女人身上练过?”
“呃,没、没,真的就一个。”
“算啦。反正她们都是先来的,指不定在肚子里骂我狐狸精。就狐狸精怎么了,气死她们。”
“……”秦弈擦汗,感觉好像没有人会为此生气。
青君宫廷出身,明确表态过不在意,最多争大小。
唯一修罗场过的明河,被师父拎走罚禁闭,多半也收了念,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当时重逢的明河,本来就很不明河,很可能再见之后,又会是初遇时的模样。
别人和他哪来那层关系?孟轻影吗?真的不算啊……
居云岫懒懒道:“倒是没想过,这事还真的如同那些闲书里描述的那么舒服的。”
秦弈回过神,随口调笑:“那是因为道侣合适,所以才舒服……”
居云岫脸红红地啐了一口,又微有叹息:“说起来,我枉活千年,却真的错过了人世太多风景。”
秦弈心中一动,觉得她这话有点怪异。
修仙者到了说自己“枉活千年”的程度……加上之前她说的“我已无道”。秦弈敏感地发现,师姐很可能对己道产生了质疑。
这是可能导致道心崩溃的事情,也可以叫做心魔。
原本晖阳心境不该如此,不过对于此宗来说倒也不太奇怪。琴棋书画之道,可以直白点说就是一群文青。文青不仅有对美的感触与热爱,更有伤春悲秋的脆弱敏感。
凡人极端一点的很容易抑郁什么的,那仙道为此疯魔也不稀奇。
不过居云岫的心境历来开阔出尘,所以原本是不会陷入这种伤春悲秋的,最多有一点点小感怀,将其化为漂亮的画卷与诗篇,仅此而已。
但这回不一样了。
被自己师父坑了,她的一切都是传承于那个人的,那么她学习的道是什么,她传承的道是什么,她的未来是什么?乃至于……她修行是为了什么?
琴棋书画本可炼心,是高雅的,是超脱的,可最终为什么会炼出一副那样的乾元?
丑恶得哪来一丝诗情画意,哪有半点流水清音?
继续精进下去,是不是自己将来也要变成那副模样?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导致对己道产生了质疑和困惑,故道心动摇,这种情况反而是道行越高越容易出问题。
没理念崩塌已经不错了,这很可能还是因为有他秦弈在身边做稻草的缘故。
怪不得她醒来就想与他亲热,看似急切热情。其实是心中惶惑难遣,与他缠绵反而能够短暂求个安宁。
如今已经腾云的秦弈,见识早就不是当初懵懂少年,稍一思量就理解了此时居云岫的情绪。
“师姐,你没有错过什么。”想到这里,秦弈谨慎回答:“师姐所爱者,无非世间之美。俗世凡妇固然见多了些世故,却更多的是在家长里短、妯娌纷争,而且……众生之苦,一言难尽,她们自己都未必愿意体会,你身在局外,应该庆幸。”
“她们该不会为了所谓大道,连自己孩子都不顾?”居云岫低声问:“你说这样的大道,证之何用?我们所求就是这样的冰冷之物么?”
“何出此言?”秦弈忽然笑道:“你所求的是所谓大道么?”
“嗯?”居云岫一时不解。修仙问道,求的不是大道是什么?
秦弈笑道:“你所求的本就是超然世外的生活,是倾诉心灵的琴曲,是描绘世间的画卷,是书写众生的书简。求得这些不就是了,管什么道呢?”
居云岫唇角有了些笑意:“那你呢?所求是什么?美人儿吗?”
秦弈尴尬地笑笑:“其实我不是太清楚我所求是什么,但我修仙肯定不是为了突破什么什么关隘,去证什么什么大道的,或者去求活得多长,永生不灭什么的……”
居云岫有些惊奇:“人们求道,一为长生,二为寻求大道所在。你二者都不求,修的什么仙?”
秦弈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阵子:“如果说我修行有目标的话,那一是为了身边人而需要力量,二是好奇感兴趣吧,想知道修下去会是怎样的。别的没什么执念,为了长生,为了证道,感觉活得不像个人。如果修到什么关卡就要抛弃人性,那就不修了呗,人一辈子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了……”
“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居云岫更惊奇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有两个引路人。”秦弈道:“一个说,也许一肚子胜负心很好笑,但那就是它,它才不要修得千人一面。它还说,看不顺眼就怼啊,掀桌子啊,不能念头通达活着干什么吃的……”
居云岫神色有些怪异。
这是个魔道修行者么?
秦弈续道:“我觉得它虽然经常有些很坏的想法,但它真是很鲜活的性情,亲疏很分明,当你自己人就不会害你,绝不是什么冰冷的大道。而且啊,它很厉害,肯定比乾元厉害,既然它都可以有感情有亲疏,区区乾元装什么逼、玩什么别情呢,沙雕一个。”
“区区乾元……”居云岫扑哧一笑:“这位……是你道基的真正恩师吧。他可能是无相之境,大象无形,他证的是本我。”
“无相?可能吧,不知道。”
“这位引路人让你有本我见性之念,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啊……你看了《南离人物志》,当然不仅看了国师秦弈传,应该看了武烈王李青麟本纪。”
居云岫怔了怔,那只是一介凡人,生命如流星短暂,居然是秦弈的仙道引路人?
是了……书中记载很快历历翻过眼前,居云岫很快了悟。
那是一个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考验,虽然有了动摇,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理想的年轻王子。
长生非吾愿,功业传青史。
那是一位英雄。
那场南离大火,是秦弈踏上仙道的初始,烙印在心中永不磨灭的画卷,影响说不定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可能会贯穿他整个仙路历程。
从某种角度说,那个王子死了,却以另一种形式永生。
所以秦弈会说,生命差不多够用就行了……看的是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居云岫没有去问“如果不够用呢,你会不会祈天延寿?”这样的话。
没那个必要,因为即使如此,那延寿也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不是为了长生而去,不是为了大道而去,那就不会为了这些而抛弃本我。
他不会是叶别情,这就足矣。强行设一个极端的拷问,并无意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初自己看书看到这里,并没有多大感触,可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自以为看尽书中人,实际得到了什么?
居云岫想了一阵子,她暂且没能想透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那种初醒之时要靠激情来忘却的惶惑倒也渐渐平静,没有了那种不安。
她身躯微动,再度缠了上去,昵声道:“我休息够了。”
清茶抱着膝盖坐在外面,很想吐槽。
你们这些修仙的,中场休息居然是论道!
秦弈表示同感,论什么道啊,直接合道多好!
帐内再度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师姐柔情似水,秦弈投鞭断流。
第二百八十一章 飞鸟离之
这几天的居云岫特别痴缠,几乎天天缠着秦弈。
秦弈起初乐在其中......
可几天之后终于发现了还是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的居云岫再也没有碰过琴,没有绘过画,没有看过书。除了缠着他秦弈,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而秦弈偶尔会打打坐,练练筋骨,甚至他都会练练笛曲,练练画艺,这都是很普通的修炼日常。拳不练手生,世人皆知的道理。
这种时候,往常会与他相和的居云岫,却是孤零零地坐在崖边,安静地看雪。
依然很有文艺气息,也还是一副避世出尘的山中高士感觉,但总是不对劲,往常的她不是这样的。
难道那天“中场休息”的开解完全无效?不应该啊,感觉那时候她确实平静了很多。
看着崖边居云岫的背影,秦弈正犹豫该不该直接问她,流苏在此时终于醒了。
秦弈心思暂且转移,神念问道:“怎样了棒棒?”
“大补。”流苏道:“晖阳之魂,还很笨,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他也不笨,只是贪与执一起,就蒙蔽了太多。”
“咦?”流苏有些惊奇:“你好像懂行了不少。”
秦弈往居云岫那边努努嘴:“这几天在考虑她的状态,想多了些。”
流苏看了居云岫的背影好一阵子,才道:“她这应当是一种破而后立的状态,该算是好事,脱离原先的惯性思维,重立己道,对于她目前的层面很合适,说不定将来大有所成。不过我觉得……”
“怎么?”
“她得走出去。”流苏道:“如果依然在这里,很难脱离固有的影响。一草一木都能让她陷入很多回忆,继而转为反感和躲避心理。这就是她现在呆头鹅一样坐在崖边看雪的原因。”
秦弈皱眉不语。
他觉得流苏应该是说中了,回忆,反感,以及躲避。还有……对这个所谓宗门的延续传承开始推拒,失去了原先的责任感。
流苏道:“她早晚要换个地方,长久在这里对她没有好处。最好是云游,她缺乏历练,正好补齐了。按理说她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不直接离开,多半是因为此时恋奸情热舍不得你吧……等激情稍稍冷却,应该就会提出来了。或者说,就算她依然不提,我建议你都要劝她出去走走。”
秦弈默然。
他知道居云岫会走,不需要劝。
早在经历这次事件之前,居云岫就多次流露过想要出去云游的想法,还说过留他坐镇之类的话。
如今遇上这样的状况,绝对会是她出游契机,不可能不想走。
“你为什么这么懂女人心?这个好像和修行没什么关系了吧?”
“看你这大猪蹄子跑多了,不需要吃猪肉。”
“……”
秦弈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到崖边的居云岫轻轻道:“秦弈……”
“啊?”
“你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实际该是那位棒灵苏醒了,在暗中交流是吗?”
狼牙棒跳了起来:“谁是棒……”
秦弈死死摁住狼牙棒,一个劲赔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居云岫却没与流苏较劲,甚至根本不问流苏来历,只是道:“你既有故友相伴,我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秦弈叹了口气:“这么直接吗?”
居云岫微微一笑:“你也想到了不是吗?”
秦弈道:“别留我坐镇什么的,要走一起走,你都不在了,谁爱呆这种地方。”
居云岫似在犹豫,流苏便道:“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那成了蜜月,互相迁就对方的去处,而不是随心历山河,重寻己道。于你而言,御敌有了晖阳在侧,再无自立成长之心……无论从哪方面看,除了可你让你们多腻在一起之外,对她对你都没什么好处。”
居云岫听不见流苏的传音,却看见秦弈沉默下去。
她便知道那个棒灵“教唆”了些什么,倒也不想问,便道:“我此去也不是一去不回,不过是修道者常规要进行的世间游历,我经历得太少,该是弥补之时。此处还是我的归宿,一定会回来的。”
秦弈道:“你还当此地是你归宿?”
“是。”居云岫道:“他总归是传道受业之师,饮水当思源,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真连琴棋书画传承都割舍。”
“唔……”
“事实上琴棋书画宗我也自己坐镇三百多年,上次你收入门的那些孩子,我也曾去点拨过,已经有人启蒙凤初了呢……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情感,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秦弈叹了口气:“你真要我帮你坐镇?我说句实话啊,替你短期留守还好说,长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并不需要你坐镇,我岂能误你?”居云岫忽然抬高了声音:“师叔,请现身一见。”
叹息声响起,棋痴愁眉苦脸地从山道走了上来。
居云岫淡淡道:“师叔棋算缜密,当知此时?”
“去吧去吧,老夫坐镇便是。”棋痴叹了口气:“我明知道师兄之意,没去帮你。事情到了这一步,见面有愧,也没脸再摆什么老资格的谱,玩什么诸事不问了。”
“师叔已是帮了的,当初算计了郑云逸的画卷。”居云岫低声道:“做了这一步,就是为了让师父的预估出现偏差,增加意外因素。师父谋局本就很多漏洞,意外越多,失败几率也就变大了。只不过师叔并不知道,秦弈本就带了一幅很要紧的画来,无论有没有这一步,秦弈早已涉足,变局早就已经在他身上。”
“老夫毕竟只是晖阳初期,本就算不尽的,更算不了秦弈,他身上……有点迷雾,看不分明。”棋痴笑笑:“不过至少这一步让你俩关系破局,老夫算是媒人?”
居云岫灿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是,此事真的谢谢师叔。”
秦弈在旁边听得很是无语,也不知道插什么话好。居云岫回归了一宗之主的智慧,他总觉得脱开恋爱脑的时候,居云岫其实该比叶别情更通透。
叶别情破不开的关,居云岫真可能可以。
居云岫将一份玉简递给棋痴:“这是画宗秘传,将来有一位叫京泽的画师前来,那才是我真正的首徒,烦请师叔代为授艺。”
棋痴道:“早知道了。”
居云岫终于转向秦弈,目光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阵,终于还是垂下头:“那幅画……”
秦弈摆摆手:“你带走。已知至少三个晖阳去闯,有武有道有琴画,配置好得很,这都一死两伤……我脑子没坑,不会这时候去找那秘密的。这画你带着,慢慢祭炼,说不定你证乾元的路都铺好在里面了。”
居云岫点点头,轻轻拥住他。
秦弈有点负气,两人分离。
和居云岫……这次是她要走。
虽然都还有重逢日,不是真分手,但仙道一别,谁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逢,这刚刚才开始,就这么没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卦辞。
飞鸟离之,竟应在此处。
可鸟倦飞而知还,会在何时?
居云岫看出他的郁闷,忽然促狭一笑:“要不……我留清茶陪你?”
秦弈吓了一跳,就见清茶一路跑了出来,气鼓鼓地叉腰道:“师父不许丢下我!”
“说着玩的,师父怎能丢下清茶?”居云岫伸手一招,一朵彩云安静地停在脚下。她携着清茶踏上云朵,最后深深地看了秦弈一眼,低声道:“珍重。”
清茶挥手:“师叔再见!”
这没心没肺的死茶叶,你看好像还松口气?秦弈挥手做了个丢石头的姿势,彩云已然自动飘离,越去越远,终于渺然不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 舍不得
秦弈看着空旷的天,心中有些迷茫。
师姐只是云游,带着清茶游历世间,不管什么缘由,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双宿双栖的隐居,人家想出去走走难道还不让了?
既没什么好阻止的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堂堂晖阳游历,担心也没必要。对应在现代也就是老婆出差,强行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才是脑子有坑。
但还是一时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原本师姐不在,此地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自己也可以走。有棋痴坐镇,此宗并不需要他负责。
但不知去哪里……好像也没地方可去啊……去什么目的地?
没有……
同样无目标云游?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游的。没有目的地,好歹也有个想法需求,不然那叫瞎逛不叫云游。
反而好像还是留在仙宫有点事做的样子,自己本来就可以继续在洞府修行,还没到动静转换的循环期。另外那接地气的宫主委以战堂,也是个信任,说走就走也不好看,起码要运作起来再说吧……
秦弈看向自己那个“过客峰”,颇为无语。搞了半天,说是过客的自己反而驻留,长留此地数百年的原主反而出门去了。
算了,至少现在没事,先去大乾看望一下无仙。
正要离开,棋痴拍拍他的肩膀:“贤侄,喝一杯?”
说着自己绕到崖边亭台,坐在石桌上,取了一壶酒示意了一下:“你自己有酒,我就不备酒具了。”
秦弈坐了过去,取出自己的诗酒飘零:“这里的酒具师叔不许乱用的,云岫的屋子师叔可不能住。”
“宗主是云岫,不是老夫,老夫只是代管,岂有占她屋子的道理?”棋痴举葫芦和他碰了一下:“倒是你……没有立刻也走掉,说明心里还是当自己是仙宫人?归属已经由云岫扩展到了仙宫。”
秦弈陪着喝了一口,叹道:“仙宫……不错的。起码宫主对我挺好,有几个同门也挺顺眼……”
“云岫早晚要出去的,现在不去,数年后也自然会去。”棋痴道:“无论是琴乐还是书画,都不是闭门造车的事情。在腾云之巅突破晖阳的阶段,本来是要长期踏足天下增长见闻,求得音乐书画感悟的,可她恰恰在那时接任职责,被拖在琴棋峰上。结果她惊才绝艳,硬生生自己突破晖阳,但同时也有了些缺失……说句最简单的,谁说书画只是留住美?也揭示丑恶。连这都偏颇的话,她能晖阳简直是奇迹。”
秦弈没好气道:“既是如此,当年师叔不挑担子,塞给云岫算什么事?”
“师兄传位,本就是传给云岫,你让我篡位还是怎么的?”
“……”
“当然,我也有私。有人挑了担子,我就可以不管事。想必云岫也告诉过你,她也想要有人挑担子,然后她做个太上长老不管事……”
秦弈哭笑不得:“好像是说过。”
“大家同此心,本宗就没有权欲者。别提权欲了,想做事的人都没有,包括叶师兄。要不然宫主在头疼什么,万道仙宫就这样,好不容易有个做鲶鱼的天机子,还分家了。”棋痴灌了口酒,悠悠道:“都是痴人,除自己痴迷之物外,别的都没有意义。师兄无情,岂不是也因为太痴?”
“……别替他洗。敢情仙宫痴人到了后面全是那鸟样?”
“说不定哦。”棋痴慢慢抿着酒:“至少我不替自己打包票。”
秦弈默然。
确实是邪道,天枢神阙看不上万道仙宫,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嫖赌这些表面邪门的事,而是根子不对路。但天枢神阙……明河有侠义与悲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当初自己还和那老道姑吵过架呢,那至少是天枢神阙外门前辈吧?
仙路求索,每人想法不同。想说什么志同道合的道友,何其难也。
之所以居云岫道侣难求,也有很大的因素是她本身就不是太痴的那种人,与仙宫属性稍微有点偏差。
他忽然问:“师叔求道,为了什么?”
“一是想探索棋道奥妙,二是……舍不得。”
“舍不得?”
棋痴笑笑:“舍不得一局残棋,舍不得下一场新局,舍不得无穷无尽的新局。只有无穷的生命,才能让我无尽地痴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这就是我们与传统仙道最大的差异,他们讲舍弃,我们却源于不舍。仙宫万道,共有核心在于,若都舍了,何须活着?你之所以和仙宫一定程度合上了拍子,也是源于此……你莫非舍得了云岫?”
秦弈抬头想了想,行了一礼:“谨受教。”
离开琴棋峰,秦弈想了想,去了趟吃喝嫖赌镇,本来想找尹一盅。
尹一盅不在,却意外看见那个做糕点的金师兄。见到秦弈出现,金师兄挥手道:“秦师弟你来得正好,地灵秘境里百馋果成熟了,西陵子说战堂有意组织开采?”
“是,我闭关之前和西陵子提过这么一嘴。”
“那敢情好,一定记得喊上兄弟。”
“那是一定的,战堂本来就有此意。”
“那好那好。”
秦弈便问:“你求道为了什么?”
“舍不得啊。”金师兄理所当然道:“百馋果几十年一熟,要是凡人一辈子只够吃一次?我才不舍不得呢……”
秦弈点点头:“尹师兄哪去了?”
“这里。”尹一盅从镇外回来:“被你坑得到处跑了一个月……找我有事?”
“嗯,也是问问,你求道为了什么?”
“舍不得啊。”尹一盅奇怪地看着他:“这么多酒,再给我一千年也品不完。哦,品完了我还想回味呢,死了怎么办?”
秦弈拱手一礼:“知道了。”
说罢腾云而去。
金胖子问尹一盅:“他干嘛?”
尹一盅笑笑:“访道,这本该是他第一天入仙宫到处参观时就该问的事,结果竟在一年之后忽然开始问。这家伙入仙宫,根本就是开后门。”
金胖子也是一笑:“还行吧,这后门开得……这家伙不赖。虽然人人骂他摘走了居云岫。”
“他不摘也轮不到你,多半是我。”
“你在想屁吃!”
秦弈腾云于天,问流苏:“棒棒,你求道为了什么?”
“我没求过道。”流苏道:“道是什么?照着自己喜欢的练就行了。”
“……”
“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该舍的舍,不想舍的就不舍,叽叽歪歪想太多就不是道了。如果说我修炼有个目标的话,那就是能揍人啊,我能欺负人,别人不能欺负我。哇哈哈哈……”
“可把你牛逼的。”
秦弈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天际。
本来还想问问公输鲁他们,被流苏这么一说,也没想再问了。
就那样吧……也许自己也是舍不得。舍不得青君舍不得云岫……
还舍不得一根臭屁的狼牙棒。
该他是个俗人,该他入仙宫。
在云端下眺,下方已是大乾境内。一路慢慢飞去,神念外放,依稀可见很多地方起了烽烟。
大乾义军四起,如火如荼。
他慢慢飞到了龙渊城,停在皇宫上方,神念下望,看见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盘膝坐在床头,体内竟已经有了点灵气氤氲。
李无仙,三周岁。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复返自然
秦弈重施故技,一个隐身术到了李无仙身边。
小女孩正在修行之中,不知道他的到来。秦弈略微感应了一下,颇为惊叹她真的入门了,练的也确实是自己临走之前留给她的基础口诀。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凤初,可确实已经有了灵气,和自己刚刚打基础那会儿差不多,距离正式启蒙、雏凤初鸣之时,很可能就是这次打坐完毕的事情,最多不过再过几次罢了。
她才三岁……秦弈本来根本没有奢望过她这时候能看懂口诀,甚至没有奢望过她这么快能感应玉佩,更别提照着口诀行功了,再大个三岁都未必可以……可她真的做到了,早慧到了这样的程度是神童啊!
应该就是今天的事……怪不得自己心中忽动,想要来看看她,仙道冥冥,确实有这样的感应关联。
这是真正的天才!
秦弈沉吟片刻,一指点在之前送给李无仙的玉佩上,给玉佩改造了些东西。
这个玉佩材质是仙家惯用的仙灵玉,兼容性、留存性都很强,且不易毁坏,惯常被用于做功法记录和传信之类的作用。早前明河送他指引去仙宫的玉简就是这种东西,郑父的“自传笔记”也是这种东西……
原先秦弈只是琴心之境,给玉佩注入的只是基础功法、道术,与一些祛病防灾的小伎俩。如今已经腾云,可以办到更多。
先是给玉佩加了一个被动型的防护术法,一旦遭受攻击会自动开启防护和反击。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无色界术法,只要李无仙带着它,就能有隐藏修行的效果,以免被人看出什么问题。
最后加了一丝神念感应,如果她遭受危险,自己能立刻惊悸警觉。
流苏道:“不传她造化金章?”
“她到时候可能更合适学别的吧,等她夯实两年基础,我再来看她。”
“说来也是,她未必愿意变条狗。”
秦弈无声地变成了一根狼牙棒。
正宗狼牙棒向他敲了下来,秦弈变的狼牙棒还手迎击。
有宫女睡眼惺忪地问:“什么声音……”
两个狼牙棒隐着身,一路打架离开了皇宫。
李无仙在打坐中睁开了眼睛,摸着脖子上挂的玉佩,似是有些惊奇,继而甜甜地笑了一下,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那边秦弈和流苏一路打架飞天,又去了寒门的酒肆走了走,本打算是看看老友,却发现酒肆关门了……
倒是没盘给别人,里面东西还是原样的。问问街坊,说是胖老板刚回乡省亲,才走两天呢。
回乡省亲?那不就是回妖城?
秦弈皱了皱眉,旋即释然。寒门化形之巅,突破凝丹的机会很大。白国凝丹之妖其实不多,鹰厉凝丹中期就是一人之下的大帅了,寒门显然也是一个颇强的战力。妖城如今开拓新秘地,想必没那么容易,用得上人才,不该把这么强的战力长期放外面,可以理解。
希望顺利吧。
秦弈再度腾云而起,回归仙宫。
“棒棒,师姐那朵彩云是什么情况,不像腾云本身的模样。”
“那朵云是个法宝,飞行类的。”
“能飞了为什么还要法宝?”
流苏鄙视道:“蠢如狗的问题,人能跑了为什么要骑马?”
“……”
“省事,省力,加速,防护。甚至有些大型法宝,如同飞在天空的车船,自身还能带有攻击性。”流苏道:“不过那个手帕是承担不起这个用途了,它飞得没你自己快,别提其他。”
“咦,按这么说,公输鲁他们搞这个应该不错?”
“应该可以,他们的工匠之术与法宝炼制结合起来,确实非常适合做这个。”
“你不早说,我要去巴结他们一下……”
“为什么要巴结?你战堂不征用,做战堂堂主干嘛?”
“棒棒。”秦弈诚恳道:“你变个小幽灵吧。”
“干嘛?”
“那样看着比较可爱一点,不那么讨打。”
“你知道什么样子最讨打吗?”
“不知道。”
流苏从戒指里飘了出来,“嘭”地变成了秦弈的模样。只不过是缩小版,而且是幽灵形态版。
秦弈:“……”
“是不是很想锤烂这张脸?”
“好像是。”
“这就证明这是最讨打的样子了对不对?”
“你是对的。”
大小两个秦弈并肩在天上飘了一阵子,秦弈才忽然醒悟:“你现在可以变成任意模样了?”
流苏自从可以显形,一直就三个形态。白玉小人模样,漂浮小幽灵模样,鬼脸模样,不是不想变其他模样,而是变成一种与它本体有异的形态需要耗费更多能量,维持还需要额外能量,实在没那个必要。
白玉小人多半是它本体的模样化形,太q了看不出本来样子,而且也没怎么持久过。只有小幽灵和鬼脸,那本是灵魂基础形态的两面,无需消耗。
这还是第一次见它变成其他模样,不但不怎么q,还挺持久的……
流苏“哼哼”两声:“那个叶什么的,魂力很强,不仅是晖阳三层的魂力本身,而且他原本的上限到了晖阳巅峰近乎乾元,这还有可供消化的余地。我这次醒来并没有消化完,也还需要继续闭关一段时间,没事最好不要吵我。”
“那好吧。”秦弈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万道仙宫,低声道:“好好做个一年半载的仙宫战堂堂主吧……你睡觉,师姐云游,我也该做点正事了。”
秦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想过,这随口一句一年半载,竟真的一晃就停不下,时间快得让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对于一个曾经觉得宅在村子一辈子不出门都可以的货色来说,沉下心来两点一线,上班战堂、下班修炼的生活状态太容易过去了……
而且确实之前的沉淀太少,突破太快,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沉积,否则对腾云修行不利。
流苏的灵魂状态亦然,这次的大补够它消化很久,也不知道再度出来会是什么层级。
这种安静稳定的修行状态下,若是没有一个特殊的引子打破,很可能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不知哪年哪月居云岫回来他还在。
然而一个身怀远古奇魂、得到过最神秘碎片、更兼桃花气运缠身的男人,想要永远这样安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三卷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已是经年(月票1500加更)
“嗖!”
一个巨大的骰子在天空旋转,赌系峰主杜平生漂浮空中,一群凝丹后期的异兽红了眼般朝他冲了过来,对身边的其他敌人恍若不见。
赌系秘术,强制赌斗契约。
秦弈觉得这玩意有点像某游戏的军团指挥官大招,还能对群体,超级好用……
不过对人的效果好像有点折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聪明,但秦弈觉得程程很聪明的啊,妖怪又不全是夜翎……
他没有多想,冲入异兽之中,狼牙棒搅起了漫天血雨。
“轰!”酒液混着烈火,遍地蔓延。
太极、龟甲,奇怪的数字九宫格遍布大地,九宫之中有奇怪的机械,各自开炮。
硝烟过后,一片狼藉,异兽死的死逃的逃,没了痕迹。
“堂主。”西陵子笑呵呵地取过一颗晶髓:“玉髓天晶,终于得到了。”
“给公输兄,这是仙宫大战舰的核心之用。”
“是。”
“等等,问问他们,答应给我们战堂的三艘架炮小飞艇搞好没,没搞好不给!”
“……是。”
“其他人分散找东西吧,这里好东西不少的,一群凝丹后期妖怪守着的呢……有危险立刻捏玉石做警报。”
“是。”
众人分散行事,已经很有条理。秦弈一屁股坐在一块岩石上看天。
这战堂堂主,一做就是一年了。
和之前入仙宫的时长都差不多了……
流苏睡睡醒醒不定时出来吵几架又睡觉,师姐没回来。秦弈没有别的事做,便把精力尽数放在战堂上。
金胖子要的百馋果早在第一次作战就取了,这已经是一年多来第十二次集体练兵,平均一个月一次。
来的早已不是地灵秘境,也不是仙宫其他秘境,而是从大欢喜寺那边继承的一个大秘境,档次颇高,仙宫所有弟子都是第一次来,却很信任秦弈的带领。
接连几番作战统筹,倒是和仙宫弟子打成了一片,连杜平生这么个赌系峰主都在他战堂统筹之下作战了好几次。
回首之前那一年,秦弈也觉得真的不太像一个仙宫弟子应有的模样,人都不认识几个,如严殿主吐槽的,心思都花师姐身上了吧……
这时候才像个样子,起码仙宫上下已经很少有不认识的人了,大部分喊得出名字,还知道修行特长。
他也从当初因为摘了居云岫这朵仙宫第一花而被人人喊打的阶段,变成了很受尊敬。
当然受尊敬,同生共死十几次,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连杜平生等老牌腾云都承过他的情。战堂自身更是壮大,除了西陵子等人都各有提升之外,还新加入了不少觉得打架有点意思的人……
目测将来有一定的可能往武痴方向转变。
秦弈个人收获当然也不小,他的实战进一步提升,尤其提升了很多团队配合的经验,以及应对各种不同秘境与特殊异兽的经验,有时候真的觉得眼界大开。
但修行提升却不算太大。
之前锻骨一层与腾云一层,如今分别也只有三层。
三层都还是刚刚突破不久的,距离能够冲击四层的关卡还有点远,预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把三层给填满他明明没有偷懒,不是在战斗就是在闭关,可一年来提升就只有这么点。
果然腾云之后,每提升一层都很艰难,不仅是突破每层的关卡开始变难,连每一层本身填满充实都比以前需要的能量多了太多。
怪不得明河当初在他面前二层破三层之时竟然冲关冲得走火入魔,这确实不像凤初琴心那样跟吃糖豆似的简单。
而他是仙武合丹,提升所需能量更大了许多,还要分别获取,也就更难。
不过秦弈如果像明河当初那样强行冲关,或许可以缩短这一年时长,但没什么必要就是了,稳扎稳打比较好。
然后要面对的就是三到四的中期大关,这又是一道很艰难的门槛。而三层填满比二层需要的能量还多一倍,到了九层要多少?
九层破晖阳关,又有多难?
由此可推,明河师父要求的百年,真的不是笑话。
应该说百年已经是刁难了才对……
世上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人,从初入腾云开始,一百年入晖阳的。
这是秦弈看仙宫典籍知道的……
没有任何人……
当然了,从秦弈开始修行到破腾云,也就只用了不足两年,这也是史上第一份,明河的师父是不会知道的。她家明河五六岁练到二十岁破腾云已经是天枢神阙欣喜不已的天才了,在史上也能排个前十的……
…………
整理战利品回到战堂,战堂外的广场上已经停了三辆小飞艇。
秦弈颇为欣喜地绕着转了一圈,这其实是奇技淫巧宗那边一贯都有的东西,只不过原先只供应他们本宗以及仙宫内库,这次被秦弈强叉着供应了三辆给战堂,而且还是改进了新款。
飞艇每辆都有小型客机大小,不过是船型,外观是只仙鹤模样,前方有鹤嘴,左右有鹤翼。大部分地方是半空的船板,能站不少人,只有一个舱,主控都在里面,约莫能住四五人。
船舷上有炮孔……不是普通的炮,全是腾云级的纯能量炮,很是凶残。
飞艇自身是个法宝,可以收起来放戒指的,祭出去直接撞人的威力都颇为生猛,作为防护之用都很强。
这是奇技淫巧宗与仙道相结合最典型的价值之一,当初秦弈一听说就流着口水打主意了,一年下来总算弄来了三辆。
“战堂公用两辆,我自己黑一辆,没问题吧?”他转头问西陵子。
西陵子义正辞严:“说什么黑呢?堂主就是我们宗主,宗门之物宗主一言可决,天经地义,谁能说事?”
不说宗主,以内殿堂口论,他还是监察使呢……谁能管他贪污。
秦弈左右看看,做贼似的收起了一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有点小老实,不太**得起来。
法宝的好处在于,它不是固定这么大,实际上放在戒指里都占不到一个大晶石的位置。
刚刚收起飞艇,外面传来破空声,熟悉的仙鹤来了。
这不是宫主分神的仙鹤,只是那只嘴碎傻鸟。
“秦弈在玩鸟呢?”
“……是,你给我玩玩,应个景。”
“我没空啊。仙宫下属的附属宗门和家族来了弟子演武考核,问你去不去看。”
“兴趣不大。”秦弈倒是想起一事:“曾经说过和蓬莱剑阁的比武呢?”
“哦,我们倒是发函咨询了,但蓬莱剑阁说,一年半前新得一天才,正在特训中,等那位学有所成再来领教。大约还要一年半,算是给那位三年时间吧。”
“做得真不地道……咦等等……”秦弈忽然直了直腰杆:“一年半前,新得一天才……叫什么名字?”
“据说姓李,他们说李师妹,应该是女的。”
“哦,等!我们等,到时候这场一定要通知我,我在天涯海角都要传信给我!”
仙鹤只以为是这位武痴性子发作,想和人家的天才较量一番,便也笑着应了。
正待离去,忽然山门警铃大作,白鹿长啸于天:“注意,有妖闯山!”
这还了得?
各峰之处流光乍起,各家宗主大佬都被惊动,先后破关而出。
身为战堂堂主的秦弈当仁不让,第一时间就飞到山门,举起狼牙棒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谁家妖怪这么牛逼,竟然来闯万道仙宫山门?
看清妖怪的样子,秦弈急刹车,狼牙棒扭腰拦了回去,对大佬们赔笑:“等、大家等等……诶诶墨大佬慢点,高抬贵手!那是我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翎求援
一条蛇抱着脑袋缩在树边,一群大佬围观着都无力吐槽。
“夜翎乖,来哥哥这。别怕,他们虽然长得丑,但不打人。”
众大佬:“……”
就看见那条蛇“嗖”地一下钻进了秦弈怀里,秦弈揉了揉它的脑袋,蛇原本带着惊恐的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仙宫弟子:“……”
有人悄悄道:“那是蛇吧?”
“本来我以为是蛇,现在看了不确定,说不定是一条菜花蛇被人插上了翅膀。”
“呃,秦弈……”仙鹤很是奇怪地打量着面前的蛇,又看了看秦弈:“你怎么会有个蛇妖怪妹妹?”
“我还有个仙鹤妖怪朋友呢!”秦弈直接顶了回去:“凭啥你是仙家灵禽,人家就是妖怪?”
仙鹤很是无语:“野性和仙性问题……你要养只兔子咱也不说啥了。”
“夜翎和兔子有区别吗?”
“呃……”
夜翎蛇信一吐。
仙鹤道:“你看它要发……”
夜翎:“rua!”
仙鹤:“狂性了……了……”
所有人傻了眼。
酒泉子墨武子棋痴三大佬转头就走。
“散了散了。”弟子们很快散了个精光。
什么鬼的妖怪闯山门,这明明是个宠物……
直到走了好远,还有人在挠头,不对啊,凝丹期的宠物?
醒悟快的豁然转头看秦弈,你是要向宫主养的晖阳巅峰狗看齐了吗?
可这么一转头,秦弈已经不见了。
仙宫山外,秦弈抱着夜翎放在树边,神色很是严峻:“出什么事了,竟让你近乎透支地抵达此处,变人形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夜翎喂了粒丹,夜翎略微调息了一阵,变回了小女孩模样。
秦弈眼睛也直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么久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萝莉型?初见的时候说是十二三岁,然后因为营养不良还是怎么的,看着更小一点。后来南离灭国时再见,当时也还是没变化,但那时候没太留心,毕竟时间差距并不算久。
现在又是一年半过去了!怎么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十五六岁姑娘了,怎么还是那么小?
坏事了,怕不会是因为凝丹时间太小,固形了?
就跟红孩儿一样永远的孩子型?
“哥哥……”夜翎调息完毕,终于开口打断了秦弈的发散思维,低声道:“师父受伤了,伤得很重……”
秦弈心中一凛。
程程……
“哥哥,妖城没有好的丹师,师父自己是最厉害的丹师,但她已经伤得没法动了……哥哥去帮帮她好不好……”
秦弈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炼丹了,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上忙的。”
这是实情。他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炼过丹,因为下属有专业丹师,仙宫内库和大欢喜寺缴获库藏的高级丹药都随便用,哪里还用自己苦哈哈去炼丹,已经颇为生疏了。程程可是万象大妖,这种伤势真的未必是自己能解决。
夜翎以为秦弈还在记恨当初被坑之事,拉着秦弈的衣角哀求道:“当时师父坑了我们但她还是回头救我们了……而且也是交易两讫,哥哥就当是个陌生人,去救一救好不好……”
秦弈倒是被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
何至于此。
他并不记恨程程。初始时当然愤恨过她的利用,但确实如夜翎所言交易两讫,有些气不平是人之常情,也谈不上记恨。再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早就慢慢淡去,他本来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就更是不会记在心里了。
还穿着人家手织青衫呢……
只不过是被利用过,相见总是尴尬难免,这种尴尬是互相的,不是他单方面的。再揉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吸引,那就更尴尬了。所以见面之时,直接对话都难出口,要通过夜翎做个传话道具,就是此意。
见夜翎焦虑的模样,他摇头笑道:“先跟我回仙宫一趟……”
夜翎焦急地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迅速道:“师父给的那粒延寿丹,耗费了她的心头血,折了她自己的寿的!”
秦弈的身躯骤然绷紧。
是这样吗?
那不是她普通血液,是折了寿的心头血……
当时鹰厉的愤怒掠过心头。
原来如此。
她一代妖王,本可以不要做到这些,不履行承诺又如何?非要折寿来履行……是为了……
他的手掌慢慢捏紧。
夜翎道:“师父不让我跟你说,我就要说,不说她就死了!”
“夜翎。”秦弈叹了口气:“你也太信不过哥哥了,哥哥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那你说回仙宫……”
“仙宫里有专业丹师,修行不怎样但是前代高档次记录很多,个个滚瓜烂熟。而且仙宫的资源是在神州广为交易所得,必然要比僻处谷底的妖城充足无数倍。你跟我回去,把程程的情况说清楚,需要炼什么丹来治疗,此丹要用到什么材料,准备齐全了再去。急吼吼的去,临时缺了什么又回来拿?”
夜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就知道哥哥不会那么狠心。”
“屁,你都把我当冷血蛇看待了。”
“没有啦没有啦,我只是一时情急……师父真的伤得很厉害……再说蛇也不冷血啊,哥哥摸摸,我是热的……”
“行了,知道你关心则乱。”
一边说着,秦弈已经抱起夜翎炮弹般射往战堂。
感受到秦弈的速度,夜翎有些震惊。
这锻骨的暴烈飞行……不比她慢啊!
一则体现了秦弈的修行超出她和程程的想象,二则……哥哥的内心,也很焦虑吧……
咨询西陵子等人并没有什么结果。倒不是西陵子等人水平差,而是因为通过描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之类的根本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怎样的伤。
最终秦弈只能选择把每种较为难寻的药材都带了一份,打算到了现场再让流苏看看。
然后回洞府取了东西,向棋痴告辞。
棋痴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横断裂谷,很复杂,你知道么?”
“知道。”
“这个给你。”
秦弈接过一看,又是一对黑白子。
“不会又是阴阳迷吧?”
“这是弃子,黑白各一次。”棋痴淡淡道:“我们和谋宗有很多近似点,但弃子不是诈死用的。它们能给你替一次伤害,以求争取更大优势,单纯为了替死……无效。”
秦弈行了一礼:“已经是极强的保命之物了,谢过师叔。”
“去吧,但要记得,你现在或许可以轻易飞越裂谷,但是裂谷对面不要去,无论如何都不要去。倒不是说特别强,而是特别麻烦。”
“是,记住了。此番也不会有那闲工夫的。”
离开仙宫,夜翎很是期待地变回了蛇形:“哥哥上来,我带你回去。”
“你来时都快脱力了,去时还想背我,想累死自己?”
“不然怎么办嘛,哥哥那种锻骨飞行不可久,腾云太慢……呃?”
只见“嘭”地一声,面前出现一艘飞艇。
感受着这个法宝腾云巅峰级的法力,和明显具备专业飞行的功效,夜翎眼睛都直了。
她忽然有点担忧,好像自己唯一的用处都没了的样子……哥哥这入的是什么宗门啊,感觉怎么比她这个做“太子”的还要财大气粗不知多少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