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答辩
繁忙的军校学习，被再次加上了成倍的压力，萧辰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
当许三多破天荒写信给他，告诉他高城已经调往师侦营当副营长，而他在孤独的看守中申请成为士官，萧辰只能在繁忙的学业中回信：
“如果你觉得，睡觉的时候梦见了连部的热闹，睁眼后却发现只是一个人，那恭喜你。你感受到了自己经常经历，却不知道为何的东西，它叫孤独。”
“学会在孤独中坚韧地活着，你会发现，世界不是绕着你转的，但你可以推着它转。”
到底怎么转的，许三多也闹不明白。
他只是觉得萧辰给他的这封短信中，有一种说不来的东西。这比他看那本卷了边的《鲁滨逊漂流记》还有感觉，往常他看书的时候，都在羡慕这个外国人能一个人活。
可是今天他读萧辰的信，发现一个人确实可以活，而且应该可以活得更出彩。
他想起了草原上的五班，那条自己修的路，不知道成才他们会不会在路边再种上别的花草。
而在许三多陷入对人生的长考时，萧辰终于迎来了专属于他的毕业答辩。
“各位教员好，我今天答辩的题目是网电空间的防御和进攻初探。”
萧辰要提前毕业的消息，早在他增加学习课程的时候就广为人知了。今天正好是周末。提干培训班所有人都来到这间僻静的电教室，坐在五名教员组成的导师团后，颇为期待地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萧辰。
众所周知，萧辰在短短一年半时间内，于计算机网络安全和软件编程方面取得了相当大的成绩。
只是他今天所说的这个网点空间，有点似是而非的意思。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这是一个亟待解释的新名词。
“网电空间，这是我自己创造的一个名词。”
……
“在固有的认知当中，我们都将网电指挥的范畴局限于网络和电磁的交集。然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我认为，它将涵盖两者的并集。”
“一枚挂载的反坦克导弹导引头的制导活动，是导弹针对目标的独立电磁活动，并没有跟地面操作人员的计算机及其连接的网络终端形成融合。”
“可是通过互联网入侵，我们可以通过该终端侵入转发导弹遥控遥测信号的卫星，拦截瞄准系统回传的目标影像，进而对该导弹的活动进行监视。”
“在这个活动过程中，我们找到了网络和电磁的节点。在未来战争中，这样并集活动将大幅度增加，如果我们将网络和电磁技术单独割裂开来，势必会对更高效的军事活动缺乏足够的认知。”
萧辰提出了一个很大的概念，大到一场单独的毕业答辩根本说不清楚里头的门道。所以萧辰只是选择了几个部分，用假设的敌情，用当前的技术手段可以实现的方式，对自己的构想进行了部分完善。
坐在台下的五位教员，是专门邀请来的，他们当中甚至还有两院院士。
萧辰的开题报告早在两个月前就让这几位教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鉴于学院对提干班的培养模式，萧辰并没有直接的导师，所以直至今天，他们才看到了萧辰毕业论文的全貌。
对于这场答辩，学校并没有时间限制。
萧辰足足讲述了一个小时，才将其讲述清楚。
中间并没有任何废话，纯粹是因为内容过于庞大，不得不对某些概念进行详细的解释。
讲解完毕的萧辰站在讲台上，静静等候教员们提问。
“萧辰学员，你对网电空间的定义非常新颖。我想问你，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萧辰提出的网电空间的概念，涉及到了社学会的问题。对于一名长期从事于理工科学习的学员来说，能够将这个问题解释的这么清楚，教员们觉得有必要了解其中的原因。
萧辰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太复杂，只是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有人介绍加拿大作家威廉吉布森的小说《神经漫游者》。我虽然未能阅读全文，但通过网民对其的概述，触动了我的思想。”
“赛博空间？”
其中一位科学院院士笑着点头，那本书他看过。难怪萧辰这个网电空间的定义如此熟悉。
不过相较于国外对赛博空间的认知，萧辰这个网电空间的提法反倒是更加明确和宏观。电磁技术和网络技术的融合应用，确实是未来军事科技发展的重要方向。
萧辰还以笑容，等候这位院士的提问。而在五位教员身后坐着的提干班学员们此时已经完全压制不住内心的惊叹，萧辰的见识，简直比他们超出太远了。
“你在文章中说，虽然在过去几场民间发动的网络战中中国具有相当不错的表现，但从网络空间层面，我们始终处于弱势的一方，而且将继续弱势下去。你能明确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是一位军事外交学教员提出的，计算机不是他的专业，所以对于“弱势”这种字眼非常敏感的他问出了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其实很好解释，全世界的根服务器，没有一个在中国。这是先天上的弱势。而在网络技术领域，我们的人才数量和技术层面，都远不如别人。”
应对着教员们来自各方面的问题，萧辰的这场答辩足足持续了一个下午。
当最后一个问题由另一位科学院院士问过之后，一旁等候了许久的指导员刘景明终于宣布答辩就此结束。
至于萧辰的答辩结果，将会在三天之后进行公示。
目送这五位教员离开后，萧辰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说他在这所学校汲取的知识，在这场答辩中被逼问的淋漓尽致。也索性此前学习了那么多额外的东西，不然想要满足这五位教员的好奇心，还真是有些困难。
看着精神放松到极点的萧辰，刘景明嘴角含笑走到他身边：
“好了，萧辰，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三天后答辩成绩公布，你就会接受新的任务，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137章 再见袁朗
“您说什么？”
听到刘景明交给他的人物，萧辰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才，当他从这位指导员手里接过毕业证书后，刘景明居然告诉他，呆会儿就有人来接自己。
“指导员，按照规定，我此刻应该跟老部队联系。就算钢七连被改编了，可702团还在呀。我的去留难道不是应该由团部决定吗？”
想想自己肩膀上依旧是红底黄边，再想想赵昊到现在绩点确认无疑比自己低好几分，却即将参加全**校学员创新能力大赛，回来妥妥的优秀学员。
这老部队也保不住，优秀学员也捞不着。
莫名其妙冒出来个任务，不仅将自己的全套计划打乱，更是连半点理由都没有。
说不憋屈，那是假话。
刘景明能够从萧辰的话里头感觉到情绪，他非常理解萧辰。但是作为上级，却不能不好好敲打他：
“既然是命令，就要无条件服从。你的老部队那边应该早就有相应的通知了，如果你还有疑义，可以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后提出意见，在我这里闹情绪，没用。”
萧辰还能说什么。
连刘景明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下达的通知，要让他接受什么样的命令，这么说来，自己接下来岂不是前途未卜了？
想想还守在钢七连的许三多，萧辰莫名其妙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了，也只是同病相怜罢了，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孤单。
萧辰有过最坏的打算，最坏最坏，也就到去草原驻训场，替成才的班。
当然了，更坏的也有，比如到生产基地养猪以前高城老拿这事儿吓自己，但自从在军校学习了这一年半，中途回了一趟钢七连之后，萧辰忽然觉得，要是将养猪这件事情搞出花来，也是一种本事。
刘静明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想起，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刘景明便放下电话，看着还在思考的萧辰，非常正式地通知道：
“体育馆门口，有人要见你。赶紧过去。”
刘景明的声音不容置疑，被打断了思考的萧辰只能乖乖转身走出办公室，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憋屈跑步前往。
体育馆，这个地方萧辰上了一年半学，还没正式来过几次。
他们的训练大部分都集中在训练场上，根本没时间跟正常学员抢占教学资源。全日制的学员们此时正在上课时间，所以萧辰大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等待他的身影。
不过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袁朗？
他怎么来了？
这个死老a居然主动找上门，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难道是让自己跟吴哲那样被直接挑进去？
“来了？”
“来了，听说你找我？”
听萧辰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袁朗没好气地抬抬脚，作势要踢萧辰屁股。
“你是不是这会儿很得意，让一个死老a的中校来找你，八成是有什么大好事等着你。恭喜你，想法很正确。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去的。”
看着萧辰嘴角露出笑容，袁朗用一种近乎夸张的表情，模仿着他猜测的萧辰此前的心理活动：
“搞什么，我要回老部队，我要当排长，我要当军官。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命令？”
收起张牙舞爪，袁朗痞气十足地冲萧辰抬抬下巴：“是不是？”
猜的是**不离十，就是这个模仿吧，委实有些气人。这站在面前的要不是个首长，萧辰真想上去给他一脚。损人损得这么干净彻底的，萧辰见过的人里头，袁朗是独一份。
“首长，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样让人很想打你？嗯，前提是打得过的话。”
袁朗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很有个性。”
看似亲热地搂着萧辰的肩膀，实则膝盖上一个小动作，瞬间让萧辰感受到了什么叫疼痛：
“不过嘴越来越欠收拾了，下次见你还这样，我先打你一顿。行了，滚回去收拾东西，二十分钟后，还在这里集合。”
“是。”
先不管袁朗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萧辰匆匆跑回宿舍，将早就收拾好的物品拎在手上，在桌上留下一张道别的纸条，匆匆跑到值班室，给自己的老部队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情况。
702团，团长办公室。
王庆瑞刚恼怒地送走那个难缠的家伙，团部的值班干部就打报告进来，一脸急匆匆的样子让这位团长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训斥道：
“你看你么子样子，慌么子，天又塌不下来。”
“团长，不是，咱们的人被人半路截胡了。”
什么？
王庆瑞刚要坐着点根烟，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听到这种事情，顿时忍不住站起来，声音都太高了八度：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是萧辰，他刚才说，去年演习被他们连俘虏的那个中校，今天到国防科大去接他了。而且他们学校居然也同意了，您说这可怎么办？”
团里去年总共就出去那么几个提干的，还指望着一顿改编之后，回来能给702带来新气象呢。
结果居然被人给劫了。
这值班干部心里都有些想要骂娘，你说这国防科大是怎么搞的，基本的提干培训去向分配原则都不懂吗？简直枉为军中清华。长此以往，谁还敢将自己单位的好兵送到那里去。
王庆瑞也想要骂娘。
可是被他硬生生给忍住了。
刚才铁路交给他的那些人员材料中就有萧辰的名字，本来以为萧辰远在星城，到时候他完全可以以跟学校交涉失败为理由将萧辰留下来。
没想到这群死老a居然还搞了这么一手阴招。
自己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拒绝铁路的，哪怕师部的命令也不行。
“罢了，他们要抢，就让他们抢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702团出来的兵，到底能不能进他们的法眼。”
王庆瑞将刚吸了半截的烟狠狠摁在烟灰缸内。
值班干部看着团长这幅模样，心里暗暗发憷。自己团长，心里又窝了好大一团火啊。
第138章 坐着飞机回师部
“这老a的水准，确实比老步要高啊。”
载着袁朗和萧辰的车辆并没有向萧辰已知的任何交通站点行驶，开出市区后，直接来到一处训练基地，袁朗与对方简单招呼几句，便将萧辰带到了一处停机坪。
看着面前这架单旋翼直九，萧辰已然明白自己将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在702团，甚至在t师，这东西都是作为战略支援用的。
任何想要坐着这东西上天的想法都是做梦，可是如今萧辰面对的情况就是，老a为了赶时间，拿它当交通工具。
袁朗依旧带着痞子一样的笑容：“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恨得牙痒痒，一口一个死老a，却依然挤尖了脑袋想要进老a。”
似乎觉得在萧辰这个兵面前这样说话一点也不好笑，袁朗到底还是收起了这种调侃，很深沉地说道：
“作为一支快速机动部队，老a的任何时间都是宝贵的。我们的使命是战争来临之前就要到达战场，争分夺秒这个观念，要渗透到日常生活训练的每一个细节里。”
萧辰似懂非懂。
特种部队的职能在后世被吹到了天上，可是没有真正进行过特种作战训练，并执行过任务的人，是不明白其中玄奥的。
他只能跟随袁朗踏上这架从来没有坐过的飞机。
当身体和引力进行过一番短暂的较劲后，飞机开始向未明的方向飞行。
去哪里，到现在萧辰也没有问。
袁朗并没有打算将这份沉默继续下去，虽然直升机上有点吵。
“你难道就不好奇，自己到底被送到哪里？”
萧辰摇摇头，现在对他说这些话，完全没有意义：
“除非重新冒出一个钢七连，不然到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
袁朗似笑非笑，他能从萧辰的话里听到这个还没来得及授衔的学员兵的心情除了最熟悉的钢七连，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是一片需要去开辟的战场。
“行了啊，别抒情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是要送你去你的老部队。怎么样，满意了吧？”
萧辰有些不相信。
这大老远的，就为了让自己早早地回去？别的不说，对得起这上千公里的油钱？
看萧辰眼睛里露出那种震撼和不可置信的目光，袁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小子快两年不见，怎么感觉被许三多给传染了，傻里傻气的。”
“行了，不逗你了。老实说，老a要招人，你是备选之一。这次带你回去，先让你跟老部队叙叙交情，顺便跟我去见个人，然后等待下星期正是选拔。”
果然，袁朗这次来还真是干这事的。
萧辰虽然感觉自己的价值被人认同了，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下次钢七连的聚会，将是一场老连长带着老班长，吊打一群老兵的盛宴。
“所以，这事儿咱们团长也知道了？”
“你团长要是不点头，我敢私下捞人么？老a也是陆军，不能把兄弟部队都得罪光了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朗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甚至于萧辰斜睨一眼，只看到他嘿嘿地笑着。
老a确实没把兄弟部队都得罪光，那是归功于每年的演习只能安排那么多场次。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这些家伙的精力再充沛一点，每个团都跟他们搞一次演习，得罪光了绝对是早晚的事。
战略层面固然这是催人进步，可感情上，就老a那些阴损的招数，谁不是恨的牙痒痒。
当飞机落到t师，袁朗表现的很通情达理：“你们师，今天集团军大比武最后一天，钢七连的尖子都在这里，连你们连长高城都在，要不要去看看？”
萧辰雀跃了。
钢七连被拆的七零八落，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去向。
萧辰本以为想要见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很难，哪怕是下星期举行的选拔中都不见得能看见多少。
但大比武不一样，钢七连肯定能来很多人。
“记住了啊，过去之后，不该说的别说。明白了没有？”
老a的存在，还是要保证一贯的神秘。就连下星期的选拔，都被冠以军事竞赛的名义。他们的番号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更不用说选拔本身就是一件机密。
萧辰点点头，径直往师部训练场跑过去。
执勤岗哨是新兵，完全不认识萧辰这位当初创下记录的军校学员，只是看他能够清晰地说出一些这几天他如雷贯耳的比武尖子的名字，这才放下警惕，前去值班室打电话。
高城正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红花油揣兜里，准备去比武场上看看师侦营一帮兔崽子怎么样，电话却忽然响起：
“高副营长，门口有名叫萧辰的学员兵来找您。”
萧辰？这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高城很惊喜，也很意外。按照时间推算，萧辰这个时候应该进入最紧张的毕业准备阶段。他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但好像也不太对，这学院在学校出事，会第一时间通报老部队。
自从离开钢七连，他可是每天都盯着老七连每个人的情况呢。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高城匆匆来到师部门口，正好看到萧辰笑嘻嘻地看着他：
“连长，不，现在是高副营长了，我回来了。”
抬手回礼的瞬间，高城直接抬腿在萧辰屁股左侧踢了一脚：
“挤兑我是吧？啊。你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还知道损人了。军校还教这玩意？”
萧辰硬生生接了这一脚，虽然还是那么疼，但心里忽然就觉得，这是熟悉的钢七连的感觉。
听着高城训斥他，咧开嘴笑道：“这不许三多说您高升了么，而且现在都是少校了，再怎么说也是喜事一件，我总不能不恭喜一下吧。”
“你小子。”
高城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随即问道：
“你这个不对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辰写信的时候，告诉他学业繁重，暑假和第二个寒假都没有回来的时间。高城知道军校课业繁重到了什么程度，但非常理解萧辰的处境。
所以到现在高城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39章 兽医，该上岗了
听到萧辰居然提前毕业，高城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伍六一甘小宁等人在师部内网的消息，就连许三多都看到了一次，唯独萧辰，一直跟他写信，可回信都是匆匆的三言两语。
高城还以为这小子到了军校，慢慢地就忘了自己是钢七连的人了。
“好，好事，今晚我不值班，你也先别回去，咱俩好好喝一杯。”
提前毕业呀，说出去师部估计都要沸腾了。
但那又怎么样，这是钢七连出来的兵。
提及钢七连，高城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很快振作精神，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正好今天全军大比武，老七连的人来了一大半，咱们去看看。”
说完之后，直接拽着萧辰就往前走，恨不得脚底下装个风火轮，好让速度更快一些。
萧辰还会第一次见连长这么风风火火的，一年不见，连长确实有了很多变化。可是这样的连长，忽然就让人觉得还是钢七连那个样子。
萧辰匆匆跟上高城的脚步。
来到赛场，萧辰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执勤的许三多。
钢七连如今仅剩的这颗独苗，无法参加比赛，只能大材小用安排在这里。这一刻，高城和萧辰两个人同时有些沉默了。
曾经在比武场上叱咤风云的钢七连，如今连参赛员额都没有。英雄迟暮的悲凉，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看着许三多像一只工蚁一样顽强地执行着份内的每一件工作，看着他没有了任务之后迷茫地站在那里，远远看着赛场。
“走吧，过去看看。”
高城到底还是忍受不了这种悲凉，所以他决定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帐篷搭就的休息场地内，高城叫住了许三多。
许三多忽然就开心了起来，他不仅看到了高城，也看到了萧辰。
这两个前年陪他一起过年的人，今天终于又凑到了一起。不知为什么，许三多感觉就是想笑。
高城批评着许三多就拿了一个卫生标兵，可是许三多依旧笑着。
直到伍六一从四百米障碍的赛场上下来，三个人才停止了这种纯粹由笑容和絮叨构成的叙旧。
“伍六一，怎么回事？刚我看到了，跑个四百米障碍就把自己给摔了，你这身体还能不能爱惜点？你还年轻呢，现在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办？”
看到这个曾经钢七连的训练尖子，高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直到伍六一说，钢七连的人，到哪都是尖子，可是，尖子不好当。
高城沉默了。
不止伍六一一个人在透支未来，他，许三多，甘小宁……哪一个不是？
就连身边这个还是学员兵的家伙，不也在透支着未来吗？
提前毕业固然能让自己开心的不得了，可是军校课业那么繁重，四个学期的课程三个学期就完成，背后的艰辛只是萧辰这家伙不说罢了。
高城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不想跟这几个混蛋呆在一起了。
“萧辰，给他揉揉。你这个兽医的本事也该露露了。”
从兜里掏出红花油，信手扔到萧辰怀里，高城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留给三个兵的，是他萧索却故作大方的背影。
连长走了，伍六一也松了口气。离开七连已经一年多了，可是每次遇到连长的时候，伍六一都觉得有点怂。
“唉，萧辰，连长都是少校了，你小子怎么还是个学员兵？好歹来个一毛二给大家伙瞧瞧，回去咱吹牛也有资本啊。”
老朋友不见，伍六一嘿嘿笑着，冲萧辰打趣。
许三多跟他说过萧辰寒假回来的事儿。
是否跟七连有深厚的感情，如今成了老七连的人辨别能否交心的一个重要标准。萧辰是个好样的，至少在连长和许三多最低谷的时候，只有萧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还有别的人，比起萧辰来，差远了。
萧辰一边掀开伍六一的上衣，将涂了红花油的手使劲按在伍六一腰间，一边有些无奈地说道：
“还没到点呢，提前毕业，授衔的事情要等到了新单位才落实。我说伍班长，你这老胳膊老腿，出了七连就不能找人给你按按？你看这骨头，按着咔咔响。我都怕一个不小心给你按折了。”
钢七连除了连长和史今，可能也就萧辰敢这么跟伍六一说话了。
伍六一嘿嘿笑着：
“出了七连，哪还能找着你这么精明的大夫。”
“得了，连长都说了，我就一兽医。你这腰不行，回去得经常找人给你按。还有腿部肌肉，绷太紧了。唉，我说，当着战友的面你绷这么紧干嘛，放松放松。弦绷太紧了，会断的，你个老小子不会想搞个工伤让部队给你养老吧。”
萧辰可劲地奚落着伍六一。
这个脾气硬得跟块铁一样的家伙，今天却只剩下嘿嘿笑。
“哪能呢，我才二十四岁，老什么老。就算养老，我也自己养自己。靠军队靠国家，咱丢不起这个人。”
“那你还绷个锤子，知道什么叫一张一弛不？这种休息的时候你就给我放松咯，最好松成一根面条。再放松……”
得，就这点功夫，愣是给哄睡着了。
萧辰也是欲哭无泪，自己这是按摩，不是催眠。刚才自己说的是身体调理，不是摇篮曲。
“伍班长太累了，他参加了好几个项目，都想争第一的。”
许三多小声跟萧辰解释：
“他跟我说，要拿个名次去给机一连当见面礼。”
看着熟睡的伍六一，萧辰无奈地摇摇头。钢七连散了，钢七连的争强好斗却一点没变。他不是要给机一连送什么见面礼，只怕是想告诉机一连，钢七连的兵，只有尖子，没有孬种。
“行了，我再揉两下就停了。他的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到点了记得叫他起来。”
许三多眨巴着眼睛，冲萧辰点了点头。看着伍六一趴在地上的身影，许三多忽然想起自己在钢七连的生活。
也许，大家都一样，无论身边人多还是人少，七连散了，就都多了一点孤独。
第140章 考核
伍六一的最后比赛，钢七连来的所有人都到场了。
加油，助威，一切都跟在钢七连一样。
可是，再也回不到钢七连了。
袁朗从送他来这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萧辰跟高城喝了一场酒之后，便匆匆赶回团部，向王庆瑞报到。
已然知晓萧辰很有可能要离开，王庆瑞索性没有立刻给萧辰安排工作，只是让他跟许三多暂时住在一起，直至某一天早晨，两人于天色未明之时，便早早穿好作训服，踏上前来接送的军车。
军车一辆一辆，开到一片伪装网覆盖下的军用车辆和帐篷前。
王庆瑞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这里，他已经等了很久。
站在他身边的，就是那个让他恼怒了很多天的铁路。
跳下车的官兵们自发列队，在袁朗走出来向他们敬礼的时候，一名军官下意识地口令：“立正，敬礼。”
袁朗的笑容似乎很和善，可是早就知道什么情况的萧辰到底如何也开心不起来。这场考核的胜利者只有三个，真不知道，最后自己能不能成为其中一个。
一份野战口粮，一只信号枪。
额定的配发物品送到每个人手上，萧辰默默地将其装进背囊。
选择武器的时候，萧辰捞起了一把88狙，又装上一把92手枪，最后还将测距仪，风速仪，温度计等狙击小组必须携带的装备统统带上。
负责发放装备的士兵已经忍不住提醒萧辰：
“同志，你的这些装备，长行军负担很重的。”
萧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是一场对侦察兵来说近乎战争的考核。
四面八方的追兵围追堵截，还必须在时限内观察清楚目标的火力配置，并且赶到集结地点。
在这种严酷的考核环境下，老七连组成的队伍中只有一个成才是不够的。
伍六一也有些好奇，他选择的武器是机枪。比起其他人，他的负重比别人更多一点。很显然，伍六一同样想到了跟老七连的人一起配合，不然他拿突击步枪，负重显然要轻不少。
“萧辰，你小子练过狙击步枪吗？拿这个又沉。枪不顺手，会死人的。”
萧辰当然清楚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笑了笑。
在钢七连没练过的东西，在学校却练过。提干班为了战术演练，萧辰从一开始就充当狙击手，这东西练到出神入化不敢说，但至少发挥其性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放心吧，到时候一起，保准让你惊掉大牙。”
“我等着。”
伍六一乐呵呵地笑着，萧辰以前打步枪的时候就很厉害，现在能打狙击枪，自然不会赖到哪里去。
这样一想，钢七连似乎战斗力还是这些参选单位的士兵里头最强的。
登车，老七连大部分人都在这里。
上周在集团军比武赛场上没叙完的旧，此时正好被拉出来。
“唉，萧辰，军校好不好玩？”
甘小宁早上没吃，此时正准备掏出备用口粮塞几口，萧辰在军校的故事自然是最好的下饭菜。
“阿甘，嘴别馋。两天两夜，时间长着呢。那伙人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一切都做最坏打算。钢七连的人，要战斗到最后的。”
伍六一说话甘小宁可能还不会听，但萧辰现在这么说，甘小宁就不得不审视一下了。
连长那天都说了，萧辰这小子回到单位肯定跑不了的一毛二。
对这种未来军官，甘小宁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那会儿袁朗在萧辰脸上特意多看了几下，甘小宁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呢。
钢七连，听到这个名字，一切似乎都变得神圣了起来。
连长不在这里，萧辰就是说话最顶用的。甘小宁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里的备用口粮，将刚刚泛起的口水死命往肚子里咽，到底还是将那袋单薄的口粮放进了口袋。
一群人说这话，却有意无意将成才排除在外。
捣鼓瞄准镜已经很久的成才再也忍不住：“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爽快点，联合行动。我会对你们有用的。”
成才很清楚钢七连的人和其他人的差距，有这样一群战友配合，成功的几率可能更大些。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荒凉的五班了，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车厢内沉默了一阵子，让发动机的轰鸣放肆喧嚣着。
成才对钢七连的背叛，让他们到现在心里还扎着一根刺。当成才说出那种权衡利弊的话来的时候，他们心中尤其愤怒。
甘小宁，伍六一，许三多，很多人，都同时看着萧辰。
这个被连长经常开玩笑说要抢他的班夺他的权的家伙，此时就是钢七连的主心骨。他的话，就代表着所有人的意见，哪怕，事实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对成才的成见。
“钢七连欢迎你回来，还是那句话，不抛弃，也不放弃。”
成才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是他一直不服气的萧辰，代表钢七连的所有人说出这句话。
而且，是用他一直逃避的高连长的口吻，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恍然间成才似乎从萧辰身上看到了高连长的影子，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看了看许三多，闭上嘴，微微点了点头。
“即将进入战区，做好战斗准备……”
与此同时，驾驶室传来通知，让车厢内所有人精神猛地一绷。
萧辰拉上枪栓，没有半点犹豫，对车厢内所有人说道：
“下车后立即寻找地方隐蔽，谨防他们袭击。后续下车的人，计算好位置，速度快点别磨蹭。清楚了吗？马小帅，我们第一次见，但我希望，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跟前面五千个一样，都是好样的。”
“是。”
车忽然停了下来，驾驶室内传出倒计时的声音。
当数字一灌入车厢内所有乘员的耳朵时，萧辰与驾驶室的口令完全同步：
“下车，战斗。”
钢七连的战士一个一个跳下车，在别人还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迅速找到隐蔽位置进行警戒。
风，悠然吹起。
第141章 逃窜
三点，五点，八点，子弹从不同的方向攒射，其他几辆车上磨磨蹭蹭下车的士兵第一时间被命中激光光标，惨烈的烟雾升腾中，传来急促的戒备和还击口令。
“是重武器，不要硬扛，伍六一，成才，火力掩护，其他人，迅速向反方向撤退。”
萧辰在瞄准镜里看到空包弹的焰火，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的同时，向身边钢七连的战友们下达着命令。
从车上就达成的一致，此时此刻，他们还是钢七连。
不是散兵游勇，是一个有组织有配合的战斗小组。
许三多拽着还想打一枪的马小帅，甘小宁在两人身后掩护，钢七连的十多名战士在很多人还在准备死磕的时候，直接选择撤退。
枪声大作，两方混战的结果就是参与考核的人眨眼间就退出了十好几个。感觉态势不对头的萧辰冲伍六一和成才做出交叉掩护后撤的手势，三个人迅速向许三多他们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身后，师侦营的官兵已然从茂密的树林中窜出来，直接用强大的火力将剩余还在负隅顽抗的士兵送回老家。
师侦营和老a的人手并不只是局限于一处密林，他们在广阔的一百公里直径的演练范围内，都安排着火力。
许三多他们撤退的过程中，依旧有六个人被咬上，最终他们只能隐藏在一处干涸的河道内。
在伍六一的火力掩护下，成才狙掉了不远处山包上的狙击手，三个人顺势跳进河道，与许三多等人汇合一处。
“师侦营，还有老a，哪个都只会比咱们好不会比咱们差。接下来的行动小心点，如果跟不上大部队，就自行组织前进。现在咱们对下时间和方向。”
刚才要不是成才那一枪，马小帅和其他几名战士都要跟许三多他们几个分开了。
萧辰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的发生。
“时间，八点十五分，目标方向，十一点。草原上到处都是这种山包，没有非常明显的参照物。任何时间都尽可能记住一个大致方位，差一个点就是几十公里，不要因为这个原因丧失机会。”
萧辰话音刚落，附近就响起了空包弹的声音。
一行人迅速起身，顺着河道向目标位置迂回，可是绕过一个山包后，萧辰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马小帅和后续几名队员被一辆越野车中的三杆枪直接拦下，往另一个方向驱赶过去。
“马小帅他们跑丢了，我回去找。”
马小帅是萧辰交给许三多的任务，他们掉队，让许三多非常紧张。
可是目前的态势根本不容萧辰允许他这么做。追马小帅他们的是一辆车，但追他们的，是不知道多少杆新装备里射出的子弹。许三多回去，十有**是羊入虎口。
“别去了，只要马小帅他们机灵点，一辆车的追兵很好对付。伍六一，你向三点钟方向射击，成才，十二点钟方向有狙击手，我给你做观察手，干掉他。其他人，佯攻。”
看着成才和萧辰两人摸到另一边执行狙击战术，许三多想想不知道现在如何的马小帅，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随即配合伍六一对三点钟方向的追兵进行反击。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班不到的人手，而敌人却是强大的老a和一个师侦营。
马小帅走失，可能才是最为正常的。到底他身边还有其他战友，而且萧辰也早一步就安排好了遇到这种情况的解决方式。
成才非常精准地狙掉了那个他们继续前进的最大障碍。
他忽然感觉有个观察手在身边，进行精确狙击居然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想想以前自己拿着八五狙单打独斗，在演习中还能打掉蓝军好几个人，还真是幸运的过分。
“可以了，前进。”
伍六一的机枪逼的追兵不敢靠近，前方的障碍解决以后，就没必要这么浪费子弹了。
两天的演练，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奔跑，持续的奔跑。没有骏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那么奔放自由，只有一只山羊被一群饿狼四处围堵的狼狈不堪。
再次隐藏在一处土坑里后，时间终于熬到了晌午。
听着那些让自己等人一路狼狈不堪的家伙终于开车往回走，甘小宁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
“娘的，他们都去吃午饭了，我也好想吃午饭。我还以为啥事呢，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到现在，到现在感觉肠子都翻了一圈了。”
这也是其他几名跟甘小宁有同样遭遇的战士共同的心声。
此刻他们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偏偏瘪着的肚子就像块大石头一样往下压。那种难受的劲儿，正一点一点摧毁他们的意志。
“伍班长，你负责警戒，许三多跟我去找吃的。”
两天两夜，野外生存，还好现在这个季节有些植物已经长起来了。这要是还没开春，雪都不见得化开，冰天雪地哪里找吃的去。
草原上最常见的野生食物还是有那么十几种的。
反正这地方也不会再来，而且一路围追堵截根本没必要担心会不会留下痕迹，萧辰和许三多采集了十几分钟，就搞到了足够几人大吃一顿的食物。
鸦葱就荭草，苦菜陪白茅。
酸酸甜甜的味道里，甘小宁长舒了一口气：
“萧辰，真得谢谢你。我刚才差点就把备用口粮掏出来了，我真不知道，如果没你和伍六一制止我，我到底还能撑多久。”
“是不是还想早死早超生，你想的美。钢七连能剩下的人都不容易，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出生入死一回，你阿甘怎么着也得发挥下乐观精神。”
“回头我得找连长说说，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我发现你离开七连，连点战斗精神都没了。”
甘小宁顿时乐了：“行啊，到时候连长把我调到师侦营，我，还有班长，跟着连长吃香喝辣，羡慕死你们。”
伍六一刚好嚼完一根腥味十足的折耳根，闻言顿时冷笑道：“还想着吃香喝辣，就你现在这样，到时候可别三天两头被连长踢屁股。”
第142章 他们都是班长带过的兵
消耗补充完毕，趁着师侦营和死老a还在吃饭，一群人挤在土坑里，轮流换哨休息。
这种强度的野外生存，是对体力和精力的双重考验。
如果不能具备抓住机会睡觉的能力，那接下来熬一天，肯定会有人崩溃退出。虽然这对于死老a地狱难度的训练周来说，只不过是小菜。
一个小时后，听到远方再度传来枪声，伍六一警觉地翻身抱着枪准备射击，而警戒的成才则沉声喝道：
“注意，他们开始了。”
跑，继续往目标方向跑。
现在大家的心思只有这个，只要能够在晚饭之前熬过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接下来又有一段可以休息的时间。如果晚上这些家伙不会出动的话，那晚上也可以急行军几个小时。
依旧是非常严谨的战斗阵形，七连的兵在配合方面无比默契，哪怕中间忽然夹杂进来几个其他连队的人，这样的阵型依旧严谨到让想要伏击他们的师侦营无法下嘴。
与萧辰他们一行人隔着一个山头，师侦营正有一个班在这里布控。
狙击手看着瞄准镜视野内那支快速奔跑压根不给他留机会的小队，忍不住骂道：
“这是哪个团的，这么贼。”
那位已经四期士官的班长放下望远镜，忽然咧嘴笑道：
“702，钢七连。”
狙击手无奈地放弃狙击这支小队的打算，眼睛从瞄准镜前移开，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对这位班长说道：
“班长，这是你老部队啊？”
“没错，也是咱们副营长的老部队。这支小队里还有一半人曾经跟我一个班。可惜了，在这种地方遇见他们。”
四期士官俨然是史今，看到伍六一萧辰这些熟悉的面孔，史今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的老部队，而这些熟悉的面孔，更是他能留在这里的最大功臣。
可惜，今天自己的任务却是围追堵截他们。
狙击手有些惊叹，不过随即低声对史今说道：
“班长，要不，咱们跟其他班的兄弟说说，尽可能放点水？”
“胡闹。”
脸上刚泛起回忆的史今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他听到的对七连，对三班最具侮辱性的一句话，哪怕这位狙击手是出自于好心。
“钢七连的人从来不会求别人委曲求全，也从来不会希望别人对自己弄虚作假。今天咱们要是放水，他们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更不用说连长，不，是咱们高副营长，他该怎么看我。”
“一班全体都有，追过去。另外通知那个方向埋伏的人，我们去打一轮夹击。”
“班长，不用这么狠吧。都是自己人。更何况，营里的命令是让咱们在这一片区域伏击，不是追击。”
狙击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不说还好，自己这个班本来就没法对他们发起攻击。这一说，变相地胁迫班长对自己的老部队老部下下死手了。自己怎么这么嘴贱呢，这下可好，两头都不是人了。
史今看了狙击手一眼：
“我来这里时间太久了，久到都忘了钢七连是什么地方了。”
“钢七连对别人是尖刀，对训练是剃刀，对自己更是剔骨刀。如果遇到两个班的夹击就能把他们打垮，那只说明他们身上已经长不出钢七连的骨头了。”
这个班的战士第一次见史今用这么严肃，这么认真的表情对他们说话。
两年了，他们一直觉得这位军事素养出众，备受副营长倚重的班长是个好脾性。
可是今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剔骨刀。
“上。”
史今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带头冲出伏击阵地，向已经跑出六百米开外的萧辰一行追了过去。
这个班的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狙击手怀着歉疚的心情，低声对这些战士说道：
“别愣着了，班长这是铁了心要告诉大家，他的老部队有一身的硬骨头。这时候咱们什么都别想，认真跟他们打，赢了不得意，输了不丢人。反正，都是自己人。”
史今说的那些话对他冲击很大，作为师部的精锐侦察部队，他忽然对钢七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乖乖，后边有人追上来了。”
甘小宁和许三多是负责殿后的，当看到一个班的人手从不远处的山坡上站起来向他们冲来，甘小宁顿时慌了。这穷追猛打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萧辰抬枪向后扫了一眼，当他看到史今的身影时，瞬间感觉有些不妙。
“是班长，伍六一，成才，改变前进路线。”
班长，能让萧辰这么叫的，除了史今，没有别人。因为就算伍六一后来当过一段时间萧辰的班长，他对伍六一的称呼也只是在正式场合叫伍班长。
伍六一怔了一下。
“愣什么呢。想叙旧，现在就回头把他们全都干掉。不然就换方向跑，现在是考核。”
伍六一惆怅地叹了口气，这种动作他很少做。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老朋友了，上周全军大比武史今也没去。如果今天是日常训练，那该多好。
有史今在，想要干掉对面，伍六一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那么，只能逃窜。
伍六一当然明白萧辰话里的意思，班长既然追上来，就算是叙旧，也是用枪杆子说话。在训练场上，钢七连从来不会对自己人手软。
钢七连散了，他到了机一连。
可是经历过让史今留下来的那段煎熬，他不想自己往后也那样痛苦。
特种部队，老a，那里是一个能够让他长久留下来的办法。
史今去师侦营以后，他也想清楚了。只要大家都能留在部队，就算距离远点，情谊还在，这就够了。最怕脱下这身军装，到时候，他伍六一还有脸面见自己的好朋友吗？
想到这里，伍六一咬咬牙，转身与压根没有任何情绪的成才并肩转向另一个方向。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到老a，临走之前一定要去师侦营，好好跟自己的好朋友喝场酒。
第143章 没让人失望
“萧辰，打反击吧。这边他们也藏了人，跑过去一样要开火。”
除非向师侦营现在合围的另一边跑，不然早晚得碰上。成才虽然没怎么学过指挥，但心里也很清楚，另外的方向肯定也有人。
一旦被三个战斗班包围，那他们这几个人想要突围出去，势必要损失不少。
成才不想就这么被淘汰出局，自从见识了袁朗转身射向自己的那一枪，他做梦都想成为老a。那三个位置，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内定了的。
面对包围，打时间差，成才说的没错。
萧辰想了想，直接命令道：“后队变前队，许三多，你去跟成才和防备前面未知的敌人，甘小宁，帮我测距。伍六一，过来。我命中班长后，其他人交给你，能不能做到？”
这个狠手萧辰觉得还是要自己来下。
成才是别班的人，三班的人只有自己人有资格动。伍六一是肯定不忍心打的，许三多也绝对不会下手，甘小宁倒是可以，但他射击水平稍微次了点。
现在看来，唯有自己。
想想，萧辰觉得自己还真是有当混账王八蛋的命。
史今带着他的班追的很快，看到萧辰他们停下来，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亲手将他们淘汰之后，到底该如何面对他们。
不过很快他的这种忐忑就被打消了。
随着一声枪响，连规避动作都来不及做，史今发现自己身上冒烟了。淘汰出局，激光发射装置被锁死，接下来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
看一班呆在原地，史今不得不怒吼：
“愣着干嘛，我被淘汰了，副班长呢，作战指挥原则是干什么吃的？”
史今说话间，狙击手被击中，两个最为重要的班组战人员从这场追逐中退出。
副班长下达了迂回运动的命令，看着侦察班的战士继续向前运动，史今掏出自己的望远镜，向四百米外的萧辰一行看了过去。
史今很清楚狙掉自己的是谁。
刚才山头上观察的时候他就发现萧辰也背着狙击枪。
这种情况下萧辰是绝对不会允许成才对自己开枪的。
见侦察班抵近后伍六一利用机枪的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史今忽然满意地笑了。钢七连的人，还是长着钢七连的骨头。纵然一场改编他们被分到其他连队，但战斗精神还在。
似乎少了自己之后，萧辰一行对他们完全没有了忌惮。
眼见还有六个人继续依靠一些障碍抵近，萧辰他们索性舍弃阵地战，主动向他们靠拢。
从猎物变成猎人，这种彪悍的作战方式，让师侦营参与围攻的两个班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从早上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们呢。
事实证明，萧辰的决策非常有效。
他们现在有八个人，除了出自钢七连的五个，还有三个战斗员是702团其他连队的。虽然是两头作战，但在萧辰这一面完全占据优势。
向他们靠近的时候，就跟另一边的对手拉开了距离。
萧辰的想法就是，如果能够全歼这边的一个班，那他们必须短时间内从史今他们原来埋伏的地方穿插过去，这样就不必担心小范围内继续被伏击了。
“他们怎么敢？”
史今带的这个班，一名刚下连的新兵忍不住愤怒地说道。
角色的忽然变换让他的心态完全有些崩溃了，这些家伙火力这么猛，确定是参加考核的，而不是跟他们一样的追兵？
“怎么就不敢？班长的老部队，在全师都是出了名的。跟他们对上，咱们也就装备占点优势。可是对面还有两杆狙击枪，这他吗还怎么打。”
副班长也有些头疼，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硬茬了。
他们剩下的六个人，现在是谁冒头谁死。
刚刚两个冲动的家伙不相信，就被人家给收拾了。
可是师侦营怎么说也是师直属部队，这样被一个散了的钢七连的战斗班打，似乎也有些丢脸。而且对方已经肆无忌惮地靠近了，这位副班长不想丢脸丢到太平洋去：
“我数三个数，一起开枪，扇形射击。记住了，不用刻意瞄准，枪口感觉瞄准了，就给我打。别的都不要多想。”
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六个人藏身的地方适合隐蔽，但不适合打反击。
对面狙击手实在太厉害。
这位班长轻声数着数，当他数到三的时候，刚刚冒头，没想到自己头顶的激光信标已经冒出白烟。
伍六一继续火力压制，抵近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减员，师侦营一个班被完全击溃。
当萧辰带着一行人来到史今面前时，每个人都匆匆敬礼：“班长，对不住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找您喝酒。”
史今笑着摆摆手，他忽然有些放心了的感觉。以前带这些家伙的时候，老有种孩子长不大的错觉。可是自己离开之后才发现，他们的成长都已经超过了自己。
“你们，好好干。不抛弃，不放弃。”
五分钟后，另一个班终于艰难地追击到这里。这个班的班长已经放弃了继续追击的打算，而是坐在史今身边，很是感慨地说道：
“这些家伙，就该来师侦营的。”
“他们是钢七连的兵，是我带的兵。”
“一班长，你这下可是把自己给栽进去了。我说，你这老部下，对待自己老班长是一点都不手软呐。我在那边上头上看着呢，狙你的那个就是咱们师的文化学习典范萧辰吧？”
史今点着头笑了笑，随即使用班用电台向高城汇报：
“报告高副营长，我班在b235区域被以萧辰为首的八名战斗人员击毙，全员退出演习。详细战斗经过如下……”
老a搭建的临时营地内，高城将烤得金黄的兔肉推到马小帅面前，听到史今的汇报，忽然有些错愕。
史今的决定，让他很满意，萧辰几个人的表现，他同样非常满意。
当史今的汇报结束之后，高城又看了看大口咬在兔肉上的马小帅，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钢七连，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没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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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分道扬镳
高城在欣慰老七连的人在不同的方面坚持着七连的精神，但袁朗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不太满意。
有意识针对的围追堵截中，当第一个静谧的夜晚悄然度过后，不属于钢七连的三名战士跟萧辰指定的前进方向产生了不同的意见。
萧辰的指向跟许三多一致，都是三点。
而他们三个，则认定是六点。
萧辰能够获得伍六一几个人的信任，那是因为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明白萧辰在这方面的天赋和能力。
但其他人不一样，成才明显有些怀疑。但比起其他三个不属于钢七连的人，他更倾向于三班这几个尖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在此时用起来似乎不是很过分。
三个人与萧辰他们握手道别，一队人便分成了两队。
“咱们昨天行进的路线大致是这样的，根据计算，直线距离可能走过了六十公里的样子。”
“今天咱们只要避过追兵，在黄昏时分差不多就能到达目标区域附近了。有些话趁着现在还没到地方，我要提前跟你们说。”
伍六一看着萧辰严肃的表情，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伍六一并没有阻拦，在这种时候，提前把话说开了，反而对谁都没有坏处。至少袁朗只要三个人，而他们现在就有五个人。
谁走，谁留？
“成才，我知道你心里已经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没关系，我们都是。但在配合的过程中，我希望在最后冲刺之前，谁都不要刻意保留。”
成才瞪着萧辰看了两眼，他很讨厌这种轻易就将自己内心想法看穿的人。
但是对萧辰他也无可奈何，以前就斗不过，现在更没有把握斗得过。与其在这里跟萧辰闹翻，还不如就听他说的，一切到最后见分晓。
“阿甘，你也不要放弃。你比我早一年当兵，在钢七连也一直是尖子。但你就是太懒了，需要好好逼自己一把。这人吧，有时候逼一逼自己，总会发现还能做得更好。这方面你得跟许三多学学。”
“你们两个，不用我多说什么。好了，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成才，伍六一，该你们俩去找食物了。我们三个警戒。”
萧辰的耿直并没有破坏这个队伍的团结。
甘小宁早在昨晚被老a追的屁滚尿流的时候就想放弃，他很清楚以他的体能，想要进老a还差点意思。这两天一直吃草根喝凉水，这种辛苦如果没有萧辰鼓励他的话，他可能今天就要放弃了。
至于成才，现在的他依然是个善于衡量利弊的人，将话说开了，他的心里也就没有了对萧辰几人的顾虑和负担。现在行动，反倒是比昨天更加卖力了。
依旧是白茅根，苦菜叶，苜蓿尖……伍六一还逮了两只田鼠回来。
开膛剖肚，操刀的伍六一面色如常，许三多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大有一副君子远庖厨的意思。成才倒是眼睁睁盯着呢，可他嘴里嚼的白茅根已经停止了晃动，甘小宁直接扭头干呕起来。
伍六一用匕首戳着一块肉强忍着恶心塞到自己嘴里，随手将鲜血淋漓的田鼠往萧辰面前推了推。
萧辰只是面色如常，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吃过一次生牛肉，那个印象到现在都还十分深刻。如今迫不得已吃田鼠，萧辰也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不吃这玩意，一天的体能和身体所需的养分就缺了半截。
老a的训练比这个还艰辛，这一关过不了，估计去了也是被淘汰的份。
估计是切开的块太小了，仔细咀嚼，除了跟其他动物的鲜肉一样的腥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抛开了大脑中对田鼠的固有印象，萧辰将嚼烂了的田鼠肉咽下去，感受着这一团肉在食管中的蠕动，终于开始强行忍住了要吐出来的冲动。
伍六一已经吃下去了第二块，萧辰不甘示弱，同样戳起一块。
“你们别干看着，赶紧吃点。咱们吃的这些野草里盐分太少，如果不用动物肉质和血液进行补充，再跑半天都得腿软。这是田鼠，不是老鼠。”
“成才，如果你想被我们三个三班的挤掉，你就忍着。还有你，许三多，一个人看守七连的日子好不好过你心里清楚，谁都不知道这日子哪天是头，失去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甘小宁，你也来一口，吐什么吐，连田鼠肉都吃不了，你这侦察老兵还不如我们几个，吃。”
萧辰说话的时候，露出沾染着斑驳血迹的牙齿，看起来异常狰狞。
在大家看来，萧辰身上一直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可是今天许三多他们看到的萧辰就像是换了个人。
成才被萧辰的话刺激到了。
他比所有人都更像去老a，草原上的驻训场，那里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荷枪不实弹，对一名为了上进不惜离开钢七连的人来说，太过于残酷了。
昨天早上他看到那杆熟悉的八五狙时，恨不得眼泪都流出来。
成才的表情比萧辰还要狰狞，吃田鼠肉，这种打破了心理障碍的举动让他变得有些疯狂。匕首连连戳动田鼠的残躯，将鲜血还在滴落的肉粒一块接着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三呆子，吃。”
看到许三多依旧闭着眼睛，成才冷声催促道。现在留下的这几个人里头，他最希望的还是许三多能够跟他一起进老a。
至于吐了几口就瘫在那里的甘小宁，成才有些看不上。
许三多可以不听萧辰的，可以不听伍六一的，但成才的话他却接受能力很强。、
对于这个从小欺负自己的同村老乡，许三多从新兵连开始就有一些情感上的依赖，一直以来，成才都只跟他说一些心里话。在某种意义上，成才是许三多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信任的一个。
既然成才说必须要吃，许三多只能睁开眼睛，握匕首的手颤抖着，刺起一块让他内心极度震撼的田鼠肉。
第145章 干了
围追堵截依旧在继续，五个人的小队在考核的第二天已经属于规模庞大的了，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
鉴于昨天的表现，萧辰他们依旧受到了重点照顾。
几棵松树围成的土坑里，避过一辆赶回去吃午饭的越野车，甘小宁瓮声瓮气地感慨道：
“萧辰，我得谢谢你。要不是逼着我吃田鼠肉，我是压根撑不到现在的。今天中午咱们少吃点草根，我这份口粮拿出来，大家痛痛快快吃点。下午时间更长，不吃好点的根本熬不下去。”
吐，是吐不出来了。
这会儿连吐的心情都没有。
提起田鼠肉已经泰然自若的甘小宁从自己的兜里掏出那份他撕开了很久，却一直在萧辰的告诫下没有吃的备用口粮，将里头单薄的巧克力，牛肉干，糖，以及小包的盐。
看着被甘小宁一一摆出来的物品，就连萧辰都有些蠢蠢欲动。
若非身体水分缺少到嘴巴里连半点口水都分泌不出来，萧辰真想连舌头都吞下去。
“甘小宁，收起来，现在还不到吃你那份的时候。”
萧辰想了想，将自己那份掏了出来。
五个人，每人分分，估计不够一口。但多少能补充一点能量，野草野菜还是要找的，萧辰拽了拽甘小宁：
“走吧，该咱俩找吃的了。伍六一，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补充。”
甘小宁跟在萧辰身边走出一段路，有些怅然地说道：
“老萧，我那份，呆会儿也拿出来吃了吧。我会跟你们一起行动，直至找到目标地。接下来的苦就你们去受吧。”
甘小宁的意思萧辰明白了，他虽然听从了萧辰的建议，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还是决定放弃。
他跟萧辰想到了一起，一场选拔都如此严酷，到了老a的日子肯定不会多么舒服。他甘小宁是那种吃不了大苦的人，本来就争不赢的事情，能陪老七连的战友到最后一步，已经足够了。
萧辰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甘小宁的胳膊。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重复的野草野菜。幸好这里没有人捷足先登，不然萧辰他们可能需要去更远的地方采集食物。
回到隐藏地的五个人再也没有推辞，萧辰和甘小宁两人的备用口粮，五个人来分。每人都异常珍惜这点连巴掌心都没有铺满的宝贵物资，就着伍六一找来的有些腥气的水，仔细用舌头舔舐着。
糖，盐，巧克力，牛肉干，混在一起的味道很奇怪。
可是在五个人的心里，那就只有一个味道香。
“我发誓，等回去了，我一定买一箱牛肉干，抱着它吃一天。迟到我吐为止，从来没发现，这玩意有这么好吃。”
每个人分到的牛肉干只有小指甲盖大的两块，甘小宁咀嚼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牛肉纤维的那种筋道。似乎牙齿的每一次碰撞，都能将这牛肉里最美味的东西挤出来。
“行了啊，别做梦了。赶紧吃完睡觉，呆会儿还得你警戒。”
伍六一沉闷的声音打破了甘小宁的幻想，说话间他已经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奔跑，继续奔跑。
当夜晚再次降临的时候，五个人瘫倒在一处山坡前，庆幸地大笑着。
两小时前，他们摆脱了一支老a分队的追击。半小时前他们找准方向继续前进，而此时，越过这道山坡，就能看到被夕阳映的鲜红的海泡子。
“萧辰，你是这个。”
伍六一竖起大拇指。
最后的方向是由萧辰确定的，现在看来，结果非常准确。
“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行动？”
萧辰抬起瞄准镜，冲海泡子对面看了看。
要求观察的阵地是依靠这个海泡子布防的，四个机枪哨位，一个狙击手，清一色的九五枪族。还有两个热成像哨位，时刻观察对阵地正面和侧面进行着观测。
已知战斗员有一个排，如果正面抵近侦查，无论是狙击手，还是热成像哨位，还没看到这阵地中央的布防情况，就得先被淘汰出局。
如果是考核一开始的那么多人，在有组织的情况下进行全方位的火力压制，或许有那么一点希望。
毕竟本次考核人数超过一个连，而且都是尖子兵。战斗力自然没话说。
可是经历了两天的逃亡生活，如今能剩下一个排都算不错了，更何况这些家伙心高气傲，还有三个名额的限制，相互提防之下，能组织起来才怪。
“从海泡子里游过去。”
许三多从成才的狙击枪瞄准镜里观察了一下，很是坚定地说道。
成才还想跟伍六一讨论一下低水温情况下能不能游过去的问题，萧辰已经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
“那就游过去。”
甘小宁顿时成了局外人，眨巴着眼睛，在成才还想跟萧辰摆道理的时候，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萧辰，说说你的理由吧。”
“想要正面强攻完全不可能，指望其他人吸引注意力咱们趁乱进去也没多大希望。现在只有靠咱们自己了。
他们跟咱们一样，都认为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从这里游过去进行侦查，所以海泡子是他们阵地最大的一个疏漏。而且无论什么观察仪器，到了晚上都离不开激光和热成像两样。下了水，这两样都不管用。”
成才沉默了，他想要问出口的东西终究没有问出来。
见无人反对，萧辰继续说道：“现在，把所有备用口粮拿出来。许三多，你跟我，多分一点，我们俩过去观察。伍六一，你就别争了，你负重最大，体能消耗也最多，留点体力给我们打掩护。一旦过去之后出现问题，记得帮我们火力压制。”
伍六一还想争辩点什么的时候，萧辰已经扭过头：
“阿甘，如果你真决定不去，也要送兄弟们一程。记住，我们得手之后，我会打手势，你们根据我俩运动的方向侧面迂回，汇合后再集体向终点冲刺。明白了没有？”
甘小宁看看伍六一，又看看许三多和成才，最后看着萧辰：
“不抛弃，不放弃。干了。萧辰，我等你完成任务。”
第146章 得手
刺骨的冰冷。
入水后萧辰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跟意识完全剥离了，如果一直是这样冰冷的感觉，萧辰可能会让精神永远停留在痛苦之中，用最清醒的意识游到对面。
可是随着体能的严重流失，慢慢地萧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热。
这种热，是从大脑的最深处散发的。它慢慢地影响着萧辰的意志，就跟当初在学校夜以继日学习的时候，累到不行了，想要睡觉的感觉一模一样。
明明是零下的水温，偏偏脑门子有种烧灼的感觉。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而萧辰的意识则越来越模糊。
不行，不能睡着。
这里不比课堂，闭上眼睛小鸡啄米一段时间后就能轻而易举地醒来。在这里一旦睡过去，那么整个人都会永远沉入意识中再也醒不过来。
“许三多。”
萧辰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让那勉强凝聚起来的精神促使自己开口说话：
“别睡了，睡着以后，可就醒不过来了。”
许三多咬着牙，他在颤抖。他的嘴唇已经泛白，如果手摸上去，会发现跟水温一样冰凉。萧辰的话他听到了，他正在努力。可是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三多，想想当初你来三班，你把班长拖累成什么样子了？”
班长？
许三多的脑子里瞬间涌现出史今的样子，就在昨天，他们刚刚见过。虽然没有说话，但史今冲他笑了，还跟当初自己在三班的时候一样。
“没错，就是班长。许三多，你知不知道，当初要不是我拦着，你那一锤子下去，班长的手十有**就得被你砸伤。砸了手的他，你觉得能不能留下来？”
萧辰无疑是给许三多进行心理诱导。
在这种意识模糊的时候，最容易让人根据语言引导的情形去幻想，许三多瞬间就想到了那天周末，萧辰跟班长顶牛，而自己被砸了手的时候。
那时候，如果真的是自己抡锤，班长的手，会被砸到吗？会，一定会。
读过了很多书，许三多也开始学会了思考问题。有意义与否，虽然还是他经常思考的问题，但除此之外，一些假设和一些幻想，也成了他思考的一部分。
“班长被砸了手，咱们班成绩上去了，可他成绩跟不上，班长要走了。他留不下来了，连长也没有办法。许三多，你再不醒过来，班长真的要走了，他就等你醒了跟他说句话呢。”
许三多瞬间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班长要走了，还因为自己的原因？
不，这绝对不行。
“班长。”
许三多叫出了声，还好，体能流失，连说话都说不大声。两个字完全无法引起远处老a阵地的注意，反倒是许三多自己，被惊吓到注意力完全集中。
许三多的额头冒出了汗水，这是吓的。
萧辰同样惨白的嘴唇咧开，低声笑了起来：
“许三多，开玩笑的。来吧，咱俩两个人分了一份半口粮，体能还可以支撑着聊聊天。说说，到了老a，你会有什么感觉？”
感觉？
许三多摇摇头，继续向前泅渡。刚才萧辰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昏昏沉沉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绝望。那是比钢七连被改编后，自己一个人留守在偌大一个连部还要绝望的绝望。
看到许三多不理会自己，萧辰笑着追了上去：
“别游得这么快啊，发出声响他们会看过来的。你就真不打算说点什么？人成才还说了，仨老乡，仨老a。咱们四个里头，你觉得他把谁给刨出来了？”
萧辰将自己扮作一个长舌妇，絮絮叨叨跟许三多说着话，许三多为了逃避萧辰的语言轰炸，尽可能在保证不发出声响的前提下尽可能向对岸靠近。
有个一个明确的目标，许三多的注意力集中多了，艰难地上岸之后，这才非常郑重地冲萧辰低声回答：
“成才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以为，萧辰把成才当做了小心眼的家伙。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成才确实这样想过，而萧辰也根本不是为了给他心里添堵才这么说的。
“行了，这会儿扯这个没用。走，趁衣服还湿着，摸过去观察情况。等咱们体温回升，他们的热成像仪就该看到咱们了。时间不多，抓紧了。”
嘴上说着，萧辰随手从水里捞出一把淤泥抹在自己脸上。
看着身形快速向老a阵地摸过去的萧辰，许三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有样学样，随后蹑手蹑脚追了过去。
摸如老a阵地的过程极其迅速，两人压根没发出任何声响。当顺着壕沟摸到半埋入式指挥中心附近，许三多小心翼翼掏出中心空白的未完成地图，将观察到的情况详细绘制出来。
这个过程紧张而漫长，当地图绘制完成时，萧辰感觉身体已经开始发热，两人必须乘着热成像仪观察方向的空缺逃出这里，然后就地隐藏下来。
“许三多，咱们向右侧运动。刚过来的时候观察过，那边有一处他们观察的死角，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明天黎明时分，热成像仪观察距离缩短，人眼无法完全适应光线的时候，短距离泅渡过去跟成才他们汇合。”
这样不放一枪就悄悄摸摸拿到地图的方式最好了。
而且还能够杜绝游弋在这处阵地附近的其他人趁乱过来侦察。
萧辰不得不自私一把，三个名额，连他们四个钢七连的人都不够分，哪来其他人的位置。
许三多点点头，跟在萧辰身后，趁着两名师侦营的战士转身的刹那，跳出他们的阵地，将身形淹没在丛林之中。
成才一直观察着萧辰两人的状况，看到他们离开那处阵地，不由得低声惊喜地笑道：
“他们得手了，伍六一，甘小宁，咱们该过去迎接了。”
“别着急，萧辰打手势了没有？再观察观察。”
伍六一并没有因为这个喜讯失去理智，他还记着萧辰临走时的嘱咐，只有萧辰打手势，他们才可以展开后续的行动。对萧辰，伍六一现在抱有十分的信任。
第147章 乍然闪烁的光芒
“这都什么时候了。”
瞄准镜内，萧辰和许三多正在小心翼翼地向那处阵地的火力圈外运动。
成才非常担心，如果这个时候这两个人自私点，或者说萧辰一个人自私点，带着地图直接往终点跑，那他们两个将毫无机会。
甘小宁已经不算了，成才很高兴这家伙在萧辰行动之前就明确打算放弃。要不是萧辰希望他帮他们四个进行火力支援，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回临时营地吃肉喝酒了。
事关自己的前途，成才觉得自己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管伍六一是不是同意向那边运动，反正他已经带着枪向右侧迂回了。在成才看来，如果今天晚上就能够拿到地图，那他这个进老a的名额十有**稳了。
看到成才私自行动，伍六一愤怒了，可是他完全拦不住。
正想就这样晾着成才，让他一个人过去，可是甘小宁却给他提了醒：
“伍六一，咱们也过去吧。这个叛徒咱们可以不管，可他一旦过去，被这群死老a发现了，那萧辰和许三多肯定也跑不了。如果你希望让这家伙捡个现成，那我没意见。”
在甘小宁眼里，成才根本不是七连的人。
他当然不想让一个外人捞着最后的便宜。
一旦发生战斗，左右他要退出，何不发挥最后的作用，掩护萧辰和许三多安全逃出对方火力覆盖范围。
伍六一不得不跟在成才后面，小心翼翼地向萧辰他们那个方向靠近。
甘小宁的话一语成谶。
萧辰和许三多的目的，是沿着海泡子的岸的，躲避阵地内热像仪的侦查。等黎明时分体能有所恢复，再来一次短距离的武装泅渡，不废一枪一弹完成任务。
可是成才冒然迎过来，当阵地上的热像仪观察到成才的身影时，为了确保没有更多人围过来，热像仪非常认真地扫了一遍此前忽略了的地方。
这一扫，萧辰和许三多直接暴露了。
“海泡子沿岸有人。”
阵地中一声惊呼，萧辰听到的瞬间立刻跟许三多在一棵树后面闪避。紧接着空包弹的声音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响，宁静的夜晚瞬间变得喜庆起来。
“许三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成才就是个孙子。”
抬起瞄准镜看了看，当萧辰看到成才的身影时，心里简直想学习伍六一，对着空气一顿军体拳。
成才的小九九萧辰一下子就猜到了，萧辰真有种从许三多手里接过地图撕碎了扔进海泡子，索性大家伙一拍两散的心情。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许三多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萧辰，静静等候萧辰说个原因出来。
可是萧辰不想说，提成才的名字时，他就感觉有些恶心。
听到枪声响起的时候伍六一的心里就是一紧。
紧随其后的就是无穷的愤怒，他心里真替萧辰感觉有些不值。就因为这么个东西，大家伙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最后搞不好就得以全员淘汰结束。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破口大骂或者对练空气了。
比起这些，萧辰和许三多的安全才更加重要。
伍六一超出了成才一大截，才抬着机枪向那处火力凶猛的阵地展开扫射。
他能做的不多，凭借轻机枪的火力，压制对方，同时利用自己的火力，吸引对面的火力。至于自己的安全能不能保证，伍六一心里没底。
他曾经是三班的班长，哪怕七连解散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许三多和萧辰都是他班里的战士，如果当班长的在这种情况下不能顶上，那要他这个班长有什么用？
甘小宁似乎猜到了伍六一的用意。
他并没有开枪。
当对面阵地的火力被分成三个方向的时候，甘小宁在夜色的掩护下借机向阵地靠近，主动迎上了萧辰和许三多。离开对面火力圈覆盖的最后一段路程，如果没有人对两人进行掩护，萧辰和许三多铁定会倒在火力圈的最后一尺。
“阿甘，你来干什么，挨枪子啊？赶紧回去。”
萧辰注意到了身后的声响，伍六一的机枪和成才的狙击枪他都听到了，唯独甘小宁的步枪没听见响，这时候也唯有他会趁机过来。
“来都来了，哪有那么容易走掉。萧辰，你和许三多先撤，我来掩护。”
“我本来都是准备放弃的人了，你一直鼓励我到现在。哪怕现在我主动退出，也比之前体面很多。既然要准备走，何不走的有意义点。”
“意义，你又不是许三多，瞎掰扯什么意义。”
面对甘小宁的豁达，萧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当然明白甘小宁是什么意思，冒着重重火力突破到这里来，还口口声声说要退出，这么大费周章，他如何不懂。
甘小宁沙哑的声音中传来一阵乐观。
“以前在七连，我连伍六一都不服。但现在我服你。萧辰，你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有前途的，到了老a，记得有空常来看看。咱们钢七连的兄弟，走到哪里都不能把自己打哪来给忘了。”
“许三多，萧辰，听老兵的话，你们先走。”
甘小宁忽然怒吼一声，将身体暴露出来，冲着夜色中爆出火光的地方绝望地扫射着。
一把突击步枪，被他当成机枪一样打着连发。
这种送死的行为让他在短短两秒钟之内就触发了激光信标，但是他声嘶力竭的吼声中，萧辰终于拽着许三多逃出了最危险的地方。
许三多回头看着激光信号发射器被锁死，站在原地声嘶力竭吼叫的甘小宁，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走吧，许三多，阿甘他用身体给咱们创造出来的机会，别对不起他。”
继续向前奔跑了一百多米，两人已经迎上了正在射击的成才。
萧辰看都没看成才一眼，直接越过他，想伍六一的位置跑过去。这个始终用火力吸引对面火力的家伙，此时需要一张地图来回应他的付出。
第148章 向前冲锋
“伍六一，这是地图，你先拿着。”
阵地中似乎没有追击的打算，但是在这个时候战斗打响，刚刚回头准备休息的追兵肯定又要跑过来。
想要跑到袁朗指定的那片树林，需要争分夺秒。
成才和许三多很快就追了上来，萧辰没有说话，伍六一也视而不见，本来出生入死的一个小队，如今彻底分崩离析。而在不远处，甘小宁扯着嗓子冲萧辰吼道：
“萧辰，一定要回来看看。”
“走。”
伍六一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但是看到成才超过了自己，心里莫名地冒出怒火：
“现在开始，大家各凭本事。萧辰，别被人给比下去。”
看着萧辰冲他点点头转身起跑，伍六一也做出了奔跑的姿势。
只是当萧辰跑出去一大截，将成才和许三多都超过去之后，忽然发现身后好像没有伍六一的脚步声。
即使周遭还是枪声大作，很多人都准备趁乱观察阵地的中央位置。但他们这行人中伍六一的体能应该比此时的许三多要好一些，为什么他还没有跟上来？
萧辰回头，便看到伍六一正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这样的速度当然不会比许三多快，眼看着都落下了好大一截。
萧辰不得不回头，重新跑到了伍六一身边：“伍六一，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才躲避对面火力的时候，小腿被磕了一下。这会儿有点疼。”
让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说疼的伤，肯定不是小病小痛那么简单。萧辰本以为自己不让伍六一武装泅渡，节省体力之后他的行动就不会让自身遭受伤害。
可是万万没想到，因为救自己，伍六一还是把腿给伤了。
说话间许三多也跑了回来，看着伍六一的样子，许三多急切地问道：
“伍班长，你没事吧？”
萧辰上手摸了摸，凭借痛感并不能判断到底是韧带断裂还是肌肉拉伤。可是目前的情况就是，无论伍六一如何，继续跑下去肯定会加重伤势。
然而，老a却是伍六一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萧辰看了看伍六一，又看了看许三多。再看看已经快要消失在黑夜中看不到身影的成才。随后，萧辰抬头，认真地对两人说道：
“现在，咱们至少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优势。许三多，我想问你，现在还有力气，跟我一起拖着他跑到终点吗？”
都是下了水的人，体能消耗比成才要大多了。
萧辰的意思就是，在这段时间领先内，如果能够争取到达终点，许三多愿不愿意，肩并肩，一起跨过那道线。
这不是一个团队战斗能力的考核，但是萧辰想要三个人一起跨过线。不管到时候袁朗判定大家一起出局，又或者选择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许三多还以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说，你们俩还真拿我当废人了啊？”
“你不是废人，但你继续跑下去，我肯定你会变成废人。别废话了，许三多，走。”
两个被水泡过一轮后负重明显增加的家伙，扛着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兵，只要翻过面前这座山，进了那片树林，终点就在眼前。
山不高，路也不远，撑死了十公里的样子，但这已经不是吃饱喝足体能充沛之后的武装越野的。每个人的负重至少有二十五公斤，十公里的路程对三个人而言，简直跟十万八千里一样。
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身后阵地上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显然有萧辰这几个人完成任务，剩下还在犹豫要不要等到明天早上的人，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如果现在还搞不到地图，那去老a就彻底没戏了。
跑，再跑，继续跑下去。
往常这种考核萧辰能跑到四十分钟，但今天三个人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堪堪来到袁朗所说的那片树林前。
伍六一此时完全撑不住了，他受伤的脚只要沾地就会钻心地疼。可是身后一道急速的脚步声让伍六一近在眼前的希望忽然变成了忐忑。
如果萧辰和许三多还继续这样带着他跑，那么仅剩的两个名额，势必会被后边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家伙占据。
伍六一不想耽误萧辰的大好前途，也不想许三多继续看守七连那个没了人的连部。
他因为自己，毁了两个人的大好前途。
“你们可以放开我了。”
“我说，你们可以放开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伍六一急了。好话说起来两人充耳不闻，伍六一开始爆粗口。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惹恼了这两个脑子进水的家伙，让他们放开自己，赶紧去把那两个名额给占了。
可是没用，说什么都没用。
伍六一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掉下一滴眼泪，都能让这两个家伙死撑着带自己到终点。
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那个追上来的人，如果萧辰他俩再不放弃自己，一旦被这个超过，他们俩的体能很难追上。
钢七连，是，不抛弃，不放弃。
可是钢七连也没有死拖战友后腿的孬种。以前他看不起许三多，可许三多用努力让他看得起了。如今如果自己被他们带到终点，他将一辈子无法去弥补，他也将一辈子瞧不起他自己。
伍六一停下了声嘶力竭的粗口，开始笑了起来。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能够让两个人放下自己的办法。
在萧辰和许三多一门心思拽他往前蹦的时候，伍六一从腰间掏出了那个他以为肯定用不上的信号枪。
黑暗的夜空中，一道猩红的光芒涌上天际。正试图超过伍六一三个人的士兵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伍六一扔掉信号枪，双手拼命挣脱萧辰和许三多的手，随即往他们的后背上狠狠推了一把。
伍六一整个人，都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向后倒去。
可是他依旧笑着：“我放弃了，你们俩，可以往前冲了。许三多，萧辰，我以钢七连三班班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向前冲锋。”
那笑声，忽然变得跟信号弹一样，灿烂起来。
第149章 伤情
一路行来的艰难，在情感突然遭受冲击后被无限放大。
许三多忍不住哭了起来，但伍六一一道似是而非的命令却催着他开始奔跑。身体里潜藏的能量使得他逐渐超过萧辰和刚刚追上来的那名战士，终于扑在终点之后，回头看着还倒在地上的伍六一，泪眼婆娑。
萧辰也没有停下。
伍六一让他跑，他就跑。
这名突然冒出来的战士不想自己到了最后希望却被无情泯灭，咬紧牙关跟萧辰较起劲来。
如果没有背囊装具，甚至换上一身干衣服，萧辰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他甩在身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胶着。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到达终点，可是那名战士心里清楚，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就是不同的人生。
他只能留在t师，继续干下去。
而面前这个带学员肩章的家伙，却能去老a。
羡慕，嫉妒，却没有恨。他清楚这家伙之前武装泅渡过，不说体能极度消耗，就现在身上的负重都比自己重很多。可他依旧能比自己提前跨入终点线。
这确实是实力上的差距。
这名战士的目光中透露着绝望。
袁朗静静看着伍六一身上的浓烟散尽。对于这样的老兵，他一向都很敬重。但也只能敬重，他没有那个权力，将这些让自己敬重的老兵统统塞进国家重器内。
既然三个人已经足够，接下来就不需要等待其他人到来了。
“你，你，还有你，跟我上车。”
袁朗指着三个人，装出一副满意的样子。
我？
那名最后只晚了萧辰一步的战士有些惊讶到怀疑，他看的很清楚，袁朗指着的最后一个人，不是萧辰，而是他。
“没错，就是你。嘴张那么大干嘛，他是我们早就内定了的。跟你们一起考核，也就是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成色。事先没说，一来怕你们觉得老a也兴找关系走后门，二来也是想逼他出全力。”
这名战士听到袁朗的解释，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萧辰，随即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决定命运的机会，他到底还是抓住了。
虽然，最后是以这种大悲大喜的方式。
向在场的无论淘汰的没淘汰的说明了情况，袁朗笑嘻嘻地看着表情有些沉重的萧辰。久经沙场的他如何不知道萧辰此时依旧为刚刚被医务人员抬走的伍六一担心。
“至于你，后天早上九点，到团部。其他的自行安排。”
萧辰感激地看着袁朗，抬手向这位中校真诚地敬礼。看了看泪眼婆娑中向救护车方向不停观望的许三多，冲他露出一丝笑容。随即转身向即将行驶的救护车走过去：
“同志你好，我是他战友，我想陪他一起去医院。”
救护车上几名军医愣了一下。
眼下不应该是这支特殊的部队选人的关键时刻么，即使他的名额已经定了，可不是应该听从那位穿着特殊作训服的中校命令吗？袁朗的声音适时传来：“车上不缺位置的话，就带他一个。”
救护车自然是不缺这个位置的，有袁朗开口，军医们自然也不会拒绝。萧辰急匆匆钻上车，看到伍六一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你小子，行啊，原来早就被内定了，连老战友都被你蒙在鼓里。”
声音因为疼痛有些嘶哑，萧辰也知道伍六一此时是强撑的乐观。
他同样迫切地希望去老a，为此不惜惹恼他们那个性子有些火爆的连长。
他的破釜沉舟，换来的却是倒在了终点线外几十米不到的地方。
如果老a在他服役期间在702团就招这么一次兵，那这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别扯了，我也刚知道。虽然我是他们从学校直接接过来的，可也没人跟我说内定啊。别的先不管了，这会儿小腿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钻心的疼。”
有萧辰在身边陪着，伍六一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救护车开的方向跟许三多他们回去的方向南辕北辙，不过四个小时后，伍六一便被送到了师部医院。拍片，检查，当伍六一被安置到病房后，萧辰找上了安排好的主治医生。
“首长，我战友他现在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这是萧辰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伍六一真的跟原来一样韧带拉断，那他这辈子心里都得揪着一个疙瘩。
伍六一的主治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专家，看着刚洗出来的片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伤情并不严重，韧带拉伤，加上肌肉群劳损，新伤老伤一起爆发出来，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
听到伤情并不严重几个字，萧辰心里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不过，后续还需要上一个全身检查。经过我的观察，他的腰部，腿部，都长期处于劳损状态，这样非常不利于未来的正常生活。我的建议是，入院治疗一个月。”
一个月，不算长。
萧辰瞬间放心了。
对伍六一这种训练狂人，来医院呆一个月可能会让他抓狂。但对往后的训练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机一连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月病假就将伍六一踢出去，毕竟他刚刚才在集团军大比武中拿了第一回去，这玩意，足以让伍六一拿一个三等功。
只要伍六一能够留下来，而且二期转三期不受影响，这点时间萧辰完全可以接受虽然伍六一未必能接受得了。
回到病房，伍六一正在输液。
感受着小腿持续不断的疼痛，看到萧辰一脸失落地走进病房，伍六一的心忽然有点慌乱起来。
“唉，我说，你小子阴着个脸干什么？”
“伍班长，这个，有时候，虽然咱们心里都装着部队，但是人生还得继续。你今年才二十四，在这里是老兵，到底了地方吧，还是大好青年……”
伍六一的心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还想坚持着笑，可是笑不出来。
萧辰只有在正式场合称呼自己伍班长，可是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居然也这么叫他。
而且还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心里啊，人生啊，老兵啊，地方的。
伍六一不傻，他忽然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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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狠人自有更狠的人收拾
当得知自己真正病情的时候，伍六一恨不得将萧辰按在地上狠狠捶一顿。
想想萧辰装出那副痛苦和遗憾的表情，让自己的内心都陷入了一种灰暗和绝望，伍六一当真是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感受了，那比让他关禁闭难受了不知道多少倍。
成功避开伍六一砸过来的水瓶，萧辰捡起来放回原位后，笑嘻嘻地说道：
“伍六一啊伍六一，现在采访采访你，听到你自己腿跑断了什么感受？”
没好气地瞪了萧辰一眼，伍六一却沉默了。
确实那种感觉不好受。
他当然清楚萧辰为什么来这么一出，，还不是希望自己以后训练的时候多注意身体，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拼命。
可是，钢七连出来的尖子，不拼命，怎么当尖子？
看着他态度有所缓和的萧辰坐在了他旁边的那张床上，掰开一个刚买来的桔子，旁若无人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又将剩下的部分全都扔伍六一手里以吸引注意力。
酸甜的桔子咽进喉咙，萧辰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感受过绝望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伍六一这就是明知故问，他就是在装傻。可惜他这种人，装傻是永远装不像的。
“老a没进去，接下来准备在部队干几年走人，还是想争取争取，跟班长一样留下来？”
机一连的连长就是脾气爆了点，其他的跟高城没两样，都是那种爱尖兵的性子。伍六一在机一连是名正言顺的尖子，所以有可能的话，他肯定会争取让伍六一留下来。
关于这件事，伍六一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
“当然是留下来，去地方，就我这脾气能干点啥？”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萧辰的预料，伍六一就是这样的人。有些人，他的脾性生来就适合当兵。社会想要磨掉他的棱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了，腰，腿，甚至后背，这些地方这几天都得检查检查。左右老胳膊老腿了，趁着住院该换零件的换零件，该打机油的打机油。”
“老同志，别着急出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滚蛋，什么老同志，老子才二十四。你小子再瞎咧咧，小心我收拾你。”
伍六一被萧辰这些话气的不行，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萧辰这厮嘴这么毒。
“那你倒是起来呀？以前跟你说了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腰呀腿的，压根不听。啧啧，被死老a逼着这么一下，原形毕露了吧？你要以后还这样，等不到我回来你就得复员了。”
什么叫郁闷，郁闷就是明明耳边有只蚊子嗡嗡嗡叫个不停，可是你就是打不死他。
伍六一觉得这会儿自己就是这个心情。
“滚滚滚，老子不想见你。”
看着萧辰纹丝不动，还从物品箱那里拿出一根香蕉啃了一嘴，伍六一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了：
“好好好，我的萧家大爷，我听你的还不成。我认真接受治疗，认真听从大夫指挥，认真休息。你别再说了行不行，我这会儿腿不疼了，头疼。”
萧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哎，我说，成了死老a，什么感觉？”
看着萧辰跟个猴子似地将一根香蕉三下五除二吞进去，把香蕉皮扔垃圾桶里，伍六一撇开心里头那点遗憾和郁闷，很是认真地问道。
这次钢七连进去了俩，他这个钢七连的老兵深感骄傲。虽然，没有自己罢了。
“可别，你们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还成了老a。他们的战斗力你又不是没见过，想成他们的人，这考核才是第一关，后边的路长着呢。我说这话你别往外说，就我所知，去了之后还有考核，考核不通过的，还得打道回府。”
“这么严？”
伍六一是真的震惊了。
老a对他们来说都太过于神秘，萧辰的这些话简直跟秘密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t师总共就出来这么三个，那可是几万人里头挑出来的这么三个啊。如果按照萧辰所说，那到了老a再考核一轮，谁都不敢保证，最后能留下几个。
万里挑一？
不，十万里挑一？
伍六一有些震撼了。
这样的部队，再加上严格的训练和先进的装备，他们的战斗力该是如何强大。真可惜，自己这次不能跟萧辰他们一起，真的好想去那里看看，这站在几十万部队顶端的队伍，是什么样子。
“眼馋了吧？没你的份了，安心训练，等候下次。老a的兵也不是常青树，每年也会复员很多人。真想进去，就保护好身体。别到时候跟个张世贵的马，一上战场就拉稀。”
萧辰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得意。
他只是希望伍六一能够清楚孰轻孰重。
老a那种全身心遭受折磨的训练，不是现在的伍六一能承受得了的。更何况，他自己也有一个小小的计划，如果可行，萧辰希望伍六一能留下来。
“呦，这么热闹？要不我再等等？”
机一连的连长听闻伍六一受伤，火急火燎就赶过来了。
看到萧辰和伍六一正聊得开心，一路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看到伍六一那个样子，他是气不打一出来：“伍六一，你怎么回事？我都问过了，搞场考核，你差点没把腿跑断，你能耐怎么这么大呢？”
萧辰强忍着，差点没笑出来。
以前在钢七连，伍六一那是被连长给宠的，基本上没跟他翻过脸。
现在好了，机一连也拿他当块宝。但机一连的这位连长就是个弹药箱的脾气，来点火就炸。
伍六一这次负伤完全没有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而且此前伍六一死活要去参加这场考核，这会儿他是翻着陈年老账冲伍六一撒气呢。
当然了，这样的连长最大的优点就是，等骂完了气消了，他也不会对伍六一有什么芥蒂。
以前伍六一是机一连的尖子，今后还是。
看着伍六一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萧辰心道，这狠人呀，还得更狠的人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