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青云解签
青云和尚满面佛光威严法相，一看上去就有着得道高僧的风范。
不过因为柳心在京师听过空悟大师的诸多传闻，而且空悟大师的赠药也解了柳心之毒，所以青云和尚即使再出尘，在柳心的心理离空悟大师还是差了几个层次的。
柳心有些奇怪，按理说和尚道士明明是两个类别，可是眼前这和尚，除了头上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其他的倒是有种飘逸感，让人想起仙风道骨这个词，也许僧道到了一定层次，应该是有些相通的地方。
“柳施主，贫僧有礼了！”柳心还在遐想，青云和尚率先向柳心打了个稽首。
“大师有礼了！”柳心赶紧还礼道。
“柳施主，请到禅房落座！”
“大师打扰了！”
大殿内有一个单独辟出的禅房，是住持青云和尚的居所，平时并不招待外人，只有他极亲近的人以及贵客才会到此。
“大师，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大师如此厚待我，柳心汗颜了。”
进到禅房和青云面对面落座后，柳心突然起了考较青云的心思。
“柳施主勿怪，众生自然平等，不过佛家也有慈悲之心，对于施主这样的大善人，即使佛祖也会以礼相待的。”
“哦！”
“柳施主在我登州。曾有以命相搏换我登州城安危之功，又有推广番薯活人无数的菩萨心肠，现又推广杂学渡人无数，施主算得上是万家生佛，我心有佛，自然以佛心对真佛，青云怎能不以礼相待。”
青云满嘴禅语，柳心有些无语了，似乎自己这般考较对佛家有所玷污。
“柳施主，今日突然驾临鄙寺，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想和贫僧探讨佛法。”青云看柳心有些愣神，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青云大师，柳心就是一俗人，哪能和大师探讨些什么佛法，只不过是想在佛前求两道灵签。”
“原来如此！大雄宝殿再过一刻钟正式发签，施主可先去求签，一会儿到禅房，贫僧给施主评解一番！”
大雄宝殿香烟缭绕，无数的信男善女匍匐在地，在蒲团上叩拜磕头，然后规规矩矩无比虔诚地点上柱香，在知事僧面前虔诚地摇着签炉，再从签炉中拿出一道签，之后便递给知事僧给自己解签。
求得上上签，便听到一阵感恩声，然后自然是多出了些香火钱。拿到了下下签，自然悲伤，失魂落魄地离开，当然临走也会布施几文铜钱。
柳心在旁边看了几对解签人后，心里有些踟躇。
“万一自己求了个下下签，那怎么办？”柳心现在倒有些怕了。
知事僧已经用眼睛瞟了柳心很久，知道这位就是登州大名鼎鼎的柳淑人，而且刚才已经被主持请到禅房，所以等到面前几个求签人完事后，知事僧居然直接走到柳心面前，也像青云和尚一样打了个稽手道：“柳施主请取签！”
柳心本来想求一个姻缘签，可是在求签之前心一抖，想一想还是罢了。看一看前程吧，如果前程漫漫，还想什么姻缘呢？
柳心的手有些哆嗦，沉吟一下，按照知事僧的要求，为明珠求了一个平安签，也同时为自己求了一个前程签。
知事僧想给柳心解读一下。柳心倒是笑着拒绝了：“不劳大师费心了，青云大师还在禅房等柳心哪。”
“既然是主持大师要亲自给柳施主解签，那贫僧倒是多此一举了，希望施主能求得上上签！”
“借大师吉言！”
柳心拿了两道签再次返回到禅房。
青云和尚给柳心倒了杯茶水，“柳施主，是求前程、求平安、求姻缘还是求因果？”青云拿着两道签微笑道。
“大师，第一道签是为小女所求，是求一个平安签。第二道签是柳心想问一下前程！”
青云和尚拿起第一道签。稍一沉思便微笑道：“柳施主，这倒是上上签平安无虞。虽过程小有波折，但此时已经平安了，施主大可放心。而且占签之人此时不但身处平安之地，而且还是大造化之地。”
“谢天谢地，借大师吉言，这下我可放心了！”柳心听青云和尚这么一说，也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柳施主客气了！”青云打了个稽首，拿起第二道签。
看看手中的签，又看看柳心，青云一时陷入沉思，默默不语。
“大师，是柳心有什么不妥吗，还请大师直言？”柳心看青云这副模样，心里开始直打鼓，难道是自己有什么事儿，前程不好？
“柳施主，此签倒有些复杂，敢问施主生辰八字，我为施主细细推演一番。”
柳心报了生辰八字。青云和尚闭目推演，脸上表情是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复杂。
开始青云看这签，居然是大气运加身，隐隐又有些牝鸡司晨，不过似乎又有些算不太清。青云把平生的本事都用上了，还是觉得心口发紧，仿佛哪里不对，这才问了生辰八字。
这一问生辰，推算起来更复杂了，这个生辰八字居然是早夭之命。按着推理，这人早就死了，可柳心飒爽英姿的坐在对面。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青云坐不住了，不但是在登州，就是山东这一带，他在僧道两界也很有名气。当然和京城的空悟大师或者龙虎山的道修前辈没法比，不过也算是道行高深之人了，可没想到今天仅仅接待这么一位柳淑人，卦象就说不清了。
青云用了两刻钟才稳住心神。
最终大体算出柳心还是前程极大，气运极盛，福报极深。其他别的真的不敢细究，也不敢再次占卜。
青云睁开眼，额头全是汗水。似乎有些心力交瘁。他强打着精神对柳心说：“柳施主前程远大、厚德厚福！贫僧今天有些乏了，施主自行在寺中参禅或到后院观赏雪景吧！”
柳心出了禅房到后院踏雪赏梅了。
而青云和尚很快叫来了知事僧，告诉他今天自己的诵经取消了，让知事僧代为宣讲，他需要打坐静思一番。
第二百四十二章 雪里寻梅
清明寺的后院儿，青苔石阶随处可见，由于年代久远有些斑驳。
后院行人倒是不多，也许毕竟有着男女大防，寺里有意安排的，今天在后院儿寻梅的居然都是女眷。
柳心带着碧玉和丫丫进来后，其他的赏梅人离得近的躬身施礼后就远远避开了，有些远的更是没了踪迹，只剩下了柳心三人。
在去禅房和青云大师问签的时候，碧玉和丫丫已经在寺内转了一小圈儿，看了不少热闹，现在倒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柳心旁边。
这一大片的梅林，也不知是哪个年头栽种的。不知道是寺院的佛光普照还是此地人杰地灵，梅花长得极不寻常。清奇、冷峻，但同时也有着一种浓郁的花香，可谓不妖艳但冷艳。
寻常人家栽不出这种气韵、这种风骨，雪花压着梅树的枝头，白白的一片，偶尔露出那么一点色彩。
摇摇梅树雪花纷纷落下，露出了梅树本来的面貌，这种景致是极美的。
碧玉和丫丫还是孩子，两个人跑在前面，手里抓着雪，想堆个雪人儿或是观看着雪花纷纷落下这种热闹，而柳心却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凌风傲雪盛开的一树梅花，枝干倔强曲折，几个花朵绽开的有些稚嫩但把花蕊朝向了柳心，这种气韵不禁想起“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柳心披着大氅倒没有觉得冷，只是在天地之间有些忘我，脑里出现了克鲁的样子。
“淑人！”“娘！”“快到这边来！”
柳心也不知道在梅林这边待了多久，也许是沉浸在那个意境之中时间有点长了，直到那边想起碧玉和丫丫照顾她的声音，柳心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在禅房的后院。
顺着声音，柳心一路寻来，碧玉和丫丫已经在一处凉亭的石桌上放上了来时所准备的食盒。摆上了点心干粮糖果等一些吃食。
“哦，怎么这么多？”
柳心记得三个人带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可这里光点心就有七八样。
“淑人，白掌柜刚才让寺里的知事僧给送来的，一会儿还要来给送一些呢。”
“哦，又是白玉成！”柳心的心里一顿。
“淑人，你看你看又来了！”顺着碧玉的话儿远远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僧，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柳淑人，这是白掌柜送来的吃食！”
“大师，您是这寺里的……”柳心问道。
“娘，这是寺里的知事僧！”
“哦，知事僧？”柳心前面解签时刚和那位知事僧见过面儿。
这一听是知事僧，不仅有点儿吃惊。
“大师，寺里有几位知事僧？”
“哦，有一位，哦，不，我们有，有几位！柳淑人告辞了。”
小和尚说到这儿，匆匆的打了个稽首快步离开了。
“娘呀，看这几样点心还热乎呢！”
“娘，你怎么不吃？”
“哦，我有点事情要想一想。”柳心没有伸手拿点心，倒是陷入了沉思：那知事僧，他不叫我施主，而是叫柳淑人、白掌柜，怎么也不像一个僧人该有的称呼。刚才问他知事僧，他又吞吞吐吐……怎么觉得事情都有些不对！”
“碧玉、丫丫，别吃点心，吃咱们自己的！”
“娘，怎么了，看起来很好吃啊！”丫丫拿起一块点心正要往嘴里添，听柳心这么一说，手停住了。
“也没什么，咱们吃自己带的，白掌柜送的这些，咱们带回家去吃。”
“哦，好吧，回家吃。”
“碧玉、丫丫，快点吃东西，我们早点离开！”
柳心三人把新收到的点心重新放进了食盒。
“看起来她们没有吃东西，应该是柳心有所察觉，这个女人好厉害！”
离柳心她们这个凉亭不远处有一座小假山，在梅树掩映下不太起眼，不过此时假山后边却站着三个人。
中间那个就是白玉成，另一个是寺里的和尚，而刚刚来到白玉成身边的正是给柳心送点心自称是知事僧的小和尚，离开柳心后绕了一大圈儿，从背面溜过来的。
“刚才那个柳心好像对我起疑了，还问起了知事僧的事儿，我看今天的事没那么简单，别的人已经给清出去了，就她们三个，咱们三个上去，一个对一个，她们还能逃出去。”
“不要轻举妄动，虽然这样是最快的法子，但是这毕竟是寺院，万一她们又喊又叫惊动了寺里的人，那就麻烦了，而且诺敏大人的人在寺院外面已经在接应了，咱们通道已经打好，只要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何必还要节外生枝。”
“看情况，她们要走了，怎么办！”
“白玉成，还是你出面吧，她们还是信任你的！”
“好，看我的！”
白玉成转了一个小圈，看起来是从外面进来的一样。
“白掌柜来了！”丫丫眼睛尖，远远的就看见白玉成朝这边走来。
“真的是白掌柜！”碧玉也看到了。
说话间，白玉成来到了近前。
柳心站起身，轻轻地俯了一礼道：“白掌柜，真是太客气了，这冰天雪地的，你还亲自做了吃食。柳心真是感激不尽。”
“淑人客气了，听说淑人要来清明寺，玉成连夜做了点心。刚出笼就让家里人送来转交给了寺里的和尚，后来的这一笼本想直接送过来，可是恰恰在大殿碰到了故人，耽搁了一会儿，还是让僧人先送来，我说了会儿话才赶过来，让淑人久等了。”
“哦，白掌柜还能亲自前来，实在是有劳了！”
“白掌柜，点心看来好好吃啊！”丫丫瞅着那点心，刚刚柳心没有让她吃，现在白玉成来了，丫丫就耍起了小心眼。
“行了，吃吧！”既然白玉成已经到了，刚才的怀疑自然就解除了。
“好，开吃！”碧玉小手也抓弄开，把刚刚放到食盒里的点心又打开了。
“淑人，您不尝尝？”
“好，既然白掌柜亲手做的，一定味道很好。”柳心说着用手拿起来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白玉成看着点心被柳心吃到肚子里，眼里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了笑意。
“白掌柜，不知什么事如此可笑哦？”
“啊，啊，看见淑人能喜欢吃玉成做的点心，玉成心里高兴。”
“呵呵，白掌柜真会说笑，不过这点心味道确实不错。”“淑人，既然爱吃，那就多吃几块吧！”
“白掌柜，既然是你亲手所做的，你也尝一尝。”
“这……”
“哎，我都厚颜吃了，白掌柜自己做的吃食怎么还不尝一尝！”柳心似笑非笑地拿起块点心递给白玉成。
“这……”白玉成有些无奈，伸出手缩了回去，可又想想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尝尝味道怎么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好好，我尝尝！”白玉成手哆嗦了一下，把点心放进了嘴里。
“娘，我困！”白玉成刚吃完，丫丫在旁边说了一句，随之把小脑袋磕到了石桌上。
“丫丫！”柳心站起来想去扶一下丫丫，突然感到自己头晕目眩，而碧玉这时也随之趴在了石桌上。
“白掌柜……”柳心手指着白玉成，大脑又是一阵眩晕，她手扶着石桌硬挺着没有趴下，不过这梅林已经在眼前摇晃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节外生枝
“快，往那边，过通道就能出去，诺敏大人在外面接应哪！”
“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白玉成也着了道，就剩下咱俩，赶紧先把柳心送出去，回来再说！”
两个和尚模样的人争辩了几句，斜架着昏迷的柳心匆匆地向梅林的边儿走去。
“诺敏大人，人带来了！”
“很好，白玉成呢？”
“出了点意外，白玉成，还有跟柳心来的两个孩子还在梅林里昏迷着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俩回去，赶紧安排白玉成出去。他在登州这个据点还不能马上撤了，不要惹起麻烦，把他摘出来！”
“快来人哪！”梅林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惊呼。
真的知事僧青和来到了梅林。原来青云大师和柳心解签完后自己打坐一番，舒缓了一会儿，才提起了点精神。
青云感觉柳心是贵客，就强撑着让人把知事僧青和叫来，让他去后院招呼下柳淑人。
既然是青云大师的贵客，而且知事僧和柳心刚才也有了一面之缘，于是匆匆地赶到了梅林。
可刚进后院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几位本来在梅林里的女眷已经在外面徘徊，其中一个和青和有些渊源的官眷还抱怨地说：“今天后院到底来了什么贵客，为什么青和大师让人把我们都赶出来。”
青和一愣，他从来没有安排过这个事儿，虽然柳心是贵客，但青云大师只让他来照顾下柳心，并没有说把其他的施主都赶出来。
青和安抚了几句熟识的施主，就赶紧进入后院的柴门，想到梅林中寻找柳心。
柴门后面有一石壁，青和无意中扫了一眼，发现那里有一套青年男子的长衫。
哦，此处竟有男子的长衫！青和一愣，手里拿着长衫，一时觉得梅林里恐怕有些古怪，赶紧一路小跑进入里面。
柳心他们刚才待的凉亭离出口并不是特别远，自然被青和最先找到了，可看到现在凉亭里居然趴着三个人，白玉成碧玉、丫丫。
这三个人青和倒是认识，白玉成是醉香楼的白掌柜，这两个孩子也是跟着柳淑人一起来的，可现在都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而柳淑人已经没了踪迹。
青和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好，所以大声呼叫起来。
外面的僧人本来看到青和急匆匆地往里走，就留意了些，现在听到大喊都赶紧从外地急冲冲的往梅林里跑。
“快，把他们都弄到前院，在梅林里看一下，柳施主在哪里？闲杂人等都控制起来。”青和大声吩咐道。
这时，送柳心出去的两个青年僧人却莽撞的又从通道中钻了进来。两个倒霉蛋听见梅林里一阵慌乱，心道不好，刚想出去躲避风头，结果被一个眼尖的小僧看到了。
“那里有两个人！”随着喊声，七八个僧人包围上来，给俩人围在了中间，梅林里一阵兵荒马乱。
柳心给放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密林中穿行。
“快！穿过这片树林，走小道，不要走官道！”诺敏在马车后面低声吩咐着。
“哈哈，你们胆子可真大，敢劫持登州城大名鼎鼎的柳淑人！”
“什么人！”诺敏等人警惕地抬头四下张望，手里的刀剑握的更紧，把马车围在中间。
“看来这柳淑人，可真是个香饽饽，连鞑子都动了心思了！”随着树林里的这一声大笑，七八个大汉从树林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接着说话的正是领头的一个络腮胡子。
“飞鱼服，你们，你们是大明的锦衣卫？”
“不错！没想到你们这些鞑子倒有些眼力，哈哈，还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
“这些人到底是来救柳心的，还是柳心有案底被锦衣卫给盯上的？”诺敏一时拿不准，握着刀的手颤巍巍的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是道上的，这柳心对我们有大用，兄弟们还没有下手，你们倒是抢先了，劫回去干什么，难道是在后金做压寨夫人，哈哈，那还不如留给我们几个。”几个锦衣卫说话间一股江湖匪气。
诺敏听到对面几个锦衣卫的调笑话儿，倒松了口气儿，原来这几个锦衣卫不是柳心的救兵，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恩怨，这倒好办些。
“几位，都为了柳心而来，那大家不妨划个道儿，讲讲条件，各位想要什么？如果和我们想要的不是一样，大家各取所需嘛，何必闹得剑拔弩张！”
“好，爽快，我们也不是非得要这个女人，又不是什么青楼的红牌，爷几个还没兴趣。不过我们也奇怪，也不是什么大美人儿，你们后金的哪位对她产生了兴趣，值得你们兴师动众的。”
“呵呵，我们自然是有大用的！”
“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是韩公公的手下，和你们有过生意来往，白玉成那家伙在哪？”
“哦，原来是韩公公手下，说来都是朋友，诺敏有礼了！”
“原来你是诺敏，多尔衮的手下，倒是个人物。不过我们哥几个倒不在乎你的身份，替韩公公办事儿，我们哥几个要的是钱财和对韩公公的忠心！”
“哦，要说钱财，虽然我们后金不是多富有，但是也不会亏了几位朋友！”
“好！好！有这句话就好，那么咱们可以坐下来聊聊了”
“好，请！”刚才还弄的剑拔弩张的一伙人转眼就坐在那密林中的一块空地。
“给，酒！”诺敏一挥手，旁边几个随从从马车里倒弄出来几个酒袋，往几个锦衣卫的胸前扔了过去。
领头的锦衣卫拿起酒袋嗅了嗅，又看了看诺敏。
“朋友放心，这酒里没毒。我诺敏还不屑做这种小人，既然和几个朋友谈生意谈买卖，就不会做这种有伤情谊的事儿。”
“好！信你，喝了！”
众人拿起酒袋咕咚咚的往肚里灌去。
诺敏自己也拿起一个掀开盖，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爽快！”
“说吧，各位想要柳心什么东西？”
“柳心抢了咱们的盐生意。把山东这里的盐拢在了戚家军的手里。韩公公可是损失严重。”
“那你们是想朝柳心要方子？”
“要方子有什么用，戚兴国手里也会。本来我们哥几个就是想给柳心当作筹码，换现在山东的盐业市场。可现在柳心竟然栽在你们手里。呵呵，那我们就要拿柳心的把柄，以后韩公公好拿她开刀，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句话可听过？”
“哦，原来想要把柄，哈哈哈，好说好说，韩公公倒是真能得偿所愿了！”
“哦，柳心有什么把柄？”
“私通蒙古算不算把柄？”
“蒙古？”
“对！”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瞧瞧这封信吧！”
诺敏手里拿出一封信，而这恰恰是克鲁给柳心写的被白玉成劫下的那份。
锦衣卫头子拿过去，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变了颜色，“什么，蒙古大妃，这……”
“这把柄分量够重的吧！”
“够了！”锦衣卫头子把信塞到了自己怀里。
“别忘了我们的钱财！”
“好，下次送到韩公公那儿，各位还要自行来取！”“后会有期！”
“诺敏大人为什么把这封信给他们！”
“呵呵，那阉货敛财敛疯了，咱们把柳心弄走，动静太大。可是细心人如果发现他们，就给咱背了黑锅，让他们内斗吧！咱们回到草原，再和蒙古好好地讲条件，那封信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黄雀在后
“锦衣卫走了，他们还有不到二十人，咱们人单力薄只有八个，看来只能智取。这里虽然已经离开关内，但离后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咱们看准机会。”
密林的另一面，七八个汉子正在盯着诺敏这边动静，中间低声说话的居然是塔木。
塔木把明珠和戚思威送回草原后，他又匆忙地返回了关内。期间提前派人给柳心送了信。又在河南徐老夫人那儿待了几天，这才赶往登州，看看柳心的情况。结果就赶上了柳心被绑走这件事儿。
塔木赶到清明寺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也知道柳心被绑走了。
既然在登州，丫丫和碧玉自然没有什么危险，塔木也没停留，赶紧领了这六七个手下在寺外寻找蛛丝马迹，一路跟踪，就追上了诺敏他们的车队，不过还没等他们动手，锦衣卫出现了，他们几个人就没敢轻举妄动。
“跟上！”塔木低声吩咐几个手下，大家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车队。
“塔木大人，前面有一个山坡，天色将晚，看来他们要在这儿扎营！”这已经是跟踪的第三天了，塔木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山坡附近有水源，他们带的水也不多，应该会在那里取水。”
“还是用**吗？”
“下蒙汗药吧，要不没有机会！”
每天晚上诺敏他们宿营都会留下人在巡逻，双方人数差距太大，塔木他们没有把握救下柳心，还在一直寻找机会。
实在没办法只能用蒙汗药，这几乎是每一个行走江湖人的必备品。
“咱们扎营吧，天色晚了，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诺敏看看地形，向手下吩咐道。
一刻钟后，手下陆续回报：“大人，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可疑现象！”
“好，埋锅做饭吧！”
“柳淑人，粗茶淡饭让你受苦了！”诺敏皮笑肉不笑地对柳心说。
柳心在那天被绑后昏迷了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同时也知道自己给绑架了。
柳心自己都不禁苦笑，不知道在这儿大明朝，自己除了被绑架，被投毒，还有什么新鲜的招数？
看着诺敏装模作样的和自己搭讪，柳心也没怎么愤怒，呵呵笑着：“还不错，没让我饿死。只是不知道在路上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你的地盘？不知道得浪费你们多少粮食。”
“呵呵，柳淑人的粮食还是够的。不，应该说大福晋，大妃……”
“什么大福晋，大妃？”柳心挑挑眼皮，有点惊讶地看着诺敏。
“哦，忘了告诉柳淑人了，草原来信：你的丈夫克鲁已经在归化城称汗了，而且封了你为大福晋。”
“来信，你怎么知道？”
“哈哈，可惜了。这送信的人一不小心送到了我们手里。”
“克鲁真的称汗了？”
“当然，淑人还没有接到这个好消息，真是遗憾！哦，对了，还有你的女儿秦明珠也在克鲁那里！”
“明珠在克鲁那儿？”柳心的声音都发颤了。
“柳淑人、大福晋、是不是很高兴我给你通报的这消息。”
“那倒真是多谢了！”柳心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
这段时间由于克鲁和明珠的事情，已经搞得柳心心力憔悴，现在虽然自己被绑架了，但是克鲁和明珠都是好消息，怎能不让她高兴。
“只是有件难过的事儿也得告诉大福晋，那信件已经被锦衣卫拿去了，以后的日子恐怕有些难过了！”
看到柳心一脸激动的样子，诺敏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给柳心泼了冷水。
“被锦衣卫拿去了？”
“呵呵，谁让淑人得罪了韩公公，这个怪不得诺敏呢！”
“韩公公？”柳心眼前又浮现了在江南那个阴森森的韩公公，看来自己早就被他盯上了。
至于锦衣卫拿去信，柳心暂时也不考虑了，那都是后话，自己现在都被绑架了，还没有时间考虑以后的事情。
这个晚上，因为终于听到了好消息，柳心破例地吃了两碗饭。
“塔木大人，是不是蒙汗药下的少，他们怎么现在还没有反应？”
“毕竟咱们下到水里，用水再做饭，药效可能还是不够，不过应该有点效果吧，咱再等等！”
天色逐渐模糊的有些看不到人影。
“哎哟，今天怎么这么困呢？”
“兔崽子，好好的巡逻，别人守夜的时候都是精神着呢，怎么就你犯困？”
“哦，好好！”
“哎呀，我也觉得眼皮有点抬不起来！”
“瞧瞧，不是我自己吧！”
“哇！精神点儿精神点儿，要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诺敏几个夜里巡逻的人都在打着哈欠，说着闲话。
不远处，塔木几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这几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大人，他们有反应了！”
“咱在等一等，等他们完全睡熟了，咱们就行了！”
“好！”
半个时辰后，巡逻的几个人逐渐地都倒在地上，发出鼾声。
“快，是时候了，行动！”
……
清早的太阳缓缓升起，柳心慢慢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哦，明明昨天在马车里，现在怎么在树林里。
“夫人，您醒了！”
“塔木，怎么是你？”柳心惊得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那些鞑子……”
“夫人，你安全了，我们已经行了一夜，他们应该追不上了。”
“你们救了我，怎么回事儿？哦，对了，克鲁和明珠……”
“呵呵，夫人不用担心，大汗在归化城很好，明珠郡主也在归化城呢。夫人既然已经出了关，要不要到归化城看看大汗？”
“这离归化城还有多远？”
“大概还得有二十天的行程！”
“哦，太远了！我们还是会登州吧，那边应该是已经乱套了！”
“可是夫人，您和大汗见一面太不容易了，还有明珠……”
“这…”柳心也有点犹豫，自己和克鲁见一面，真的太难了，这次是歪打正着出了关，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什么机会了。
“夫人，这到归化城有二十多天，我们可以快马让人往回送信，让大汗往这边赶，我们在中途见面，大概有十天左右我们就能见到，到时候我们再返回关内。至于这边，我们先往登州送信。”
“好吧！”听说是十天左右，柳心点点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相逢
前世今生柳心第一次欣喜地踏上了草原，天蓝蓝草绿绿白云朵朵头上飘过。
也许是因为要去见克鲁，柳心的心情格外的好。也许真的是爱情是人体最好的给养，这几天柳心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轻快得像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些年操劳中，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眉头也有些紧锁
可现在眉开眼笑，真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归化城里。克鲁在接到了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急报后，嘴巴睁得老大。半天才突然从坐着的几案上蹦了起来：“明珠！明珠！”
外面的侍卫赶紧派人去请明珠郡主。
没等明珠和戚思威来到大帐前边，克鲁已从大帐里奔了出来。
“克鲁师傅！”明珠并没有改口，虽然已经被封为明珠郡主，他还是叫着克鲁师傅。
“明珠，你娘来了！”
“啊，我娘来了，在哪？”
“快到了，快到了，我们去接她！”
归化城里尊贵威严的克鲁大汗，今天像个毛头小伙子，身上并没有穿华丽的服饰，头上连帽子都没戴，骑上了一匹快马，明珠郡主和那个叫戚思威的少年也都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几个侍卫马上放着一些包裹，看来是带着干粮和水。
“快出城！快出城！”一溜烟儿的功夫，马队跑出了归化城老远。
“有什么急事儿吗？”
“发生了什么事儿？”
归化城的民众议论纷纷，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最后，连娜木钟都惊动了。
克鲁因为走的急，匆忙间也没有跟娜木钟说一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汗为什么匆匆离开了？”报信人被带到了娜木钟的大帐。
“大福晋，是，是大妃……”
“大妃？”
“关内的柳淑人，明珠郡主的娘来了，他们去，大汗他们去迎接了！”
“居然柳淑人来了，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我也要跟着去迎接的。”明珠来这儿之后，柳淑人在娜木钟这儿就不再是秘密，娜木钟也真想见见柳心。
“大福晋，她们离的还很远，在草原那边，估计还有十来天才能和大汗他们碰到面儿，大汗一时情急也忘了和您说一声。”
“嗯，快马加鞭还得十天，那他们会不会回到草原？”
“听塔木大人的意思，他们不一定有时间，只是见见面柳淑人还要返回关内。”
“居然是这样，看来见一面难了！大汗走得匆忙，也没有准备礼物，我这里有些草原的首饰，有些是先大汗留下的，还有些咱们的特产，你安排人在后边追大汗带上一些。也给柳淑人带回关内，算咱们归化城的一份情意！”
“是，大幅晋，我这就去办！”
……
“夫人，咱们今天就能到达草原的一座小城，在那里休整一天吧，这几天实在是太辛苦了！”
“你们几个还能不能跑得动？”柳心看看塔木几个说。
“我们倒是无妨，只是淑人你。只要你骑马能跑得动。”
“我怕什么，我还没觉得累。”
“好，既然夫人还有精力，那我们休息一个晚上再出发。”
草原的夜晚有些寂静和清冷，一弯明月挂在天际，看起来很远，似乎又离得很近。
柳心吃点东西，没有在帐篷里待着，就来到了外面。
塔木他们没有进城，在城边儿一些牧民家庭附近找了一个好客的牧民家，租用了几个帐篷，这里正靠近路边。
塔木告诉柳心，这条路正是通向归化城的路，只要按着这条路走，用不了一两天就能和克鲁他们碰面了。
所谓近乡情怯，想到一两天就要和克鲁碰面，柳心不禁有些痴痴的发呆：“已经成为大汗的克鲁会是什么样呢？”
在这之前，这几个月柳心一直受着克鲁大妃是卯木儿的困惑，还有明珠的失踪让她身心俱疲、心力憔悴。
后来在听到鞑子诺敏说他是大妃和明珠在克鲁那儿，让柳心振作了起来。
这几天虽然柳心和塔木他们在一起，但并没有过问太多关于克鲁的事情，她只想等到和克鲁见面，再说两个人的事情。
自己是大福晋，自己并没有看到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秦富说过大妃卯木儿又是谁，难道克鲁已经有了几个妻子，那自己又是什么地位，明珠又怎么到了草原，这克鲁还是以前的克鲁吗？还是以前那个对着自己傻笑摸着光脑袋的克鲁吗？他已经是大汗了，是像关内的皇帝一样黄袍加身，威严无比吗？再见面时他是前呼后拥，坐着华贵的马车，侍女随从无数。是不是还要给他行礼跪拜？
啊！柳心突然怕了。也许相见不如怀念，也许见不如不见，也许，也许没有，也许，克鲁，你还是我的克鲁吗？
柳心思绪万千，泪水不知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夫人，夜凉了，还是回帐内休息吧！”塔木在旁边说道。
“你先去吧，我再等一会儿！”
柳心走到道路中间，痴痴的望着远方，不知道是望着路还是望着月亮，没有一点儿睡意。
那月中有嫦娥吗？还有玉兔和吴刚吗？
寂寞嫦娥舒广袖，乱红顿作纷纷雨。吴刚捧出桂花酒，他们是相爱的人吗？
在柳心痴痴的望着远方时，远方恰巧来了几匹快马。“大汗，休息吧，夜都凉了。咱们就应该在上一个小村歇着！”
“快些，说什么休息，明珠都没有说什么。”
“克鲁师傅，我娘一定着急了，我一点儿都不累，前面不是有一个小城吗？咱们到城边儿转一转眯一觉！”
“好，听明珠的，我的小明洙就是这么勇敢！”
半刻钟就到城边了。
“哎，瞧，前面路上好像有个人在站着！”
“吁吁！”等看到有人影正在路中间，克鲁几人赶紧勒住马缰绳，要不险些冲过去撞上人。
听到了马蹄声，柳心缓过神儿，看见对面来了一伙人。
下意识的赶紧要往路边靠下，免得挡住了来人的路。
“娘！”“柳心！”明珠和克鲁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因为只有百来米，俩人都认出了柳心。
“你们…”柳心刚把身子侧到路旁，就听到了这两声惊呼。柳心转过脸也看到了来人。
在惊呼之后克鲁两个人像飞也似的奔了过来，不过转瞬之间就来到柳心的身边，抓住了柳心的手。
“克鲁，明珠，你，你们！”柳心也惊呼起来。
“这，这不是做梦？”
“娘！娘！”“柳心！柳心！”
“克鲁！明珠！”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重复地叫着名字。
“大汗，您赶过来了！”
塔木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大帐里钻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克鲁。
“好，我们进大帐说话吧！”
在这一刻钟，柳心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明珠已经钻到柳心的怀里抽泣了，克鲁眼眶也润湿了。
借着塔木的话，克鲁一手拉着柳心一手拉着明珠向大帐走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原来就是你
塔木他们租住的帐篷不大，克鲁、柳心和明珠进去后围在一张小几旁坐了下来，就把帐篷充满了。
灯光有些昏暗，增加了一分朦胧。一时间三个人都涨红了脸，激动的不知从何说起。
“娘！”明珠率先委屈地喊了一声娘，然后眼眶润湿了，小嘴儿撇了一下，和柳心说起了那段时间受的委屈，一会儿就泣不成声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听着明珠说着被人劫持到草原的经历，柳心一把把明珠搂在怀里。
小明珠这些年也没受过那样的委屈。因为是最小的女儿受宠惯了。
柳心到大明的时候她才五岁。记忆中小的时候没有受过什么苦，柳心来了以后，很快家里过上了富裕日子，吃的穿的用的
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她不像明远，因为是长子，有着那么多责任。柳心就想让明珠快快乐乐的长大，做最高贵的小公主，怎么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明珠在柳心的怀里发泄了一会儿。把心理的委屈倒完了，就把脑袋抬起来，朝柳心笑了。
明珠又扭头看着克鲁说：“娘，我现在都是郡主啦，你什么时候和克鲁师傅成亲呢？”
“啊，成亲？”随着明珠这句话，柳心和克鲁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
“柳心，要不你到草原咱们成亲吧！”克鲁眼里亮晶晶地看着柳心，不住地点头。
“嗯！”柳心心头一热，差点就直接答应下来。但猛的又想起卯木儿，不禁脸色又一下子收了回来，用手拍拍明珠的小脑袋：“明珠，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儿你不要掺和太多了！”
“娘！”明珠看见柳心突然变了脸色，不仅有些失望。
“呵呵，明珠哪是什么小孩子，她都十三了，这次和戚思威跑出来大半年，天天疯疯张张的，戚家那小子还不错，我看哪一天和戚兴国戚夫人把亲事定下来吧！”
克鲁看着明珠，和柳心说起了明珠和戚思威的婚事。
“克鲁师傅，你好坏，我不和你们说了！”明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从柳心的怀里钻出来，冲出了大帐。
“柳心！”大帐里就剩下两个人，克鲁再也没有刚才的沉静，伸出大手，一把把柳心揽在怀里。
“你放开！”柳心的身子一软，但同时还是语气很严厉地喝止克鲁。
“怎么啦？我想死你了！”
“想我？你都是大汗了，听说还有个卯木儿，我算得了什么？”柳心恨恨地说。
“卯木儿？”克鲁懵了，手顿时一僵。
“果然有这个人！”柳心本来只是嘴上说说，可感觉到克鲁的异常，柳心顿时胸闷的喘不上一口气。
“卯木儿，哈哈哈！”克鲁突然大笑起来，随即又用大手把柳心搂得更紧了。
“卯木儿，她是我最喜欢的女人，我的大妃，我怎么能不把她放在心上呐！”
“你，你最喜欢的大妃？”柳心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是啊！卯木儿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克鲁说着把嘴巴凑到了柳心的脸颊。
感觉脸颊一片湿润。柳心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一个巴掌上去打在克鲁的脸上。
“啊！”克鲁顿时怔住了，用手敷住右脸。
此时柳心的眉毛差点倒竖起来，怒目圆睁的样子很是吓人。
“娘，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明珠跑到外面只眨眼间工夫，又返了回来，可是一进来就看见了柳心给克鲁一巴掌那吓人的样子。
明珠上前用手摸了摸克鲁的脸，望向柳心：“娘，你为什么打克鲁师傅？”
“我，我不应该，我没资格打，我道歉，现在我就走，明珠，你跟娘回去！”柳心从地上噌的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娘！娘！”明珠一把拉住了柳心的衣襟。
“柳心！”克鲁这时也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堵住了柳心的去路。把柳心和和明珠两个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不许走！”
“你找你的卯木儿，为啥要挡着我们娘俩的路！”
“卯木儿？”明珠眼睛瞪得老大，瞅瞅克鲁又转头瞅瞅柳心，喃喃地说：“你们在搞什么鬼？克鲁师傅，你不是说卯木儿就是我娘吗？”
“啊？”听着明珠的话，柳心张大嘴“啊”了一声。
克鲁似乎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柳心，你难道不知道卯木儿就是你？”
“什么，我？”
“娘，你不是最聪明的吗？克鲁师傅和我商量的，说娘的柳不就是可以拆成卯木吗？我们还想给娘一个惊喜呢。”
“卯木儿是柳，说的是我？”
“哈哈，你啊，卯木儿原来就是你！”
“卯木儿就是我。”柳心喃喃自语后愣住了，顿时身体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抬眼看看克鲁，一时不知所措。
刚才那一巴掌柳心也用了不少力，虽然克鲁脸色偏黑，但右脸脸颊还是明显的有些泛红。
“你怎么不说清楚啊？为什么叫我打你啊？你怎么不躲呀！”柳心用拳头冲克鲁的胸膛锤了起来。
“娘，你怎么不讲理呀？”明珠有些气不过。
“哈哈，不疼不疼，小明珠，你到外面去找戚思威他们去玩儿吧。”
“大半夜的玩什么！”
“你，你出去走走，再找个帐篷，你娘把我打疼了，她要给我治病。”克鲁瞅着明珠眨眨眼睛，用嘴向外努了努。
“哦，好吧，给你们留下空间，哼，我不回来了！”小明珠这次倒真是转身就出了帐篷。
“还疼吗？”看见明珠出去，柳心一下子软了起来，用手抚摸着克鲁的脸。
“把我打蒙了，疼！”克鲁也像个孩子似的赌气了。
“那你也不说清楚，我哪知道。”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还让你生了这么大的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就是压不住火，心里就像被点燃了要爆炸一样！”
“我想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想了！”
柳心静静地坐在克鲁的怀里，两人突然不想再开口了，时间就在此停止吧，就这样坐着地老天荒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把柄
克鲁那特有的蒙古男人的气息，让柳心觉得一阵心安，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几口气，仿佛把多年奔波的疲乏都驱出来了。
“柳心！”克鲁轻轻地呢喃着，用手扶着柳心的脸。
“我做梦都想你啊！”克鲁把脸贴到柳心的脸颊，贴着柳心的耳朵轻声说着。
夜深了，柳心在克鲁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踏实。这几个月来的焦躁和这段时间被劫持的烦恼以及这几日策马疾驰的疲劳在这一刻都疏解了。
这就是自己的男人！
清晨的阳光射进了帐篷。柳心睁开眼，轻轻动了下。
克鲁也睁开了眼，俩人相视一笑。
柳心起身坐起来，克鲁抽回了胳膊，晃了晃。
“哎，胳膊酸了吧！”
“嗯！”
“怎么没有把我放到榻上？”
“呵呵，我愿意这样搂着你睡！”
克鲁和柳心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中走出了大帐，神情很是自然。塔木他们几个侍卫不禁起了八卦的心思，暗暗猜测着克鲁和柳心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是不是已经成了亲？但是没人敢问克鲁。
不过看见两人没有异常的样子，又不禁有些怀疑共处一世，难道什么也未发生，俩人聊了一宿天儿。
戚思威心思活络，拉住明珠在旁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大概是明珠告诉了克鲁被挨了一个耳光的事儿，戚思威一个劲儿往克鲁脸上瞅。
克鲁不禁虎着脸瞪了他一眼，故意恶狠狠地说：“臭小子，想娶我们家明珠。就老实点，不要到处惹祸！”
戚思维听到克鲁这么一说，立马把脑袋耷拉下来。他还是怕了这位大汗的。
在归化城里，戚思威算是见识了这位大汗的威仪，那是让人仰慕和膜拜的至尊，说不怕他，只有明珠可以和他撒娇。
现在才知道大汗在柳心面前才像个普通人，满眼的柔情，哪还有生杀予决的气势，戚思威觉得好奇怪，就好像自己在明珠面前，就想讨好她，难道这是所有夫妻的秘密，可是自己的爹娘似乎还不是这样，不过自己喜欢这样，以后就和明珠成亲，就像大汗和明珠她娘一样，青涩的少年第一次对爱情有了自己的理解。
两年的相处，他和明珠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了，以后也不要分开，等长大了就成亲，现在可不敢得罪克鲁大汗，要是他不同意把明珠嫁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就娶不到娘子了。
克鲁还不知道，他随便的几句话，就给戚思威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柳心和克鲁牵着马，在小城边缘散着步聊着天儿。
早晚和午饭，柳心都享受着被克鲁喂到嘴里的特殊待遇，克鲁也享受了柳心为他捶背揉肩的殊荣，两个人都拼命地想表达对对方的好。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又一天过去了。
再一次朝阳升起，克鲁看着怀里的女人睁开眼，没有立刻把胳膊拿开，而是久久地凝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这样看着我？”
“舍不得你走！你真的不和我回归化城？”克鲁再次试图挽留。
“好啦，克鲁，山东还有一大摊的事儿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回去的。”
“克鲁，我是没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
“嗯！”
“我还等着那十里红妆哪！”
“好，千里江山为聘，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柳心和明珠、戚思威终于上了马，塔木几人负责给送回关内。
“你要小心韩公公，我会让塔木他们暗中做好保护的！”克鲁对柳心嘱咐道。
“那是个把柄，兵来将挡吧，你不用担心，注意身体！”柳心也低声对克鲁说。
“克鲁师傅，保重！”明珠哭着喊道。
“保重，我等着你们回来！”看着柳心几人打马远去，克鲁在后面大喊。
相比于草原的喜相逢，登州可真是乱了套。柳淑人失踪直接搅动了登州最敏感的神经。
戚家军直接就把清明寺围住了。登州知府和张云白等干脆把登州城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一点点盘查，比上次秦明珠她们失踪还要详细。
青云大师因为给柳心占卜解签伤了元气，本想闭门谢客休养一段。可柳心失踪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青云大师不得不到前面大殿主持寺务，承受戚夫人的怒火。
白玉成、碧玉和丫丫三人被抬到前殿禅房，两个时辰后苏醒过来。
碧玉和丫丫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就知道吃了东西，后来就晕了。
白玉成也装傻，叙述着吃了两块点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点心有了嫌疑，青云大师因为自己也通药理和药效，没等官方派来郎中，就亲自动手赶紧对点心进行了查验。
官府的郎中不一会也进来查了手，双方这一查，还真查出来点心里放了蒙汗药。
白玉成也吃东西昏迷了，嫌疑自然是被排除的，那么就查从点心出炉，一直到进入梅林到底有哪些经手人，谁在鬼鬼祟祟。
戚家军和衙门里的人是一个也没放过，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
登州的案子在一点点的侦查中，而那些和鞑子诺敏做成交易的锦衣卫，已经揣着那封柳心是蒙古大妃的信返回了江南。
韩公公收到的信，眯着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信是真的？”
“那鞑子不会骗人。”
“这倒是有大价值的！”
韩公公说完把信揣在怀里，想一想又觉得不妥，起身进入里屋，半晌才出来。
“公公，秦家要是看到这封信，还不得乖乖就范。柳心如果出了事，秦家和戚家军都跟着跑不了！”一个小太监在韩公公身后轻轻地给捶着背，同时也递上几句小话儿来取悦主子。
“柳心现在被拐走了，这封信就死无对证。它的价值也就小了。只能等到关键的时候出手，才会有大价值。这样，柳心既然和蒙古有着关联，不会就这么点儿证据的。你们返回登州，注意和柳心相关的一举一动，看看还有什么，还隐藏着什么东西，到时候我们必须一击而中。”
“是，公公！”一群飞龙鱼鱼贯而出，再次赶往登州。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旱情
白玉成一大早从醉香楼出来，街上碰到一些相熟的街坊和老主顾都乐呵呵地上前和他打招呼：“白掌柜，早啊！”
“早，早！”白玉成抱拳回应着。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议论声：“这白掌柜真是不错，应该又去秦家了，柳淑人出事后，他差不多天天往秦家跑，真是难为他了，可怜人，大丈夫！”
白玉成听着后面的议论，嘴角裂出一条缝，一丝讥笑露了出来，没停住脚步，不到一刻钟来到了秦宅。
柳心失踪后，白玉成和碧玉、丫丫作为受害者，很快被安全地送回了登州城，尽管戚家军和府衙对各色人等盘查甚严，但盘查的对象绝不包括白玉成。
相反，经过这次事，碧玉、丫丫和白玉成有了患难与共的经历，比以前关系更融洽了。
白玉成一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碧玉和丫丫一定会拿给白玉成分享。自然在此过程中，秦家对于查找柳心这事的每一个动作和部署，白玉成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偶尔还会夹杂些意见，让查找的方向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不会有人对白玉成有所怀疑，甚至对于白玉成如此热心，秦家众人很是感动。
“白掌柜！白掌柜！”白玉成刚走进秦家的院子，丫丫就跑出来，把白玉成迎到了里间。
“白掌柜，有淑人的信儿了！”碧玉喜滋滋地说。
“什么！”白玉成手里的茶杯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白掌柜，看把你急的！”
“真的是有消息了？”
“淑人到蒙古了，让咱们别担心，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她，她还说，说了什么？”
“嗯，信很短的，不过已经被秦富大伯拿去了！”
“那你知道当时信上都写了什么吗？有没有说她怎么到蒙古了？”
“哦，没有，就是几句话，说等她回来再说，白掌柜的，你别担心我娘了。”丫丫在旁边看白玉成焦急的样子安慰道。
“哦，好，好，安全就好！”白玉成心不在焉地吃了杯茶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宾客盈门的醉香楼居然关了门。常光顾的食客有些犯疑惑，不知道酒楼是不是要重新装修或者是要推出新菜式的噱头，可几天后，人们发现醉香楼已经空无一人，连掌柜白玉成都没了踪迹。
登州城一阵哗然，府衙派了人去，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是仇杀、逃亡还是搬迁不得而知，总之醉香楼的人是凭空消失了。
对于白玉成的失踪，秦家的人一阵惋惜，秦富甚至派出人出去寻找，碧玉和丫丫在揣测是不是绑架柳心的人又把白玉成绑架了。
而众人议论中的白玉成已经顺着京航运河乘舟而下，直奔江南而去。
二十天后，柳心、明珠、戚思威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登州城。
这一年被明珠柳心失踪闹得人心惶惶的登州终于安定下来。而且不久后秦明珠和戚思威定亲的消息传来，秦家和戚家正式结了亲。
虽然之前秦家的大小姐秦心纯和戚夫人的侄子俞云峰结了亲。秦家和戚家有着姻亲关系，但这次两家正式成为了儿女亲家。
今年的雨水较往年又降了不少，登州这儿只种了一季番薯。
前不久河南那边也传来消息，今年的旱情又很严重。头一茬番薯只收获了三成，而因为雨水的问题，第二茬根本没法耕种。
旱灾已经悄然来临了。
柳心这一年没轻折腾，家事和自己的事太多，分散了注意力，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前两年对于大旱到来的恐惧感在今年居然没有那么强烈。
柳心之前的种种准备，其实都是为了应付这场旱灾。
柳心这几日安定下来，听到这样的信息觉得脑仁儿疼，大旱已经开始，这场自然灾害要硬碰硬了，自己努力吧！
野外，土地干涸得裂开了口。柳心走过去用手把表土层拨开，看看底下的墒情。
情况确实很严重了，番薯就是耐旱的作物，可现在看起来番薯藤倒是翠莹莹的，可果实小，而且数量少。如果再旱上一段，果实都会干瘪，到时只能剩下番薯藤了。
好在登州的老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而且番薯储备的最多。如果饥一顿饱一顿的，大概能挺两三年。可是柳心知道这场旱灾也不是两三年能过去的，看来得提早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登州城很快贴满了告示。告诉大家这场旱情持续时间很长，让家家储备好粮食，不要浪费，尽可能细水长流，做好几年的准备。
与其坐而待毙不如起而拯之，现在既要加强水利设施建设，番薯玉米这样的抗旱作物也要加大种植规模。
在溪水边儿、山谷、井边，还有其他和水源沾点边儿的地方，一尺一寸的地方都不要放过，都要种上番薯，这和当年柳心在秦家岗的做法类似，扩大面积，靠数量取胜。
登州杂学院在王徽的带领下，这几年制造了很多水利设施设备，当然登州这一带投放的力度最大，虽然耗费很大人力物力，但是毕竟能弄出点水，对提高粮食产量的作用就凸现出来了。在有水源的地方，番薯产量达到了六成到七成。
只要不是全年的断水，哪怕只有以往年份三四成的水量，还是能够保证登州城一年口粮的。
经过测算以后，柳心长出了口气，最起码登州还不会有粮食之忧。不过这个结果柳心放在了心底，老百姓还是要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粮食做好储备，大明朝的人口还是很多呀，其他地方也许不容乐观。
接下来一段时间，柳心领着杂学院几个精通农事机械和测量的学员在山东境内各个州府之间穿梭。
这几年戚兴国在山东没少卖力气，除了盐业市场，在囤田上也有了一些成效，秦富和王大刀更是亲自带人开垦了几千顷的屯田，戚家军的粮食已经能自给自足了。
加上吴维城在山东的那段时间也有不少作为，整体上山东局面还好。
柳心跑了一个月后，累得精疲力竭，不过总算心里有了点底儿。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旱
崇祯十年，一场蔓延全国的大旱由北向南开始了。
柳心刚刚在山东喘了口气，河南的旱情越发严重了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河南那有二十万亩的田庄，柳心实在放心不下，马不停蹄地赶到河南。
柳心那些农庄，因为种的全是番薯，现在佃户还有些库存，加上江南贴补的粮食，暂时倒还能维持生活。
福王在开封也跟着种了大量番薯，而且因为番薯的产量高，目前情况还是比较稳定。
可河南其他府城的情况就不乐观了，柳心刚到河南的时候，吴维城已经愁的满眼通红，从本质上说吴维城真的是个好官，他去了河南就主推番薯种植，可是毕竟官方推广的效率还是比民间差了不少，虽然在番薯种植上也下了大力气，但百姓手里却没什么存粮。
吴维城就和柳心商量今年的粮食怎么能顶到下一季收获。但是柳心知道河南的情势可不是一时之策就能解决的，所以还是告诉吴维城不要心急，做好打长期仗的准备。
听柳心对未来旱情的分析，吴维城才知道自己的担子有多重了。
开封府一城也救济不了整个河南，吴维城知道现在唯有采取柳心在山东的发展策略。大力发展水利设施，邻近水边儿，哪怕田间地头一尺一寸的土地都要种上番薯，现在是能种一棵是一棵，多种一棵就能多一分保命的粮食。
河南的大小官员被吴维城逼的每天在田间地头间徘徊，人命关天不得不为之！
秦明武、秦牧、秦槐、秦明文等等在外地的秦家族人陆续地传回消息，除了江南还好些，其他地方旱情都很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陕西，柳心自然明白这并不是局部现象，也不是今年才出现这样的情况，山西、陕西近些年就没太平过。
今年因为颗粒无收，陕西境内流民又聚在一起。秦牧的延安府还是情况最好的，因为毕竟是最先推广的番薯，老百姓手里还是有些余粮的。由于秦牧在此官声甚好，老百姓并没有骚乱，而是把希望寄托在秦牧身上，觉得秦大人会给老百姓一口吃的，因为毕竟当年就是秦牧带领大家种植出亩产几千斤的番薯。
秦牧本来也知道天下旱情的消息，因为柳心在多年前已经给大家提了醒，而且近两年在秦牧和柳心的通信中，柳心已经明确的告诉他旱情要来临的，而且还不会短时间结束。
这次颗粒无收，没有人来逼迫秦牧，甚至没有人在府衙门前号哭、祈求。可秦牧的心理却越发沉重，安排人赶紧对全府的粮食情况摸了一下底：看看官民一共有多少粮食？还能撑多久？
几天后拿到数据，倒还是能让人松口气，按照延安府的人数统计还能撑一年。
按正常情况，如果来年没有旱情，应该问题不大。可是老天爷不会这么轻易的就饶了这些人，万一来年再来次颗粒不收，那老百姓就性命堪忧了。
延安府的老百姓还像以往一样静悄悄地安守田园，其他州府的人逃荒的路过延安府。有相熟的或看到可怜人，老百姓就暗中留了下来，这无形中加大了延安府粮食缺口。
崇祯十一年底，秦牧向朝廷上了请粮折子，京畿地区这几年收成也不好，根本没有余粮，崇祯只是给秦牧他们回复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朝廷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救济的粮食。
秦牧此时不得不向柳心求救，虽然重灾区是在河南，不过陕西两年颗粒无收得先应急，柳心赶紧安排从山东调配粮食向陕西出发，为了赶进度，也请在陕西附近的秦家子弟就近支援一下，争取帮秦牧渡过难关。
大明其他的地方，情况也很糟糕，雪片般的求救折子飞到崇祯的案头，崇祯整日焦头烂额，不过朝廷从江南运来的粮食大多送到了边镇，这些边镇大佬可比老百姓难弄得多，弄不好就要哗变，崇祯咬牙也得供应着粮食。这时崇祯倒是越发的感激秦家，感激柳心了，要是没有柳心力主推广番薯，现在饿死的何止千万，虽然目前情况依然危急，可毕竟没有出现大面积死人现象，而且边镇相对安定，为大明度过劫难提供了有利的局面。
河南的情况也逐渐开始糟糕，大片干裂的土地，除了秦家主推的区域，其他地方岌岌可危，再次回到几年前那种流寇横行的时候。
虽然原本历史上要大展身手的李自成已经被柳心这小翅膀扇的偏离了方向，更是在秦明武和克鲁的联合夹击下退出了中原。可是随着大旱来临，流民流寇卷土重来，张献忠带着农民军再次在河南边境流窜。
崇祯十四年，一群群流民瞪着毫无神采的眼睛路过柳心的农田，有胆大的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而老幼妇孺。就是踉踉跄跄的前行，他们也不知道该逃向何方。河南的个别地方已经发生了啃树根草皮吃死人吃观音土等等情况，柳心知道用番薯种植为大明争取了五年时间，已经到了极限。
山东的粮食产量，目前仅有两成，不过老百姓还基本能填饱肚子，按照推算，山东这一带应该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了，而河南除了开封府还在勉力维持。其他地方是无力回天了，只能靠山东救济，定量施粥救济，这种情况可能还得二三年。
柳心决定再下江南，虽然上次的江南之行给柳心留下了阴影，可现在觉得这次不下江南恐怕还是不行。
在江南，钱塘县的秦槐那一带，目前还能实现一年三熟，这两年已经开始往河南运粮。
柳心还是想到江南挖掘下潜力，毕竟一年三熟这产量实在是太诱人了，哪怕多出一亩，一年就能多出上万斤的番薯，多少人命啊！
柳心收拾了全部家当，把银票、首饰、玉器都收拢了，这次柳心下定决心，只要江南还有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粮食种出来。
第二百五十章 再下江南
由于连年大旱，京杭运河水位已经下降了很多，甚至个别地方已经搁浅，还得转到陆路上走。柳心辗辗转转一个月才到了江南。
和内地一片干涸，民生艰难、赤地千里的惨烈景象相比，苏州城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还是一样的繁华和闲适。
李老爷的两鬓已经泛起风霜，这几年开始不再四处奔波，让李晚坤接手了外地的生意，而李晚山就在苏州坐镇，主要负责江南的买卖，哥俩正式把李家撑起来了。
原本两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已经有了担当，而且彼此间还没有因为财产而产生什么罅隙。俩人隐隐以自己的两个官家妹妹为榜样，并且都憋足了劲儿，不能让明远和志德志明他们官场的老爷们看轻了两位舅老爷。
李老爷看到俩儿子有出息老怀欣慰，安心地过起了神仙般的老太爷生活。
李家已经是江南的富豪鼎盛之家，不但在苏州城整整占了一条街，而且在南直隶官衙街旁边的繁华界面有了一长排气派的庭院，门口挂着“李宅”的大匾。
这几年，王崇已经回到了京城，秦昌明中了进士，在南直隶户部任职，是五品员外郎。秦木周还有两个“昌”字辈的秦家族人在上次的乡试中中了举，因为年纪小，没有着急进京考进士，而是在南直隶府衙中做着七品的司吏，熟悉着政务。
秦家在全国各地的势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别看木周几人在官场上职位不高，但它就是一面镜子，一个象征，谁敢惹得了他们，就是得罪了秦氏家族，得罪了秦氏家族，就是得罪了柳淑人，而柳淑人就代表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甚至是皇上。所以秦木周几人在官场中的地位却不低，人人都很客气的称他们为秦大人，目前几个人都住在李宅。
秦木周虽然已经改成了秦姓，但是他是李家儿子的身份是不容质疑的。而且柳心也从未说过让木周他们不认母家，所以在江南的官场，秦木周就是李木周是公认的事实。
木周搬到了李宅去住，在外人面前称呼李老爷为外公，称呼李晚坤李晚山大舅舅、二舅舅，但是在家里还是爷爷、父亲、大伯的叫着，李家自然也成了官家。
李家现在就是秦家，两家这是不分家的。李老爷被尊称为老太爷，一派正宗官家老爷的称呼。
柳心到了苏州，苏州官场自然震动，引起不少人的关注，现在柳心的名声比以往大了很多，毕竟这几年除江南外，全国一片哀声，全靠番薯撑着，柳淑人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南直隶这边小朝廷官衙的斜对面儿，有一座很很大的宅院，似官衙又似豪门庭院。
几年前，这院子也就是个普通的富商家的宅院，可是自从被大太监韩公公买下后就变了样。
大门外，重新放了两个石狮子，奇怪的是石狮子的眼睛还是用金叶子做成的。
院子里统统的换了新的，把以前雕梁画栋、池塘嬉水的几分风雅之气都换成了纸醉金迷。
十几个大肚子玉貔貅摆在院子里，貔貅的旁边放了一堆铜钱，零星地散落些小金块儿，在阳光照耀下还能反射出一些金光。
这装饰、这宅院，既有些扎眼，又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倒也符合了韩公公的身份和地位。
韩公公现在在南直隶那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不屑在小朝廷这衙门口坐着，认为不足以凸显自己的地位，也不愿和这些文官们同朝为官，当然别人也不愿和他这阉人相处。
所以韩公公在他们对面的小院儿，大家都觉得安心，不过也没有谁敢就此而忽视他，相反人人对这个院子敬而生畏，不敢踏足一步，只有那一干锦衣卫才会在这个院子里进出。官场的人都私下里称这里是“韩宫”。
此时，韩公公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手里拿一个玉石的烟袋嘴，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几口就放了下来。然后打了个哈欠张开眼。
这种类似旱烟的东西，也是舶来品，是一个番子孝敬给他的。这东西也没啥劲儿，放在嘴里过过瘾而已，不过这玉石烟袋锅连皇宫里也没几个，算是稀奇货，韩公公拿它就想要这个气派。
南直隶山高皇帝远，他的同辈儿太监们都在京城，有的是二等，有的是三等，真正的能熬成一等大太监的还是凤毛麟角的。
韩公公开始被派到南直隶的时候，心里还不服气。因为在皇宫里头，皇上、皇后、太妃都是主子，伺候的奴才仗着主子的势，腰板挺直，对外可以颐指气使。这里远离京城，没有主子，自己没有后台，总觉得缺点什么。
可是这几年，特别是从那年绊倒了户部尚书魏超后就彻底伸直了腰。这六七年，他捞的钵满盘满，银子哗哗的装进了腰包。
虽然他是个太监，但居然也有下面的一些人颠颠地贡献上两个美女。吹拉弹唱样样都行，每天随侍在旁边。虽然只能干瞪眼瞅着，不能有实质性的动作，不过这也够让人舒服愉悦的。
这种日子哪是京城里那些太监能比得了的，自己在这儿真是自在的很，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韩公公正在这儿闭目养神，干儿子韩三弓个腰进来了。韩公公像京城宫里的一些大太监一样，在小太监中收个徒子徒孙，在宫外就养着干儿子干孙子的。
韩三本是个市井混混，一次偶然的机会攀上了韩公公，就舔着脸贴上来跪地磕头认了干爹，从此后就在韩宫里随侍干爹，鞍前马后效劳着。
“三儿，有事？”韩公公瞥了一眼韩三，懒洋洋地问道。
“干爹，儿子今天听到个信儿，赶紧回来告诉干爹！”
“什么事？”
“柳淑人来了！”
“谁？”
“柳淑人柳心！”
“啊，柳心来了，这可真是个大事儿，她来干什么哪，那封信我还没用哪，哼哼哼！”
韩公公一下来了精神，从椅子上坐起来，吩咐道：“三儿，柳心的消息给我盯住了，看看这次她在江南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二百五十一章 哄抬米价
南直隶的韩公公，平时深入简出，想见一面可是难得很，普通人物这些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很神秘的。
可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这位总在暗处处理阴私之事的大特务头子居然在公众的视野中频频露面了，前几日在天香楼摆了场子，把整个酒楼都包了下来，弄得老板和常来的食客一个劲致歉，许诺改日一定给大家打折。
人们没能在天香楼上用餐，败兴离开后，也不禁纷纷猜测，韩公公摆了这么大的场子到底要干什么，邀请什么人，做什么事哪，
不过想归想，还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问，因为这位主可是南直隶最大的特务头子，万一那句话犯了忌讳，惹得这位爷不高兴，自己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是绕远点吧！
柳心到江南后，哪敢歇着，马上和李家的人、秦家的人还要杂学院的人商量，有没有合适的农庄出售，怎么能多买地多出粮。
这几日柳心正在和几处农庄接洽。突然江南的粮商在一夜之间，不约而同地宣布米价暴涨。
由于这几年旱情加剧，江南开始大量往京城运粮，往其他省份的粮食输出也加大，粮价自然跟着上涨。
不过因为有着漕运的任务，还不至于太不靠谱，大约是崇祯二年价格的三四倍。
白米价十八文一斤，糙米十二文一斤。当然白米中还分了精米和普通白米，价格略有差异。
因为江南粮食不缺，番薯不过是在柳心和秦家及江南杂学院的农庄上大量种植，因而番薯的市价并不高，大概一斤五文左右。
几家大的粮铺第一天宣布米价翻倍，老百姓还在观望，不明所以。不过短短五天时间，白米价格涨到六十文一斤。
糙米价格也涨到了四十文一斤，而且个个粮铺都在惜售，每人每天买卖不得超过十斤，而且传出消息，今后还要上涨。
虽然江北内陆地区旱灾连连苦不堪言的惨痛消息，也不时传到江南人的耳朵里，可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江南老百姓还不能感同身受。这下粮价突然涨了四五倍，而且每天还要惜售，一下就慌了。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平时没有存储粮食的习惯，一天只能买到那么点粮食怎么能够，只能到黑市上收购，黑市的价格居然从八十文一斤迅速开到了一百文一斤，还真是吃不消啊！
这场突如其来的粮食大涨价，给柳心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江南的地价就高，十五两银子一亩到二十两银子一亩，柳心打算花高价买一些庄子。
正谈的几个庄子，因为突然暴涨的粮食价格，让庄子价格又徒增了好几倍，既然粮食价格涨三四倍，而且一年能收三茬庄稼，那么收入岂不是就能增加十倍。这么大的利，谁敢轻易舍得庄子，要想卖，提十倍的价格也不为过，还是看在柳淑人的面上打了折，只是提了几倍。
可这完全就是个天价，柳心已经把全部家产都抵押过来了。但现在看，万一就靠砸银子，柳心这点家底还真不够看的，那庄子实在是买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根本买不到。
柳心不得先暂时把买庄子的事搁置下来，静下心琢磨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自己要买庄子，米价就长到这种地步，似乎是一场有预谋的涨价。
李老爹他们也觉得此事不对，杂学院的一干人等，包括秦昌明、秦木周等人也都帮着研究。
上次柳心下江南买庄子，就遇到了一些波折，那时是户部尚书魏超搞的鬼，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江南还有一个柳心的大仇敌，那就是韩公公，虽然两个人没有啥直接的接触，甚至上次柳心来江南，因为克鲁的原因，柳心无意中受了伤，韩公公居然派人来看望，这么算起来，韩公公和柳心这事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柳心也知道。自己和克鲁的那封信。被锦衣卫取走后，有可能最后落到了韩公公手里，要是说柳心和韩公公有仇恐怕就是这里了，但自己到底怎么和他做的仇，连柳心自己都一无所知。
“韩宫”里，韩三儿正一下一下地给韩公公捶背：“干爹，儿子这力道还舒服不？”
“臭小子，最近练的不错，手劲儿好，这人也油嘴滑舌的了。”
“干爹，儿子天天给您捶背都行啊，这不是儿子的孝心吗？”
“行了，我知道你的孝心，最近外面情况什么样了？”
“干爹，现在粮价已经炒到了六十文一斤，而且每天都惜售，一个人去买最多只卖十斤。黑市上已经炒到八十多，甚至一百文一斤了。”
“老百姓是个什么反应？”
“普通的老百姓，都是每天排队去卖，一些大户家里人多，这几斤够什么？从我们黑市里没少进货，不过大家的怨气都很大呀。干爹，这样对咱们会不会不好啊？万一朝廷……”
“呵呵，这事儿怎么会有麻烦，咱们怎么会承认是自己干的呢？一会儿去散布消息，就说是柳淑人从关内来，关内大旱，粮食吃紧，江南的粮食都要运到内地，恐怕江南的老百姓要吃不饱饭了。”
“干爹，那柳淑人怎么会答应，到时还不得……”
“哈哈，我给她添点儿堵。”
“干爹，那她要是站出来揭穿这事怎么办？”
“揭穿，揭穿什么？敢说出这是谁干的？”
“放心吧，她不会的，而且她正在四处买地，南直隶的老百姓能不知道？正是从他们秦家放出的风声说粮食不够吃，你想想？”
“妙，妙，干爹，这下柳淑人可有苦说不出来了！”
“那是柳淑人，不是一般人儿，这么点小困难还难不到她。她一定会想办法应对的，我看，她一定会调配来大量的番薯。让这些老百姓啊，吃番薯来抵御粮食短缺。”
“那，那怎么办？”
“你忘了我手里她的把柄，她真要那么做，她脑袋要不要了？哼哼”
“干爹，还是您神机妙算，柳心，这回看你怎么应对！”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流言
“淑人，刘和记米行那儿又打起来了，今天的糙米价格又涨了五文！”秦昌明走进来和柳心边打着招呼边说着打听到的最新消息。
“怎么回事儿？天天涨，各个米行都在涨，老百姓还有没有活路了？”柳心紧锁着双眉，用手敲着桌子，脸上出现了怒色。
“淑人，咱们前几天问的那几块地，上午我又顺便问了一句，价格又长了一成。”
“哎……”柳心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疯狂的粮价和地价，她现在一时也觉得无能为力。
“淑人，三江米行也在涨价。”柳心院子里的一个长随外出打探消息，和秦昌明前后脚儿进来，向柳心汇报。
“好啦，我知道了。”柳心挥挥手让人下去。
“淑人，怎么办？这几天几乎所有的粮店都在涨，疯狂的涨，到底是谁在推动，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涨价？”
“就是啊，人心动荡啊！”
柳心和秦昌明一时沉默……
晌午的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李老爹换了一双软底儿布鞋，手里拿着一个银锡壶，里面装着“江南春”酒。“江南春”是本地一个老酒房出产的很有名气的陈年老酿，酿酒的手艺祖传了多少代，备受人们喜爱。
李老爹自从把家业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就放松下来，当起了富家翁。在苏州待够了，就在南直隶待着。
这段时间，因为柳心在南直隶看庄子，李老爷也到了这儿的宅子里待着。中午看看没什么事儿，叫了长随李平一起到“香如故”酒馆去喝几杯。
“香如故”这个酒馆儿虽然不是一个太大的酒楼，但名气可不小。酒香不怕巷子深，巷子深处酒更醇，说的就是“香如故”这样的酒馆儿。
在一条稍微偏远街道的尽头，有一个小二楼，装修的不是太豪华，甚至略显陈旧。可是这里的人气却旺得很。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贩夫走卒都往这儿跑。
当然贩夫走卒只能坐在一楼的大厅，而其他有钱人都坐到了楼上的雅间儿，你要是去的晚了，都找不到地方。
李老爹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因为李家富豪，所以“香如故”里也有那么几个小包间儿给这些熟客准备的。
李老爷来的不算晚，倒没有费劲儿就进了一个小小包房，和长随李平分坐在一个小吃桌两旁。
李平年龄也不小了，跟着李老爷一辈子，虽然是主仆之分，但这情谊也不浅，有点儿老哥俩的意思。
李老爹点了个招牌菜秘制鸭掌，又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壶江南春。当然这壶江南春的年头可没有银锡壶里的长。
“老李，来一口！”李老爹叫着李平，自己把银锡壶往嘴里倒了一口。
李平端起酒杯，干了一大口，边咂吧一下嘴边说：“老爷，老李这辈子日子过得太舒心了，跟着老爷享福了！”
“来，再喝一口！”李老爹俩人儿喝着小酒，唠点闲磕，在小包间里惬意的很。
酒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邻近的几个包房也陆续都坐满了人，包间隔音都不好，开始李老爹和李平说话的时候，还没太注意周围的声音，只是觉得乱糟糟的，可现在两人喝点小酒，飘忽着话儿就少了，这时周围的声音就显得更大了些。
“唉，粮食又涨价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二太太把粮袋都搬到自己屋里了。”
“那就是个护食的，要说二太太呀，哎哟喂，本来就是钻到钱眼儿里的人，还得顾着娘家，这个粮是越来越涨，比金子还值钱，可不得顾着粮食！”
“你说这粮食还能不能再涨了？”
“好像还得涨，我听说了，咱柳淑人都在买庄子呢，说关内没粮，把咱江南的粮都得往关内运！”
“哦，我说呢，咱粮怎么涨的这么多，原来是柳淑人带来的信儿。”
“唉，柳淑人什么都好，是活菩萨，可是也不能不顾咱江南老百姓的死活吧！就想着关内，那咱不活了。不能咱这边儿风调雨顺的还吃不上饭吧。”
“行啦，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也不能全怪柳淑人！”
“那不怪柳淑人，怪谁？”
李老爹正眯着眼睛晕晕乎乎之中，这隔壁的大嗓门儿，把他吵醒了。
“这怎么还变成了柳心的错呢”李老爹眉头皱着嘟囔着。
“老爷，怎么能冤枉二小姐呢？老爷你听，你听，东包间里好像也在说这事儿。”李平在旁边也听出了不对。
东包间的声音就没有西包间那么大了，可真要细听，似乎说的和刚才也差不多。“哎，这粮食啊，价格还是要涨，柳淑人传来的消息那还能有假。”
“老爷，怎么？大家都在说二小姐。”李平愣怔地看着李老爹。
“咱们回家去，这事儿不简单！”李老爹这时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
在李宅里，李老爹、柳心、秦昌明、秦木周、李晚坤、李晚山聚集一堂。
“柳心，大家伙打听到的消息，今天城里都在传着粮食涨价因为你的原因，也不知道谁在背后鼓捣的，这可怎么办？”李老爹沉声道。
“真是躺着也中枪，不管怎么样，价降下来，这流言就不攻自破了。”柳心用手敲敲脑袋，半晌说道。
“淑人说的对，可是粮食价格怎么能下来呢？毕竟现在处处缺粮了。”
“咱们有多少番薯？大哥，你赶紧到钱塘去一趟，看秦槐那有多少储备。米价嘛，咱们没有存粮和他们抗衡，那就拿番薯吧，毕竟番薯也是粮食，有钱人少，还是老百姓多。等两下一比，番薯价格便宜，米的用量就会少，就会滞销，价格才会下来。现在就看番薯多少储量了？能不能和糙米拼一下。”
“可是淑人，咱们番薯毕竟没有米多，能扛得住吗？”
“你想想，咱们也不是扛一年。朝廷能让粮食这么疯涨，毕竟还有漕运跟着，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得退缩！”
“明天，我去一趟钱塘！”李晚坤道。
“对了，木周，你派人去山东，怎么也要先调运来一批番薯应急。”
“放心吧，娘！”木周答应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番薯上市
三江米行外边还是排着长队，里边不时传来争吵声，有时掺杂着汉子的骂娘声。
“不买，今天就没有什么下锅的了，这价格比吃银子还贵呀！”一个吊儿郎当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嘴里吐沫星子四下直溅，边说着边往前又挤过了两个人。
旁边的人想张嘴说什么，瞅瞅这大块头又缩了回去，自认倒霉排在了后面。
“好啦，今天粮食卖完了，明天再来吧！”三江米行掌柜的在看伙计把前面摆的糙米卖完后，站在铺门口不耐烦地向外面的人流抱抱拳，宣告自己米行要打烊了。
“这天大早的，怎么就卖完了？”
“现在的粮食贵着呢，咱们店里的量也不多，明天呢早点来，说不上啊，过几天又涨价了！”
“哎！”前排的人叹口气，转过身往回转，人流开始往回掉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咋就不卖了呢？”黑脸大汉正为往前错了两位暗自高兴，没想到在掌柜一声米卖完了的吆喝中，全白搭了，不禁大声嚷嚷道。
“让让，没粮了，我们都没买到，你还在闹腾啥。”前面返回的人看黑脸大汉堵在这儿有些不高兴了。
“这什么世道呢？还让不让人活了……”黑脸大汉骂了几句，没人搭理他，也不得不转过身来往回走。
“番薯，大个番薯，五文一斤，一个大番薯就能吃饱，只要三文钱！”
在沮丧的人群外围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叫卖声。
“番薯？”
黑脸大汉一下子听到了“三文钱就能吃饱”这句话，一侧脸儿，恰恰叫卖的就离自己不远。
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挎着一个竹筐，竹筐里装了满满的大番薯，看起来分量很重，孩子的腰微微地向下弓着。
“哎呦，这我都要了！”没等别人搭茬，黑脸大汉上去一把抓住了竹筐。
“大叔，这是30斤，一共150文钱！”
“好好，150文，这才二斤米的钱！”大汉从袖袋里快速地数出150文，然后把竹筐一把抢过来。
“唉，大叔，把竹筐还给我！”
“喂，你个小东西，这竹筐不就是拎东西的吗？还占你多大便宜？”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呀？你一下子就给买去了，别人呢？你怎么还拿人家筐啊？”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帮上了腔儿。
“给你！一个破筐！”黑脸大汉把番薯放到自己准备买米的背篓里，气哼哼地走了。
“哎，小兄弟，还有没有番薯卖呢？我们家也用呢！”刚才在旁边搭话的人笑盈盈地对孩子说。
“大哥，还有几个小兄弟在卖呢？嗯，一会儿他们就过来！”
“好好好，我们在这儿等着，是不是还是五文呢？”
“对，都是五文一斤！”
今天三江米行的门口，可热闹起来了。没买到米的一大群人，现在突然都买起了番薯。
七八个小伙伴儿拿筐，拿背篓的什么都有，现在里面已经都空了。
“哎，小兄弟，还有没有了？”
“还有没有了？”
“再多我们也要！”
“好了，大叔，大哥，今天我们这儿卖没了，不过明天还有，过几天，听说还有很多呢！”
“好好，明天我还到这儿来，大叔也不买米了，就等着番薯了，这多便宜啊，还扛饿！”
这几天，原本吵吵闹闹，怨声载道的粮店面前，突然多了些卖番薯的。从第一天三江米行开始，陆续几个大米行的门口，都被卖番薯的包围了，几天功夫番薯已经抢占了部分市场。
“唉，这番薯又卖没了，明天，小兄弟还有没有了？”
“大叔，我告诉你啊，明天呢，统一在咱们杂学院的门口卖，柳淑人呢，知道咱们粮食紧张，紧急调了一批番薯过来，不少呢！”
“原来是柳淑人干的，哎哟，真是活菩萨呀，明天我到杂学院那儿去！”
几个大粮店门口陆续听到有卖番薯的小商贩告诉大家，明天到杂学院，那儿有番薯出售。
“哎哟，三爷，你都听到了吧，那是柳淑人和咱们作对呢，有番薯，价还低，给咱的米都顶了，没看这两天卖的不好吗？您可得赶紧和韩公公说一声！”三江米行的掌柜正在店里看着外面的一幕，朝着傍边的韩三说。
“好了，胡掌柜的，干爹老人家早都知道了，你就瞧好吧！对了，干爹和我说了，晚上都到家去，其他掌柜的已经安排人去告诉了，你这儿，我特意跑了这一趟！”
“哎哟，三爷，您还亲自来给**送信，真看得起我**呀！”“行啊，不用拍我的马屁，干爹心里都有数呢！”
夜晚的风稍稍的有些凉，路上行人不多，可今天南直隶官场人眼中神秘的“韩宫”，今天却格外的热闹。
刚过申时，陆陆续续的轿子来到了“韩宫”的外面。
韩三儿代表主人向来客轻轻地抱一下拳儿，而来客都差不多是匍匐在地行大礼。谁让商贾的地位低贱呢？即使是韩三儿这样一个市井流氓，只要他代表了韩公公的面子，大家都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唯恐韩公公不高兴了。
“都进去吧，干爹今天备了酒席感谢大家了！”韩三儿阴阳怪气儿的拉了长调对众人说。
“多谢三爷，让公公破费，我等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行，那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
三张八仙桌，二十几人。南直隶上点儿台面的粮店掌柜都在场了。
正中的八仙桌正位坐着眯着眼翘着二郎腿的韩公公，
待众位生意人又是大礼参拜完之后，他才挑了挑眉头，阴沉沉地说：“入座吧！”
“谢韩公公！”
众人哆嗦着，按次序坐好，等着韩公公示下。
“各位，知道大家有些心焦了，不过放心，韩某心里有数，你们只管照做就行了，这两天番薯就让他们卖着，而且你们还要放出风声说那番薯多的很，能供应上大家的粮食！”
“韩，韩公公，这，那咱们粮食岂不是……”
“胡掌柜的，不要急，咱们只给他几天空就行，在柳心大量番薯都运来时，我自有妙计让她不能再卖番薯了，而且老百姓都看到她有番薯儿，不卖，你想对她的怨气会怎么样？还能不能再抱怨咱们粮食价太高的事儿了？到时候朝廷真的追查下来，呵呵到时候恐怕老百姓怨气最大的是柳心，而不是韩某，也不是各位！”
“啊，韩公公，神机妙算，我们听您的！”
“好，喝！”
“韩公公，您老人家先请！”
第二百五十四章 要挟
江南杂学院在南直隶虽然有些名气，但一直只是些学子出入的地方，可这几天确是人满为患，挑担的、用背篓的、拿竹筐的都来这儿买番薯，各大粮店的人流明显少了很多。
不过意外的是这些粮店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往下降价，甚至对买粮的人抱怨粮价太高没有蕃薯便宜，掌柜的和伙计都乐呵呵地承认柳淑人可是办了件大好事，还跟买粮人说，最近的蕃薯柳淑人还有很多呢，完全能供应了老百姓这个粮的缺口，柳淑人真是大救星。
“柳淑人从外地运来了大量蕃薯，老百姓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在各大粮店的鼓吹和煽动下，杂学院门口的人流已经排了好几列长长的队伍，柳淑人的声望再次达到了顶峰。
在李宅的大客厅里，李老爹、柳心、秦昌明、秦木周等人再次聚集一堂。
“淑人，咱们这一仗要赢了，山东的蕃薯也到了，陆续的还有，咱们再坚持一段，估计粮价就该下来了！”秦昌明说。
“是啊，番薯可是有大功劳了，我看他们还敢乱涨价，这些黑心的粮商！”木周在旁边接着说。
两个人都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柳心没有言语，静静地思考目前的局面。
旁边的李老爹皱了皱眉头：“柳心，事情如此顺利，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父亲，我也觉得有些超乎预料了，我以为粮商应该会进行垂死挣扎，会不让人买蕃薯或者会给我们的蕃薯下绊子，甚至咱们运送车我都让他们格外注意，害怕中间被他们截住，可是现在一切都这么顺利，而且根据咱们派出的人说粮商居然煽动人到咱们这儿买蕃薯，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柳心紧皱眉头分析道。
“中间到底有些什么阴谋，真是不好说！”木周听柳心这么一说倒是也开始犯疑惑，随即和秦昌明两个人开始沉默了。
“三儿啊，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啦？”韩公公坐在太师椅上向韩三儿喊道。
“干爹，现在老百姓都在杂学院外面呢，人越来越多了，柳心的番薯又运来了，杂学院里还有不少存货哪！”
“哈哈，行啦，该收网了。既然柳淑人是活菩萨，我就看看她是救老百姓的命，还是救自己的命吧！一会儿，给柳淑人下个帖子，就说杂家要宴请她！”
“干爹，咱真要请柳心！”
“”请，怎么不请啊！活菩萨呀，干爹也得敬着呀，就看她这酒能不能喝的下去吧！”
“是，干爹！”
柳心手里拿着帖子，微微的有些吃惊：这韩公公怎么要请自己去赴宴。
虽然上次到江南的时候和韩公公有过一点接触，但说实话，柳心对韩公公本着敬而远之的态度，那人阴森森的挺可怕，而且克鲁给柳心写的信被锦衣卫带走，估计最终有可能落到韩公公这人的手里。到江南来，柳心是不想和这位韩公公打交道的，但现在手里有了帖子，硬着头皮也得去，见招拆招吧。
酉时一刻，柳心让秦木周陪着来到所谓的“韩宫”门口。柳心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柳心一瞅不禁有些好笑，也明白为什么大家叫这儿“韩宫”了。
外面石狮子都弄金眼珠子了，闪着金光也有些诡异。这里边更是纸醉金迷的感觉。大概这是人们心目中宫殿的形象。
南直隶和现在的京城相比虽然是差了一些，但毕竟是当年开国皇上就在这儿登的基。人们心目中，对于宫殿的感觉是巍峨的，在里面的金銮殿或者皇宫里的一切，觉得应该是和金子有关系吧，大抵是金灿灿的样子。
所以“韩宫”这儿弄的金灿灿的样子，让人觉得应该是宫殿。柳心和木周穿过一道影壁，没一会儿就到了正厅。
韩公公老神在在地坐在了上位，面前倒也真有一桌酒席，不过却没有外人陪同，看见柳心和秦木周进来，韩公公眼睛挑了挑，稍稍有些惊讶，因为明明宴请的是柳心，怎么秦木周跟来了，后来可能反应过来秦木周是柳心的儿子，儿子陪母亲前来赴宴也不算失礼。
韩公公想了想，向韩三儿招手：“三儿啊，你也过来！”
“是，干爹，！”韩三儿赶紧搬把椅子放到了韩公公旁边，两只手忙不迭地给韩公公倒茶，然后坐下。看看韩公公，又蹭地从椅子上起来，到韩公公背后敲了敲背，一副狗腿子样，忙活了半天才又坐回去。
“韩公公，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柳心带了四样礼物，木周递了上去。
韩三儿接过来瞅瞅，看到只是日常走礼用的四样东西，不禁撇了撇嘴。
柳心苦笑一下，心说：“自己也就是觉得，受人宴请总不能空着手来，倒真没有送礼的意思！”
“好说，柳淑人，杂家今天心情好，柳淑人是南直隶的大善人，咱家也该敬柳淑人一杯！”
“韩公公客气了，柳心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柳淑人，请！”
“韩公公，请！”柳心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倒是不烈。
“柳淑人真是好酒量！”
“韩公公，柳心不胜酒力，不能多饮！”
“呵呵，柳淑人，听说草原上的酒比咱们关内的还要厉害，不知道柳淑人能喝上几杯？”韩公公边说边用眼瞅着柳心的表情。
柳心心里咯噔一下，提到草原，看来韩公公是话中有话了。柳心心里翻腾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柳心一女子，只能在关内走动一下，去过京城、河南、山东，倒是向往草原的大好风光，只可惜不像男儿可以纵横驰骋。”
“柳淑人自谦了，无论关内关外，柳淑人不是行动自由吗，想去就能去的。”
“哦，韩公公客气了，请！”柳心端起酒杯，朝韩公公举了举，一饮而尽。
“韩公公，我娘她不胜酒力，多谢韩公公盛情！”秦木周举起杯道。
“秦大人是少年才子啊！三儿，陪秦大人喝一杯！”韩公公没有接茬，看向了韩三儿。
“秦大人，请！”韩三儿晃晃脑袋，朝秦木周道。
“三儿啊，你和秦大人到偏厅去坐着喝喝茶，我和柳淑人还要再畅饮一番！”在不咸不淡地喝了几杯清酒后，韩公公把秦木周和韩三儿都打发出去，只和柳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韩公公，不知今日唤柳心前来有何指教！”柳心看韩公公似乎有话要说，也就开门见山了。
“柳淑人爽快！呵呵，叫淑人似乎是有些失礼了。淑人的身份可是尊贵的很，漠南的蒙古大妃，韩某可要给大福晋请安了！”
“你……”柳心心里意识到那封信可能到了韩公公手里，不过在韩公公嘴里听到了蒙古大妃这几个字，柳心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妃，大福晋！还是草原上这个称谓好听，比咱这娘娘啊贵妃呀都好听，杂家在皇宫里头天天给这些贵人磕头。不过今天还倒是第一次看见大妃、大福晋这样的贵人，不过请恕韩某不能给贵人行全礼了。”
“韩公公，你何出此言？我都听不懂了！”
“明人不说暗话，柳淑人，今天在这屋里说的只有你知我知，你也知道杂家手里可掌握着锦衣卫，只要狠心动动手，这信早就放到皇上的案头了。不过杂家记着给柳心人留情面儿，所以现在还在韩某的手里搁着。如果你柳淑人够朋友，韩某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你要怎么样？”
“呵呵，什么？我要怎么样，那要看淑人想要怎么样。”
“这……”柳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淑人，韩某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只是今天要柳淑人做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番薯不能再往出卖了。”
“不往出卖番薯，那老百姓自然会到粮店去买粮，可是这粮价高的离谱，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呵呵，韩某可没有想那么多，不像柳淑人是什么活菩萨，韩某只知道，这些粮食我占了股份，拿着白花花的银子的。粮店多卖一天粮，我的银子就多一份。可你那地方卖番薯，已经耽误了我多少钱财，你过界了！”
“可你们的粮价也太高了！”
“我不管那些，柳淑人，这只是做的第一件事儿。你回去想想吧！”
“只是第一件事，还有别的？”
“看看，先看看柳淑人的诚意再说！”
“韩公公，你过分了！”柳心眼睛睁圆，胸口起伏不定。
“三儿，出来，送客！”韩公公边端起桌边的茶杯边朝偏厅那边儿喊道。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柳心和秦木周就匆匆的离开了“韩宫”。
在路上，秦木周急切地问：“娘，那个韩公公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的稀里糊涂，后来又单独和你说什么呀！”
“唉，木周，娘这次可能摊上**烦了，回去再说吧！”柳心边说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大的麻烦
李家宽敞的大书房里，李老爹、秦昌明、秦木周坐在椅子上神色郑重地看着柳心。
柳心在书桌旁正在奋笔疾书。一刻钟后，一封满是笔墨的信笺递给了秦木周。
“木周，赶紧安排人给明远送去，让他通过太子呈给皇上，我随时上京请罪！”
“柳心，真的非得这样，咱们完全可以和韩公公谈条件，把那封信要回来。你那封信如果真的到了皇上手里，不知道会怎么样？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李老爹急切地说。
“是啊，淑人，你再考虑考虑吧！”
“娘，我不想你出事，咱们的番薯不卖就是了！”
秦昌明和秦木周也接着劝着柳心。
“你们不要劝我了，从昨天回来到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要是咱不卖番薯了，粮价立马飙升，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确实过一段时间，也许朝廷下了旨意，会平议一下粮价，但是在这期间会有多少老百姓会倾家荡产，损失太大了。而且如果咱们不卖番薯，失信于民。杂学院怎么才能在江南尽快的买上地种上番薯，更不要想尽可能的种出更多的番薯来接济关内了，咱们输不起！”
“可是淑人你如果真出了事儿，那么这事我们不也做不成了吗？”
“现在那封信只是我个人的事儿，和秦家没有什么关系，和你们也没有关系。咱们在京城、河南、山东的产业，只要还有你们在，就完全可以把事儿做下去，把番薯推广出去。有你们在，有秦家在，我还怕什么？死生有命，我自己面对！木周，这是昨天晚上我写的一封信，你留着，以后这几处的产业，你们几个人要把它经营好，还有丫丫要照顾好，心纯已经出嫁了，明珠有戚家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丫丫年龄小，你们要费心！”
“娘，您，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听柳心这么一说，木周声音有些哽咽，直接把嘴撅起来了。
“我只是提前做好准备，有事儿不怕事儿，得扛起来。好了，父亲，你得操点心了，杂学院那块儿，两个孩子恐怕镇不住，您到那儿去，把番薯尽快的卖起来，还要通过咱家店铺快速铺开，一天也不能停。”
“好，柳心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你也歇一会吧！”李老爹转身走了，秦昌明和秦木周也相继离开了房间，柳心斜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干爹，那杂学院还卖着呢，而且在不少繁华的街面儿，也都开始卖番薯了，听说是李家往出卖的。”韩三儿在外面绕了一圈，回去给韩公公报信。
“什么，柳心不把咱家的话当回事儿？”
“干爹，我看柳心就是太猖狂了！干爹，你昨天让她不要卖番薯，可今天她卖得更欢了，这不是和咱们作对吗？干爹，干脆让锦衣卫把她抓起来不就行了。”
“三儿啊，你长长脑子，咱锦衣卫确实可以给柳心抓起来。可是那封信咱们毕竟不能公开，得呈给皇上。咱们什么罪名也不能说，老百姓心里会怎么想？就得把火烧到咱们身上，觉得是咱们不让柳心卖番薯，才把柳心抓起来，万一激起民变怎么办？这柳心是将了我一军。”
“那怎么办，就让她这么闹。”
“那倒不是，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韩公公把韩三儿打发出去，自己垂着眼皮暗自思量。
“公公，山东回来人儿了。”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来人了？”在屋里正冥思苦想的韩公公听见下人的汇报，突然眼睛一亮。
“快让他们进来！”
“韩公公，经过我们多方查询，发现在秦家岗有一个兵器库，里面有不少兵器铠甲，不过隐藏的挺深，外面都是藏粮的山洞。还是最近在那看守的，无意中说漏了嘴，我们蹲了好长时间费了老大劲，才查到了这个兵器库。”
“兵器库，私藏兵器，哈哈，天助我也，柳心，一封信你不怕，如果再来一个私藏兵器，你要造反，你还怕不怕？”
“三儿啊，过来，把柳淑人请过来！”
“干爹，用下帖子吗？”
“下帖子？是呀，好像上次是来喝酒。哼哼，这次让锦衣卫直接把她请过来！”
“哎，好！干爹，咱就应该这么办！”
“行了，别咋咋呼呼的。虽然带锦衣卫，也不用戴什么镣铐。”
“哦，我还以为直接抓过来呢。”
“行了，三儿，你别去了，这事儿你干不了。老吴，你安排几个人！”
“是，韩公公！”刚从山东回来报信的老吴恭敬地答道。
……
“柳淑人，请走一趟吧！”李宅大厅里，老吴脸色有些阴沉，和柳心面对面坐着。
“你们，太过分了！”李老爹气愤地嚷道。
秦昌明和秦木周也站起来想争辩一番。
“算了，我和你们走！”柳心站起身往外走。
“柳淑人，请！”
……
“柳淑人，两日不见，你想的怎么样了？”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柳心，韩公公有些气恼。
“番薯我还得卖！”
“好好，柳淑人，我知道，番薯你还得卖，而且卖的很好。把咱家的话当耳旁风了，柳淑人的架子好大呀！”
“韩公公，柳心认罪。和万千百姓比起来，柳心就对不住韩公公了。”
“柳淑人的话说的也太早了，秦家上下也有千八百人，都要跟着淑人认罪吗？”
“秦家？”
“柳淑人，山东登州府秦家岗兵器库。可是秦家的？”
“兵器库？”
“私藏兵器，刀枪剑戟和铠甲，莫非有不臣之心？”
“什么？不臣之心，我秦家忠心耿耿，怎会有这等事？”
“柳淑人，真假，锦衣卫自然会辨认的，到时候淑人和秦家可说不清了。不过，若是淑人先能把番薯停卖了，兵器库的事儿，咱还可以打商量！”
“这，你让我想想。”柳心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她心里明白，自己碰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兵器库，接近十年的事儿，居然事发了，秦家老少可能真的要跟着遭殃。
“哈哈哈，好，柳淑人慢慢想，给你一晚上时间，明天咱家可要等信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