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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满城花雨     东厂恩仇记txt下载     东厂恩仇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回:故人重逢

    不与共工仇敌忾,贼寇猖狂此地来。法相的临阵倒戈,却令众僧始料未及。吕四狂笑之后,冷眼扫视合寺僧众,他颐指气使地说道:“你们少林寺自恃武林泰山北斗,今天本将军只要弹指一挥间,就可以让它烟消云散。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把慧觉交出来,本将军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说罢,他那狡诈的麻雀眼睛移向在场的每个僧人,可是四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出卖慧觉。僧人的不屈,让吕四失去了耐心,他还是掉过头来询问叛徒法相。法相一对豹子环眼放出凶光,缓缓移步在僧众中寻找慧觉的身影。

    正在这时法空突然嚷了一声,法相《天魔护体神功》在我的手中,今天我要当众烧了它,绝不能让此等神功落在你这个少林寺的败类手中。法相回头一看,法空手中果然拿着一本书,他已经点燃了火折,正将它移向书角。

    法相恶鹰撩翅,飞身一纵来到法空身边。他恶狠狠地说道:“法空,赶快把《天魔护体神功》交出来,不然让你粉身碎骨。法空随即说道:“万物皆空,何苦执着一皮囊。”法相双掌运集真气,对法空说道:“现在我就让你空空如也。”说罢大力金刚掌雷霆啸动,一股强劲之力向法空拍去。

    法空将书册扔到法相的面前,法相撤掌收功来接书册。法空千叶手如绵绵江水涌动,一股股真气集聚涌泉。法相掖夹书册,返身与法空对了一掌。却是风云汇拢,闪电破穹。吕四看的四下掌影飘忽,自觉已经是眼花缭乱。

    二人不过是浮光掠影般的短暂过招,却已然是胜负立判。法空与法相同时纵跳下来,法相立韧苍松,法空却是身体虚晃摇摆。吕四又是放声狂笑道:“达摩堂首座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出手就灭了智善秃驴的高徒。”

    他似乎过于乐观,法相虽然是苍松立韧般站在原地,然而他与法相对视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咳出一股浓血。法空嘴上抹出一丝的笑意,倒在地上魂去身空。法相嘿嘿冷笑数声,拿起腋下的《天魔护体神功》哈哈大笑,他随之翻动一页,上面空无一字。再向后翻去,也是同样如此。一本无字天书,令法相乖戾暴怒。

    此时他的脸上因为焦虑和愤怒开始变得扭曲,气血翻涌令法相的脸色青紫起来。智善禅师双掌合十,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贪嗔痴乃是修行最大的业障,法相时至今日你还不能有所顿悟吗?”

    法相双眼充血,像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冲了出来,他对智善说道:“你给我住口,若不是你留慧觉在寺,哪里能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在这里惺惺作态。”

    智善双眉一皱,冲着法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法相说道:“你心中的心魔已成,再也不是佛家弟子。”法相歪嘴斜眼,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智善。他张牙舞爪的施展鹰爪功向智善禅师的脖颈扼去,智清禅师大喝道:“法相,你果然欺师灭祖。”

    法相知道智清中了蚀心散的毒,根本不去理会他。他指间劲力摧石,脚下游走龙蛇,一脸的凶神恶煞相,直扑智善禅师的身旁。智善禅师轻移身位,单手抓住法相铁钳般的手指,凝集全身劲力向下扣压,以一招罗汉折枝令他无法动弹,继而后招连绵而上,发掌将法相震出丈许开外。

    法相受掌瘫地而坐,智善禅师却是狂吐鲜血不止。众僧缓步上前,俱是泪流满面。智善禅师慈眉善目地说道:“自性为空抛却执念,更是佛们弟子修行应该参悟的。你们不应该这样悲伤,以枉顾我谆谆教诲。”

    吕四看到众僧一片哀戚之声,他张目獠牙地说道:“智善这个秃驴不自量力,与本将军作对终于自取祸端。现在有了前车之鉴,看你们谁敢不把慧觉给我交出来。”

    众僧缓缓起身,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副皮囊不要也罢。”说完又排成罗汉阵,守护住智善等众位禅师。智善将慧觉唤到身边说道:“慧觉,今番少林逢此大难,众僧全力舍身护寺,你现在趁机逃走,要以黎民百姓为念。”

    慧觉含泪拜别,吕四见到有人从智善的身边溜走,料知必是慧觉无疑,他马上喝令锦衣卫冲破罗汉阵,将慧觉擒拿过来。众僧虽然全身软弱无力,但是护寺的意念支撑。掌法飘动、棍影森森,锦衣卫又如先前一样被打的大败而回。

    气急败坏的吕四将智善禅师与合寺僧众尽皆锁拿,幕沉昏黑之际慧觉早已不知所踪。 吕四瞟了一眼伤重的法相,将蚀骨散的解药扔在了地上。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对法相说道:“现在慧觉逃走了,就算抓了这帮秃驴也是于事无补,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法相服下解药,盘卷双腿、气运周天。不多时他感到气息顺畅了一些,法相抹嘴冷笑道:“吕将军不必担心,有智善在咱们的手中,料想慧觉也不敢胡来。只要敢轻举妄动,就让智善上西天。”

    吕四揪扯鼠须胡子,连连点头。随之他又对法相说道:“你认为慧觉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法相贼眼乱转,他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慧觉武功平平,我想他最有可能到武当山去找玄真那个牛鼻子寻求帮助。”

    吕四哈哈笑道:“只要咱们守住通向武当山的路径,等到慧觉请来救兵,怕是智善已经化为一滩浓水了哈哈。到了那时,你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掌门方丈了。”

    法相得意之极,随着吕四的狞笑,阴沉的脸上闪现出诡异的笑容。慧觉径奔后山小路仓皇奔逃,不想入夜时分山道陡峭难下,他脚下一不留神,顺着青石阶滚落下去。

    天明时分,他发现己躺在一个干软的草垫上,身旁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端着一碗芋梗汤缓步向他走来。乞丐说道:“小和尚,你急急忙忙地赶着夜道,倒底要干什么去呀?”

    慧觉涕泪交流,向乞丐将南少林的遭遇讲诉了一遍。乞丐拄棍大骂道:“又是魏忠贤手下的这些个恶贼,要是存义侄儿在这里,定然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慧觉一听存义的名字,他的眼前顿时一亮,扶着疼痛难忍的肩膀说道:“老伯,您说的存义,可是左都御史杨涟之子?”乞丐点了点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身边这个满脸愁容的小和尚。他随口问道:“怎么,你知道我的侄儿存义?”

    慧觉触及往事,又是放声大哭。乞丐在一旁连连跺脚,急于探问原由。过了一会儿慧觉平复心境,停止了啜泣。他将自己与存义结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乞丐。

    乞丐老泪纵横,告诉慧觉自己就是当年的礼部尚书韩,因为魏忠贤的陷害,而弄得家破人亡。慧觉嚎啕大哭,扑到乞丐的怀中,喊了一声:“韩伯父。”

    离别多年,魏成龙褪去一脸的稚气,若不是韩无意间提到存义的名字,他们纵是近在咫尺,也是不敢相认。韩将芋梗汤端到慧觉面前,慧觉腹中饥饿难忍,将芋梗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他稍稍有了些力气,韩向慧觉问及南少林为何会逢遭厄运。

    慧觉告知韩,是因为一封密信而起。韩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询问慧觉可有什么化解寺中危机的计策。慧觉告诉韩,他原本打算去武当山找玄真道长求救,但是他恐吕四会在半路截杀,这样耽误了行程之后,师父身上一定会毒发身亡。

    韩点了点头,他认为锦衣卫一定算准了少林与武当的渊源,而埋伏在各处道口。现在武当山断然去不得,而慧觉伤重行走不便。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捋着长须,不时地拍着满鬓云霜的脑袋。许久许久,他突然扭身对慧觉说道:“哎呀,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放着眼前的人竟然想不起来了。”

    慧觉忍着彻骨疼痛起身对韩说道:“韩伯父,莫非您想到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吗?”

    韩点了点头,告诉慧觉离此二十里路程有个渭阳村,袁英武就在这里。他可替慧觉将其找来,大家一起共商营救的对策。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慧觉正感到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喜逢父亲的结义兄长韩,而今自己的结义兄弟袁英武也是相距不远。兄弟见面之期不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

    虽然解救寺中诸僧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但是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慧觉相信有了袁英武的相助,就添了一分救人的希望。韩将汤盆端到慧觉的身边,嘱咐他小心照顾好自己。慧觉泪流满面,向韩俯拜行礼。

    韩一把将他搀扶起来,沧桑的脸上透出一股坚毅之气。他告诉慧觉,自己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将英武找来。慧觉眼中含着泪花,看到韩步履踉跄的奔向门外,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痴怔怔地望着破败空掩的庙门。

第一百三十七回:下山之前

    天山老怪箭步冲前,双手翻勾抓挑,使出了一招灵猴摘果。一阴二阳双膀摇,剥云摘月随手下。白雪峰脚踩太乙位,移步侧身狮子甩头避开天山老怪的利爪。反手凝气心海,打出一掌云开雾散。天山老怪亦变爪为掌,二人掌掌相对,各自退开几步。

    白雪峰对天山老怪说道:“天山老怪,几年不见你的武功还是一如既往。”天山老怪反唇相讥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今日重逢你的武功也是毫无长进。”

    白雪峰呵呵一声轻笑,告诉天山老怪,既然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无须再纠缠下去了。天山老怪这才知道,他被白雪峰用言语绕进去了。是以他嘻嘻一笑,让出一条路放白雪峰下山。

    二位高人本就无心力拼,只是想在言语上讨一些便宜罢了。白雪峰正准备和存义玉凤下山,冷不防身后的紫衣少女背后偷发一掌,照着玉凤的后心打去。存义听到风声鼓作,游龙步换位抢身,替玉凤挡了一掌。

    这一掌少女使出了全力,存义虽有天罡神功罩身,但是落叶雪霜掌的寒凉之气彻骨入肌,还是令他痛苦万分。存义身体向后一仰,栽倒在了地上。玉凤忙上前搀扶,口中温情柔语不断。存义嘴角闪现笑意,告诉玉凤不必紧张。

    玉凤蛾眉上敛、杏眼含怒,她抬起头来对紫衣少女说道:“你这个人心肠怎么这么坏,竟然恩将仇报打伤存义哥。”

    紫衣少女纤纤玉指不停地揉搓着纱裙,一对星灿美目闪烁着泪花。她浑身颤抖不已,痴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存义,又冲着玉凤喊了一句“我恨你”。说罢一溜烟急往山上跑,天山老怪凝眉皱眼,望着一路飞奔的少女喊道:“紫嫣,你等等我。”

    他这一声呼喊,令存义和玉凤如梦初醒,他们齐声喊道:“她是紫嫣,刚才如何不以真面目见我呢?”天山老怪移步存义面前,口中冷冷地说道:“杨少侠贵人多忘事,老夫我昔日击退赵卓龙救了你,临下山之际我曾经告诉过你,得空须拜访天山,你如何就忘却了?”

    存义对天山老怪说道:“前辈,只因晚辈的大仇未报,又一路访寻师父。所以无暇得空,拜访天山前辈。”

    天山老怪“哼哼”两声,对存义说道:“我看你是让身边的妖女迷的神魂颠倒了,不如我送她上路,再让你与紫嫣完婚。”说罢勾魂缠丝手向玉凤脖颈扼去,说时迟那时快,白雪峰霜雪剑向前一格,挡住了天山老怪的利爪。

    天山老怪向后一翻,一对鹰眼鱼目瞪了白雪峰一眼,他咬动双唇对白雪峰说道:“雪峰老鬼,今日这笔帐我记在心里,以后再找你算个清楚。”天山老怪轻灵一跃,施展踏雪无痕倏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雪上空留悲戚声,存义见师姐紫嫣近在咫尺,自己却是有眼无珠,他连连懊恼伤叹。玉凤柔语安慰,存义神思牵动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玉凤芙蓉逐水媚,娇荷迎风舞。她轻轻转身面带丝丝伤愁。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哥,你去将紫嫣姐姐找回来,与她比翼双飞做一对鸳鸯美眷吧。我自去下山与白大侠查访李大哥死因,待事情结束后,我回点苍派。你对凤儿的情意,只有祈盼来世了。”

    存义拔剑出鞘欲要刎颈,他对玉凤说道:“凤儿,你我共同历经磨难,此时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玉凤带雨梨花,一行轻泪拂颊滚落。她投到存义怀中,不停地啜泣着。存义将她紧紧揽怀,玉凤柔声软语地说道:“存义哥哥,凤儿以后再也不说要离开你的话了。”

    一旁的白雪峰眉头紧蹙,不时地叹息着。过了一会儿二人心境平复,凝望白雪峰一眼,不觉满脸羞红。白雪峰看了存义一眼,峻严的脸上闪现微笑,他对存义说道:“二位再继续在这里情意绵绵,恐怕天黑也下不了山了。”

    三人舟行马乘,一路无话。待回到府衙见过潘汝桢之后,潘知府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玉凤又是对其一番冷嘲热讽,她对询问潘汝桢,在他们离开之际,歹人可曾来府衙光顾?潘汝桢略整了整乌纱帽,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意。

    白雪峰开门见山,冷冰冰的语气向潘汝桢追问李全发的死因。潘汝桢打量了白雪峰一番,眼前站立之人白眉白髯,一身的雪纱绸衣,眼窝深邃、目光如电,潘汝桢心中不禁一阵骇然。他略带惊恐地询问存义,身边的老者是什么人?

    存义对潘汝桢说道:“潘大人,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霜雪剑客白雪峰白大侠,前辈千里迢迢从天山而来,就是要查明李大哥的死因,希望潘大人知无不言,据实相告。”

    潘汝桢点了点头,眼前的白雪峰就像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冷森林的面容给人一种无形的重压。潘汝桢唤来仆人奉了茶,请三位就座叙谈。随即他将自己如何发现青林旧案端倪,以及钱进伏法,到最后成记绸缎庄掌柜被杀的前后始末,一五一十地向白雪峰讲述了一遍。

    白雪峰听了沉思片刻,他请潘汝桢将仵作的验尸报告拿来。潘汝桢唤来仵作,命他将勘验结果再向白大侠复述一遍。白雪峰闭目静听,二人所言如出一辙,他觉得纸上文字终非不如亲眼所见令人信服,遂让潘汝桢带他去看李全发的尸体。潘汝桢略带难色,用慌急的语气告诉白雪峰,他恐尸体腐烂生疫,已命人将李全发下葬了。

    白雪峰点了点头,僵冷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怨愤的神情,他请潘汝桢前面引路,自己要去看一眼李全发。开棺之后,李全发的尸身早已腐烂,一具黢黑的尸骨惨不忍睹。白雪峰站立在茔地之上,雪霜云鬓因为暴怒而根根倒竖。他掌中一股真气奔腾狂涌,朝着远处打了一掌。

    只见翔龙卷残云,气震风雷啸。朔雪千翻劲舞,将一排枯杨震得支离破碎。

    潘汝桢算是开了眼界,江湖高人虎啸龙吟的内力,令他惊魂破胆。他不时地擦拭着额角流下的汗滴,一言不发的站在白雪峰的身后。沉默半晌之后,白雪峰斜睨了潘汝桢一眼,潘汝桢迈着碎步,奔向白雪峰身前。

    对于厚葬李全发,并找到谋害他的真凶钱进,白雪峰对潘汝桢表示了谢意。潘汝桢挤眉弄眼,脸上始终以笑意迎合。白雪峰在刚才与他的对话中知道,在钱进死亡的林中发现了九龙缠丝金线,而随后绸缎庄又发生凶案,一连串的事情绝非偶然,白雪峰认为其中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面仔细查看手中的金线,一面俯身查看查验成贵的掌伤。

    存义告诉白雪峰,成掌柜中掌之后全身经脉尽断而死。白雪峰呵呵一声轻笑,他着长须霜胡,对存义说道:“杨少侠,掌力所致非止经脉尽断,你去捏一捏掌柜的臂骨。”存义依言俯身,拿捏成贵的臂骨,只是轻触之下就感到立化尘烟。在场之人无不神情惊怔,就连精于尸检的仵作,也没有发现这一情况。

    白雪峰扭身缓步而行,神情亦发的凝重起来。存义三人紧随其后,静静地等待白雪峰的回复。过了许久,白雪峰愁云惨淡的脸,才稍稍有些风卷云舒。他神情正色地告诉存义,他要到京师大内一探究竟,追缉凶徒的事情由他负责。

    存义素知白雪峰独来独往,李全发既然与他颇有渊源,这件事交给他也是再合适不过汇的。是以存义和玉凤向潘汝桢和白雪峰辞行。潘汝桢巴不得二人离开,本来钱进一案告破,他只要向朝廷具表,就可以加官进爵。不想存义深挖细究,横生枝节,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冒出来一个不苟言笑的怪人,着实令他头痛不已。潘汝桢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自己也陷入泥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存义和玉凤出了府衙,循着城门再次来到黑风林。一切明争暗斗,俱已化为尘烟,令人唏嘘不已。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马刚兄弟作恶多端,不失为恶人行径,唯钱进食君之禄,不知上报天恩,下抚黎民,与恶人沆瀣一气,终于自食恶果。”

    此番青林县之行白雪峰力承缉凶重责,潘汝桢为人自私自利,持有九龙金丝绦的神秘人又凶狠歹毒,存义心中很是为白雪峰担忧。现在他负气报仇,天山脚下阳怪逃循,势必也会借机找白雪峰寻仇。

    玉凤倒是并不在意白雪峰,今天偶见紫嫣,她对自己恨意颇深,玉凤觉得认为存义应该将紫嫣找回,现在无极门四分五裂,逍遥书生去杭州找李蕃报仇,至今杳无音信。重整天山无极门铲除叛徒张剑枫的重任,自然压在了存义的肩上。

    二人正在计议行止,冷不防一个乞丐从林中慌不择路的撞向存义,他也不说声抱歉,只是不时地扭过头向后望。存义还没有细看乞丐的样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驰来,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将存义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拒马扬鞭,恶狠狠地对乞丐说道:“姓赵的,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说罢一招夜叉探海,俯身向乞丐抓去。这一爪劲力浑厚,存义只感到身边一阵疾惊掠而过。

第一百三十八回:英武盗印

    韩以风烛残躯,步履蹒跚踉跄的找来袁英武,三人共谋救人大计。兄弟久别重逢,班荆道故互诉胸意之后,慧觉将寺中突变详告袁英武。英武细细聆听,神情亦发凝重起来。沉吟半晌袁英武告诉二人,目前有两大难题颇为棘手,一是要查明僧众关押地点,二是要设法偷到解药,解药无法到手,纵然救了合寺僧众,他们也会毒发身亡。

    二人听了袁英武如是说,脸上一筹莫展。英武认为少林寺人数众多,为避免引人注目,吕四必然会选择附近偏僻之处。慧觉听了甚为有理,可是若大个莆田藏匿个百十号僧众,要去找寻他们的身影谈何容易?英武淡淡一笑,随即从怀中取出地理图,将它延展桌案之上,以供慧觉和韩参详。

    英武指着地点细思静想,最后将手指落到一个所在,慧觉看了地图标示,脱口而出道:“涵江?”英武点了点头,韩着长须银髯表示赞同。涵江江宽渚阔,多是苇荡丛蒿,平日除了三两只渔舟往来穿行,可称得上是人迹罕至。堵住悠悠众之口难,但是对付个别渔民,却是易如反掌。

    不忍老伯父孤身前往,是以二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待到涵江,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放眼江上一片烟波浩渺之象。照理此时应该是渔舟唱晚、炊烟袅袅,江上三两只渔舟泊停,看样子又不似撒网捕鱼。

    这其中大有文章,韩匍匐前行欲探个究竟,袁英武扯住他的衣角轻声说道:“韩伯父,您看看江心处的那只海楼船,古怪的很呀。”韩循着英武手指方向极目眺望,江心处果有一只

    雕梁画栋的楼船静心观潮涌,闲看两处花。韩望眼欲穿,也未瞧出个子丑寅卯。英武指着船底对韩说道:“韩伯父,海楼船照理应该回归巢湖水师,负责海防巡御职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匪夷所思?更何况此船吃水颇深,船板之上又空无一物,我想内舱之内必有蹊跷。”

    一语惊醒梦中人,英武所言入情入理。韩决定近身江边,一窥船上虚实。英武恐怕韩火冒险,是以连连劝阻。韩呵呵一声轻笑,对英武说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侄儿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韩破衣芒杖,疯疯癫癫地来到江边。他一手擎着酒葫芦,一手拿着竹杖往江里探。

    这时轻舟掠影向他飞驰而来,一个人驻在船头,瞪着豺目眼睛对韩说道:“滚开,老叫花子。这里不准捕鱼。”韩双眼迷离,故意用言语激怒船上之人。他竹杖向前一探,哈欠连天的冲着那个人喊道:“’这江又不是你家的,这鱼又不是你养的,凭啥我不能打渔?”

    船上的人听了立刻火冒三丈,他拔刀在手,对韩说道:“老不死的,是不是该给你点颜色看看?”环眼睚眦,似要把韩生吞了一样。韩掉头就走,故作狼狈不堪的窘态。

    过了一会儿,海楼船上一人掀帘出舱,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渔船上的人,向他弓身施了一礼,告诉他刚才一个冒失的酒鬼闯到江边,已经被他驱逐而走。楼船上的将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严加戒备。接着他又转身回到了舱中。

    韩探听消息回来,英武向他询问情况。韩稍稍平复心境,对袁英武说道:“侄儿,你的判断丝毫不差,那船上之人獐头鼠目,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绝对不是朴实渔民。”袁英武继而答道:“韩伯父,能调动楼船之人,其在水师官职一定不低。现在只要查清此人身份,一切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二人返身离去,英武让韩留下照顾慧觉,而他自己施展孤烟逐云的神行轻功,夜探水师大寨。月如银盘、星似玉,耳畔风声响不停。英武一路疾疾如飞,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行至四百余里。沿江木栅横立、连营依势首尾呼应,宛如蜷卧长龙。江上旗幡招展,甲船次序井然,两边时有小蓬船掌着点星渔火,在侧翼进行巡护。英武慨然长叹,长蛇连营深得水军八阵法之精妙。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

    英武手上带上虎爪翻钩,俯树攀缘向营中窥视。这时望台上军士火把摇动,不时地向树上张望着。英武俯身屈作一团,将自己隐藏在密叶深处。他知道如此做法,并不能让巡哨释疑,于是他发出几声猿啼,军士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营房分布在英武的心中一目了然,他悄然从树上跃下,又飞身潜入营中。

    避开了巡营哨探,英武径奔中军虎帐而来。凛严齐正的案上,摆放着一方虎头将印,旁边则是点将花名册。英武点燃火折,依照官职索引,查找外出的将军。火光闪烁之处,英武发现水军指挥佥事吕四的告假备注栏大有玄机。签名处的前后笔迹明显不同,英武当下存了疑问,遂对吕四这个人,格外留心起来。

    接着英武打开虎头印,在白纸上拓印,随即将它放回原处。这时脚步声趋近,有军士在外面喊了一声:“帅帐有亮光,谁在里面?”一言未落,巡哨军卒推门而入。此时英武早已吹熄火折,施展壁虎双手紧紧贴在屋顶。待军士推门查探之际,英武浮萍掠影,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英武施展轻功奔波八百里不知疲劳,韩借以昔日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戴宗夸赞他。英武将水师花名册的情况告知二人,韩毕竟历经常宦海,他认为这个吕四此时定然是借故外出,否则断然不会出现两种笔迹。

    慧觉将寺中身着吞兽铠甲的恶人形象,向英武讲述了一番。英武铭记于心,他认为不妨以提督语气写信一封,到船上去探查。此言一出,令韩心惊肉跳。他语言颤抖的说道:“英武,你这孩子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这船上尽是些穷凶极恶的歹人,你真的打算孤身犯险?”

    孰料英武听了一声轻笑,从怀中取出虎头印纸。韩立刻明白了,英武这是要效法姜维诈书破营啊。慧觉不明其意,只是惊怔双眼,看着英武伏案握笔,一阵龙飞凤舞的飞快书写。

    不多时书信写好,袁英武取出刻刀一番雕琢,在书信上压上虎头方印。

    万事俱备,袁英武瞟了一眼慧觉,对他说道:“兄弟,你能不能给起来,此次事情成功与否,全仰仗你挺身而出。”慧觉强忍椎心彻骨痛站起身来,用一双坚毅的眼睛看着慧觉。接着他将救人计划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英武先行出发,径奔江上而来。巡江守卫圆睁怪目,厉声喝令袁英武站住。袁英武艺高人胆大,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船前,中气充盈喊了一嗓子。余音回荡,军士见有提督书信,自然不敢怠慢,他让英武在岸上稍等片刻,掉转船头回禀吕四去了。

    吕四闻听邹维涟书信骤至,当即吓得面色如土。过了好半天,他依然用慌张的语气询问手下兵丁,来者有几个人?兵丁告诉吕四,来者只有一个人。吕四一听,阴郁的脸上立刻变得晴空万里,他心里暗暗盘算,若是邹维涟识破了他的谎言,必然派大军兴师问罪。如今外面只有一个人,想必邹维涟有紧急的军情找我商量,为掩人耳目才这样做的。吕四整了整衣冠,

    他自己作贼心虚,只身来会袁英武。

    袁英武虽然年少,处理事情却是沉稳老练。他先呈上提督书信,吕四看到虎头方印,当下释了心疑。接着他将袁英武带到无人处,准备向他询问营中情况。这可真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袁英武灵蛇转身,一手捂住吕四的口鼻,一手抓住他的右臂使劲向后一扳,一招霸王卸甲,将吕四痛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兜头一盆冷水又将吕四泼醒,看到身边这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吕四吓得魂不附体。他磕头如捣蒜,请求英武饶了他的命。英武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捏住吕四的嘴巴,犹如填鸭一般推入他的口中。吕四惊瞪双目,口中不时地吞咽着唾沫星子。

    英武冷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恶贼搅扰少林宝刹,真是罪该万死。我也给你一颗化骨烂肠丹,让你三日之后化为一滩臭水。”吕四咧着蛤蟆大嘴,神情极尽悲苦。袁英武告诉他,想活命也不是没钱可能。只要让他们救了少林众僧,活捉叛徒法相,就将解药赐给他。

    命系他人一念之间,吕四哪敢说个不字,他按照袁英武的吩咐,不动声色的回到了海楼船上。法相过来询问岸上发生了什么事,吕四将书信递给他,告诉他说邹维涟询问一些海防上的事情。法相怪眼一翻,缩头缩脑地退出去了。

    这时岸边传来一声呼救,法相立时恶眼放电,他心中暗暗思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慧觉你这小子,今天我看你往哪里逃?”说罢黑云卷残月,一招恶鹰翔跃朝着慧觉而来。

第一百三十九回:酒楼问讯

    钢刀利爪伸长颈,虚拟难堪泪眼看。马上的一个虬髯大汉,使了一招夜叉探海,锐利的铁爪向银发老者抓去。这个老者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经这大汉一抓,瞬间支离破碎。只见两道清晰的血痕立时显现在他黢黑的肩膀上。虬髯大汉嘿嘿冷笑声,挥动赶马鞭准备打向老者。老者掉头就跑,差点与存义撞了个满怀。

    老者抬头一看,立时吓得肝胆俱裂。存义亦是一声惊呼:“赵卓龙,原来是你。”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前有虬髯汉,后有杨存义,赵卓龙进退维谷,三魂七魄欲悠悠离窍。

    玉凤杏眉微蹙,伸手一把揪住赵卓龙的长须,对他说道:“赵卓龙,你这个恶贼,上次在巨鲸帮差点将存义哥害死,现在你落魄成这个样子,真是天理昭章报应不爽。”

    赵卓龙毕竟是江湖老油条,两害相权取其轻,存义又是个老实厚道之人,所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存义的面前,磕头犹如捣蒜。存义看了一眼赵卓龙,满面尘灰、眼窝塌陷,满脸的颓靡沮丧的神态,与昔日趾高气扬的嚣张,完全是判若两人。

    存义动了恻隐之心,冲着玉凤摆了摆手。玉凤瞪了赵卓龙一眼,对他说道:“存义哥心地宽仁,你赶快滚吧。”说罢,将赵卓龙推到了一边。哪知赵卓龙非但不走,反而像扭股糖一样的往身上粘,他拉下苦瓜脸,请求存义救他一命。

    玉凤拽着存义的衣角对他说道:“存义哥,这是姓赵的与人家的个人恩怨,咱们不要这浑水。”存义点了点头,扭身和玉凤准备离开,赵卓龙在后面喊了一声,他对存义说道:“杨少侠,你救老朽一命,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玉凤冷笑一声道:“赵卓龙,你又耍什么花花肠子?”说罢,挽着存义的胳膊说道:“存义哥,咱们走,没有必要在与这个江湖败类多费唇舌。”

    二人决意要走,赵卓龙挪动双膝,豁出一张老脸,抱住存义的大腿。他语气惶急地告诉存义,你的结义兄弟有危险。存义听了惊怔万分,连向赵卓龙询问事情始末,赵卓龙怪眼上翻,吧嗒一下嘴角,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后面的三人亦是咄咄逼人,存义见赵卓龙缄不言,心中担心义兄的情况,遂拱手抱拳对后面的三人说道:“三位大哥,看在小弟的面上,今天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他,以后各位随意怎么处置他都行。”

    那个施展钩丝手的虬髯汉,嘴角抖动一下,斜着一对斗大的牛眼瞟了一眼存义,他拒马答话神情甚是傲慢。玉凤见他们颐指气使,不觉怒火填胸。其中的一人看了一眼玉凤,抹了抹下颔,他对存义说道:“嘿嘿嘿,让我们答应你也行,你得让这位姑娘陪我们哥几个喝两杯。”

    存义紧攥双拳,弓身张步,摆出降龙伏虎式。马上的三人冲着他吐了口唾沫,一言不合拳脚相加。存义施龙八卦步势沉力稳、矫捷如飞,使用钩丝手的虬髯汉,把马向后一拉,然后狠狠地抽了一鞭。

    匹马啸霜风烟起,倒海翻江走惊雷。哗啦啦一阵风卷,虬髯大汉跨马向存义踩踏而来。存义脚踏离火位,轻身移位避过冲击,反身落叶秋风腿以千钧之劲,扫向马的后蹄。这马嘶鸣一声,翻倒在了一旁。

    另外的两个人龙虎出位,齐向存义夹攻而来。存义施展轻功蹿上树梢,身体屈弯倒挂树头,他使了一招猿猴摘果,闪身落到二人的马背后面,伸手一拉,将二人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三个打一个,非但没有讨得便宜,反而摔得鼻青脸肿。钩丝手的大汉恼羞成怒,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铁丸,冲着存义说道:“小子,受死吧。”这时玉凤仙风曼舞,翩跹流波步抢在存义前面,捆龙鞭蛟龙出渊,照着铁丸抽去。

    游龙戏双珠,两颗铁丸被打回后,瞬时之间炸裂。只见一股烟柱腾空而起,三人登时立毙在马下。玉凤收起捆龙鞭,冲着三具尸体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此时的赵卓龙汗流浃背,惊心动魄的打斗吓得他肝胆俱裂。玉凤走到他的身边踢了他一脚,赵卓龙身体颤抖,似有摇摇欲坠之感。看到他的窘相,玉凤笑靥生花,她格格地轻笑道:“曾经大名鼎鼎的巨鲸帮帮主,如今怎么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鼠辈?”赵卓龙咧着一口阔厚的大鱼嘴,连连眯着眼睛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见笑,见笑。”

    玉凤嗔怒道:“赵卓龙,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没时间在这里与你穷蘑菇。”赵卓龙抬头望了一眼玉凤,径直走向存义,向他讲述起了他在临江府的所见所闻。

    原来赵卓龙自从失了势,一路东游西逛,前些日子听闻锦衣卫指使挥曹钦程在临江府置备粮草战船,赵卓龙料知他要进湖围剿巨鲸帮。赵卓龙和于三有夺寨之恨,他自告奋勇地来到曹钦程的面前,要求与他一起进湖剿寇。哪知曹钦程嘴上一歪,苍白脸上现出一丝狞笑,他扬脚将赵卓龙踹到在地,对他说道:“瞧你像个丧家犬一般的颓废样,本指挥府上的大米是多么金贵,怎么能养你这条废狗?”一语方毕,曹钦程指使手下,连打带骂的将赵卓龙哄出了指挥使府。

    赵卓龙倚在墙角暗自神伤,此时他方知富贵如云烟,名利似粪土。一朝为丐人皆谤,他苦笑了一下,带着对曹钦程的恨意离开了。后来他才得知,曹钦程向魏忠贤这个老贼上书献计,怂恿兵部刘尚书的儿子刘杰攻打水寨。赵卓龙只等报仇血恨的那一刻到来,不成想这刘杰却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入湖之后不但是全军覆没,自己也葬身鱼腹。

    赵卓龙娓娓道来,存义在一旁神情紧张地倾听着。他连连询问后来之事,赵卓龙此时又是默不作声,让存义心中变得越发的焦虑起来。玉凤见赵卓龙卖起了关子,她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她揪住赵卓龙的耳朵说道:“赵卓龙,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帮你灭了强敌,你如此的不痛快,想干什么?”

    一见玉凤动了真气,赵卓龙还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他告诉二人,腹中饥饿难忍,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玉凤杏眼带怒,对赵卓龙说道:“本姑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赵卓龙不紧不慢,对玉凤说道:“老夫纵横江湖半生,也从未见过未成大礼,就与人家东奔西跑的。”

    此话含沙射影,让玉凤更加的生气,她对赵卓龙说道:“姓赵的,你这话究竟在说谁?”赵卓龙嘿嘿冷笑数声,冲着玉凤说道:“谁接茬我就说谁。”

    这赵卓龙的确是脸皮够厚,他算准了存义一定会止息干戈,是以在言语上越发的放肆起来。三人来到一个叫朋来居的小酒楼,赵卓龙蹲桌踩凳,冲着小二哇哇乱叫。小二连跑带颠地招待他们,他笑脸相迎询问存义:“这位小爷,请问您来点什么?”还没等存义开口,赵卓龙喧宾夺主,呲牙咧嘴地冲着小二说道:“还问个屁,切三盘牛肉、一盘百合鸭掌、一盘芙蓉水晶卷、再来一坛子陈年花雕。”

    小二见赵卓龙身上臭气熏天,说话时满口的唾沫星子乱飞,他退避三舍,用手指着他的后背对存义说道:“客爷,您这等身份,怎么能与这个粗野莽汉为伍?”

    一听小二在背后讲坏话,赵卓龙挤眉皱眼,要从凳子上下来。谁知长凳兜了一圈,将他掀翻在了地上。赵卓龙的脑袋重重着地,磕了一个大疱。在座高朋雅客无不笑得前仰后合,小二也是大笑不止。赵卓龙抄起桌上的筷筒,想小二掷去,小二一溜烟下楼去了。

    少时菜肴齐备,赵卓龙连吞带抓,蛤蟆大嘴塞满了肉片。玉凤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闷闷不语。存义也是无心下口,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赵卓龙把一桌子的菜,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到了肚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卓龙祭了五脏庙,神情又恢复了得意。存义又向他询问刘杰死后,巨鲸帮的情况,赵卓龙得寸进尺,又向存义索取银两。

    存义无奈,正在怀中取银,玉凤来到赵卓龙的身边冷笑道:“赵卓龙,你不是要银子吗,你看本姑娘的翠玉金凤钗给你如何?”赵卓龙扭过头去,玉凤正向他怒目相视。不待他开口,玉凤持剑推他就要往当铺走。

    赵卓龙可知道这个玉凤也不像存义这样的老实厚道,倘若被她赶到巷子里,来个酣畅淋漓的痛打,这把老骨头非让她拆了不可。 是以他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冲着存义摆了摆手,玉凤这时才止住愤怒。

    三人避开街市众人,赵卓龙将刘尚书与曹钦程联合夺寨的情况,告诉了存义。存义急得连连跺脚,现在他想去救于三,亦是鞭长莫及。一路往返颇费时日,那时到了太湖,恐怕水寨早已被朝廷攻破。他神情惆怅,赵卓龙嘴角抹出冷笑,忽而消失在了茫茫市集中。

第一百四十回:调虎离山

    法相一见慧觉立时起了杀意,他从船上蹿蹦下来沿着江边寻声觅迹。此时林中人影浮掠,慧觉冲着法相喊了一声:“少林叛徒,今天我和你拼了。”法相回头凝望,慧觉双目崩裂,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法相怪叫一声,使出一招虎跃山林,朝着慧觉扑了过来。

    法相恶龙伸爪手,慧觉竟然是不闪不避,实令法相心中窃喜不已。没待他的擒拿手触及慧觉,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的脚下沙土尘扬,一个陷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法相双手虎**叠丹田,意静神和,一股内劲源源自气海冲出,他大喝一声,使了一招千斤坠,赫然停立在陷坑边上。

    一转眼慧觉已经不见了踪影,法相恶眼撩动,不时地向四周张望。这时慧觉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法相气恼不已,口中骂个不停。

    慧觉也不理会,彼进我退,法相来时,慧觉又潜身藏尾逃之夭夭了。

    一个穷追不舍,一个落荒而逃,这法相乃是达摩堂首座,武功已经登峰造极。慧觉纵然是天资聪慧,亦不可能与法相抗衡,他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法相的身边捋虎须?还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飞蛾扑火,要与法相作困兽之斗?都不是,原来一切都是袁英武授计慧觉,让他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引法相离开海楼船,他好趁机去船上救人。

    法相欲杀慧觉斩草除根,遮掩自己欺师灭祖的丑行,袁英武正是利用了他心理上的这个弱点,将他带到了密林深处。现在暮色如墨、星光惨淡,法相不顾一切地闯到林中来,周遭草深林茂,自感到似要陷入迷境之中。他不停地用掌拍击阻挡他的蒿草,随着倒伏的蒿草,前面出现了一条崎岖蜿蜒的卵石小路。

    黑黢黢一眼望不到边际,法相站在石子路旁禁不住大声呼喝道:“慧觉,你给我滚出来,缩头缩尾的算什么东西。”空寂的林中,他的幽怨声回荡耳畔,一只猫头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法相抬头瞪向枝梢,随即将碗口粗壮的杨树劈作两截,猫头鹰吓得振翅逃走。

    这时又有人在他的背后呵呵一笑,法相铜铃巨眼瞪得滚圆,他恶狠狠地说道:“谁在那里?”这时韩从林间闪出,倚棒拄在小路旁。

    借着这微弱的星光,法相看到来者破衣褴衫,枯木般的脸上满是千沟万壑的皱纹,他撇了撇嘴,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韩。接着法相神情傲慢地问道:“你这个叫花子是什么人?”韩冷笑道:“老朽乃是丐帮帮主高清义,你这个秃驴还不快束手就擒?”

    “高清义?”法相的心头不由得一怔,他对丐帮的事情略有耳闻,听说前任杨帮主与外敌勾结,害死了不少的帮中兄弟,所以丐帮上下对其恨之入骨。只是这个高清义是何许人也?自从他接管丐帮,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之法相足不出寺一心参研武学,是以对这个丐帮的新帮主,更是知之甚少。

    他双掌合十,对韩说道:“高帮主,不知贫僧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拦阻贫僧的去路。”韩拿起竹杖,向法相顺手一指道:“我与你素无仇怨,就是看你们这些个秃驴不顺眼,你能咋的?”

    此言一出,法相心中无名业火蹿起,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即对韩说道:“原来高帮主截住贫僧的去路,是来故意找茬的,也好,贫僧素闻丐帮的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今日就请高帮主不吝赐教吧。”说罢,马步弓身,以罗汉伏虎拳迎击韩。

    韩咧嘴说道:“秃驴,本帮的降龙十八掌精妙高深,我只用两巴掌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法相张开斗大海口,獠牙呲动着,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继而对韩说道:“既然高帮主武功如此精湛,那贫僧倒要好好领教。”降魔式拉开了阵式,就要向韩扑来。

    这时韩连连摆手,对法相说道:“且慢,我刚才吃了驴肉,现在消化不良,你稍微等我片刻。”法相只见韩消失在了密林之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其人出来。他勃然大怒,连连大骂高清义。韩藏在树后抿嘴微笑,他亦不知这高清义是谁,只是英武如此吩咐,徒然让此人担了骂名。

    林中啸风忽起,铅云渐渐聚拢,法相前不见慧觉,后不知退路,在林中气得团团直转。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自然这佳木繁荫遭到他的毒手。他像疯子一样在林中奔跑,时而大喝,时而呼喊,后来累得犹如一滩烂泥。

    韩又走了出来,冲着法相骂道:“秃驴,你如何不守约,本帮主要找你较量武功,你居然脚底下抹油,逃得无影无踪。”法相积郁的怒气终于似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他双臂一展驱虎吞狼一般,大力金刚掌直向韩的面门打去。韩“妈呀”一声喊叫,弃了竹杖掉头就跑。

    法相呸了一声,冲着韩的背影紧紧追赶,他不时地冷笑道:“丐帮帮主原来是个泥捏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哈哈。”他的神情很是得意,一旁悄然藏于暗处的慧觉按动霹雳弓,机弦触发,万道羽箭如丝丝细雨径向法相射去。法相大惊,虬龙翻身、苏秦背剑、鲤鱼打挺,一连番的腾跳闪躲,可是蚊须一般的箭还是穿进了他的胳膊和双膝。他惨叫一声,向草丛里滚去。

    韩现身出来,对慧觉说道:“侄儿对这个恶僧不要手下留情,放箭射死他。”法相气恼不已,他抚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对韩说道:“呸,堂堂丐帮帮主,居然使用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传扬出去,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韩冷笑道:“法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恶僧,将来等智善禅师得救,一定要好好惩治你这个少林叛徒。”一听他嘴中说起智善,法相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想来慧觉的突然出现,还有眼前这个自诩丐帮帮主之人,他方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法相心惊肉跳,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韩侍立在不远处,不停地用言语挑衅,以期慧觉找到法相的位置,再用霹雳弓将他射死。

    哪知慧觉心怀善念,眼见法相受伤,竟然下不了手。韩急得连连跺脚,他不时地冲着林中大喊。法相趁机向韩虚晃一掌,然后纵身一跃外钻进了密林深处。

    韩步履蹒跚地来到慧觉的身边,对他说道:“哎呀,侄儿,你纵虎归山,以后要贻害无穷啊。”慧觉低头不语,眼睛茫然地看着天上的星斗。韩无可奈何地冲其摇了摇头,跟着他沿路回到了船上。

    这时合寺僧众已经悉数被袁英武救出,智善禅师双掌合十,慈眉善目地对袁英武说道:“阿弥陀佛,袁少侠大智大勇,使少林寺化解了一场劫难,这种恩情,合寺上下铭感于心。”袁英武谦恭客气,更是令众位高僧欣喜不已。

    一旁的吕四胆战心惊,他支支吾吾地对袁英武说道:“袁少侠,你答应过小的,救了少林众僧之后,就将烂肠丹的解药给我。”袁英武一双犀利的眼睛盯视吕四,对他说道:“你这恶贼,倘若就此给你解药,难免日后你再来骚扰少林宝刹,不如让你肠穿肚烂而死吧。”

    吕四吓得屁滚尿流,“咚咚咚”响头磕个不停。袁英武将半颗解药扔给他,对吕四说道:“吕四,这半颗解药给你,可保你生命无虞。倘若你妄动恶念,一定会毒发身亡。滚吧。”

    吕四磕头如捣蒜,一溜烟逃之夭夭了。慧觉扶着智善禅师,回寺之后,智善禅师让僧众将寺中各处打扫一遍,锦衣卫将宝刹闹得一塌糊涂。整顿了寺务以后,智清禅师遂向智清禅师辞行。

    智善禅师倒是很为智清禅师担忧,他认为吕四很可能卷土重来,再找他的麻烦,韩在一旁听着,不时地埋怨着慧觉。智善禅师说道:“因果报应,终有定数,法相心怀恶念,必然会自食恶果。”接着他又向韩和袁英武表示谢意。

    韩迈着蹒跚的脚步向众僧告辞,智善禅师见韩风烛残年,生活自是十分的艰难。他将慧觉唤到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慧觉听了喜极而泣,俯身连连向方丈磕头。

    原来智善禅师打算让韩留下,又担心他不肯授人帮助,是以借慧觉之中,以照理寺中菜园为由,将韩安顿下来。韩孑然一身惯了,面对智善禅师的盛意拳拳,他婉言拒绝了。

    慧觉与韩多年不见,转眼即将分别,他的脸上簌簌泪水滚落下来。韩叮嘱他江湖险恶,要照顾好自己。智善禅师说道:“依老衲愚见,韩施主不妨留在寺中,一来可以帮着料理寺中菜园,二来可以与慧觉时时相见,也免了他的牵挂。这样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盛意难却,慧觉又是神情悲苦。韩点了点头,答应智善禅师留在了少林寺。一场危机化解,少林寺的事情圆满。可那吕四和纵逃的法相,还带着一肚子的怨气,随时准备报仇。

第一百四十一回:拆穿阴谋

    一生诡计真难料,两袖清风岂霸才。前番刘熊假意施救公子刘杰,以图窥测刘尚书营中军机。孰不料尚书机敏过人,以非常之法挨了于三一掌,借以寻查刘杰的死因。但凡营中修习过内功者,无论何人都要到中军大帐接受刘尚书的盘问。

    此举一石激起千层浪,于三心中无鬼,其然是从容不迫。独有刘熊獐头鼠目,不时地在房中踱步踌躇,竟因一时气恼大骂出来。恰逢巡营军士路过,刘熊既然已经酒醒,无一例外的要去中军帐。况且主将被人打伤,倘若不去岂不是令人怀疑?刘熊故作镇定,跟着军士来到了中军帐。

    刘尚书此时倚靠在虎皮椅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刘熊贼眼乱转,假惺惺地询问尚书大人如何受的伤?两边校尉怒瞠双目,用近乎狂吼的语气告诉刘熊,尚书被歹人潜入偷袭打伤。一语言罢,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刘熊,好像在做无声的审讯。刘熊避开校尉的目光,尖鼠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他又向校尉询问,歹人可曾擒获?校尉“哼”了一声,继而缄口不言,刘熊吞咽着唾沫星子,自觉讨了个大没趣。

    这时持戈带甲的兵士进来,将五花大绑的于三推到刘尚书面前。刘尚书略略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冰冷的语气审问于三。于三沉着冷静、对答如流,面对一连番的质疑,丝毫不显慌张。

    刘尚书接着又找来营中研究武学的参将封平,这封平一一检视刘杰与尚书的伤口,给予了两种不同的答案。

    由此可见,打伤公子的另有其人,而这于三又在刚才的审问中被排除了嫌疑,这下刘熊如坐针毡,他开始在心中思谋脱身之计。校尉看到刘熊神情恍惚,遂让他展示内力,以洗脱刺杀刘尚书的嫌疑。刘熊避无可避,开始百般狡赖。一旁跪倒的于三,张目呲牙的看了看他,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刘熊瞟了他一眼,额头上开始渗出大颗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于三由笑转怒,他的脸扭曲变形,样子十分的疹人可怖。二人短暂的四目相接,被校尉看在眼里,他又是一声高喝,将失魂落魄的刘熊惊醒。只要一试,刘熊的恶行立刻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袖中暗暗取出竹筒,将它紧紧攥在手里。于三看的真切,他冲着刘熊喊道:“刘熊你想放摄魂烟?”这一喝,令刘熊惊颤不已。他双臂凝力绞盘,倒蹬龙虎步,身体屈弓使出了一招狮子搏兔。

    于三挣开绳索,黑虎拳劲韧刚猛,不偏不倚的打在刘熊的胸口。刘熊被震出百步之外,大口吐血之后,栽倒在地上。安插在营中的一颗“钉子”被拔除,刘尚书的脸上却亦发的阴郁起来,丧子之痛刻苦铭心,刘尚书老泪纵横,抑止不住悲戚之情。

    校尉俯身从刘熊的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它递给了刘尚书。于三仔细端详一番,告诉刘尚书,这是彻骨丧魂散,其毒无色无味只对伤者有效。说罢于三又将药瓶递给了刘尚书,尚书接过药瓶,狠狠地将它攥在手心,他的手开始颤抖不已,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着红彤的怒火。

    随着尚且身体的剧烈摆动,药瓶在他挥手之际摔得四分五裂。

    刘熊虽死,于三的心情也是非常沉痛。刘熊这个恶贼死不足惜,当初于三一念之仁没有斩草除根,就是顾念兄弟情义。哪知刘熊贼心不改,勾结锦衣卫设下连环毒计,公子刘杰不谙世故,因此殒命。于三顿有一种感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公子的死,成了于三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军卒搜查了刘熊的卧房,发现了一堆燃烬的纸灰。很显然有人怕刘尚书发现什么,故意将证据付之一炬。这时刘尚书猛然想起在临江府遇到张剑枫的情形。此人虽然气宇不凡,但是为人傲慢无礼,初来乍到既以武力相恃。他受命田吉,想必不单单是送信那么简单。现在水寨并未攻破,张剑枫却隐迹藏形,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刘尚书陷入沉思,他觉得于三应该速速回寨查探,若是风平浪静,他再与其舅马万里前来投诚。那里刘尚书兵不血刃收降水寨,自然可以在圣上面前保奏于三。

    于三应承动身,准备回寨点齐粮草军械。才过毒龙潭,又遇拦路虎。这于三疾疾奔走,欲向马万里报讯,却不想到林中惊风四起,一个身负长剑之人截住了他的归路。于三见有人阻路,只当是剪径强盗。他横眉立目,驱喝负剑之人赶快离开。

    此人冷笑数声,拇指弹铗出鞘。一道冷森森的剑光化作白虹,倏然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于三这才发觉,他的穿着扮相并不是绿林草寇,倒是行走江湖的游侠。至于他为何与自己为难,于三正待开口问个清楚。少时负剑之人缓缓转身,一脸杀气的盯着于三。于三打了一个寒战,来者正是张剑枫,不必细问谁都心知肚明,张剑枫此时出现在林中,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狭路相逢,一场生死大战无可避免。于三脚踏太虚步、掌劈南山虎,一双澄明如镜的招子,放射出慑人心魄的幽光。张剑枫双腿力撑震八荒,三尺青锋走游龙。一个鹰视狼顾,一个虎视眈眈,二人各怀心腹事,互相抱了一拳,这是血战揭幕的征兆。

    先下手为强,于三山林闻虎啸,一式猛虎扫尾,反身连环腿猛踢张剑枫。张剑风四平八字马,稳稳如磐石。他大喝一声,气聚任督二脉,伸出手腕使出了一招恶鹰擒羊。他单掌震住于三的连环腿,顺势变掌为爪死死扼住于三的脚踝。紧接着张剑枫垂柳倒拔,反背式将于三狠狠地摔了出去。

    于三也并未泛泛之辈,势沉千钧就要摔倒,他急使出一招乌龙绞柱,身体开始像梭子一般飞舞。张剑枫技高一筹,后续之招犹如行云流水。他左脚向前一磕,一粒飞石打中于三的后心。于三趴俯在地,大口的咳血不止。

    张剑枫灵狐蹿纵,眨眼之间已然来到于三的面前。他圆睁双目,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于三拂袖揩拭嘴角的血痕后,冲着张剑枫吐了一口鄙弃的唾沫。张剑枫狼爪势舞劲飞,朝着于三的天灵盖拍去。一缕幽魂出窍,大丈夫壮志未酬身先死,实令人痛心悲怆。

    结果了于三之后,张剑枫响箭即发,在湖上蛰伏待机的曹钦程,拔出绣春刀喝令锦衣卫围攻巨鲸帮。挠钩、飞索、一起发出,锦衣卫分列在尖梢战船上,使劲向后拉扯绳索。只听“轰”的一声彻耳巨响,水寨栅栏整个烟灰坍塌。

    继而战船畅通无阻地冲向水寨,曹钦程指挥锦衣卫放火放船,又在寨门前摆设拒鹿角,铁蒺藜,防止巨鲸帮众出逃。不绝于耳的喊杀声,将醉生梦死的马万里惊醒,他揉了揉意乱神迷的眼睛,冲着外面喊道:“何事惊慌,何事惊慌?”城门失火,池鱼之殃。喽们各自四散奔逃,谁还有心跑来告诉他发生什么事?

    火光冲天、尘烟蔽日,喊杀之声越来越清晰。马万里上下牙齿打战,一双蛤蟆眼睛似乎要从眼眶中滚出。他正在痴怔呆傻之际,虾米惊慌失措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将马万里从椅子上拉起,对他说道:“马爷,赶快逃命去吧。曹钦程率领锦衣卫,将这里烧成了一片火海。”

    马万里一听此言,吓得是六神无主。虾米急中生智,抓起马万里的外衣,又将假头罩戴上,

    奔到外面去了。曹钦程为报马万里夺寨之仇,此番他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搜寻马万里。虾米弓身猫腰,火急火燎地冲到外面,已有降者指着他的背影告诉曹钦程。曹钦程怪眼乱转,格格作响的牙齿透出千般仇万般恨,抓住马万里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虾米见锦衣卫误把自己当作马万里,他的心中暗暗高兴。将火箭点起,径向曹钦程射来。

    曹钦程上窜下跳,连连闪躲。绣春刀向前一横,即令锦衣卫一哄而上。“唰唰唰”又是几只响箭,锦衣卫们又退了回去。

    曹钦程见状大怒,他从怀中摸出流星镖。“嗖”的一声正中虾米后心,锦衣卫们围将过来一看,此人相貌年龄,无一与马万里符合。曹钦程方知中了虾米的金蝉脱壳之计。比分照着虾米踢了一脚,喝令锦衣卫们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

    马万里闻听虾米被曹钦程杀了,心中伤感不可名状。现在他只能寻机逃循,日后再徐图报仇的事情。曹钦程将水寨掀了个底朝天,马万里将苇杆叼在嘴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湖里。

    各处搜查未果,这马万里飞天遁地不成?曹钦程向黑黢黢的湖面张望了一下,一对鼠目眼睛滴溜溜转动起来。他正准备命令锦衣卫下水搜索,有人向他禀告张剑枫杀了于三回来复命了。

    曹钦程听了大喜过望,马万里却是肝肠寸断、神魂飘忽,现在唯有暂忍悲痛,保全有用之身。趁着曹钦程疏忽之际,马万里夤夜逃跑了。

第一百四十二回:龙争虎斗

    此中相对斩成安,苦酒一杯断肝肠。马万里水循而去,在曹钦程的绣春刀下讨得一条命,现在水寨被夺他又成了丧家犬一般,唯今之计只有再上伏牛山投奔陈天霸。

    存义和玉凤二人偶遇赵卓龙,在他的口中探听到朝廷已经派遣兵部刘尚书进湖围剿巨鲸帮。存义听了心中惊悸不已,一路他神情怅惘,

    玉凤不时在一旁温言相劝。

    二人来到无锡地界一入城中之后,却见城门人头攒动,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存义近前一看,顿觉天旋地转一般,他摇摇晃晃欲要跌倒。原来告示的内容是朝廷的报捷讯息,白纸黑字写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昨夜锦衣卫指挥使曹钦程入湖剿寇,一鼓作气攻破巨鲸帮水寨,贼首于三当场殒命。余下贼众悉数投降。

    于三虽身在绿林,晓以江湖大义,上次存义身陷黄石府天牢,于三不顾危险,救了他的性命。后大寨把酒言欢,一抒兄弟情义,不成今日物是人非,兄长已惨遭了贼人的毒手。玉凤也是泪洒娇腮,她微蹙柳叶眉,用愤怒的语气说道:“存义哥,三哥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曹钦程这个恶贼跟着魏忠贤为虎作伥,咱们绝不能放过他。”

    玉凤的话引燃了存义胸中的怒火,他的眼睛变得红涨暴烈,拳头格格作响。现在报仇之事暂可延后,于三的尸骨未寒,当前之计就是好生安葬义兄的遗骸。

    二人来到湖边,苍茫水天一线鸥鹭翔集,存义心情正如这氤氲水气般的迷离。玉凤沿湖一番寻查,并没有发现一艘渔舟渡船,这样他们便无法赶到巨鲸帮。

    正在他们为渡湖束手无策时,只听得背后传来阵阵冷笑之声,二人急忙转身探视,只见沿湖旗幡招展,数十名锦衣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玉凤轻灵闪身,步履伴娇花、柔似云中燕,手中捆龙鞭熠熠生辉,浑然一条银龙入云冲霄。此时在锦衣卫们的身后,来了两个人,一个面色无光、塌陷的眼窝中嵌着一对恶狠狠的雀目小眼,另一人剑目横眉,

    朱唇玉齿之间闪现一丝奸猾。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指挥使曹钦程和天山无极派的叛徒张剑枫。此二人一个獐头鼠目、一个鹰视狼顾,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做了不少的缺德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剑枫大嘴一咧,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存义。存义抢步上前,横眉冷对大声呵斥道:“张剑枫,你这个师门败类,我屡次念在师父的情面饶恕于你,却不想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继续为恶江湖。如今你又杀害我的结义兄长,新仇旧恨咱们算个清楚。

    说罢,存义踏着乙木乾坤位,掌上双蝶翻舞,要以张剑枫决胜负判生死。张剑枫的嘴开始鼓胀起来,一口唾沫冲着存义吐了过去。他那剑眉阔眼因为生气而挤向了一边,狡诈的嘴脸更加的令人憎恨。

    曹钦程在一旁嘿嘿冷笑一声道:“张少侠,杀鸡焉用宰牛刀,咱们二人稍事休息,让他们陪这个小子耍耍。”一语言罢,曹钦程和张剑枫退后几步,锦衣卫们亦步亦趋地向二人走了过来。

    短暂的目光相接,便是风云骤起、龙吟虎啸,“唰唰唰”磨刀霍霍的声音,令人闻听之后心惊胆寒,一道道寒光划破苍穹,犹似惊雷紫电。锦衣卫杀气腾腾向使了一招二龙抢珠,只见二名锦衣卫卷风舞千帆,绣春刀一前一后朝着存义扎来。存义太虚换形,身位轻轻后移,趁势闪出一个空当,这两个锦衣卫避让不及,互扎一刀之后当场立毙。

    玉凤擎鞭在手,对曹钦程骂道:“你这恶贼,藏头缩脑像个乌龟一般,白白搭上了手下的性命,有本事与本姑娘斗上一百回合。”曹钦程翻动无神的死鱼眼睛,千疮百孔的脸上满是皱褶,他哇哇怪叫道:“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敢挑战本座,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豹子出林、熊罴攀树,曹钦程呲张獠牙,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他双臂浑凝丹田气,一字横炮直打中军。玉凤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一招风卷残云,捆龙鞭轻纱浮影一般朝着曹钦程的双腿扫去。

    恶贼铁桥挂月,身体向后连翻几个跟头,紧接着一招怪蟒翻身,挥动龙拳虎爪朝着玉凤打来。存义眉头紧锁,心中担心记挂溢于言表。

    此时张剑枫真气贯长虹,青锋剑冷幽幽的出了鞘,这个贼人又是故技重施,打算用偷袭得手。

    上一当学一次乖,耳边风声撩动,存义自感到了彻骨入股的寒气。他身体就势一偏,使了一招酒仙邀月,不但化解了张剑枫的削脑缠头剑,还转守为攻接住了三尺青锋剑。这一招空手压白刃端的是精妙绝伦,张剑枫怒气填胸,脚下惊风扫叶腿连踢了数脚。

    存义金刚擎柱,双腿劲韧如磐石。张剑枫腿势压云崩石,招招虽然是狠辣无比,却丝毫奈何不了存义。眼见不能抽剑出身,张剑枫恶念又起,他从腰间掏出袖手小刃照着存义的心窝插去。存义双手制剑,眼见利刃劲刺于胸,他随即使出了一招灵蟒转身。寒光闪过之后,袖手刃贴着存义的衣襟划了过去。一招未成、后招续至,张剑枫打出一掌江翻海沸,一股真气化游龙,朝着存义狂啸奔舞。

    存义大骇之际,天罡神功劲冲涌泉穴,亦是一道吞天烈焰卷芯而出。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摧枯拉朽之力混作一团,真气所到之处墙倾楫摧。二人各出一掌之后,均是身体摇晃了几下,跳出战团之后,又是四目怒视相持不下。猛龙战恶龙,当真是惊泣鬼神,锦衣卫位瞠目结舌,俱各脸上一片痴怔之状。

    这边玉凤漫天花舞,俏盈胜合花、玉颜展春娇。只见她与曹钦程斗缠一起也是风雪惊变令人破胆。一个刀头卷狂风,一个鞭上走蛟龙。曹钦程双腿向墙上蹬,借力用力以龙腾虎卧式,铁划银钩般的利爪连下摧命杀手。

    玉凤静气沉云仙姿映流影,捆龙鞭盘卷在曹钦程的双腕,恶贼登时吃了一惊。他猛抖身体死了一招乌龙摆尾,身体斜侧之下,惊风腿朝着玉凤的面门踢来。

    玉凤脚下依然牢牢占控天枢七星位,捆龙鞭也是亦发的收紧。曹钦程这个恶贼的手腕在牵扯之下,锥心裂骨般的疼痛,自然让他的进攻力道大减。玉凤微微一笑,捆龙鞭使劲向下一掷,她本是娇弱迎风柳一般,却是懂得借力打力,曹钦程困鱼急脱网,敦不知千钧之重压身,

    恶贼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着实的势大力沉、迅捷刚猛,曹钦程“哎呀”一声,摔得个鼻青脸肿。玉凤在一旁倚腰格格轻笑,笑靥生花更增妩媚。曹钦程脸上瞬息万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俱全,端的是情感丰富。他的蛤蟆大嘴合拢不上,一股怒气郁凝之中又挥之不去。是以肚子气胀犹如皮鼓一般。

    张剑枫用余光扫了一眼曹钦程,现在这个大言不惭的恶贼,当众丢人现眼,把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张剑枫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自认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出手不凡,却不想他实在高估了曹钦程。

    现在存义当仁不让,一对一自己尚不能讨得半点便宜,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时时维护的玉凤。张剑枫眼睛滴溜直转,一个脱身之计在他的脑海中悄然酝酿。

    他冲着存义摆了摆手说道:“姓杨的,老子今天吃坏了肚子,今天先饶了你的狗命,咱们的账以后再算吧。”

    没等存义开口答话,玉凤抢步上前,冲着张剑枫骂道:“呸!张剑枫你好不知羞耻,逞这口舌之利无非听给众人,今番也不需你饶,我们二人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话不投机半句多,玉凤拔剑在手欲劈张剑枫。

    张剑枫听了玉凤的话,不觉一个冷战袭身。他心中暗暗思忖道:“

    这个丫头牙尖嘴利,与她多说无益。不如另谋他图,以求脱身。”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张剑枫告诉杨存义,于三的尸骨在他的手中,他若敢轻举妄动,就要把尸骸挫骨扬灰。

    此言一出,存义心中踌躇不已,立刻向玉凤挥手罢兵止戈。张剑枫诡计得逞,搀扶起曹钦程就要离开。玉凤冷冷一笑道:“张剑枫你诡计多端,骗得了存义哥,却骗不了我上官玉凤。今天你若不将事情交待个清楚明白,休得逃过我手中的长鞭。”

    存义也是上前拦阻,他的脸上赤焰之气冲涌,斗大的铁拳向曹钦程挥舞着。张剑枫乖戾不已,他知道曹钦程有失,田吉这个恶贼一定不会给他解药。千里追魂掌的掌伤发作,他一定会肠穿肚烂而死。

    见存二人誓要问个水落石出,张剑枫告诉存义,于三的尸骨在指挥使府里。存义指着张剑枫说道:“张剑枫,倘若我到水寨找不到义兄的尸骨,定要再来找你讨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剑枫你好自为之。”

    存义和玉凤闪开一条路,张剑枫和曹钦程狼狈逃窜。一路之上,二贼在心中酝酿着如何报仇。回到指挥使府,田吉死气沉沉的脸,令张剑枫又看到了杀意。

第一百二十八回:暗箭伤人

    仇雠不道学门几,恨长萧关客长年。马万里一路风声鹤唳,丧魂落魄的逃往伏牛山。陈天霸见他神情颓靡不振,细问之下才明白山寨逢遭大难,于三又失了讯息。陈天霸听了唏嘘不已,吩咐众人为马万里摆酒压惊,一面派人下山沿途打探于三的下落。

    府衙文告张榜贴出,刺探消息的喽看到告示之后惊惶不迭,他一路失魂般奔回山寨,将于三被杀的噩耗告诉了马万里。马万里闻听之后,当即昏死了过去。陈天霸请来杏林国手,几番施治才将他救醒。

    马万里痛断肝肠,悲戚之声响彻在幽旷的寨内。陈天霸担心他哀伤过度对身体有损,在一旁苦劝不已。过了许久之后,马万里雨住风收,他的脸上开始燃烧起熊熊的愤怒之火。

    陈天霸从虎皮椅上拍案而起,他鱼睛暴烈、咬碎钢牙,冲着喽们说道:“你们即刻把于三爷的灵位布置好了,我要和二寨主祭奠你们于三爷。”

    宰杀三牲、摆上香案,陈天霸和马万里伏案拜泣,二人接过喽递过来的断肠烈酒,将它一饮而尽。随即陈天霸将酒碗狠狠地上,一时间碎玉溅花,复仇的火焰在陈天霸的心头腾起。

    曹钦程刁滑无比,一石二鸟除了于三,又趁机暗中以密信告知魏忠贤,刘天和在太湖剿寇之时犹豫不决、贻误军机,原来其与贼首于三旧识。现有人证刘熊的供词呈上。

    魏忠贤正愁找不到刘天程的把柄,有了这封信之后,老贼马不停蹄的即刻入宫面圣,让刘天和勾结贼寇的事情,添枝加叶的向熹宗讲诉了一遍。熹宗闻听老贼谗言立时龙颜震怒,他急命人以八百里快骑将刘天和召回京师。自从曹钦程以监军的身份入营,刘天和的心中就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这个恶贼手持尚方斩马剑,在营中专横跋扈,众军士是敢怒不敢言。临时之时,老贼魏忠贤曾向其授以密计,令曹钦程催促刘天和大军行至,就进攻太湖水寨。然而刘天和用兵多年,当然知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没想到这件事,竟成了皇授人以柄的口实。曹钦程以此事大作文章,于三的深夜来访,更令曹钦程奸计得逞。

    刘天和心中清楚明白,自己已经一步步地陷入了魏忠贤精心布置的圈套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魏忠贤这个恶贼与秦朝赵高、唐朝的仇士良,一般的卑鄙歹毒。当年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竟然令刘尚书痛失爱子,现在回到京师恐怕也是风云骤起,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

    家将刘鹏看到刘尚书心事重重,解下自己的披风送到刘尚书的面前,刘尚书愁眉苦脸,口中不时地嗟怨哀叹。刘鹏劝慰一番,亦未能扫去尚书脸上的愁云。少时,刘尚书神情凝重地对刘鹏说道:“此番入京我可能有牢狱之灾,你现在赶快离开,不要为我卷进是非之中。”

    患能才能见真情,刘鹏听了尚书的话双膝跪地,俯拜啜泣道:“老爷,刘鹏自小得蒙您的收留,教习武艺视如己出,如今老爷逢遭大难,刘鹏岂能去做不仁不义的小人?我愿与老爷同生共死,哪个恶贼敢动老爷一根寒毛,除非是我刘鹏死了。”一语言罢,刘鹏紧握如斗双拳,

    俊朗的眼睛里透射出坚毅的光芒。

    刘尚书老泪纵横,他拍了拍刘鹏的肩膀说道:“鹏儿,现在杰儿已经被老贼害死,倘若你再有失,还有谁能为刘家伸冤昭雪。我一生忠义,自是问心无愧,魏忠贤纵然害我,也不能抹黑老夫一世英名。”

    刘鹏痛哭流涕,他声嘶力竭地说道:“老爷,刘鹏从未见您像今天这样满腹愁苦,千军万马的阵前,您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何一提起魏忠贤,您竟然连连说出不详的话语。”

    刘尚书与魏忠贤同朝为官多年,他的笑里藏刀,一肚子害人毒水,刘尚书是身有感触。当年御花园君臣闲聊,刘尚书给熹宗带来家乡的竹筒米粽,熹宗品尝之后连连赞叹。老贼魏忠贤趁机献谗,以米粽借题发挥,他竟然夸大其词,信誓旦旦地对熹宗说道:“臣启万岁,刘大人的米粽固然是甜滑可口,但是这竹筒更是难得一见的奇竹。”

    此言一出熹宗顿时龙心大悦,他是最喜欢听故事的。尤其是听魏忠贤给他讲,老贼理了理嘶哑的破锣嗓子,开始向熹宗讲述这竹筒的神奇。刘尚书惊怔双眼,打心眼里根本不知道魏忠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君臣三人闲庭信步,一边欣赏着花团锦簇的烂漫景致,一边听着魏忠贤口中所说的奇竹。魏忠贤故作玄虚,这故事本无什么精彩引人的情节。老贼拉了拉长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圣上,刘尚书家乡的竹子居然可以状如参天大树,您说神奇不神奇?”

    熹宗听了点点头,他对魏忠贤说道:“朕游历各地,奇珍异物见识了不少,却从未见到过粗壮如树的竹子。刘爱卿,什么时候闲暇一下,

    引着朕到你的家乡欣赏一番。”说罢,熹宗眯起笑眼看了看刘尚书。

    这风平浪静之中实是暗藏凶险,稍微在言语上处理不慎,就会令圣上不悦。而据实相告,无疑向熹宗暗示,魏忠贤前语有欺君罔上的之嫌。然而刘尚书刚正不阿,偏偏不会拐弯抹角。他以实言陈告熹宗,熹宗转过头去对魏忠贤说道:“爱卿,想必你是糊涂了。误把别人的话,当成了刘爱卿之言。”魏忠贤草木皆兵,听到熹宗说他糊涂,他的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用绿豆小雀眼睛看了看熹宗,熹宗面带微笑,并无责怪他的意味。老贼暗暗长舒一口气,为自己在言语上的唐突而恼恨。

    一句玩笑话种下了祸根,熹宗不以为意、尚书也是浑然淡忘,独独魏忠贤鼠肚鸡肠,认为刘尚书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是以他在心中酝酿害人计,时时冷备扳倒刘天和。

    果然不出尚书所料,随行车驾一入京师。锦衣卫手持敕令,拦阻了刘尚书。周应秋这个恶贼歪头斜脑,金鱼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军卒。四周鸦雀无声,唯有道旁的白杨树发出“簌簌”的悲戚之声。刘尚书下轿之后,亦步亦趋来到周应秋的身帝,他微微抱拳施礼,对他说道:“不知周将军截住老夫的车驾,究竟意欲何为?”

    周应秋如珠的鱼眼滴溜乱转,随即从怀中拿出敕令,对刘尚书说道:“刘天和接旨。”刘尚书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刘天和接旨。”

    接着周应秋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天和勾结贼寇迟缓军心,革去兵部尚书之职,交由大理寺严加勘问。”

    刘天和接了旨,周应秋二话不说,即命锦衣卫将刘尚书锁拿。

    众军士剑戟齐亮,在刘尚书的身上形成了一道人墙。周应秋蛤蟆眼睛暴烈如珠,张牙舞爪地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怒气冲冲地嚷嚷道:“好哇,把这一干反贼给我杀了。”说罢他后退几步,锦衣卫们拔出绣春刀,与家将们对峙起来。

    刘尚书转过身来,一脸正气地说道:“都给我住手,难道尔等要陷老夫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吗?”众将低头不语,面面俱是流泪不止。刘尚书迈着坚实的步子,横眉立目地看了看周应秋。这个恶贼看到刘尚书冰冷峻严的眼神,屈身缩头连连避让。他自知做贼心虚,怎么能见到这坦坦荡荡的炯炯目光。

    刘尚书撇了一眼藏头缩尾的周应秋,对他轻哼一声,随即桎梏重枷上了囚车。大理寺正堂之上,许显纯惊堂木拍的哐哐三响,三班衙役齐呼“威武。”刘尚书缓步进来,对着许显纯立而不跪。

    许显纯贼眼上翻,口中吞咽着唾沫。又是一个如杨涟一样铁骨铮铮的人,自从害死了忠义杨公,许显纯几乎是彻夜不得安稳。入夜时分的风啸雷吼,都能让他肝胆俱裂。他认为是杨涟的魂魄索命,让他今生今世不得安生。许多年过去,许显纯白发苍髯,已经颓废了许多。

    “刘天和,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许显纯拍了一下惊堂木,试图用这彻耳的响声,来掩饰自己心中的胆怯。刘尚书冷笑数声,冲着许显纯“呸”了一口。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夫一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上报社稷,下安黎民,自认问心无愧。我并不无败迹劣行,为何要向你这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下跪?”

    刘尚书深邃的眼睛里,此地一扫岁月的沧桑,亦发的凛凛威严,令人不敢正视。许显纯擦了擦额角的汗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接受审问的罪人。刘天和一身正气,令许显纯的审讯不得不告一段落。他要等待着曹钦程的答复,作为随行监军,他的话语最有份量。才能置刘天和于死地,刘尚书在军中威望颇高,倘若处理不慎,引起了兵士的哗变,那时恐怕自己就要脑袋搬家了。

    曹钦程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玉凤捆龙鞭将他打的狼狈逃窜,现在他哪有心思插手许显纯的烂摊子。许显纯左等右等,不见曹钦程的回复,

    他心中的烦扰之情又凝现在了眉梢。

第一百二十九回:各使心机

    曹钦程弃甲兵狼狈逃回指挥使府,他们二人的颓废沮丧并没有引起田吉的注意。此时田吉正襟危坐,紧紧闭着眼睛,他那惨白槁骸的脸依然透出一股死一般的沉寂。曹钦程没了骨头似的,栽倒在椅子上,他歪头斜眼地看了一眼田吉,田吉默不作声。他像一尊石雕,冰冷不可近视,身上散发出的傲慢之气令曹钦程大发恼火。只听“哗啦”一声碎花溅玉,桌案上的青瓷茶碗被曹钦程摔了个粉碎。

    张剑枫眼睛瞪得滚圆,用惊恐疑惑的眼神看着曹钦程。此时曹钦程的脸已经因为愤怒变成了青紫色,紧张的空气中清晰可闻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凝滞,三人在无声无息中缄言闭口。过了许久之后,又是曹钦程首先开口,他对田吉说道:“田将军,你像个死人一般在这里静坐这么久,难道是暗暗讥讽我大败而归吗?”

    田吉机械地抖动了一下嘴角,用鼻音略带一丝蔑视的口吻回答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被人家打得哭爹喊娘,此时最好是沉默不语,免得丢人现眼。”田吉挑衅般的话语,令曹钦程更加的狂怒,他双睛暴裂、呲张獠牙,像发疯的狮子一般朝着田吉扑了过来。此时田吉睁开双眼,凹陷的眼窝犹如深邃的黑洞,一对锐利的恶狼眼睛迸射出慑人心魄的幽光。他缓缓地站着起来,浑如矗立的铁塔,田吉用鼻息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省些力气还是想想如何对付杨存义吧,你知道千岁最嫉恨手下私斗,我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逞口舌之争。”说罢,田吉轻呷了一口茶,摔门走了出去。

    田吉走后,曹钦程歇斯底里的大骂一通,张剑枫却在一旁冷笑起来。曹钦程回身瞪视张剑枫,又冲着他狂吼起来。哪知张剑枫并不为怪,他将自己为何发笑的原因,详详实实的向曹钦程讲了一番。听了张剑枫的讲述之后,曹钦程的脸上亦显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正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曹钦程不知为谋,徒然一个勇武莽夫,原来张剑枫因为千里追魂掌穿肠之痛,不得不对田吉虚以委蛇,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久存居人下?现在曹钦程和田吉之间生了嫌隙,正好可以利用一番。是以他对曹钦程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实是让他权作忍耐,对田吉示软服输。

    面对田吉的不可一世,曹钦程也有心想挫一挫他的锐气,是以张剑枫的骄兵之计一出口,这个恶贼马上随声附和。当晚曹钦程带了上好的武夷岩茶来到了田吉住所,他一扫先时的郁愤之情,嬉皮笑脸地对田吉说道:“田将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是因为姓杨的那小子,所以心中火气大了一些。我知道田将军爱喝茶,这点小小意思还望笑纳。”曹钦程将茶叶放在了田吉的桌子上,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田吉嘴角抹出一丝冷笑,他拿起茶叶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将它扔在了桌子上。面对他的嚣张,曹钦程按照张剑枫事前嘱咐,一尔再再尔三的保持着克制。果然傲慢的田吉最后答应要亲自会一会杨存义,他继续用瓮声瓮气的鼻音对曹钦程说道:“这姓杨的小子,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待本使出马,把他劈为两半。”

    曹钦程迎身上前,冲着田吉咧着蛤蟆大嘴,他那样状如百叶般的满皱苍脸,此时因为笑容而扭曲到了一边。接着他对田吉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田大人出马必然令姓杨的那小子望风而降。”

    田吉挥了挥手,示意曹钦程向存义下“战书”。曹钦程狗癫一般奔着出去,临行之时连连向田吉点头致谢。此时的田吉一如往常,脸上又恢复了冰封般的僵冷神态。

    待出了田吉的府宅,曹钦程一边回身,一边破口大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早晚让你碰个大钉子。”曹钦程骂田吉的时候,何曾想到他自己不是魏忠贤手下的一条恶狗。

    张剑枫脚步踌躇,在府里等候曹钦程,见到他满面春风的回来,料知自己的计谋得了逞。曹钦程嘿嘿冷笑道:“张少侠,上兵伐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还望少侠运筹谋划。”

    张剑枫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来一副地图。他将图纸平铺展开,指着其中的一所在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看看这个地方绝对适合埋伏偷袭。”

    曹钦程伸长脖子向地图上瞟了一眼,吧嗒着干瘪破裂的大鱼嘴,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此处是龙背山。”张剑枫答道:“不错,正是龙背山。此山高耸险绝、蜿蜒起伏,且山中多有林深草密之处,咱们正可以坐山观虎斗。姓杨的若是赢了,正好可以借此嘲讽田吉一番,田吉若是得胜,正好趁机拿下杨存义,到时曹大人在千岁面前也有一份大功。”一句话说得曹钦程心花怒放,他连连拍手叫好。计议商妥之后,张剑枫起身离开,到醉仙客栈去找杨存义。

    玉凤与存义隔桌对视,存义的脸上现出愁苦之状,此番曹钦程虽然被玉凤大杀锐气,但他身边的张剑枫武艺高强,且为人阴狠歹毒,想取回义兄的骸骨绝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玉凤纤纤玉指轻轻握住存义的手,口中柔情暖语百般安慰。这时张剑枫像个没头苍蝇一般闯了进来,他咧着大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嘿嘿嘿,我来得真是不巧,耽误了二位的浓情蜜意。”

    他的笑声不怀好意,玉凤百合娇俏,春花带媚,她盈盈站起身来,怒视着张剑枫。张剑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对存义说道:“师弟,镇抚使田大人得知你的武功十分了得,他有意要与你切磋切磋。不知道你是否有这闲情逸致。”

    玉凤杏眼带怒,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你耍什么花花肠子?于三哥的骸骨呢?谁有时间与什么姓田的切磋武功?”

    张剑枫耸了耸肩,继续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上官姑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关乎到你们点苍派的声誉,倘若你不肯应战,你的师父赵青云就会被人耻笑为胆小如鼠之辈。你们是因为惧怕田大人,所以不敢应战。”

    玉凤听了拍案而起,对张剑枫说道:“张剑枫,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有什么不敢应战的?把时间和地点交代了,你赶快给我滚出去。”张剑枫嘿嘿一笑,告诉玉凤和存义,明晚三更时分到龙背山取回于三的骸骨。临行之行,张剑枫扭头回望存义,对他说道:“如果你畏惧田大人,现在大可以一走了之。”

    他的一副张狂跋扈的样子,令玉凤看了十分恼恨。只见玉凤顺手抄起茶杯,照着张剑枫的头上打去。张剑枫乌龙摆头,避开了飞来的茶杯。随即这个恶贼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张剑枫走后,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张剑枫狡诈无比,我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对咱们暗下毒手,那龙背山地势险要,倘若张剑枫藏身偷袭,咱们可是不得不防的。”存义点了点头,他告诉玉凤明天起早到龙背山去探看一番。

    奔波往返之后,田吉收到存义接受挑战的答复,他冷冷地说道:“龙背山山明水秀的,杨存义这个小子,倒是为自己选了一处葬身的好地方。哈哈哈哈。”田吉以武自恃,认为此番龙背山之行,定然可以将杨存义毙于掌下。

    一夜无话,存义和玉凤二人趁着天现鱼肚白,来到龙背山查探。存义看到此山不禁连连赞叹,峰峦叠嶂、苍松如翠,山如盘龙俯卧,龙头在西,龙尾在东。时时氤氲之气缭绕飞升,更给人一种空缥缈之感。

    存义和玉凤循着山路前行,只择林中险僻之处熟记心中,一番检视之后,二人下山在酒楼里打尖。只待暮色沉漆,星如碎玉的黑夜来临。

    待二人缓缓上山后,田吉已经带人恭候多时。一时间灯笼火把将林中照得亮如白昼,存义和玉凤看到一座小山似的人物矗立在眼前,不禁心下吃了一惊。存义对玉凤说道:“凤儿,来者就是田吉,咱们须当小心应对。”

    火光映衬之下,田吉银灿如雪的脸上拧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将存义打量了一番之后,嘴角微微蹙动,像冻僵的人一般,从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一句话。“你就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杨存义?”

    存义亦仔细审视田吉,此人的脸上波澜不惊,平静之中正如凛凛寒冬般,充满了肃杀之气。不显山,不露水,似这样冰冷镇静之人,令人无从捉磨。

    田吉脚踏乙木位,拳开如流星。眼睛陡然射出寒光之后,使出一招石破天惊,未见飞流不自持,惊落星河沉滟滟。一记斗大的铁拳划过,

    霹雳雷霆般的向存义的面门打去。玉凤见之花容失色,眼见存义毫无准备,这势大力沉的拳头,教人如何闪躲得过?

第一百三十回:暮夜擒贼

    庄际昌以冯唐倚马之才夺得殿试头名,在他的心中并没有因为金榜题名而沾沾自喜。反而是愁云汇拢忧心忡忡,密信事关江山社稷,必将它公之于众,以惩处叛徒吕四。

    吕四为官多年,在朝之中恐怕是耳目甚多,自己虽然是新科状元承蒙皇恩眷顾,但是也难以与这个老成毒辣的吕四相抗衡。际昌思来想去心中一亮,他写了一首藏头诗夤夜在各城口张贴,一时间众人皆知,闹得沸沸扬扬。

    “吕安兄不道,四门生早潮。谋猷叶圣朝,反宇临呀。”第二天城门官大开四门之际,将这诗文逞递给巡城将军王保。王保反复吟诵,觉得此诗并无特别之处,怕是哪个落魄书生一时酒醉所写吧。他将诗文揉成一团,正准备丢弃之际,又有兵卒告诉他,其他三门贴满了此诗。

    王保这时才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他重新再读此信,才发现了其中实是大有玄机。这诗文首字连读竟然是“吕四谋反”王保的身上不禁冷汗直流,他命兵卒将诗文尽数揭下,并哄撵围观百姓。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不了主,遂将此事报告给田尔耕。田尔耕一听吕四其名,惊出了一身冷汗。是以他连夜入宫,找魏忠贤商议此事。

    魏忠贤千沟万壑的脸上风云聚变,他用嘶哑的破锣嗓子询问田尔耕:“既然有人满墙的张贴,其目的就是想让吕四得到惩罚,倘若咱们贸然采取非常手段,更会令人胡猜乱道,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此人。”田尔耕点了点头,遂下令锦衣卫缉拿吕四。他正准备出门着手此事,魏忠贤怪眼乱翻,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将田尔耕召回,俯耳对他密语一番,田尔耕领命而去。

    崔呈秀此番授计往福建,密信未到手,少林众僧又被袁英武设计救走。法相现在也是不知所踪,可以说他的福建之行毫无收获。田尔耕心中暗暗思量,现在崔呈秀正好与吕四在一起,正所谓近水楼台,不妨将铲除吕四的计划交给他。还没有等他写信,魏忠贤派人赶在他的前面将他的想法扼杀了。

    吕四现在将亲兵驻扎在密林深处,上次他以探亲为由借故离开营中,已经引起了提督邹潍涟的警觉,是以邹大人以军法打了吕四二十大板。如今吕四再次以身拭法,倘若不能取到密信,恐怕自己在劫难逃。二个恶贼意乱神迷,不时地哀声叹气。崔呈秀大骂法相愚蠢,将好端端的一盘棋走坏,现在没有了内应,再想取得密信难如登天。

    这时锦衣卫来找崔呈秀,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崔呈秀起身向吕四告辞。待崔呈秀离开之后,吕四的心中犯了嘀咕,见崔呈秀刻意避开自己,他遂感到事情颇为不妙。

    过了许久,崔呈秀神情凝重地回来了,他对吕四说道:“吕将军,事情东窗事发了,这里有田大人亲笔书信,你快看看吧。”

    吕四张目瞠舌,用颤抖的手接过崔呈秀手中的书信。他看了以后魂飞天外,继而用痴怔的语气说道:“崔......崔......崔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崔呈秀愁云惨淡,对着吕四说道:“吕将军,我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千里迢迢地奔赴这里,竟然是一事无成。我要回京向魏公公复命,你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吕四也不废话,起身向崔呈秀告辞。这吕四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带了亲兵一路惶急地下了山。崔呈秀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的锦衣卫说道:“你持我的书信到提督府去见邹大人,命他派船封锁江岸,不准放一船经过,我要来个瓮中捉鳖擒杀吕四。”锦衣卫领命而去,待崔呈秀的书信呈到,邹潍涟才坐实了吕四的罪行。

    邹潍涟唤来水军参将,命他沿江驻守,不准放一船通过。接着邹潍涟对锦衣卫说道:“烦劳将军回去告知崔将军,请他务必做好配合搜索,这次绝不能让吕四逃脱。”

    锦衣卫将邹潍涟的话带给崔呈秀,崔呈秀轻哼一声说道:“邹潍涟说得倒是轻巧,吕四现在手底下有百余名亲兵,困兽之斗必有死伤,本将才不会触及这眉头。”其实这崔呈秀是让袁英武打得心惊胆寒了,一连番的失败之后,自己的手下再有损折,真的难以向魏忠贤交代了。

    他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魏忠贤的书信到此,正好解了他的烦忧。原来魏忠贤欲假借邹潍涟的手除掉吕四,他告诉崔呈秀暂时按兵不动。邹潍涟见崔呈秀这边毫无反应,他的心中自然是焦虑万分,随即他点起兵马,夤夜出营擒拿吕四。

    看到邹潍涟出营之后,崔呈秀心中暗暗佩服魏忠贤手段高明。吕四这个叛徒,邹潍涟若是置之不理,圣上龙颜震怒之下,必然要治他疏忽不察之罪。所以不必等着锦衣卫们动手,邹淮涟真的按捺不住了。

    吕四带人向江岸而来,崔呈秀放出响箭通知邹潍涟。邹潍涟看到之后,掉转马头对军士说道:“众军听着,指挥佥事吕事勾结倭寇,现在罪证确凿,本将今天亲自出马,望你们奋力向前与本将诛除吕四等一干叛将。”金鼓犹震、杀声四起,众军如下山猛虎一般跟着邹潍涟向江岸跑去。

    巡江楼船来往穿行,吕四对其喊道:“快把船开过来,我是指使佥事吕事。”一语刚落,船上的军士喊道:“吕将军对不起,没有邹提督的手令,谁也不准渡江。”

    “岂有此理。”吕四恶眼翻睁,冲着军卒嚷嚷道:“传令下去,后军改作前军速速撤退。”明火执仗照亮黑夜,吕四丧家犬一般急急奔逃。只见前方烟尘四起,一彪人马拦住了吕四的归路。

    军卒对吕四说道:“吕将军,邹大人亲自来了。咱们怎么办?”吕四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拔刀出鞘,对亲兵们说道:“弟兄们,现在咱们已经是背水一战,邹潍涟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甲兵森森、刀光剑影,众军一拥而上朝着邹潍涟的前军扑了过去。副将拒马扬鞭,立在邹大人的马前,他怒叱道:“你们给我听着,吕四勾结外敌意图造反,若是尔等继续与他为伍,也与视同谋反。”这些个亲兵倒是心如磐石,一个个披甲持戈与邹潍涟对抗。

    副将勃然大怒,掣刀在手冲上前去。一番马踏刀劈如入无人之境,吕四拉开架式,黑虎拳风声雷动、流星赶月,他大喝一声,一个纵扑将副将打落马下。

    接着吕四呲张恶狼牙,圆睁豹子目,一脸的凶神恶煞之态。邹潍涟毫不畏惧,快马一鞭冲着吕四说道:“贼子休得猖狂,吃我一鞭。”一语未落,铜鞭上打南山虎,下劈入海蛟。鞭鞭风声呼啸,招招慑魂惊魄。

    吕四嘿嘿冷笑道:“邹潍涟让你看看我厉害。”说罢,猿猴摘果一个前翻纵蹿到邹潍涟的马前,战马受了惊悸,险些将邹大人掀翻在地。众军士齐力上前,力保邹潍涟无虞。邹潍涟怒火中烧,对众军说道:“你们勿要以我为念,快快上前将此贼拿下。”

    俗话说:“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志。”军士见邹潍涟身先士卒,他们心中的斗志昂扬激发,一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地向着贼军的阵中突入。刀光闪动、人仰马翻,吕四亲兵须臾之间死伤过半,气得他哇哇怪叫连连。

    他撩动双臂,使了一招鹞子捕食,对邹潍涟说道:“姓邹的,去死吧。”拳际黑云滚,雷动破天穹。吕四杀红了眼,醋钵大的铁拳上下翻飞,众军奋力护起的人墙,在他的面前变得毫无用处。他带着得意的狞笑,像撕破一层层的窗纸般推开众军,眼见就要杀到吕四的面前。

    邹潍涟岂能容忍恶贼如此嚣张跋扈,他喊了一声道:“众军退开,我倒要看看这个恶贼如何取了我的性命。”说罢,他正气凛凛地站在了吕四的面前。

    一轮皓月洒下一片银光,邹潍涟的脸上熠熠生辉。他炯炯深邃的眼睛,放射出坚毅不屈的光芒。吕四见了倒是浑然一惊,邹潍涟如此坦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吕四实在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吕四正在迟疑未决之际,邹潍涟的铜鞭使了一招双风灌耳,兜头照着吕四的脑袋削去。吕四顿时感到头上风声大作,他急忙缩身闪躲。

    邹潍涟扬起一脚,着实踹在了他的心口。吕四浑如冬瓜一般,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登时擦得鼻青脸肿。他对余下的亲兵说道:“你们上,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老匹夫。”

    众军扑向邹潍涟,吕四这个恶贼见苗头不对,连连后退准备逃遁。邹潍涟冷笑道:“吕四你简直卑鄙无耻,置手下士卒的命不顾,你倒自己想逃之夭夭。”

    吕四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对邹潍涟说道:“姓邹的,你少在这里煽惑,我纵是想逃,你能给我机会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吕四一句话,撩动军心激荡,趁着众军死拼之时。这个恶贼放出醍醐烟隐迹藏形了。

第一百三十一回:山中死斗

    第二日三更时分,月似银钩、星若碎玉,空寂幽旷的龙背山前,存义与田吉的大战已经上演。田吉左脚向前一探,右脚横摆,七字弓箭步支撑起铁塔一般的壮硕身躯,他那斗大的拳头密似疾雨、快若流星,朝着存义的面前打来。玉凤见这恶贼下手狠辣迅捷,心中不禁为存义担心起来。

    存义灵蛇转头,脚下生花、步走蛟龙,只见田吉呼啸的拳风骤至,存义不紧不慢,轻移身体之后巧妙地躲过了这一拳。接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擒拿手,顺势扣住田吉的腕部。弓字屈身,肘部猛的向田吉的腹部撞去,田吉惊悸之际,存义使了一招樵夫背柴,将田吉甩了出去。

    田吉浑然如黑塔,身体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下,只听“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并非入竹万竿斜的风声,而是田吉拳骨传来的暴烈声。四目对视之下,田吉惨白的眼仁渗出血丝,继而充盈整个眼球,他的眼睛里开始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存义脚踏双蝶步、怀中揽明月,双拳微探、目视田吉,田吉八字马步大开,双臂游龙戏水般兜拢出一个圆弧,然后双掌聚合,气沉丹田。

    风云际会之时,二人各自拼斗起了内功。下山虎力斗出海蛟,存义的天罡神功意凝心神、气集八脉,田尔耕的千里追魂掌劲分气海、散功任督。一个脸上熊熊似火炭,一个脸上幽幽如冷潭。

    田吉怪叫一声,双掌翻飞江海平,千里追魂掌化作一股的森寒之气朝着存义的小腹打去。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曹钦程看到田吉的招式,登时吓得目瞪口呆。他久闻此掌法的阴狠歹毒,中掌之人要适逢月盈之夜服解药,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一旁的张剑枫对此掌法更是有着切肤之痛,他的心中暗暗思忖道:“田吉这个家伙动了真怒,存义这小子怕是要有麻烦了。”

    面对崩云碎石般强劲的掌力所至,存义毫无惧怯,他的天罡神功江翻海沸,亦是双掌齐出,一股烈焰潮涌奔啸与田吉的掌力碰撞在了一起。“轰然”一声巨响,似流星撞月、惊雷破晓,烟雾升腾、尘沙骤聚,两股内力纠缠到了一起,迅速凝结成巨大的气团,气团在一瞬间膨胀炸裂,强劲的气浪将周围的翠柏苍松尽数湮灭。

    田吉自出江湖以来,千里追魂掌下冤魂无数,他以此掌法扬威立名,从未有过败绩。就连张剑枫这个昔日无极门的大弟子,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也是臣服在田吉的掌下。今天对阵存义,田吉的看家本令竟然收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实令田吉的心中大为恼火。然而以田吉的沉稳老练,他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焦虑之情,而是凝心静气思索存义的薄弱之处。

    天罡神功乃是至刚至阳的武功,田吉的千里追魂掌在潮起月盈,阴气极盛之夜,体内的阴寒之气便会释放出来,纵然得了月相之利,倘若以阴柔克刚猛,只会弄个同归于尽的下场。田吉甚晓五行之理,绝不会蠢到以极致内功去死拼天罡神功,更何况现在并非满月之期,再继续以掌法和这个小子拼斗下去,到了天明之际,自己更是毫无胜算。

    田吉为人最大的可怕之处就是,能智取绝不恃武,冰冷沉静的性格,更兼诡计多端,使他成了魏忠贤手下最为可怕的人物。在与存义临阵对峙之际,田吉浑如死水的眼睛,微微向玉凤瞟了一眼。只见她紧咬朱唇、纤手摩挲,一脸的神情意乱之态。田吉的心中已有打算,魅影移踪、电光石火之间,田吉使了一招黑虎掏心,又是以出其不意的迅猛攻向存义。存义退后几步,哪知田吉移形挪位全是虚招。

    田吉避实击虚,趁着存义移身腾出空位之际,一招双环套月,浑坚如铁的胳膊使出全力向玉凤打去。玉凤全神贯注,一颗心系在存义的身上,对田吉的偷袭是猝不及防。这势大力沉一拳,必然能令玉凤香消玉殒,魂归离恨天。说时迟、那时快,存义灵猫捕鼠,反身抓住田吉的后心,用力一扯将他拉了回来。登时这个恶贼身上的衣袍四分五裂。

    田吉袒胸露背,怒气充盈涌泉穴。左手死死按住存义的肩膀,右掌又是惊风伴舞在存义的腹部打了一掌。存义忍着锥心剧痛,乌龙摆尾之式,侧身肘部狠狠向田吉撞了一下。田吉气血翻涌,倒退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存义红润的脸上此时变得惨白,他咳出一口鲜血,浑身变得颤抖不已。

    玉凤此时又知道是存义回护自己才受伤,杏媚春颜的脸上一行清泪簌簌滚落,她急忙奔向存义,温情暖语地不停询问着他的伤势。存义抚弄玉凤纤柔的长发,对她说道:“凤儿,我的伤没有大碍,你不必为我担心。”他强作欢颜,内伤却背叛他的言语。又是一口鲜血喷溅,

    存义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额头上渗出。

    躲在密林中的张剑枫说道:“曹大人,这回您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杨存义这小子受了重伤,剩下的那个臭丫头不足为惧。”曹钦程咧着金鱼嘴乐开了花,他伸出大拇指对张剑枫说道:“张少侠这招是在高啊,此番能捉到杨存义,在魏公公面前咱们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张剑枫心中自知,曹钦程这话是说给田吉听的。待曹钦程走出,张剑枫鬼头鬼脑地对他说道:“曹大人,您见到杨存义,最好是杀了他。”

    此言一出,令曹钦程大为不解,他认为能下活口,更能得到魏忠贤的赏识。张剑枫眼中闪现一丝阴狠的笑意,他告诉曹钦程,杨存义机变百出,倘若在途中出现了差错,那么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曹钦程只道是张剑枫为了自己考虑,孰不知这个恶贼是借刀杀人。锦衣卫若是杀了存义,势必得罪无极门,而且上官玉凤也不会善罢甘休,以她和存义的关系,说动点苍派赵青云想来不是一件难事。张剑枫如意算盘打个叮当响,他不会因为存义而得罪两个门派。

    玉凤伏在存义的胸前啜泣,这时曹钦程卷风带云,疾疾二人扑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玉凤回头凝望,发现是曹钦程来了。她抽出捆龙鞭,俏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

    曹钦程紧咬双唇,一双青豆麻雀眼睛泛起一道凶光,他恶狠狠的指着玉凤骂道:“臭丫头,上次你让本使颜面扫地,今天我要加倍向你讨回来。”说罢,绣春刀孤月放寒光,曹钦程狼腰豹目,一脸杀气地冲向玉凤。

    玉凤踏着碎玉溅花步,手上捆龙鞭长蛇舒展,银光闪掣犹如朔云卷雪,实实的照着曹钦程的头上削去。曹钦程灵猴蹿树,身体就势向下一滚,躲开了玉凤的软鞭。上次他自信轻敌,差点在玉凤的鞭下丧魂,如今这个恶贼纵跳闪躲,择机向玉凤发出致命的一击。

    正待二人鞭去刀迎,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田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皎月的一片银光抛洒,令他那张死一般的脸更加的诡异可怖。他拂袖抹去嘴角的血痕,圆滚滚的睚眦双目,喷射出愤怒的火舌。玉凤瞟了他一眼,不觉吓得花容失色。

    曹钦程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扭过头去看到田吉站了起来,他眯着眼睛对田吉说道:“田将军,你伤得不轻,好好运功调息吧。这个丫头交给我收拾。”说罢,啸虎出林、猛龙跃渊,挥动绣春刀“唰唰唰”又向玉凤砍了三刀。玉凤仙步流盈,捆龙鞭掀起万里狂沙,将曹钦程的手腕死死扼住。曹钦程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他不再与玉凤用力撕扯,而是就势身体翻转,又使了一招横江卷浪。犹如一条梭鱼般旋转,不一会儿挣脱了束手的捆龙鞭。这时曹钦程双足向前一点,集劲腕力,以力劈华山之式,准备向玉凤的面门砍去。

    这时他的身后田吉用幽凄的嗓音喊道:“住手!”曹钦程圆眼双目

    呲张恶牙,他那张风吹如波的脸上,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惊愕。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以确认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田吉看到曹钦程并未撤刀,是以他又用近乎呜咽的语调再一次警告曹钦程。曹钦程在田吉冷森无情的脸上,隐隐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意,他竟然手抖刀落。二人双目相视,短短的一瞬间,曹钦程即在心理上落了败。他用惶然失措的声音说道:“田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赶快给我滚开,杨存义和这丫头由我来对付。”这话入耳,却给了曹钦程彻骨般的凉寒之意。他继续言语颤抖地说道:“田将军,你受了重伤,如何能对付的了这个丫头?”

    “滚,能不能对付她,是我的事情。”田吉虽然没有猛张飞长坂桥喝死夏侯杰的洪钟巨雷般的嗓音,可是这平淡的话音依然令曹钦程破胆。曹钦程连连后退,这时田吉缓缓向前朝玉凤走去,还没有等待他近身。存义丹田三提气,神凝百会穴,一招狮子搏兔发掌打向田吉的胸口。恶贼随即晕厥过去,存义亦是气若游丝,双眼陷入了迷离。

    曹钦程恶眼上翻,狞笑着目睹这不费吹灰之力得了的胜利。只见林中风摇叶落,一人屈腰抱腿,使出一招白蛇吐信,拳上虎虎生风,将曹钦程震出了丈许开外。来者是友非敌,令玉凤的眼前现出了一片光亮。

第一百三十二回:街市遇友

    古往今来宦海沉浮,犹如潮起月盈非人力所能改变,几人可以堪破,又有几人可以活得洒脱?庄际昌金榜题名高中壮元,自然是春风满面,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事事岂能尽如人意?

    这天他闲庭信步在市集游赏,只见一个摊位前面人头攒动,时时传来一阵阵的喝彩之声。际昌觉得好奇,遂挤在人群里探看究竟,原来这是个字画摊,一个身材瘦削、头戴逍遥方巾的书生,正拿着提斗毛在纸上运笔挥毫。其字章法有度、飞白嵌留,龙卧虎跃之间,大有“癫张醉素”之风。书生一气呵成,将狂草展示给众人,百姓纷纷投以铜钱打赏,书生连连称谢。待到了庄际昌面前,际昌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铜盘里,并随口夸赞道了一声:“好字!”

    书生抬头看了庄际昌,顿时二人的脸上皆现出惊讶之状。过了半刻功夫,庄际昌说了一句:“子壮怎么会是你?”书生愁云惨淡万里凝,他紧锁双眉,不时地叹着气。众人见二人熟识,皆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庄际昌回望四周,知道此处并非是叙旧之地,遂引着子状来到太白居酒楼。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岭南才子陈子状。陈子状童年时期就是天资聪颖,七岁时期便能指物立就吟诗作赋。当时适逢中秋佳节,

    “月有阴晴圆缺”一位宾客看到天空阴云密布,并无一丝月光,有感而发,吟诵了一句诗:“天公今夜意如何,不放银灯昭碧波。”七岁的陈子壮听闻之后,即兴续上后两句诗文:“待我明年游上苑,探花因便问嫦娥。”举座宾朋见陈子状天赋异禀,连连向陈庄公庆贺,大赞其子前途不可限量。

    事隔多年,庄际昌再见故友,却不曾想到陈子状竟然是如此的穷困潦倒。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出自魏忠贤这个欺君罔上的恶贼。二人纵酒闲谈,陈子状见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自从杨涟等东林六君子被魏忠贤谋害之后,满朝文武皆是闭口缄言,对待魏忠贤及其爪牙的胡作非为是敢怒不敢言。老贼魏忠贤不但阻塞言路,还插手科考。在第二年的京试大考中,魏忠贤让翰林院大学士陈子状为主考官,主持今年的殿前会试。人生三大喜事,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人家显贵。天下士子齐聚京师,京中会考场面异常的隆重。

    陈子状饱读圣贤之书,自觉上不能匡正社稷,下不能安抚黎民,空有腹经纶又有何用?魏忠贤的专横跋扈令他十分反感,是以陈子状常常思量计策,揭发老贼的罪行。这次的京中会试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陈子状思来想去,拟定了今年策论的题目。

    试卷下发之后,陈子状慷慨陈词对着众位士子说道:“我辈读书之人应该明理知义,倘若是非不分、忠奸不辨,岂不是有违圣人遗训?”他开门见山即对士子们晓以大义,接着便是士子们八仙过海,各展自己才华的时刻。

    策论的题目是论东汉十常侍干政,这一标新立异的题目,令副考官吴来大惊失色,他指着考卷对陈子状说道:“陈大人,四书五经哪个不可以提出一个策论,为什么偏偏用这个?”

    陈子状瞟了吴来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天下人论天下事,这个策论非常好,可以令士子们一吐心中之快。”说罢,冲着吴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吴来吞咽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了陈子状一眼。他马上退了出去,将策论题目以密信传给魏忠贤。魏忠贤看过之后,瞪着状如水泡的贼眼,又阴阳怪气地声音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想出这样的文题,分明是影射本千岁。”随即他将御史李鲁生唤到跟前,命他弹劾陈子状构陷大臣之罪。又让许显纯带着一干锦衣卫封锁考场,将陈子状逐了出去。

    正气凛然的陈子状被罢黜了主考官之职后,副考官吴来顶替了他的职务,他命士子写了一篇策论,对魏忠贤大献谄媚之词。老贼读过之后浑身筋骨舒透,连连夸赞不停。

    陈子状并没有因为魏忠贤的横加干涉,而心虚胆寒,反而在史馆修书之际,又将老贼魏忠贤的恶行,编写到了史册之中。一天晚上,陈子状带着没有修辑完的史书回到家中,他伏案奋笔疾书,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更时分。

    陈子状熄了灯火,回到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看到自己来到一个所在,这里石棱如剑、一股股灼烈的岩浆奔腾狂啸,拍打着滚烫的山岩。陈子状正在惶惑之际,背后冷不防有人推了他一把,随即他掉了万丈山崖。他大惊之际,从恶梦中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滴,这时才发现外面烟尘四起、火光冲天,管家陈林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他说道:“老爷,您赶快逃命去吧。家里火势太大,已经不能救了。”

    陈子状一脸惊愕,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此时已经由不得再作细想,他的心血全在编修的史书上。是以他对陈林说道:“你快帮我把书稿带走,这些都是要流传后世的。”

    陈林对陈子状说道:“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空手逃跑尚嫌困难呢,您带着这些个累赘干什么?”说罢不由分说,将陈子状推了出去。浓烟四起之后,就听墙外“嗖嗖嗖”的几支响箭射了进来,陈林大叫一声,被射死在了火堆之中。

    好端端的一个宅子,瞬间就化作一片瓦砾场,陈子状唏嘘伤感不已。

    然而等待他的不禁是无家可归,还有丢官罢职。在魏忠贤的授意之下,

    李鲁生在朝堂之下弹劾陈子状构陷大臣,影射当今朝政。熹宗听了奏章,见里面说讲的乃是东汉时期的事情,他不明就理,觉得李鲁生未免有攀污之嫌。还是魏忠贤牙尖嘴利,他随手在奏折上一指,对熹宗说道:“臣启万岁,陈子状的策论看似说的是前朝之事,实则是暗暗讥讽陛下是汉灵帝,他也将臣比作了干政的十常侍。”

    熹宗听了勃然大怒,即刻传旨革了陈子状的太史令之职贬为庶民。魏忠贤自以为烧了陈子状的书稿,就没有人知晓他的恶行了,敦不知天道公理自在。

    就这样陈子状过起了有上顿,没有下顿食不果腹的困苦日子。庄际昌听了不觉怒从心起,他对陈子状说道:“与此贼同朝为官,实为平生一大耻事。今天见到故友,我决定尽力在圣上面前保荐,恢复子状的官职。”

    陈子状摇了摇头,他已经对功名利禄漠不关心,倒是做个潇洒自在的闲云野鹤,广阔天地任我驰骋,这样的日子才让他心安理得。庄际昌见故友依然保持着清高正义的心境,暗暗为他感到高兴。二人推杯换盏、品酒论诗,不觉豪迈之情顿生。

    这时只听到楼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二人扭过身去一看,原来是京畿衙门的赵捕头带着一干公人上楼来了。庄际昌以为他是饮酒的,是以只和他打了招呼,随即转身继续和陈子状畅谈。陈子状放下酒杯,对庄际昌说道:“这酒怕是喝不成了,这些官差是冲着我来的。”未及庄际昌反应过来,陈子状已经起身走向了赵捕头。

    赵捕头歪眉瞪眼,一边给陈子状戴枷上锁,一边恶狠狠地说道:“陈子状,知府大人发下话来,我们也是左右为难。”说罢,推着陈子状就往外面走。

    庄际昌看到故友神情颓靡,步履蹒跚,他在众官差的身后大喝一声:“住手,子状身犯何罪?尔等要将他锁拿到府?”际昌语惊四座,赵捕头回过身来,恶狠狠地说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算哪根葱敢管府衙的事情?”

    话音未落,赵捕头已经抢步上前,奔到了庄际昌的面前。

    二人短暂对视后,赵捕头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就要痛打庄际昌。这时陈子状对赵捕头说道:“赵捕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向新科状元挥拳。”

    赵捕头吓得胆战心惊,连连向庄际昌赔不是。庄际昌摆了摆手,询问赵捕头为什么要抓陈子状?赵捕头一改先前的嚣张跋扈,用谄媚的语气告诉庄际昌,魏千岁有令,陈子状不准在京师逗留。

    “哼!又是魏忠贤这个老贼。”庄际昌拍案而起,口中大声叱责魏忠贤。赵捕头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庄际昌稍稍平复心中的愤怒,他让赵捕头打开枷锁。赵捕头哪里敢得罪天子门生?只得将陈子状开释,他一脸沮丧地对庄际昌说道:“今天小的放了要犯,很难和知府大人交代。将来九千岁怪罪下来,烦劳状元爷亲自去解释。”

    庄际昌点了点头,赵捕头带着一干公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庄际昌再次公然与魏忠贤为敌,老贼闻听陈子状被庄际昌放走,气得白眉倒竖。他拍案摔碗,誓要与庄际昌算帐。

第一百三十三回:转危为安

    曹钦程打算坐收渔人之利,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人一招白蛇吐信,震得曹钦程虎口发麻,连连倒退几步。接着黑衣人在半空连续翻转,一招海底翻花,身法矫捷地站在了曹钦程的对面。

    此人蒙脸遮面、身材清癯瘦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曹钦程撇了一眼蒙面人,怪腔怪调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干扰锦衣卫办案?”

    蒙面人脚踏乾坤步、双掌舞劲风,对曹钦程的问话置若罔闻。他的傲慢无礼,使得曹钦程心中的无名业火猛然蹿起。只见他左脚蹬地纵跳而起,绣春刀自左肩绕出,仆步按刀照着蒙面人的头上削去。蒙面人顺势身体斜倾,弓步弯腰使了一招铁桥掩月,避过疾风扫叶的快刀。

    接着蒙面人伸出铁指钢爪,上下开合、虚实并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又将曹钦程打得狼狈不堪。二人拳去刀迎、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回合,曹钦程渐渐气郁填胸、身姿步法渐渐凌乱起来。武术的关键全在于步法,“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步法乃是习武之人立身之基,曹钦程失了方寸,蒙面人趁机发难,一个流星箭步蹿到曹钦程的面前。一招拳震南山,直打中军门庭。

    曹钦程惊骇之下,举刀朝着蒙面人的胳膊劈了下来,蒙面人灵猴抱身,向下抓住曹钦程的双腿之后。劲透双臂、力沉千钧,使了一招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但见曹钦程连续空翻,身体失了重心,以平沙落雁之态,摔了个鼻青脸肿。

    蒙面人的武功行云流水,出手刚猛利落,曹钦程自恃绝非他的对手。他捂着胸口,用惶惑的眼神看着蒙面人。蒙面人双睛暴出,中气充盈地冲着曹钦程吼道:“你马上给我滚,回去告诉魏忠贤那老贼,他欠周家的血债,我迟早向他讨回来。”

    一语海山崩裂,曹钦程闻听丧魂失魄,他连滚带爬的奔向密林之中。这时隐迹藏形的张剑枫探头探脑的走到曹钦程的面前,他故作疑惑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那个蒙面人是谁?”哪壶不开提哪壶?曹钦程一脸的颓废丧气样,见到张剑枫往自己的心窝捅刀子,他不禁暴怒地嚷嚷道:“你还说呢,刚才为什么不出来助我?是不是存心看着我出丑?”

    张剑枫见曹钦程出言相责,他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继续故作姿态地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误会我了,适才田吉一直在山脚下张望,我若贸然出来相助,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藏吗?这会令您和田吉的误会更深,况且那黑衣人出手,我也要摸清情况,看看附近是否还有人埋伏。”

    张剑枫的巧舌如簧,令曹钦程觉得甚为有理。二人各怀心腹事,背着田吉邀功请赏,倘若田吉知道张剑枫背着自己与曹钦程勾结,千里追魂掌的解药,张剑枫以后怕是休想得到了。

    连番的拼斗,又中了蒙面人一掌,曹钦程三花盘坐、运功调息。张剑枫此时又在田吉的身上搜索了一番。时时传来的怨叹之声,可以看出张剑枫一无所获。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曹钦程感到内息稍显平和,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张剑枫一脸的愁苦之态,便对他说道:“你一副苦瓜相,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张剑枫遂将中了田吉掌毒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曹钦程。曹钦程怪眼乱转、咬着苍白的嘴唇恶狠狠地说道:“我就觉得你这小子不怀好意,接近我原来是为了找寻解药。”张剑枫闻听曹钦程的话,并不置辩,他嬉皮笑脸的回答道:“曹大人,您的话所言不错,我确实是为了找解药。可您想想,换作是您,您会不会像我这么做?”

    曹钦程点了点头,用鼻音发出一声“嗯”,张剑枫见曹钦程并嗔怪之意,继续对他说道:“曹大人,田吉颇受魏公公的赏识,同在公公手下当差,难道曹大人就不想得到千岁的青眼相看?”

    张剑枫的一番话,说到曹钦程的心坎里去了。他过着刀口上舔血、步步惊魂的日子,当然是了立功名,求富贵。可眼下弄得一团糟,蒙面人救了存义,此番又是空手而归,如何向魏公公交待呢?

    曹钦程虽然知道张剑枫的话句句在理,眼前的困境该如何解决,他却是束手无策。一想到魏忠贤阴郁的惨白老脸,曹钦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张剑枫嘿嘿一笑,冲着曹钦程说道:“曹大人不必多虑,此番回京之后,千岁不会怪罪咱们的。”

    曹钦程双眼圆睁,对张剑枫吼道:“千岁与杨存义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人是从咱们的手里逃走的,他如何不发雷霆之怒?我看你是吃了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

    堂堂指挥使竟然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实令张剑枫大感惊诧,不过他依然是喜怒藏形。接着张剑枫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您难道忘了吗?是田吉刚愎自用,轻敌大意才败在了杨存义的手上。咱们担心他遇到危险,是以在后面跟随策应。等到了山里,才发现田大人已经受了伤。”

    张剑枫编起瞎话脸不红、气不喘,令曹钦程听得直咂舌。他瞪着一双金鱼水泡眼睛,用带着怀疑的口吻问:“张少侠,你所说的话有一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倘若田吉争辩,咱们还要落下一个虚言诓骗的罪名啊。”

    张剑枫又是嘿嘿冷笑数声,他对曹钦程说道:“曹大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田吉狂妄自大,我想千岁不会不知。纵然他武功高强,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次败绩就是他张狂自满的例子。”

    听了张剑枫的话,曹钦程如拨云见日一般,他的心情豁然开朗。魏忠贤曾经三番五次地告诫田吉,他的性格过于孤傲,这样遇到江湖高手,难免会受到挫折。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魏忠贤的话,在田吉这里全成了耳旁风。

    现在田吉昏晕倒地,曹钦程和张剑枫只能将他抬下山去医治。至于杨存义应该如何对付,却令曹钦程犯了难。张剑枫告诉曹钦程,于三的骸骨在咱们的手上,杨存义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到时候只要他找上门来,咱们就可以用计擒了他。

    曹钦程不时地咧着蛤蟆大嘴微笑,他对张剑枫说道:“少侠足智多谋,令本使深感佩服。”张剑枫亦是笑逐颜开,冲着曹钦程抱拳说道:“在下久仰曹大人威名,您率军大破太湖水寨,令贼首于三殒命,贼众破胆,这计谋和胆识真可称的上是赵子龙在世。”二人沆瀣一气、你吹我捧,嘻嘻哈哈的搀扶着田吉离开了龙背山。

    面对梨花带雨、俯面啜泣的玉凤,二人权作熟视无睹,张剑枫心知肚明,中了田吉的千里追魂掌,没有解药只能是等死而已。曹钦程跟着刁滑人,亦学会了阴谋计,他知道杨存义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个将死之人,去得罪无极门和点苍派。

    二人瞟了一眼存义,脸上俱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如同鬼魅一般,带着幽凄的笑声消失在了如墨的夜幕里。此时只剩下黑衣人站在存义丈许开外的地方。

    玉凤抬眼看了一下此人,他缓步冲着存义走了过来。玉凤抄起捆龙鞭,杏眼凤眉带着愠怒。黑衣人一抬头,冲着玉凤说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是来救他的。”

    说罢,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玉凤。他说道:“这是大还丹,你赶快给他服下。”玉凤接过瓷瓶,却并没有给存义服下。黑衣人急得直跺脚,他说道:“如果我要是想害你们,何必多此一举与曹钦程纠缠。”

    玉凤细细思量之下,消除了心头的顾虑。她将大还丹给存义服下之后,黑衣人对她说道:“你赶快以真气输入他的百会、气海、涌泉,稍作迟疑他就会毒气郁胸,那时就是扁鹊重生也难救他。”

    玉凤抬眼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聪慧过人,他知道这个姑娘是担心他趁机偷袭,是以施展轻功,又奔出了数丈开外。他这一走,玉凤倒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然而为了存义,她亦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按照黑衣人的指点,玉凤以真气灌入存义的体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存义悠悠醒转过来。

    他看到玉凤神情憔悴,伸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指说道:“凤儿,你怎么了?”看到存义醒转,玉凤喜极而泣,一头扑向他的怀中。存义轻咳数声,不时地用手摩挲着她的秀发。这时黑衣人从树上纵跳下来,走到存义的身边。玉凤对存义说道:“存义哥,就是这位侠士的丹药,使你转危为安。”

    存义冲着黑衣人抱了抱拳,对他说道:“侠士救命之恩,杨存义铭感于心,不知侠士高姓大名,也好让在下日后图报。”黑衣人哈哈大笑,扯下面罩之后,存义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原来他正是周茂兰,不想故人又在此重逢。

    二人各叙久别之情,茂兰告诉存义。田吉千里追魂掌凶狠歹毒,倘若没有解药,一定会毒发身亡。大还丹只能暂保性命,却不能驱除余毒。存义点了点头,一旁的玉凤却又啜泣起来。

    茂兰告诉二人,鸿信门的王善德通晓各家武学,何不妨到他那里寻求解毒之法?一语点醒梦中人,存义要三访鸿信门,顺便拜会鬼头刀王前辈。

第一百三十四回:药铺失窃

    保济堂的王掌柜第二打开铺门,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柜翻桌倒,满地全是药草渣子。店中失窃,他立刻将这件事报了官,

    捕头丁坚带着一干捕快前来查访。

    在失窃现场,丁坚发现在药渣上存留着几滴血迹,他用手捏了一些药渣,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穿心莲”丁坚随口说道。再去检视其他药渣,无一不是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草药。

    现在留下血迹,大量的草药被一卷而空,由此可见贼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丁捕头立刻派人四下查访,各大医馆、药铺成了重点的搜点对象,然而捕快们很快反馈回来消息。失窃的仅是保济堂一家而已,并且据郎中们讲,最近他们也没有接治受过刀创之伤的病人。丁捕头稍作沉思,又命令捕快们到客栈酒楼作一番查访。结果也是线索皆无。

    既然别的药铺没有失窃,难道说贼人与王掌柜有仇怨?丁捕头一番询问,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王掌柜老实厚道,在生意中从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由此看来,贼人是随意盗窃,王掌柜算是倒霉了。

    现在地上除了星点血迹之外,并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丁坚认为此事缉查起来并不容易。他告诉王掌柜稍安勿躁,一旦擒获贼人,定要他赔偿药铺的损失。这句话不过是个宽心丸而已,丁捕头当然知道,贼人既然到药铺盗药,就说明他深谙药理,而且门窗又丝毫无损,

    显然是个江湖高手所为。这班人物,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哪里去缉拿?

    丁捕头言辞搪塞之后,带着捕快们回到了县衙。他只不过将这案子当成了一般的失窃案处理,没想到县令于清却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丁捕头向其请了安,继而向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清告诉丁捕头,

    水师提督邹大人派人持书来见本县,要求协助他查缉叛徒吕四。现在本县正在担心,若是这吕四藏匿在本县,该如何将他找出来了?

    丁捕头呵呵一笑,对于清说道:“大人,您这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吕四怎么可能藏匿在咱们县里?”于清听了怒目相视,他大声呵斥道:“丁捕头,你如何信誓旦旦的说吕四就不曾来到县里?莫非你此地无银三百两,见到了吕四,所以故意有此一说?”

    丁捕头一听此言,吓得是面色如土,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个......大......大人,属下的意思是,倘若大张旗鼓的搜查,恐怕这吕四如惊弓之鸟一般,必然会闻风而逃。”

    “嗯”于清点了点头,他对丁捕头说道:“你带着一些精干捕快,化作成商贩、游医,到各处去看看。我听邹大人说,吕四受了很严重的伤,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他也逃不远的。”

    丁捕头连连点头,认为于清的话非常有理。于清又正眼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道:“丁捕头,今天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对了,我刚才听闻保济堂失了窃,你在现场搜查到了什么?”

    丁捕头抬头看了一眼于清,炯炯目光下透射出一股的正气。他感到自己浑身颤抖不已,但是他故作镇定。见于清查问失窃案,丁捕头告诉于清,贼人定是个会武功的江湖高手。”

    于清听了丁捕头的回答,他并没有当即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察言观色,等待丁捕头的进一步解释。丁捕头遂将现场的勘查结果,一五一十向于清说了一遍。于清沉思片刻,接着他让丁捕头将勘查报告交给他,他要好好审阅一番。

    出了县衙之后,丁捕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在于清犀利的目光下,简直要窒息了。众捕快请他去喝酒,丁捕头哪有这个心思?他托故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林郊草舍。

    他刚一推开屋门,一把明晃晃的短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丁捕头一把推开短刃,对屋里的人说道:“你看看你,现在是草木皆兵,而我也是整天的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屋中之人收起了短刃,对他说道:“少婆婆妈妈的,老子若是能出去,还在能窝在这茅草屋里受这鸟气?”

    丁捕头一声叹息,攥紧拳头连连在桌子捶了几下。屋中之人骂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牢骚,赶紧给我准备一只肥鸡和一坛子美酒。这一路上奔走逃命,老子都快饿死了。”

    丁捕头对他说道:“吕四,你能不能消停一些,我若是端着酒坛和肥鸡走到郊外,还不令人怀疑?”

    吕四才不管这些,他让丁捕头趁夜再来。丁捕头摔门而去,临时之时告诉吕四,药铺失了窃,看来还有人受伤躲在了此地。吕四听了不以为然,江湖人刀光剑影的,受伤是犹如家常便饭,抓些个把的草药有什么大不了的。

    丁捕头又是叹了一口气,往来的奔波令他心烦意乱。当晚他送完酒食给吕四之后,又有药铺掌柜到县衙报案。于清命人去找丁坚,一连喊了数遍,也不见丁坚的身影。于清的脸上不由得乌云汇拢,神情亦发的严肃起来。

    于清询问丁坚上哪去了?丁坚扯谎去查访失窃案了。于清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于清即命丁坚派捕快去失窃现场。和上次一样,又是止血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贼人这次是趁着药铺有人之际,潜到药库偷盗的。

    丁坚心中暗暗记恨这贼人,倘若真的扯出吕四,他这颗脑袋恐怕也要搬家了。是以丁坚又如前案一样,准备敷衍了事。然而于清将亲信捕快李二编入了队中,李二见丁坚并无继续深查之意。遂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告诉丁坚,贼人两次在县里作案,说明他在此处有落脚点。

    一句话又令丁坚的脊背感到阵阵的寒意,他瞪了李二一眼,用严厉的语气说道:“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还有你教本捕头吗?”这个人并本生气,而是趁热打铁,继续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丁坚。

    他的方案令丁坚心惊胆寒,原来李二给丁坚的建议是到林郊之处搜查,这招可真是够狠的,这不是要成心逼着恶狗跳墙吗?真的查到了林郊,吕四万一供出了自己,那可就非常不妙了。

    看到丁坚目光游移,李二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是以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丁坚这时才从失魂落魄之中走了出来,他一面对此人虚以委蛇,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吕四的事情遮盖过去。

    现在李二是于清派来的,丁坚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倘若言辞拒绝,难免不会惹人怀疑。所以丁坚对李二说道:“你的建议不错,咱们就去东边的怪柳林去搜查搜查。

    丁坚以为这样做,会令李二满意,哪知李二竟然要带人去搜查西边的青竹林。丁坚听了不由的身上打了一寒战,不过他很快的镇定下来,

    他对李二说道:“咱们分头行动也好,可以节省办案时间。你去青竹林,那里地形平坦。”

    李二知情识趣,他纵然是县令的亲信,也不能瞪鼻子上脸,让堂堂捕头去走那崎岖难行的怪柳林。所以李二带着一部分人,与丁坚作别之后,朝着怪柳林进发了。

    接着丁坚也是装腔作势地奔赴青竹林,不过他在路上故意放慢脚步,所以他们的行程竟然比李二慢了许多。李二到了怪柳林附近,即命众捕快分散搜查,过了一会儿,一个捕快飞奔快来禀告。

    “前面有情况,李头您快来看看。”李二集合众人,跟着这个捕快到前面查看。原来这里有一堆燃烬的草木灰,旁边还有几只红薯梗。

    李二看了看红薯梗,其表红润,说明是最近刚刚吃剩下的。

    他对捕快们说道:“此处定是有人,大家都小心点。”说罢,擎刀在手,带着众人向林中深处缓缓而去。的脚步声,引起了林中人的警觉,他此时正在打坐调息。

    李二借着火光看到前面有人,他冲着捕快们说道:“看,前面有个凶僧。”他的话音未落,凶僧恶鹰展翅扑向捕快,他连发数掌,其劲力摧枯拉朽、崩云碎石。须臾之间连同着李二,众捕快尽数毙命当迅场。

    原来掌毙众捕快的凶僧不是别人,正是南少林叛徒,达摩堂首座法相。当日他与法空对打受了一掌,后来又与智善禅师拼斗,是以元气大伤。袁英武救了众僧之后,法相仓皇逃离了少林寺,躲到空寂无人的密林运功疗伤。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找到了这里,法相心知这可能是自己盗取伤药,给捕快们留下了线索。

    既然有人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还是三十六走为上。法相趁夜逃离,另寻栖身之地去了。然而适才牵动心神,他的内伤又复发了。法相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竟撞到了青竹来。

第一百三十五回:见死不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存义身中千里追魂掌寒毒,又倍受舟车颠簸之苦,到了鸿信门整个人已经是气若游丝。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侠士,怎么数月不见如何变成了一副将死之态,实令王善德唏嘘不已。

    玉凤一边啜泣,一边将田吉打伤存义的经过,向王善德讲述了一遍。“什么?千里追魂掌?”王善德的脸上神情大变,随即陷入了愁苦之中。二人见他如此表情,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熄灭了。

    内堂之中一下子变的沉寂起来,玉凤和茂兰皆有渴求的眼神看着王善德,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逝。许久之后,王善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少侠怕是没救了,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王善德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玉凤差点昏厥过去。她仙波凝露的俏目里充盈着泪水,凄苦惨然的神态令人爱怜。她扑通一声给王善德跪下,拉扯他的衣袖哀求道:“王前辈,难道您忍心看到忠良的后代,大仇未仇就饮恨长逝吗?”

    王善德将玉凤搀扶起来,对她说道:“凤姑娘,眼下倒有一法,可以试试。不过要你付出......王善德欲言又止,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玉凤。玉凤慧质兰心,立刻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玉凤为了救存义,哪管了什么贞操名节。况且是为心爱之人付出,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玉凤点了点头,王善德在纸上书写了疗伤之法,不过他告诉玉凤,这不过是暂时保全存义的命而已。真正能救他的人,远在天山的雪山之巅。二人连忙向王善德询问,谁可以解除存义身上的寒毒?

    “天山老怪。”王善德脱口而出。玉凤的脑中立刻回想起,不久前她和存义拜访雪峰山庄,出手袭击自己的白衣怪人了。此人性格怪癖,武功诡异绝伦,而且他似乎对自己颇有敌意。诚然如此,天山老怪是因为紫嫣而迁怒于我,当时白雪峰的突然出现救了自己。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这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似的。王善德见玉凤目光凝滞,一脸关切地问道:“凤姑娘,你没事吧。”玉凤从幻梦中清醒过来,她双眉微蹙、牙咬朱唇,对王善德说道:“王前辈,我与天山老怪有一面之缘,想来他会帮助施救存义哥的。”

    她说得是何等轻巧,意志又是何等的坚定?王善德笑逐颜开,为玉凤和茂兰安排两间房舍。今夜权且住下,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奔赴天山。当夜存义寒毒发作,不时地出口呓语。玉凤除下流彩纱衣,贴近存义为他驱除阵阵寒气。

    一夜过去,火红的太阳徐徐升起,三人辞别王善德向天山进发。王善德备下干粮水袋,嘱咐他们一路小心。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茂兰一路之上也为存义续送真气,又要打点行李,结果也是神情颓靡、倦怠不堪。玉凤对他十分感激,几次劝他多注意休息,茂兰寄挂存义的伤势,说什么也不肯。

    又是几天过去了,三人一身疲的来到天山脚下,救人十万火急,玉凤又不忍再去叨扰白雪峰,是以直接去找天山老怪。她一遍一遍的在山呼喊,可是天山老怪将洞门紧闭,任其喊破了喉咙也不开门。

    玉凤梨花带雨,杏妍桃媚的脸上泪水簌簌落下,她跪在洞门前说道:“天山前辈,如果您不见我,我就长跪不起。”

    天山老怪在洞里抓耳挠腮、不停的踱着步子。这时紫嫣从后山走了进了,对他说道:“老怪,你看看,我新摘了一些雪参,晚上可以给你炖雪蟾。”天山老怪呲牙咧嘴,连连冲着紫嫣笑了笑。

    紫嫣将雪参放在石桌上,这时才发现洞门被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随即嗔怒道:“老怪,这光天化日的,你将洞门关上干什么?”老怪见紫嫣追问,结结巴巴地对她说道:“这外面刮了很大的风,都是沙子,所以我将洞门关上了。”

    “鬼扯个什么?我刚刚从后山回来,外面晴空万里,哪里来的风?”紫嫣俏眉一扬,一对似水明眸满是怒火。老怪的谎言被拆穿,他张目瞠舌地看着紫嫣。“我问你话呢?你傻愣着瞅什么啊?”老怪怕紫嫣出去和玉凤拼命,没有将洞外的情形告诉她。

    但是他的表情又背叛了他的话,紫嫣知道老怪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所以堵气一把拿起雪参,对天山老怪说道:“老怪,从今天起,你别想再吃我煮的饭。”此言一出,老怪苍白如纸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

    自从紫嫣来了,天山老怪觉得自己从茹毛饮血的状态一下子解脱了,世间的居然有如此的珍馐美馔。紫嫣每天变着花样做菜,老怪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不给他吃饭,这可真是打蛇打七寸,抓住了老怪的软肋。

    老怪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早晚也要告诉紫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紫嫣说道:“紫嫣,凤姑娘来了。现在正跪在洞门外。”老怪话音未落,打开洞门就奔了出去。

    见到玉凤跪在洞门外,紫嫣二话不说,又是抢步上前以雪霜掌向玉凤打去。玉凤全无防备,眼看掌到之际,茂兰一招怀中抱月,扼住紫嫣的手腕,顺势将她推到了一边。接着茂兰向她怒喝道:“你这个姑娘好没道理,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

    紫嫣瞪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扭头继续对玉凤冷嘲热讽道:“上官玉凤,你好手段啊。老的,小的,都对你神魂颠倒。”她这一骂,也是对白雪峰怀恨在心,只是白大侠坦坦荡荡,却无端卷进了是非之中。

    玉凤见是紫嫣,对她说道:“紫嫣,你快请天山前辈出来,存义哥他受了重伤?”紫嫣只顾与玉凤纠缠,并没有注意到她身旁伤重昏迷的存义。如今听到玉凤这么一说,紫嫣难掩心中的关切,她将玉凤推开,水盈盈的妙目饱含泪水。

    紫嫣用纤柔的手轻轻推了推存义,此时存义在迷迷糊糊之际,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他不停地说道:“凤儿,你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紫嫣抽回手腕,玉骨蜂腰因为生气而颤抖,她瞪了一眼昏沉中的存义。对他说道:“杨存义,我恨你。”说罢,甩手又将洞门紧紧的关闭。

    玉凤看到紫嫣负气离去,存义的生命就在这无形之中一点点的消逝了。

    她又伏在存义的胸前大哭起来。

    一旁的茂兰也是急得连连跺脚,他眉头凝锁,心中思考着如何才能令老怪救人。他对玉凤说道:“凤姑娘,你这样悲伤也不能解决问题,你再想想何人能够劝动老怪?”

    当局者迷,茂兰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玉凤想起白雪峰和天山老怪过招的情形,二人嘻嘻哈哈倒像是叙旧。来到天山她还曾想到白雪峰,可是现在自己心神恍惚,她竟然把眼前的救星给忘了。玉凤让茂兰代为照顾存义,自己奔下山去来到了雪峰山庄。

    她刚踏入庄前,忽然前面朔雪千翻,一个黑衣人拉动一张结实的缠丝网,将她牢牢的缚住。玉凤惊叫之际,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雪峰山庄前脱逃的阳怪。

    他眯着眼睛看着玉凤,嘴里的口水不断的往下淌。玉凤对他说道:“恶贼,你还敢在雪峰山庄前撒野,白大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阳怪一听,登时明灯如珠的恶眼开始乱转起来,他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白雪峰那个死老鬼已经下山去了,今天你甭想指望着他能来救你。”说罢,恶虎扑食一般,冲着玉凤冲了过来。

    玉凤打定了主意,要自断经脉而死。这时仙影飘忽闪动,一人轻咳一声,出现在了阳怪的身前。白发三千丈、一身素纱绸衣,冰冷如霜的脸上一副峻严之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霜雪剑客白雪峰。

    阳怪一见白雪峰突然出现,吓得双膝瘫软。他惊恐万状地问:“你......你是人是鬼?”白雪峰紧闭双眼,冷冷地对阳怪说道:“老夫算准了你会卷土重来,所以老夫假意下山,在暗中窥测你的一举一动。”

    阳怪连连摇头,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欺骗他,他依然用颤抖的语调说道:“你明明离开了天山,如果不是鬼,怎么能日行千里?”白雪峰“哼”了一声,对阳怪说道:“你的话太多了,有什么疑问去问阎王吧。”

    说罢,白雪峰霜雪神剑在地上一拄,意气神凝、掌冲八脉,一股霜气犹如狂龙卷云般,向着阳怪扑来。这个恶贼避让不及,死在了落雪神掌之下。白雪峰轻挑霜雪剑将缠丝网破开,救了玉凤脱身。玉凤俯身便拜,白雪峰轻笑一声,将她扶了起来。

    玉凤知道白雪峰不苟言笑,没想到他的笑起来也是如阳光般的灿烂,让她的感到了一股暖流。有了白大侠的相助,存义哥定然能够化险夷,玉凤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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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恩仇记介绍:
明熹宗天启年间,宦官魏忠贤培植亲信意图不轨,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在一个秋雨连绵之夜,得到神秘访客提供的信件和账册,其中罗列了魏忠贤祸国殃民的罪证,杨涟以此信弹劾魏忠贤。不想却误中圈套,被打入天牢......东厂恩仇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厂恩仇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厂恩仇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