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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监管漏洞

    周岷唯恐罗涛又被唐州商会先下手灭口,他直接率领数十名内卫士兵,以内卫兵器提货数量不符为借口,直接来到军器监,找到了军器监丞罗涛。

    很快,军器监丞罗涛被反绑双手,头戴黑罩押进了一辆马车,虽然内卫做得比较隐蔽,但还是被一些官员发现,顿时引起军器监内部一片窃窃私语。

    军器监令卓藏玉得到消息,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赶到晋王官房求见,不多时,侍卫将卓藏玉领进了官房。

    “微臣卓藏玉参见殿下!”

    郭宋摆手笑道:“卓监令可是为内卫之事而来?”

    “正是,内卫来得太突然了,卑职一点都不知情,军器监的官员说抓就抓走了。”卓藏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他觉得军器监至少要先告之自己。

    郭宋点点头道:“内卫官员会在下午向你说明情况,他们之所以突然行动,也是担心对方畏罪潜逃,不得已而为之。”

    ‘畏罪潜逃!’

    听到这四个字,卓藏玉顿时心中一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军器监令,下属若犯了罪,自己这个主管一样责任重大,他心中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开始不安起来。

    “殿下,不知罗涛犯下了什么罪行?”

    “最近内卫破获了一桩私藏兵甲案,三百套兵甲,都是从军器监流出去,根据内卫查实,这批兵甲都是军器监丞罗涛贩卖给黑市,他还涉及其他大批兵甲贩卖,你作为主官,一点都不知情吗?”

    郭宋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目光却变得犀利起来,冷冷地望着卓藏玉。

    卓藏玉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解释道:“殿下,军器监管控制度严密,每一批兵器都是按照兵部的指令发放给各军,然后还会定期去复查,每次更换兵甲,都是要以旧换新,而且账簿管理严格,账簿和实物分开,罗涛就算是军器监丞也不能随意进仓库,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那就要问问你们自己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卓藏玉满头大汗:“卑职这就回去查,一定会查到底,给殿下一个完整的交代。”

    郭宋其实也是心存疑虑,军器监的管理制度是完全继承河西时代,还是自己亲自制定的,他也想不到漏洞会在哪里?

    所以他暂时不打算问责卓藏玉,但他必须要了解真相。

    沉思片刻他又道:“你等会儿派人去内卫,要几件缴获的私藏兵器拿回去好好研究,我会给内卫打个招呼。”

    “微臣遵令!”

    卓藏玉行一礼便退下去了。

    郭宋还是回想整个事件的原委,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他必须理清两大疑问,第一,这个军器监丞凭什么能大量贩卖违禁兵器?第二,这件事和唐州商会有多大的联系?

    .........

    周岷不愧是内卫的二号人物,下午时分,他便向郭宋汇报了最新调查结果,着实出乎郭宋的意料。

    “你是说? 罗涛是在废兵器上做文章?”郭宋惊讶地问道。

    “正是如此!”

    周岷详细汇报道:“主要原因是我们作废兵器的门槛比较低? 很多在朱泚军看来完全可以继续再用的兵器,在我们这里就已经算作废了。

    罗涛在三年前发现了这个漏洞,他搞来不少朱泚军队的作废兵器,然后替换下我们的作废兵器? 兵器送去熔解坊后就直接消号,他再把我们的废旧兵器送去岐州小工坊修复,然后当做新的兵器出售牟利。”

    郭宋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漏洞,但罗涛要实施,靠自己一个人还是办不到吧!”

    “确实靠他自己还不行,罗涛也交代了同伙,都是废旧仓库的管事和仓卒,废旧仓库只管数量,不管编号,熔解坊那边也是一样,所以他买破旧兵器充数,保证数量不缺,而且优先把他买的破旧兵器送去熔解,这样就很难被查到,卑职已经派人去抓捕废旧兵器仓库的参与者。”

    郭宋负手来回踱步,这确实是高智商的犯罪,最大极致的利用了管理上的漏洞,当初自己制定规则时,考虑兵器数量太庞大,同时还有大量缴获的兵器混迹其中,完全按照兵器号一一对应管理不太现实,所以才规定废旧兵器按件数管理,没想到就被下面人抓到报废标准太低这个漏洞。

    可如果提高报废标准也不现实,那就损害士兵的安全,唯一办法还是要核对兵器编号,不一定要一一核对,抽样核对也可以。

    “还有什么?”郭宋又问道。

    周岷笑道:“我们发现罗涛胳膊上并没有黑豹纹身,追查后才知道,在兵器黑市上卖兵器的黑豹,并不是罗涛本人,而是罗涛的妻弟蒋延嗣,此人还是稍微轻浮了一点,酒喝多后就冒充姐夫的名头,大家都以为他是军器监丞,卑职特地让秦小乙辨认,确认蒋延嗣正是黑豹,罗涛是被他小舅子拖累出来。”

    郭宋恍然,他刚才还在奇怪,既然是高智商犯罪,怎么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竟然直接去和黑市掮客打交道?原来是用人出了问题。

    “但我想知道,那个姓康的粟特老者究竟是什么人?”郭宋指着周岷一早送来的报告问道。

    “启禀殿下,我们已经明确姓康的粟特老者其实是和蒋延嗣打交道,而不是罗涛,据蒋延嗣交代,他和那个姓康的粟特人打过三次交道,茶铺是第三次,前两次卖了一千套兵甲,但那个粟特老者很神秘,蒋延嗣对他一无所知,反倒是那个粟特老者发现蒋延嗣不太可靠后,对他很警惕,每次见面不超过一盏茶时间,还带着面具,三次见面,三次口音都不一样。”

    郭宋点点头,这个唐州会果然很狡猾啊!

    他又问道:“这之前说的一千件兵甲,都送到哪里去了?”

    “回禀殿下,送货地点是汉中。”

    “汉中哪里?”郭宋追问道。

    周岷摇摇头,“只知道是梁州南郑县,具体地点不知,但卑职怀疑就是王统领去的汉中山庄。”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居然送一千套兵甲去汉中,可见那里的人不会低于一千人,王越只率五百骑兵前往,有点轻敌了。

    他立刻回头对周岷道:“通知汉中的内卫联络所,要求王统领务必和当地的驻军一起行动!”

    .........

    王越率军抵达汉中时,晋王手令也通过鹰信先一步抵达了位于梁州南郑县的内卫联络所。

    王越不敢违抗命令,他立刻找到了驻扎汉中的军队,汉中的驻军并不多,只有五千人,都驻扎在梁州南郑县,主将叫做潘英,是一名虎贲郎将。

    从军职上说,王越已经是一等车骑将军,即将升为骠骑将军,潘英的军职差他太远,加上王越带有晋王调兵金牌,潘英当即率领五千士兵跟随王越赶往定军山。

    定军山位于南郑县西南百里外,这一带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在大山中点缀着一片片盆地,当地居民就在这里开垦土地,种植粮食。

    盆地内同时也分布着一些庄园,这些庄园隐藏在大山之中,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给王越一行带路的是茶铺的一名伙计,去年他们茶铺为完成任务,收养了二十名流浪孤儿,把他们送去汉中。

    正好山庄在南郑县采购物资,因搬运人手不足,这名伙计也跟着去了一趟山庄,正是这个小小的疏忽,山庄便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伙计在一处十字路口看了看,指着西面道:“应该是向那边走,那座山岩很像鹰嘴,我印象很深,山庄就在鹰嘴岩下。”

    “还有多远?”王越问道。

    “最多还有十几里。”

    王越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他便下令道:“全军就地休息!”

    郎将潘英不解问道:“就只有十几里路,将军为何不一鼓作气杀进去?”

    王越摇了摇头,“我们对山庄一无所知,还是先派人去查看一番,心中有了底再行动!”

    他当即派出三名精锐手下前去山庄探查情报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汉中山庄

    这是一座占地近二十顷的大型庄园,庄园内没有良田,分布着大片树林,外围有一些菜地,围墙也比较高,一般人也很难翻越过去,传闻庄园内散养着猛兽,使得周围的村民都不敢靠近这座山庄。

    夜幕初降,三名斥候潜到了庄园高墙下,他们都是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专业斥候,他们知道高墙内很可能部署了獒犬,他们五六片腌过麻药的肉扔进高墙内,很快便听见两条獒犬的低吼声和狼吞虎咽的呜咽声,不多时便没有动静。

    他们又扔了两片进去,没有动静,他们这才轻巧地翻上高墙,跳进了墙内,眼前是一片水塘,只见两条牛犊般大的獒犬倒在水塘上,昏迷过去了。

    士兵们手起刀落,将两条獒犬杀死,绑上大石推进了池塘内,他们便绕过池塘,手执弩箭向百步外的树林奔去。

    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大片树林,但进入后他们才发现这片竟然只有五十余步宽,里面就没有树林了,简单说,这就是一堵茂盛的树林围墙,再往里走是一道三丈宽、一丈深的深沟,壕沟内布满了尖桩,在他们左面数百步外有一座小桥,那座桥梁应该是进入庄园内部的唯一通道,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它竟然是一座吊桥。。

    在壕沟对面则是大片草地,一眼望不见边际,极远处有灯光闪动,看轮廓应该是军营,长长的平房有十几排之多。

    这时,远处数十条獒犬咆哮着向这边奔来,站在壕沟边向这边狂叫,远处还有十几名骑士向这边疾奔而来,三人见情况不妙,连忙后撤了。

    虽然不知道庄园内部到底有多少人,但从营房的情况来看,最多三千人左右,三名斥候没有停留? 直接回去报告了。

    这座山庄叫做飞鹰山庄,它实际上是一座军事训练营? 里面有三千五百名受训者,基本上都是青少年,都是来自各地的孤儿,从十二岁到二十岁? 超过二十岁,则送去太原北部的岚州大营训练。

    这里训练的内容有两部分? 一部分是像宗教一样的洗脑? 要让他们全身心地崇拜并服从会主? 另一部分是简单的军事和体能训练? 把他们培养成为强壮的预备士兵? 然后送去岚州大营再进行残酷的训练。

    大营内还有数百名少女? 她们除了参与仪式被洗脑外? 并不参与军事训练,而是种菜、洗衣、做饭? 像奴隶一样劳役。

    但这些少女却不允许教官和学员们染指,这是规矩? 她们有更重要的价值,等她们十八岁后会被送走? 奖励给优秀的战士为妻。

    在营房的背后有几座大型建筑,其中一间大堂上灯火通明? 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在询问情况,他是这座训练营的头目,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大家都叫他武将军,他的规矩极严,而且铁面无私,就在一个月前,几名教官违规饮酒,被他抓起来,每人杖打一百棍,当场打断了两个人的腿。

    武将军一脸不高兴,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狗不会无缘无故的叫,还有,东北部的两条獒犬跑哪里去了?一定要找到!”

    几名手下战战兢兢道:“启禀将军,我们找到了两片腌了迷药的肉,我们推断是有人进来偷狗,把两条獒犬偷走了。”

    “我担心的不是獒犬,我担心的是我们秘密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狠狠训了手下一通,武将军又道:“你们今晚上要加强巡逻,一旦发现贼人再来,必须给我抓活的,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遵命!”十几名巡逻武士一起躬身答应。

    .........

    一更时分,王越率领五千五百名士兵抵达了飞鹰山庄,听完斥候的汇报,王越倒不敢轻敌了,他没有从北面进入,而绕到了西南面,从北面进入,距离对方军营太远,会给对方充足的时间准备,从西南进去,过了壕沟,军营只相距几百步。

    王越一声令下,数十人抱着巨木向围墙冲去,‘轰!’的一声巨响,围墙被撞开一个大洞,响声惊动了四周,十几条獒犬咆哮着向这边奔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围墙上又出现一个大洞,两个大洞相距一丈。

    响声也惊动了巡哨武士,他们催马疾奔而来,这时,十几条獒犬已经冲到墙边,不等它们扑来,士兵们一起举弩射击,獒犬纷纷中箭,呜咽着倒地。

    士兵用绳索穿过大洞栓住围墙,数百名士兵一起拉拽,围墙晃了晃,轰然倒塌,出现了一个一丈五尺的宽的大洞,士兵们蜂拥而入。

    十几名巡哨发现了大群士兵,他们调转马头便跑,大喊道:“官兵杀来了!官兵杀来了!”

    百名士兵扛着一架事先已经制作好的长木筏向树林里奔去,这是他们过壕沟的桥梁,宽一丈,长四丈,都是用笔直的松树原木制成,两头有长钉,可以钉土内。

    只片刻,他们便冲到壕沟旁,有士兵将两根捆绑好的木头达搭上壕沟,几名武艺高强的士兵沿着独木桥奔了过去,他们接应住长木筏,用锤子将木筏上的长钉敲入土中,一座简易桥梁迅速搭成,这些办法只有实战经验丰富的军队才办得到,一般的州军哪里想得到?

    木桥搭成,一名士兵张弓射出一支鸣镝,‘咻——’鸣镝发出尖利的声音从树梢上掠过。

    五百内卫骑兵早已等候在外,鸣镝就是信号,他们催动战马,风驰电掣般向树林内冲去.........

    巡哨的喊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武将军,他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门,向远处望去,月色很好,使他能看得很远,他依稀看见壕沟处有黑影晃动,但看不清有多少人?

    巡哨已到正南面去了,喊声渐远,根本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

    这就是壕沟不利的一面,外围的巡哨武士过不了壕沟,必须要绕到南面才过得来,这样反而耽误了时间。

    好在里面也有巡哨武士,几名武士奔上去,也发现了异常,立刻调头狂奔而来。

    “武将军,官兵来了,是官兵!”巡逻武士惊恐得大喊大叫。

    这下武将军听清楚了,他大惊失色,急声喊道:“速速敲钟!”

    ‘咻——’远处传来了鸣镝声,随即密集的马蹄如闷雷声响起。

    “当!当!当!”

    急促的警钟声终于敲响了,熟睡中的青少年纷纷惊醒,他们还以为是训练,纷纷穿上衣服奔跑出来集合。

    “是官兵,赶紧拿武器!”

    十几名教头骑马奔来,声音里充满绝望。

    ‘嗖!嗖!’空中箭矢疾飞,十几名教头纷纷中箭,惨叫着落马。

    数十步外出现了无数身披盔甲的晋军骑兵,他们是内卫骑兵,同时也是最精锐的骑兵,个个精通骑射,武艺高强,锐不可挡。

    训练营的少年顿时炸开了,调头四散逃跑......

    骑兵们不忍杀这些尚未成人的白衣少年,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身材稚嫩,骑兵疾速奔跑,纷纷大喊道:“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

    少年都被教导,宁可死也不投降,但眼前的一幕又让他们心中恐惧万分,他们进退两难,都茫然了,很多人索性抱头蹲在地上,听天由命!

    五千军队也杀来了,他们迅速形成了包围圈,截断了少年们通往吊桥的去路,

    倒是一百多名教头手执兵器和骑兵激战,但他们人数远远逊于对方,武艺和实战经验都不如对方,他们不断被精锐的骑兵斩落下马,不多时,一百多名教头悉数被杀,无一活口。

    白衣少年被驱赶着集中在一起,里面还有一群群少女,她们俨如一群群受惊吓的小鹿,聚在一起,很多人害怕得哭了起来。

    王越骑马而来,高声问道:“他们的头目可抓到了?”

    一名士兵指着一座木塔道:“有人看见他进塔,弟兄们已追进去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惊呼起来,“起火了!”

    只见木塔内冒烟了,有火舌从七层的窗户里喷吐出火焰,数十名进塔抓捕的晋军士兵纷纷大门内逃了出来,包括少年们在内,所有人都向木塔望去。

    “是武将军!”有人指着塔顶上之人大喊道。

    只见一名中年男人从塔顶的窗子里钻出,手执一支巨大的十字,跪在塔檐上,向天空大喊着什么?

    所有的白衣少年和少女都跪下了,双手举过头顶,摆成十字,嘴里念着经文。

    “是景教!”

    王越脱口而出,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州商会是景教。

    中年男人站起身,一跃跳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武馆突破

    景教又叫东方亚述教会,是从希腊东正教中分裂出来的一支,唐朝时在中原大地广为流传,教徒最多时达数十万人之众。

    尤其在长安和泉州、广州地区比较兴盛,长安、洛阳、扬州等地都建有景教的十字寺。

    但从代宗时代起,朝廷大力推行道教,抑制佛教和祆教,以至于景教也渐渐被抑制,很多原本信奉景教的百姓也纷纷放弃了原有的信仰,改信道教。

    长安地区的五座景教寺院,现在也只剩下了一座。

    虽然唐州商会信奉景教,但并不代表景教就是唐州商会,这一点郭宋很清楚。

    “对方只不过是利用景教来控制成员,进行洗脑,并不能证明景教就是唐河商会。”

    政事堂内,郭宋对相国们介绍了这次汉中行动的经过,针对相国们的质疑,郭宋进行了解释,“但景教确实也是一个切入点,有利于我们起底唐河商会,我已经命令内卫对景教进行调查,但今天召集各位,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和要大家商议,怎么安置这次俘获了三千多名少年?”

    “不能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庭吗?”曹万年问道。

    郭宋摇摇头,“从登记的结果来看,他们基本上都是各地的孤儿,他们被带到汉中训练营进行洗脑、简单的军事训练,满二十岁后会送去另一个基地进行军事训练,根据得到的线索,这个训练营在河东岚州,太原内卫已经在全面搜寻这个训练营,大家都说说吧!这些孩子怎么安置?”

    户部尚书张谦逸缓缓道:“殿下,微臣觉得这些孩子首先要进行分类,被洗脑一年和洗脑十年肯定不一样,然后确定他们的危害性,如果他们被洗脑的内容只是效忠,而不是破坏、敌视朝廷,那事情就好办得多。

    微臣建议,可以把年幼的孩童,比如十一二岁那些孩子送去读书,年岁稍微大一点,让他们可以学习各种技能,学到一技之长,年岁再大一点? 直接送去官办工坊,让他们能养活自己? 毕竟人数不多。”

    潘辽也道:“殿下? 我考虑这些孩子年纪都不大,应该可以纠正过来,如果我们就利用景教? 从新对他们进行引导? 我是指洗脑时间长的孩子。

    而那些十一二岁的少年直接送去学校读书? 学习一技之长,听说还有不少少女,她们如果年纪不大,可以读书识字,然后学习一技之长? 如果年纪稍长? 则送去当女工。”

    郭宋点点头? “大家都说得有道理? 这件事我就交给政事堂了,尽快统一认识? 出台一个完善的方案,然后交给宗正寺和匠作监实施。”

    各种祭祀仪式是由太常寺负责? 宗正寺主要负责宗教管理和慈幼事业? 匠作监主要负责培养技工和各种官方工坊,至于修建各种大型工程,那是都水监的事情。

    郭宋返回自己官房,王越和周岷都在这里等候,郭宋回自己位子坐下,摆摆手对二人道:“坐下说吧!”

    王两人坐了下来,王越欠身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汉中的训练营成立已经有五年了,先后送了三批四百余名青壮,卑职怀疑岚州的训练营也是利用景教进行控制,卑职已命令太原内卫搜寻岚州的十字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郭宋沉思了片刻道:“关键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对方连续在汉中和长安失利,他们必然会采取紧急对策,销毁一切证据,转移人员,我们必须要扩大搜寻范围,不光是景教,还有佛寺、道观、农庄、畜牧场等等地方都要进行搜查,要从长安调人手过去,还要收买岚州和太原附近各县地痞无赖,让他们也参与调查,一定会有收获,关键是要抓紧时间,不能有一点耽误。”

    “卑职遵令,这就去安排!”

    王越行一礼,先退下去了,他马上要率军赶往河东。

    周岷是负责追查长安唐州商会,他是从黑市贩卖兵甲入手进行调查,不过现在他们的线索已经断了,但经过周岷这几天艰苦调查,他们又找到了一个线索,根据李五郎交代,新丰县的一家武馆也可能是唐州会成员,不过这家武馆去年已经关了,但只要留下痕迹,那就能找到线索。

    “卑职搜寻到十几名曾在这家武馆学武的新丰年轻人,其中一人告诉我,当初教他武艺的教头现在在长安的长鹰武馆,然后卑职调查了长鹰武馆,他成立于五年前,去年把隔壁的一片空地买下来,使武馆扩大一倍,人数也增加很多,正好和新丰武馆关闭时间上衔接了。”

    “你的意思是,长鹰武馆和新丰武馆合二为一?”

    “卑职正有此意?”

    “着手调查了吗?”郭宋又问道。

    周岷点点头,“卑职今天上午得到消息,武馆一早挂上了暂停的牌子,但我们监视武馆的弟兄汇报,没有人离开武馆,另外,还有一个细节,武馆的学员也好,教头也好,都住在武馆内,没有人住在外面。”

    郭宋走了两步,果断道:“对方很可能会撤离长安,你立刻率五千内卫军包围武馆,抓捕里面所有人,晋卫府也一并参与行动。”

    .........

    长鹰武馆位于长安城东郊外,自从郭宋下令取消宵禁和关闭城门后,长安近郊的地价迅速上涨,各地很多有先见之明的中小世家纷纷在郊外买地造房。

    使长安郊外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东面,沿着主官道,密集的房舍已经延续到十几里外,接近灞桥。

    长鹰武馆就是长安城以东三里处,占地约十亩,原本有五亩,又买了五亩地,扩大为十亩。

    就在郭宋下令半个时辰后,五千名内卫士兵和三百名晋卫府武士在周岷的带领下,迅速出动,片刻便包围了长鹰武馆,几名晋卫府的武士刚刚翻上围墙,十几支弩箭破空射来,一名武士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左肩,从围墙上摔下来。

    “是弩箭!”士兵们大喊道。

    周岷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弩箭,他吃了一惊,立刻喝止住晋卫府的武士,对内卫士兵道:“撞开大门,刀盾军冲进去,抵抗者杀无赦!”

    数十名士兵抱着巨大的撞槌向大门撞去,“咚——”一声闷响,大门被撞开了。

    五百名刀盾士兵杀了进去,里面一声大喊,数百名武馆武士拿着各种兵器杀了出去,晋卫府的三百名武士也参战了,内卫两千士兵随即从两个侧门以及后门杀了进去。

    武馆武士拼死抵抗,但实力太弱,不到一刻钟便被数千内卫士兵斩尽杀绝。

    一名郎将率领百名士兵冲进后院,他一脚踢开一扇门,只见房间有人正在焚烧纸张,郎将冲进去,一脚踢翻炉子,反手将此人摔倒在地,“抓起来!”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房间的人按到在地,反绑起来。

    文书已经烧毁大半了,但还有一部分,可见武馆里的人拼死抵抗,就是为了给这个人争取时间烧毁机密。

    周岷下令彻底搜查,他们意外地在新建的武馆下面发现一个地宫,里面囤放了超过百万两的白银,还有数千件兵器。

    但周岷更关注的是机密文书,他亲自带人细心搜查,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带回了内卫,其中最有价值的机密是一份名册,里面有三百余人,但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很快,研究名册的内卫文职人员便发现了端倪,之前巴蜀传香茶铺的四名伙计也在其中。

    这顿时引起了周岷的强烈兴趣,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各家商铺派到武馆学武的名单,通过这份名单,很可能追查到唐河商会的各家商铺,然后通过各家商铺的背景追查,唐河商会的神秘面纱或许就能慢慢揭开了。

    周岷当即组织三十名文职人员,又从县衙和市署运来大量商铺的资料,连夜开始对比查找。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收之东榆

    泾阳县县城东北角有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这是一个商人的宅子,因为长安对商人以及平民的宅子有着严格的限制,不得超过三亩,不得纳妾,不得拥有一处以上房产,如果想增加住房面积,想纳妾,那只有一个办法,获得爵位或者考取功名,但考取功名很难,获得爵位更难,必须要在教育、慈幼事业上做出巨大贡献。

    但三亩的上限只在长安城内,在京兆府其他县就宽松了一些,咸阳和新丰的上限是五亩,而其他县的商人绝平民住宅面积上限则放宽到十亩。

    泾阳县的这座宅子正好压在上限边缘,这座宅子的主人据说是一个粮商,生意做得很大,常年在长安经商,很少回来,所以这座宅子显得很冷清。

    内堂上,一名深目鹰眼的老者忧心忡忡负手来回踱步,他正是唐州商会十二个大管事中的康管事,目前只剩下十一个大管事了,汉中的武将军已投火自尽。

    单线联系造成了严重的后患,他压根就不知道西市的茶铺被抄,由此引发一连串的严重后果,汉中的训练营被端了,他也是因为得知汉中的训练营被端,而紧急派人去长安查看,才发现茶铺被封了。

    康大管事目前有点焦头烂额,就在刚才,他派去的人从长安回来,又带来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长鹰武馆被内卫端了,他简直惊呆了,内卫怎么会知道长鹰武馆?

    为了掩盖长鹰武馆,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处理,原来培训伙计的新丰武馆集散了,教头都改名换姓加入长鹰武馆,武馆内全部都是自己人,没有一个外来的学员,可以说滴水不漏,除了自己和心腹几名手下外,长安没有人知道长鹰武馆是唐州会的武馆,内卫又是怎么办到的?

    康大管事心中慌乱不已,武馆被端,他们一处重要的财库没有了,同时也不知会泄露多少秘密?

    他坐不住了,连夜派人去长安通知十七家店铺的掌柜撤离,同时,他坐上马车,赶往同州向主公汇报情况.........

    三十名官员忙碌到四更时分,终于从长安的两千多家中对比出五家店铺。

    主要是各家店铺留给官府的资料中? 只有东主和掌柜的名字? 没有哪家店铺会留下伙计的名字? 市署也没有这个要求。

    但去武馆训练的一般都是伙计,鲜有掌柜去培训武艺,茶铺也是派三名伙计去培训武艺,掌柜李五郎就没有去。

    所以对比出的五家店铺很可能是同名同姓? 并不是真正的结果。

    ‘**、王俊、王延嗣、李平、李真’

    看到这五个名字? 周岷眉头皱成一团? 名字太普通了? 基本上是在街上随便扫一扫? 就能扫出一堆那种名字,而且年纪最小都四十五岁了,怎么还可能去练武?

    他把报告扔到桌上? 这个报告没法去向晋王殿下汇报,看起来那份名单很有用? 但实际上意义不大。

    “副统领,我们或者请市署出面? 让每家店铺都把名单交出来,最多两三天就能收集全了。”一名手下建议道。

    周岷还是摇摇头,“两三天时间,他们的成员都撤退了,再说,他们交出的名单也肯定不是真实的名字,没有谁会老老实实把名单交给官府,大部分店铺都会或多或少做点手脚,这个办法肯定不行。”

    周岷又仔细看了看其他资料,有实际意义的资料几乎没有,比如还有一份厚厚的名册,这武馆这些年培养的武士,至少有一两千人,上面只有名字,也没有家庭地址,完全没有意义。

    “被抓的人招供了吗?”周岷问道。

    他们一共抓了二十余人,馆主已经战死,抓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武士,一无所知,就只有烧名单那个人有点价值,是武馆的账房。

    “回禀副统领,口供已经拿到了,只是前后两次口供中有出入,所以现在还在核实,应该马上就拿过来。”

    手下话音刚落,一名内卫将领进来,将口供呈上,“这是昨晚连夜拷问的口供,请副统领过目。”

    周岷连忙接过口供细看,这名账房叫做王连升,陈仓县人,根据他交代,这三年间,他先后给五家店铺做过账房,下面有五家的店铺名单。

    周岷腾地站起身,激动不已,没想到东方不亮西方亮,名册没有意义,但账房却供出了五家店铺。

    周岷看了看天色,四更时分刚过,他喝令道:“传令第一营内卫士兵集结!”

    周岷深知时间的重要,他等不及天亮,立刻集结了一千内卫士兵,兵分五路,去查抄五家店铺,东市和西市各两家,西安门外大街有一家,里面涉及四家卖货的商铺和一家酒楼。

    西安门外大街的酒楼叫做天平酒楼,东主祝天平去年被刺客李笑用毒弩射杀,这家酒铺便被他侄子祝晏接手,店名没有变。

    夜色中,两百名内卫武士包围了酒楼,一名郎将踢开酒楼门,带领数十名士兵向后院冲去,一般酒楼的掌柜房、伙计房都在后院。

    黑暗中,两个黑影从一间屋子的后窗翻了出去,后面便是东二路,被埋伏在这里的士兵抓个正着。

    有士兵拿来火把,这两人满脸惊惶,正是东主祝晏和韩大掌柜,两人刚刚接到康大管事的消息,准备撤离,没想到内卫士兵来得这么快,使他们来不及撤离,被当场抓获了。

    另一间大屋子里正在睡觉的十几名伙计也叫起来带走。

    与此同时,东市和西市的抓捕也结束了,西市的两家店铺晚了一步,两个掌柜已经逃走,东市的两家店铺的掌柜则被抓获,但让周岷遗憾的是,没有抓住前来通知他们撤离的两名报信人。

    不用等到天亮,内卫连夜审问,尤其是祝晏,他的被捕着实出乎周岷的意料,他的被捕很可能揭开张大旗被刺杀一案的谜底了,周岷决定亲自审问祝晏。

    .........

    天刚亮,郭宋和平常一样来到官房,刚走进院门,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启禀殿下,内卫周副统领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他好像一夜未睡,卑职让他趴在议事堂小睡片刻。”

    郭宋点点头,“先让他喝盏热茶,然后再请他来见我!”

    在王越的诸多手下中,郭宋最欣赏的便是周岷,他的思路比王越更清晰,做事更果断,更有魄力。

    郭宋这段时间便一直在考虑,将晋卫府和内卫合并以后,再将内卫一分为三,一个负责安全,一个负责各种大案,再一个就负责民间访查。

    王越更加擅长安全护卫,各种安排周密细致,滴水不漏,在查案方面,周岷更胜一筹,而民间访查这一块,郭宋准备交给宋添,至于郭玉娘,她负责目前已有两千人的女护卫营。

    这时,周岷快步走进,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周将军免礼!”

    郭宋请他起身,又笑问道:“昨天查武馆除了大批银子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

    查武馆时杀死大批唐州商会武士以及缴获大批银子,这些郭宋都知道了,户部也接管了武馆,但他更关心审问的情况。

    “回禀殿下,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名册核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然后账房的口供却有突破,他先后在五家店铺做账房,我们连夜抓捕这五家店铺,而恰好此时,唐州商会也在通知店铺人员撤退,这五家店铺中,有两家掌柜跑掉了,另外三家被及时抓捕,其中天平酒楼的东主和掌柜被抓捕,揭开了困惑我们很久的一个谜底。”

    “天平酒楼?”

    郭宋眉头一皱,“就是那个被毒弩射杀的祝天平?”

    “正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宋追问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发动群众

    “启禀殿下,天平大酒楼的东主是祝天平的侄子,叫做祝晏,他是来通知掌柜撤离,我们正好赶到,把他们包围了,我们连夜审问这个祝晏,他开始死活不说,被我们用上大刑,才一点点撬开他的嘴,他也是唐州商会的人,他交代了张大旗之死的真相。”

    “详细说一说!”郭宋兴趣很大,他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聆听周岷的述说。

    “张大旗当时在长安比较招摇,炫耀自己的财富和身份,被唐州商会盯上了,正好祝天平的酒楼和张大旗的酒楼是隔壁,他们便把祝晏从成都召回来,挑拨祝天平和张大旗的矛盾,张大旗找人砸了天平酒楼后不久,就被送去了太原,张大旗在太原信了景教,被拉进了唐州商会。”

    郭宋眉头皱成一团,“张大旗加入了唐州商会?”

    “祝晏是这样交代的,张大旗到了太原不久便加入了唐州商会,后来张大旗好像又反悔了,唐州商会便假手祝天平把他干掉,回头又把祝天平父子干掉,祝晏便名正言顺接手了唐州商会......”

    “等一等!”

    郭宋听出了端倪,他打断周岷的叙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张大旗的财富已经落入唐州商会的手中?”

    “启禀殿下,这个祝晏知道得并不多,刺客李笑主动和他联系,他是听李笑说的,李笑在太原射杀了张大旗,太原具体的事情他也不知。”

    “这个李笑现在在哪里?”

    周岷摇摇头,“祝晏也不知,他说李笑好喝酒,酒后就会乱说话,他劝过李笑,但李笑没有当回事,他估计李笑说得太多,可能已经被唐河商会铲除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有人在外面道:“启禀殿下,内卫有紧急情报报告!”

    “让他进来说话!”

    片刻? 侍卫领进来一名内卫校尉,校尉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殿下,启禀副统领,城外的弟兄抓住了西市撤离的两名掌柜,同时抓住了通知他们撤离的联络人。”

    周岷大喜,急对郭宋解释道:“抓住了联络人? 就能追溯到康姓大管事? 卑职原以为联络人逃脱了,沮丧了好久,没想到被抓住了。”

    郭宋笑着摆摆手? “不用解释了? 赶紧去吧!”

    周岷行一礼,告辞匆匆而去.......

    东城外一家客栈内进驻了大批内卫士兵,两名从西市撤退的掌柜和联络员便是在这里被内卫士兵抓住? 这还多亏了掌柜的警惕? 因为东城外刚刚端了武馆? 惨烈厮杀和几百具尸体拖出去,震惊了周围的商户。

    当掌柜发现三人鬼鬼祟祟? 并在谈话中出现了‘兵器’二字? 掌柜立刻认定他们也是朱泚的探子,很可能和武馆有关,果断向内卫报案。

    三人本想等上午行人最多时再上路,没想到天刚亮,他们便被内卫士兵突袭,当场束手就擒。

    周岷带着十几名内卫骑兵一路疾奔,片刻便奔至客栈前,周岷翻身下马,带队郎将迎了出来。

    “怎么样,人都还好吧!”

    郎将点点头,“两个掌柜还好,但那个联络人几次要自杀,都被弟兄们阻止住了。”

    “他有口供吗?”

    郎将苦笑一声道:“他把舌头咬破了,估计暂时不会有什么口供!”

    周岷毫不犹豫道:“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他招供,他知道的情报对我们太重要!”

    “卑职遵令!”

    内卫士兵迅速将人犯转移到三辆特制马车上,马车加速向长安城内驶去。

    .........

    太原府阳曲县是一座中县,县城内有三千余户人家,这里是太原北上云州的毕竟之地,所以往来的商人、行旅很多,使得阳曲县商业颇为繁华。

    五更时分,几名黑影跑进了阳曲县城隍庙的一间偏殿,偏殿内光线昏暗,一张破旧的锦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衣衫破旧,满脸沧桑。

    此人的真实名字已无人知晓,大家都叫他老绊儿,专门给人使绊,别人办喜事他去哭丧,别人孩童抓周他去祝寿,若下雪了,你若不给钱,一个冬天都别想出门。

    老绊儿混出了名头,成为阳曲县有名的乞丐头子,阳曲县的两百多名大大小小的乞丐都被他控制。

    前两天他接到太原内卫的交代,让他关注阳曲县外来人员流动,凡是超过十人以上的年轻男子流动,他都要及时向官府汇报,如果查证立功,他至少能获得几百贯钱的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绊儿立刻把两百多个乞丐都派出去打探消息,监视每一个往来阳曲县的外地人。

    “祖爷!祖爷!”

    三个小乞丐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我们有发现了!”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发现?”

    “我们发现城西的乔家大院住着好多年轻男子.....”

    另一名小乞丐补充道:“至少有五六十人。”

    “你们怎么发现的?”老绊儿追问道。

    “我们刚才在河边抓泥鳅,听到乔家大院内有人在喝喊,我们爬上大柳树上偷看,发现院子里全是黑压压的年轻男子,都拿着长矛对练呢!”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外地人?”

    一名小乞儿笑道:“如果是本地人,还能瞒得过你吗?”

    “不错!说得不错!”

    这个回答让老绊儿很满意,他立刻道:“我去县衙报告,你们继续盯着,我若拿到赏钱,有你们三人的好处。”

    三名小乞儿答应一声,飞奔跑了。

    老绊儿换了一声干净的行头,戴上一顶纱帽,匆匆向县衙走去。

    此时五更刚过,县衙还没有开门,但大门外有当值的衙役,躲在角落里睡觉呢!

    “我说老绊儿,不是小弟不帮你,你看现在才五更,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现在谁敢去叫醒县令。”

    老绊儿冷哼一声,“反正我告诉你,是内卫交代的事情,若耽误了,追究责任下来怕你担不起!”

    衙役无奈,只得骂骂咧咧起身,去县衙后宅通报县令。

    一般衙役在县衙外值勤,就是怕有重大事情,县令被叫醒,听说是和内卫有关的事情,他便在外堂接见了老绊儿。

    县令姓潘,进士出身,年约三十岁上下,倒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官员。

    他听说有五六十人,还拿着长矛在夜里训练,一下子被吓醒了,他们县里没有乡兵,只有二三十个衙役,万一打起来,自己恐怕有性命之忧。

    他连忙对老绊儿道:“你们继续小心盯着乔家大院,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千万不要惊动他们,本官自会向太原通报。”

    “小人明白,一定不会惊动他们!”

    .........

    从太原到阳曲县并不算远,当阳曲县令用鸽信通知了太原府官衙不久,刚刚抵达太原的王越还来不及休息,便率领两千内卫骑兵便疾速从太原出发,骑马向阳曲县奔来。

    傍晚时分,两千人抵达了阳曲县,他们怕惊动嫌疑人,便在城外下马,奔行入城。

    等在城门处的潘县令和老绊儿连忙迎了上来,一名内卫军官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内卫王统领,专程从长安赶来!”

    潘县令连忙行礼,王越摆摆手问道:“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有动静!”

    “是怎么发现的?”王越又问道。

    潘县令向老绊儿招招手,“你上来说!”

    老绊儿倒不紧张,躬身对王越道:“小人叫老绊儿,就是个乞丐头,昨天半夜,三个小家伙在河边抓鱼,听到乔家大院内有动静,他们爬上树偷看,发现里面有很多年轻人在练习长矛,至少有五六十人,但今天白天却很安静,估计白天在睡觉。”

    王越又追问道:“那座院子有多大?靠河边有码头吗?”

    “乔家大院比较有名,至少占地二十亩,后面有一座码头,可以连通汾水。”

    王越想了想,对一名将领道”你带三百兄弟去河对岸,若战斗爆发,有人从后墙逃出,给我乱箭射杀!”

    “卑职遵令!”将领带着三百士兵跟随一名向导走了。

    王越一挥手,“我们走!”

    他带着一千七百名士兵跟随老绊儿向乔家大院奔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阶段胜利

    乔家大院是一个商人的宅子,占地十五亩,位于县城的西北部,汾水穿城而过,正好流经宅子的后面,所以乔家大院在后面小河上有一座码头。

    内卫士兵迅速部署,一千士兵负责外围,另外一千士兵准备跟随王越冲进宅子。

    在路上,王越已经问清楚,县城内没有武馆,这座大院是乔家的祖宅,大多数时候乔家在太原经商,王越基本上可以判断,这座院子里的人要么和朱泚有关,那么就和唐州会有关。

    十几名士兵翻进院墙,忽然传来獒犬的咆哮声,紧接着呜咽两声便安静了,但正是这两声犬吠打破了平静,有人大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士兵们打开了院门,三百名刀盾手率先冲了进去了,七百名长矛士兵也跟着杀了进去。

    这座大院围墙很高,里面院子极大,至少占地五亩,确实比较适合训练,这时,一百多名身穿武士服的青壮男子手执长矛冲了出来,他们神情狰狞,就像一群野狼,悍不畏死地向内卫士兵杀来。

    乔家大院的一百多名武士确实是从岚州武士营转移过来的,汉中青少营被端了后,唐州会便知道岚州的武士营不安全了,他们立刻将武士营分批转移,离开岚州。

    去太原不安全,他们便决定在太原周边的小县落脚,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了,阳曲县的乔家大院就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一共有一百二十人,白天休息,晚上训练和礼拜,不出门一步。

    只是他们没想到,内卫发动民众,尤其是在地痞、无赖和乞丐中许下重赏,发现线索者奖赏一千贯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都发动起来了? 他们虽然逃得过官府的监控? 却逃不过地头蛇们的毒眼? 才来阳曲县三天,就被乞丐发现了。

    这一百二十名武士训练有素,十分凶悍勇猛,但他们缺乏实战经验,尤其缺乏配合? 几乎都是单打独斗。

    但他们遭遇了训练有素? 配合默契的内卫精锐? 尤其人数九倍于他们,一个个武士惨叫着倒下,不到一盏茶时间? 一百二十人全部被刺杀。

    内卫士兵继续向房宅内搜索,很快抓出来二十几名年轻女子以及十几名其他男子,内卫士兵开始彻底搜查文书,这时? 两名内卫士兵将一名中年男子揪到王越面前。

    “统领? 此人好像是他们头目!”

    王越注视他问道:“第一? 我想知道你们的训练营在岚州哪里?第二,我要知道你们其他人在哪里?你交代了,我饶你一死!”

    中年男子平静道:“被你们抓住了,我就算在你们手中不死,也会被自己人干掉,我可以告诉你训练营在哪里?但我确实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将军如果了解,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情报不会交叉,我就负责阳曲县这一块。”

    王越点点头,“那你说吧!训练营在哪里?”

    中年男子回头看一眼二十几名女子,“我活不活无所谓,但请将军放过她们!”

    “你说吧!她们我会派人送去长安,政事堂会安置她们。”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道:“静乐县的混元宫就是!”

    这个中年男子心如明镜,晋军只要审问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会知道武士营在哪里?还不如他主动交代,用这个情报换取二十几女子的性命。

    这时,一名将领快步过来道:“启禀统领,已经清理完毕,他们只有一些景教经文,其他文书资料都没有了,还找到了一万多两银子。”

    王越向中年男子望去,中年男子淡淡道:“不会有什么文书机密,这是规矩,你们不要指望了。”

    王越随即兵分两路,他命副将邓惟率两百骑兵将抓捕的人犯押回太原府,他自己则率一千八百骑兵赶往岚州静乐县。

    至于奖赏,王越交给了县令一千两银子,让他转交给老绊儿作为奖励,但老绊儿最终只拿到三百银子,其他七百两银子都被县令充作县衙日常开支了。

    虽然只得了三成奖励,老绊儿还是欢喜异常,他在县城内买了一座小宅子,又买了百余亩上田,很快又娶了一房娘子,开始了新的人生。

    至于三个最先发现目标的小乞丐,老绊儿比县令更狠,每人给一百文钱便打发了。

    ..........

    同州冯翊县以北的大庄园内,康姓老者跪在地上请罪,所有的问题都是他辖下的茶铺引发的,他无法推卸责任。

    “你告诉我,你做事滴水不漏,但现在却是处处漏洞,汉中被端了,武馆也没有了,五家店铺被查,我告诉我,内卫是怎么知道这五家店铺?”

    唐州会主的声音很平淡,但透露出一种不容欺骗的严厉。

    康大管事不敢说谎,只得低下头道:“卑职考虑过,问题应该是出在武馆账房的身上,他先后在这五家店铺做过事。”

    “那还有什么风险?”唐州会主的声音更加阴冷了。

    “还有三个风险。”

    康大管事的声音更加低微了,额头上的汗滴滴答答向下流。

    “一个是我派出去通知店铺掌柜撤离的联络人,我不知道他和掌柜们是否能平安撤离?”

    “然后呢?”

    “然后是岚州武士营,汉中训练营被端,他们就会知道武士营在岚州,据说太原内卫已经出动了,卑职很担心岚州那边......”

    “继续说,第三个风险是什么?”唐州会主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第三个风险是太原张大旗的家产,对方发现了天祝酒楼,我不知道祝晏会不会被抓住,如果祝晏被抓住,他们会猜到张大旗之死和我们有关。”

    唐州会主心中杀机迸发,他望了康大管事半晌道:“岚州武士营已经撤离,资料也已销毁,被查到了问题也不大,倒是你那二十家商铺,被查到了我们损失惨重,还有太原张大旗的家产,那已经是我们的掌中之物,只要从那个妇人拿到取钱的凭据,就可以把财富转走,现在因为你的失误导致我们损失惨重,你确实需要承担责任?”

    康管事顿时面如死灰,颤抖着声音道:“卑职.....愿意领罪!”

    唐州会主手一挥,康大管事脚下顿时出现一个空洞,康大管事发出一声惨叫,便了无声息了,盖板又翻了回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时,又走进另一名中年男子,跪下行礼道:“参见会主!”

    唐州会主淡淡道:“康鸿信已经领罪了,从现在开始,你出任长安大管事,记住,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关心善后怎么处理,我更关心怎么全身而退。”

    “卑职明白!”

    唐州会主从袖子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他,“这是给你的资源,你自己分配吧!”

    “写主公赏赐!”

    中年男子恭恭敬敬接过了玉牌,行一礼退下去了。

    唐州会主此时目光里充满了忧虑,他没想到自己精心构筑各种防御手段如此不堪一击,漏洞百出,他更为内卫的犀利渗透感到深深的担忧,此时,他心中只有两个字,蛰伏。

    ..........

    新丰县,周岷率领三千名内卫士兵包围了康姓老者的居所,士兵们冲了进去了,开始抓人和搜查,超过百人被抓捕,在地宫内缴获了大量财富。

    被抓的联络人最终抗不过内卫的酷刑,交代了他所联络的长安商铺以及隐藏在新丰县唐州商会长安据点,除了新丰县的老巢外,十五家商铺、客栈和酒楼都被内卫查封。

    而与此同时,王越也率领内卫士兵摧毁了岚州的混元宫,一把火将这座唐州商会的武士营烧为白地.......

    另外,在岚州静乐县,由于地头蛇的举报,王越率领内卫士兵在一处农庄内再次剿灭一支隐藏的唐州会武士,这一次,超过两百四十名唐州会武士被杀,但由于对方强烈抵抗,内卫士兵也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

    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从巴蜀传香茶铺被发现并查封开始,由它引出了一系列的大案。最终导致唐州商会在长安的势力被彻底连根拔起。

    内卫在查出唐州商会的过程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但这里面还是有不少谜底没有被解开,唐州商会的总部在哪里?他的头子究竟是什么人?独孤立秋为什么会被唐州商会刺杀?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洛阳异动

    入夜,张敏秋推开郭宋的书房,走了进去,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颇为忐忑,她当然知道,王妃也在书房内,正是王妃派侍女来找她的,肯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

    “夫君,找我有事吗?”张敏秋走进房间怯生生问道。

    郭宋指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

    张敏秋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妃薛涛,薛涛向她点点头,张敏秋这才坐下。

    郭宋沉吟一下问道:“小琴怎么样了?”

    小琴就是敏秋的侄女张小琴,父亲张大旗遇害,母亲改嫁,她现在和姑姑住在一起。

    “她还好,最近和雁儿一起,在跟小薇学画呢!”

    张敏秋心中有点奇怪,小琴的事情大姐也知道,干嘛要问自己?

    她心中愈加不安起来,“夫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郭宋轻轻叹了口气,“下午得到消息,小琴的母亲去世了。”

    “啊!”

    张敏秋大吃一惊,“她不是改嫁了吗?怎么去世了?”

    郭宋缓缓道:“她改嫁之人,是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一直在谋你大哥的财产,你大哥被害,就是他们下手。

    那个医师又娶你大嫂,但你大嫂的钱财和地契都是存放在宝记柜坊内,取钱的玉佩被你大嫂藏起来,那个医师一直没有拿到。

    最近我们全力在追查这个组织,他们有点狗急跳墙,下令医师立刻拿到你的大嫂的钱财,昨晚医师情急之下对你大嫂下了毒手,医师被家仆抓住,扭送官府了。”

    虽然张敏秋心中一直怨恨大嫂害死她大哥,但大嫂真的死了,她心中还是有点难过,毕竟是她侄儿侄女的母亲。

    她低头想了片刻道:“夫君,我想带侄儿、侄女去一趟太原,给他们母亲下葬?”

    郭宋摇摇头,“你不用专门去太原,你大哥的灵柩和她的灵柩都会由专门的送葬冰船运来长安,就安葬在长安吧!以后他们兄妹二人扫墓也方便。”

    “那凶手怎么处置,还有,我大嫂留下的财富怎么给孩子继承?”

    “那个医师肯定会处斩,至于背后的凶手,内卫正在全力追查。”

    停一下,郭宋又道:“你大嫂留下的财产,只要官府出证明,宝记柜坊会转给你的侄儿侄女,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给太原府打个招呼。”

    张敏秋长长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兄妹说这件事,哥哥还好一点,但小琴......”

    郭宋沉吟一下道:“她迟早会知道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就说她母亲因病去逝了。”

    张敏秋默默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这时,薛涛笑着对丈夫道:“外面很凉快,我们走一走吧!”

    郭宋点点头,和妻子离开了书房,他们沿着湖边的石板路缓缓而行,薛涛挽着丈夫的胳膊,一如当年他们初相识之时。

    湖面凉风习习,拂面温柔,令人感到格外舒适,一轮银月倒映在湖面上,湖水荡漾,波光粼粼。

    薛涛轻轻叹息道:“真快啊!想到我们游曲江似乎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可是一晃就要十八年了,女儿十七岁了,儿子也要十五岁了。”

    郭宋也微微笑道:“当时,你想过自己会成为晋王妃吗?”

    薛涛摇摇头,“我怎么可能想得到?我就想自己会成为一个小将领的妻子。”

    “那你现在能想到几年后你会是什么身份?”郭宋又问道。

    薛涛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道:“夫君,一定要走出那一步吗?”

    郭宋点点头,“有的事情由不得我,它关系到千千万万人的利益,那一步我不走也得走,况且,我若不迈出那一步,一旦位子被别人夺走,我的孩子和后代都将万劫不复。”

    薛涛一惊,不由将丈夫的胳膊挽紧了,郭宋又道:“我不会去刻意追求它,可一旦它自然到来时,我也不会拒绝。”

    “我只能尽量做好一点。”

    “现在就做得不错,已经很有母仪天下的气质了,以后你要多关心孤儿,不能只考虑自己家人,这次发现唐州会竟然从天下各地收罗了那么多孤儿,将他们洗脑,培养成为死士,我心里就很难受,所以这次从唐州会没收的钱财,我们准备全部用来建造一座天下最大的慈幼院,专门收养孤儿,不再让有心人利用他们。”

    “我也想捐一些财富,西安门外大街的铺子,我用不了那么多,小薇他们也用不了,还有我父母那边也退回来好几家,我捐掉一半吧!”

    郭宋拍拍她的手笑道:“等慈幼院建成以后,再捐吧!”

    停一下,郭宋又道:“你有时间和敏秋谈一谈,让她把大嫂的那份财产都捐了吧!留给孩子不是好事情。”

    “我明白,等会儿我正好要找她,顺便和她谈一谈。”

    这时,薛涛想起一事,又连忙道:“明天,采春可能要出去一天。”

    “陪她祖母吗?”

    刘采春的家族在郭宋的安排下,全家已经抵达长安,准备暂住新丰想,将来迁回老家洛阳。

    郭宋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刘采春的庶祖母有机会返回故乡看看,内卫已找到了她的兄弟,还有她父母的坟墓,估计明天刘采春要陪一陪她的庶祖母。

    郭宋沉吟一下道:“但她的身体行吗?”

    刘采春去年怀了身孕,但六个月时小产了,现在她又有了三个月身孕,郭宋着实有点担心她。

    “应该问题不大,我会安排好,这是她多年的心愿,让她去了结吧!”

    既然妻子这样说,郭宋也就不再坚持了,妻子的经验丰富,她应该会安排得很妥当。

    “好吧!你看着办,保护好她的安全就行了。”

    两人走了一圈,郭宋回书房去了,薛涛则找到了张敏秋。

    敏秋独自坐在房间里默默流泪,看得出她心情不太好,这时,她的房门敲响了,敏秋连忙抹去眼泪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传来薛涛的声音。

    敏秋连忙上前开了门,勉强笑道:“大姐怎么来了?”

    薛涛微微笑道:“我估计你心情不太好,来看看你。”

    她又看了一眼敏秋的脸庞,惊讶道:“你哭了?”

    “有点伤感,大姐进来坐吧!”

    薛涛走进房间坐下,沉吟一下道:“其次我也很歉疚,毕竟是我把他们送去太原......”

    “不!不!不!”

    敏秋连忙摆手道:“这和大姐无关,如果不是大哥喜欢显摆,那个组织也不会盯上他,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他们那么多财富,他们没有命承受这么多财富,他们在财富中完全迷失了。”

    薛涛点点头,“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希望你能吸取教训,不要再让下一代重蹈父辈的悲剧。”

    “刚才我就在想这件事,确实不能让两个孩子太富有,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你给小琴说了吗?”

    敏秋摇摇头,“还没有,过两天再告诉她。”

    薛涛沉吟一下道:“刚才夫君给我说,他准备建一座天下最大的慈幼院,专门收养天下孤儿,我便决定把一半的店铺都捐给这座慈幼院,我也建议你把大嫂的财富捐给慈幼院,对两个孩子有好处。”

    敏秋低头想了片刻,她叹口气道:“大姐说得对,我不能再让孩子走他们父母的老路,他们父亲留下的钱财我替他们保管,他们母亲的财富我也捐了吧!”

    .........

    这段时间郭宋一直在关注唐州商会,有点忽略了洛阳发生的事情,洛阳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三天前,朱泚正式立肖淑妃为皇后。

    就在大家都以为刘贵妃会大吵大闹之时,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刘贵妃主动到瑶光殿去拜见皇后娘娘,愿意服从肖皇后的管束。

    刘贵妃的这个表态着实出乎朱泚的意料,他本来对刘贵妃就有点歉疚,他就担心刘贵妃大吵大闹,后宫不宁,没想到竟会出现这么和谐的一幕。

    朱泚大为感动,他又重新宠眷了刘贵妃,对她千哄万哄,保证不会损害刘家的利益,朱泚随即加封刘丰为梁郡王,算是和肖万鼎拉平了。

    刘家的警报暂时消除,但太子朱遂的风险却一天天加大,他面临随时被废的危机。

    这天晚上,一张纸条秘密交到了太子朱遂的手上,这是飞熊大将军仇敬忠托人传递给朱遂的一个口信,约他明天中午在洛阳会思楼见面。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太子出城

    洛阳会思楼是一家很有名的酒楼,位于洛水以北,占地约五亩,由一座三层小楼和几个小院子组成。
    会思楼原本是侯莫陈家族的资产,朱泚占领洛阳后,他手下瓜分了长安贵族在洛阳的财产,这座会思楼便分给了仇敬忠。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会思楼的后院门,等候在这里的仇敬忠长子仇渊连忙迎了上来,低声道:“父亲已在等候殿下!”
    太子朱遂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他点点头,在两名贴身护卫的保护下,跟随仇渊进了后门。
    朱遂进了紧靠后门的赏荷院,院子里站着几名身穿黑衣的侍卫,一脸虬须的仇敬忠已经笑眯眯等候在院子里了。
    仇敬忠年约五十余岁,他原本是朱滔的手下,朱滔夺取了幽州后,他却投奔了朱泚,一直跟随朱泚二十余年,现在是朱泚身边仅剩的元老级大将了,封彭国公、骠骑大将军,掌握八万飞熊卫。
    仇敬忠身高足有六尺七,也就是近两米,体重两百斤,站在那里就像一头黑熊,让身材瘦弱的朱遂感到了巨大压力。
    “让大将军久等了!”
    “哪里!哪里!”
    仇敬忠一摆手,“殿下请!”
    两人走进内堂,仇敬忠已经置办了一桌酒宴,两人坐下,两名侍女给他们斟了酒,朱遂有点急道:“我出宫的时间不能太长。”
    仇敬忠呵呵一笑,“殿下担心什么,难道天子现在还会关注你?”
    朱遂踌躇一下道:“以前或许不关注,但现在关注了!”
    “有点道理!”
    仇敬忠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笑眯眯道:“我们就喝这一杯吧!”
    对方已经先干为敬,朱遂无奈,只得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仇敬忠笑眯眯地看他喝完酒,这才摆摆手让几名酒姬和侍卫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的长子仇渊。
    仇敬忠有三个儿子,长子仇渊从文,跟在他身边,次子仇温和三子仇湃都是大将,目前在新安县暂时统兵。
    仇敬忠低声问道:“天子已经决定立新太子了吗?”
    朱遂叹了口气,“已经立皇后了,下一步就是废太子,再下一步才是册立新太子。”
    “那天子为什么要封刘丰为郡王?”仇敬忠追问道。
    “我估计是要稳住刘丰,让他不要为我铤而走险,其实也是为了分化刘丰对我的支持。”
    “有道理,那你觉得刘丰还有用吗?”
    朱遂点点头,“他和肖万鼎的矛盾是不可调解的,他的幕僚杨密告诉我,刘丰在这个问题上头脑很清醒,他和我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一旦肖氏得势,就是他刘家垮台之时。”
    仇敬忠呵呵一笑,“倒没有那么严重,朱泚这个人待部下还是比较宽厚,不过他能这样想,对我们还是有利。”
    停一下,仇敬忠又道:“殿下上次的信我看过了,把军队带到徐州不是不可以,但你觉得徐州一地能养活八万大军吗?”
    “不光是徐州,还有宋州和亳州,这三州加起来,供应八万军队应该可以!”
    仇敬忠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着精光,朱遂心中一跳,他忽然发现这个貌似粗犷的虬须大汉也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粗莽,但此时朱遂就像抓到一块木头的溺水人,仇敬忠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仇敬忠沉思良久,对朱遂道:“这样,你向天子申请去徐州巡视,你离开京城后,我随后率军赶过来。”
    “恐怕父皇不会让我离去,我要离去只能偷偷地走。”
    “既然如此,那殿下现在就离去!”
    “现在?”
    朱遂吃了一惊,急道:“我妻儿还在东宫,我若走了,他们怎么办?”
    “殿下这样儿女情长,做不成大事的!”
    朱遂叹了口气,“妻子可以丢掉,我把两个儿子带走,这样可以吗?”
    “殿下怎么走?”
    “我之前和刘丰的幕僚杨密已经商量过了,刘丰的姐夫向飞是九门提督,如果夜间出城,他可以放我出去。”
    仇敬忠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认为向飞肯为你冒这个险?”
    “宫人只知道我出宫,并不能证明我出城,只要向飞一口咬死我没有出过城,天子拿他也没有办法。”
    仇敬忠呵呵笑了起来,“你把天子想得太幼稚了,也把刘丰也想得太幼稚了,我怕到时候刘丰就把你卖了,你听我的,现在就走,和我一起走,天子会碍于你父亲的面子,不会拿你的儿子出气,说不定你的离去,也是天子期待的。”
    朱遂半响沉吟不语,仇敬忠看出他的动心了,又继续鼓动道:“这其实是你唯一的机会,很可能晚上天子就会将你秘密抓捕,然后宣布你不幸病亡,这样,他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地被册封新太子,他还不用担负道义上责任。”
    朱遂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把自己干掉,再宣布自己不幸病亡,父皇会这样干吗?
    潜意识告诉他,父皇肯定会这样做!
    对死亡的恐惧使朱遂终于被说服了,他点点头,“好吧!我听大将军的安排。”
    仇敬忠大喜,连忙给长子使个眼色,长子立刻出去安排了。
    事实上,仇敬忠已经安排好,他约朱遂中午出来见面,就是想把他带走,朱遂意志不够坚定,顶不住仇敬忠的劝说,终于妥协了。
    一刻钟后,一辆遮蔽严实的宽大马车驶出了洛阳城,向西面疾速驶去.......
    .........
    这次皇后册封,刘丰表现得很不错,堪称为可圈可点,他很大气,主动率领百官要求册封肖淑妃为皇后,他又说服了妹妹刘贵妃,主动向肖淑妃屈服,表达妥协求和之意。
    这些表现赢得了朱泚的肯定,并加封刘丰为梁郡王,使得刘丰的危机暂时得到缓解。
    这是幕僚杨密的策略,当然,背后却是郭宋的意图,郭宋可不希望刘丰被贬黜,刘丰对他的作用很大,他能通过刘丰来操控洛阳的时局。
    书房内,刘丰正和杨密商议接下来的步骤,杨密道:“相国,肖万鼎和刘思古结盟后实力太强,我们削弱他们的结盟,就必须除掉他们中的一人,当然不能动肖万鼎,卑职的意思是铲除刘思古!”
    除掉刘思古当然是刘丰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刘丰也知道,除掉刘思古,自己的嫌疑最大,恐怕天子会第一个怀疑自己,所以刘丰有点犹豫不定。
    除掉刘思古自然是郭宋的决定,刘思古和肖万鼎结盟,使刘丰变成弱势一方,尤其刘思古被封为龙渊阁大学士,成为朱泚的幕僚,他向朱泚建议效仿长安实施笼络士族的策略,广泛使用士族子弟为地方官,把士族和朝廷的利益绑在一起,这就不符合郭宋争取士族的策略。
    郭宋是希望朱泚彻底把中原士族搞垮,使士族们民怨沸腾,这才符合自己的利益,而刘思古的策略让郭宋忽然意识到,朱泚不再有军事扩张后,刘思古已经从军事转到内政上来了,这会减弱自己通过刘丰对朱泚王朝操控,所以郭宋决定铲除刘思古。
    杨密看出刘丰的犹豫,又劝他道:“天子不会认为是相国所为,要是相国想杀刘思古,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正好独孤立秋被人刺杀,我们可以告诉天子,这是郭宋采取的对等报复。”
    刘丰眼睛一亮,这倒是可行啊!
    杨密又笑道:“等相国找个机会出去,然后就可以动手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侍卫来报,“启禀相国,太子殿下身边的心腹侍卫有要事求见!”
    刘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侍卫匆匆走到堂下,单膝跪下道:“卑职是太子身边贴身侍卫,有紧急大事要相告相国。”
    “什么大事?”
    侍卫低声道:“今天中午,太子殿下已被仇敬忠绑架出了洛阳城,不知所踪!”
    刘丰和杨密面面相觑,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深宫密议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刘丰一头雾水问杨密道。
    杨密不露声色问侍卫道:“就只有这句话吗?别的呢?”
    侍卫摇摇头,“别的没有了!”
    杨密冷笑一声,“看来你是被仇敬忠收买,出卖了太子殿下!”
    侍卫大惊失色,“我没有,我绝不会出卖太子殿下!”
    “你但凡喊一声,城门士兵都会拦住马车,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被绑架走?你却一声不吭,任凭仇敬忠把太子殿下绑走,除了你已被仇敬忠收买,我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刘丰顿时醒悟,厉声喝道:“大胆!竟然出卖太子殿下,给我拿下!”
    两边亲兵一拥而上,将这名侍卫按倒,吓得侍卫大喊:“太子殿下是自己愿意走的,没有被绑架!”
    “那你怎么说他是被绑架的?”
    “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他害怕天子收拾他的妻儿,才出此下策,恳请相国告诉天子,殿下是仇敬忠绑走!”
    刘丰冷冷哼了一声,“既然他对我没有诚意,我为什么要替他隐瞒?当我是傻子吗?”
    “备车,我要进宫!”
    侍卫绝望大喊:“相国一定要帮忙啊!要不太子妻儿都死定了。”
    “哼!他自己都不管妻儿,还指望别人,做梦吧!”
    刘丰一挥手,亲兵将大喊大叫的侍卫拖走了。
    气话归气话,刘丰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向天子朱泚报告?
    “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杨密想了想道:“既然太子已经走了,天子想抓他回来也没有办法,这是相国的机会,相国立刻向天子报告,撇清此事!”
    “可如果天子问我怎么会知道此事,我该如何回答?”刘丰也不傻,他就怕越汇报,越撇不清。
    杨密笑眯眯道:“太子的侍卫不是在这里吗?把他带给天子,让天子去审问他,这件事本来就和相国无关,相国只管敞开着做就是了。”
    “可是......我以前和太子有往来的。”
    “天子肯定知道的,太子找你求援,你现在的行动不就证明并没有和太子上一条船嘛!”
    刘丰想一想有道理,他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有理,我把话挑明就是了,我苦口婆心劝太子要相信天子,他自己非要要上仇敬忠的贼船,那就与我无关了!”
    “相国说得一点没错!”
    杨密又压低声音道:“假如刘思古忽然死了,天子还以为是仇敬忠干的。”
    刘丰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我先进宫!”
    杨密又连忙道:“相国要提醒天子,当心仇敬忠出兵造反,攻打洛阳!”
    刘丰心中一惊,他连忙吩咐亲兵带着报信侍卫跟随自己进宫,这是他立功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了。
    ...........
    “什么?”
    朱泚听说太子跟随仇敬忠出城了,顿时勃然大怒,“他想干什么,没有朕的旨意,他竟然敢擅离京城?”
    刘丰连忙道:“微臣听到消息也懵了,太子殿下怎么会和仇敬忠搅到一起去?微臣知道事情重大,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赶来报告陛下。”
    “他怎么会派人去找你?”朱泚果然有点怀疑了。
    “卑职和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太子是害怕陛下杀他的妻儿,所以派人来找微臣,让微臣替他说情,微臣是相国,是百官之首,可能他觉得找微臣最合适,陛下,报信的侍卫微臣也带来了,陛下若不信,可以审问他,微臣所言句句是实。”
    朱泚当然也知道刘丰和朱遂私交很好,但刘丰所说应该是真实的,从未听说过刘丰和仇敬忠有关系。
    朱泚忽然眉头一皱,他这才想起了仇敬忠,仇敬忠竟然和太子是一党,这也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沉思片刻,朱泚连忙道:“速去召军师来见朕!”
    刘丰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自己明明站在这里,天子不和自己商议,却要把刘思古找来商议。
    不满归不满,但刘丰心中的不满还不能表露出来,他低声道:“陛下,这个时候,应该紧急调动军队保护洛阳才对,微臣很担心仇敬忠率领飞熊军发动军事政变!”
    朱泚脸色一变,他忽然想起驻扎在新安县的八万飞熊卫,他心中也有点恐惧起来,急忙下旨道:“速召肖万鼎来见朕!”
    目前朱泚手中还有近四十万大军,除了驻扎在各州的十余万散军外,其余二十八万大军就是拱卫洛阳周围的四卫军,十万虎贲卫,八万飞熊卫,五万豹韬卫,五万千牛卫。
    这四卫军分别由大将军肖万鼎、大将军仇敬忠、大将军王仲谋、大将军向飞和大将军李纪统率。
    之所以是五个大将军,是因为千牛卫又分为三万九门军和两万金吾军,由大将军向飞和大将军李纪统率。
    这里面,肖万鼎和向飞是外戚,仇敬忠是老将,王仲谋参与过泾源兵变,也算是老将,但没有仇敬忠的资格老,但深受朱泚器重,还有一个李纪是刘思古推荐的后起之秀。
    除了这二十八万四卫大军外,还有八千宫廷侍卫,由宦官刘致福和宦官张京统领,他们二人却是王献忠的人。
    事情就是这么滑稽,当年唐德宗李适信任宦官,把军权交给宦官,最后被宦官发动宫廷政变,他自己也死在宦官手中,朱泚却没有吸取教训,依旧让宦官掌握侍卫。
    不多时,刘思古和肖万鼎先后赶来,肖万鼎的虎贲卫有四座大营,东南西北各一座,其中北大营就在皇宫北面的禁苑内,十万虎贲军就驻扎在城外,拱卫着京城的安全,而飞熊卫和豹韬卫则负责外围防御,豹韬卫除了一万军镇守虎牢关外,在孟津还有四万大军。
    太子竟然跟仇敬忠走了,这个消息也着实吓了刘思古一跳,他沉吟一下道:“陛下,太子殿下一向没有主见,他应该是被仇敬忠灌了**汤才昏头昏脑离去,真正可怕的是仇敬忠,他是一头狼,他现在才开始露出狰狞本色。”
    朱泚犹豫一下道:“仇敬忠跟了朕二十多年,他一直很忠心,否则朕就不会让他负责飞熊卫了,朕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背叛。”
    肖万鼎不慌不忙道:“陛下,人的心态是会变的,就拿微臣来说,微臣做了二十年副团练,从来就没有想过再好好努力往上走,微臣只想不要出什么事情,平平静静过完后半辈子。
    但陛下的恩宠让微臣一步登天,现在微臣就不想退仕了,就想着怎么回报陛下的信任和恩宠,恨不得再做二十年,为陛下鞠躬尽瘁,这就是位子不同了,心态就变了,仇敬忠其实也一样,他现在掌控八万大军,心态就变了,野心难以抑制,他开始寻找机会,太子就成为他的机会。”
    刘丰暗骂肖万鼎不要脸,拍马屁拍得如此露骨无耻,但他也同意刘思古的看法,仇敬忠确实是狼子野心,不过他可不想附和刘思古的想法,他有自己的主见。
    “陛下,现在不是谈论人品的时候,现在要谈防御,西城外的虎贲军准备好没有?八万大军杀来,他们能否抵挡得住?还有北面禁苑内的军队,大营会不会被偷袭?再有就是要立刻派出探子,监视飞熊卫八万大军的行踪,及时采取对策。”
    朱泚也是统军主帅出身,他觉得刘丰说得很对,立刻对肖万鼎道:“大将军立刻回去准备防御,派出探子,务必要掌握飞熊卫的动静。”
    “微臣遵旨!”
    肖万鼎行一礼,转身去了。
    “还要豹韬卫,两位爱卿觉得,朕要不要把豹韬卫宣召入京?”
    刘思古点点头,“除了虎牢关的守军外,孟津的四万大军可以召他们入京!”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虚晃一枪

    当天傍晚,仇敬忠便赶回了新安县,他立刻召集八万大军,他要对将士们训话。
    飞熊卫郎将以上基本上都是仇敬忠的心腹,但他还要动员底层将领和士兵,上万支火把将军营广场照如白昼。
    仇敬忠站在木台高声大喊道:“各位兄弟!我仇敬忠今天有一番肺腑之言要告诉大家,我跟随天子已经二十五年了,对他忠心耿耿,跟随他一起创建了朱汉王朝,我们的疆域曾经南达长江,控制人口何止千万,现在我们却屡战屡败,争夺魏国大败而回,争夺齐国,也输得一败涂地!为什么我们总是失败?我痛定思痛,现在我终于发现了失败的原因!”
    仇敬忠望着一张张激动的脸庞,他深深吸一口气,又高声喊道:“是因为不公平!我们拼死打仗,却得不到任何利益,吃得比猪狗不如,拿着微薄的军俸,而朝廷被一群酒囊饭袋把持,被外戚把持,他们骄奢无比,一顿饭就比士兵一年的俸禄还要多得多!
    刘丰只是一个屠夫,他妹妹当了贵妃,他一个字都不认识,却当上了宰相。
    张光晟大将军被他害死,他用心腹去守崤关,却三天就丢了崤函,还有肖万鼎,他又何德何能,居然出任虎贲卫大将军,还是因为他女儿取悦了天子。
    弟兄们,这样下去,王朝迟早会彻底灭亡,我劝天子要任人唯贤,不要让外戚得势,天子不听,那我只能兵谏!”
    说到这,仇敬忠振臂高喊:“兄弟们,我们要清君侧,诛奸佞,我们要公平!”
    八万大军听得热血沸腾,跟着他一起振臂大喊:“清君侧,诛奸佞!”
    仇敬忠一挥手,一杆大旗展开了,上面正是六个血红的大字:‘清君侧,诛奸佞!’
    ..........
    半个时辰后,仇敬忠率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军营,向东都洛阳杀去。
    朱遂也军中,他心中也有点后悔,不该跟随仇敬忠逃出洛阳,他完全被仇敬忠利用了。
    朱遂心中十分懊悔,早知道他带着妻儿逃出洛阳,去乡下做个富家翁,也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好得多。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不可能再回洛阳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命运会怎样?只得听天由命了。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飞奔而来,对朱遂道:“大将军请殿下过去!”
    朱遂点点头,跟着士兵来到了仇敬忠面前,“大将军找我?”
    仇敬忠假笑一声道:“你还是跟我在一起安全一点,我怕有人会害你。”
    听说有人会害自己,朱遂心中一惊,随即又释然,仇敬忠是怕自己逃跑而已。
    他默默点头,仇敬忠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考虑最好能击败肖万鼎,逼天子退位为太上皇,扶持殿下继位大统,把刘丰这些外戚统统杀掉,扭转朝廷的**无能,这是我最大的心愿,然后我就回辽东去寻找老主公,我算是对得起他的栽培了。”
    这几句说得极为诚恳,但朱遂怎么可能相信他,他知道大忠者往往是大奸,朱遂便装作信以为真的样子,欣然道:“若我能登位,我一定封大将军为亲王,我们共享天下!”
    仇敬忠呵呵一笑,便不再多言,两人各有心机,他请朱遂坐上一辆马车,又命令亲兵校尉好好保护太子殿下安全,不准任何人靠近,说是保护安全,实际上是将他软禁了。
    五更时分,仇敬忠率领八万大军抵达了洛阳城以西十里外。
    很快,探子来报,“前方发现大军主力,约有十万人!”
    仇敬忠很清楚目前洛阳的兵力,五万豹韬军暂时过不来,洛阳城内一共有十五万大军,皇宫要布下重兵守卫,如果前面有十万大军的话,那么南面和东面几乎就无兵把守了。
    仇敬忠把大将王塘找来,对他道:“你可率一万军佯攻皇宫,多拿旗帜,把声势搞大,就像主力要攻打皇宫一样,把敌军吸引北上后,立刻向南撤退,本帅在南面大营等你。”
    “末将遵命!”
    王塘立刻率领一万军队,手执三千杆大旗北上,与此同时,仇敬忠率领七万大军,跨过谷水和洛水,向南面转移。
    洛阳外城的地形比较复杂,从西城到南城,要连续跨越谷水、洛水和伊水,十分麻烦,但如果从城内走就方便得多,速度也快。
    事实上,仇敬忠口口声声说要清君侧,但他压根就没有和洛阳十五万大军抗衡的想法,何况十万虎贲军的装备和训练都超过了他的飞熊军。
    仇敬忠可没这么傻,这八万大军是他的本钱,他这点本钱还远远不够取代朱泚,他最担心的事情,是朱泚派大军对他围追堵截,怎样才能摆脱对方的缠斗,才是仇敬忠殚精竭虑考虑的问题。
    仇敬忠很清楚对方一定派出了探子,所以他装作大举进攻洛阳的样子,把对方大军吸引到城西,他一方面派兵佯攻皇宫,一方面疾速向南撤离,他是想用佯攻来拖住虎贲军,给他南撤争取时间。
    仇敬忠携带了大量皮筏子,他利用皮筏子搭建浮桥,让军队迅速渡河南下。
    肖万鼎果然上当了,他得知飞熊军来势凶猛,立刻率十万大军在洛阳西城外布下大阵,准备迎战敌军。
    这时,他忽然得到消息,对方主力杀向皇宫了,这让肖万鼎大惊失色,他立刻率领八万军队赶去洛阳城北拦截敌军。
    一万飞熊军在城北敲锣打鼓,旌旗挥舞,喊杀声震天,但他们并没有发动进攻。
    这时,肖万鼎在城门调集的军队已达十万之中,但他们等了近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对方身影,这让肖万鼎不由深感疑惑。
    数名探子骑马疾奔而来,奔至肖万鼎面前,为首校尉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我们发现敌军实际人数并不多,只有一万人左右!”
    “什么?”
    肖万鼎一下子呆住了,怎么只有一万军队,其他七万军队到哪里去了?
    旁边一名大将道:“大将军,恐怕这是仇敬忠的声东击西之策!”
    “什么声东击西?”
    肖万鼎着实不满道:“他们想击哪里?你把话说清楚,洛阳城还有哪里比皇宫更重要?”
    大将见主帅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敢吭声了,事实上,肖万鼎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被仇敬忠虚晃一枪,只是他拉不下面子,他对众将道:“对方的行踪本帅心如明镜,但我要提醒大家,任何事情都有轻重缓急,对我们而言,保护皇宫安全,保护天子安全才是重中之重,任凭仇敬忠怎么使花招,我们都要抓住重点不放。”
    “还是大帅高明,看得远!”众将纷纷拍马屁。
    肖万鼎虽然捞回了面子,但他心中还是有点恼火,仇敬忠竟敢用疑兵来糊弄自己。
    他当即下令道:“传令前锋大军出击!”
    “呜——”
    出击的号角声吹响了,三万虎贲卫前锋军向数里外的敌军杀去!
    一万飞熊军早已成为惊弓之鸟,当三万虎贲卫前锋刚刚发动,他们便迅速向南撤离了.......
    到次日上午,肖万鼎得到确切消息,八万飞熊军已经向南撤离远去,他才长长松一口气,赶到皇宫向天子汇报情况。
    “陛下,仇敬忠昨晚应该是想铤而走险,发动兵变,他让大军在西面和虎贲卫对峙,同时派三万军偷袭皇宫,但他的诡计被微臣识破,微臣针对性运兵防御,终使仇敬忠找不到任何发动政变机会,他已经仓惶南遁。”
    朱泚点点头,“大将军说得没错,仇敬忠确实很擅长用奇兵,朕昨天还想提醒大将军,没想到大将军已识破他的诡计,着实让朕深感欣慰,但朕希望早日剿灭仇敬忠,还希望大将军替朕分忧!”
    肖万鼎这辈子从未打过仗,让他怎么去和经验丰富的仇敬忠对阵,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然后去找刘思古商议对策了。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宋州之变

    郭宋是在黄昏时分收到了洛阳发来的急报,仇敬忠挟持太子朱遂造反。
    郭宋立刻召集左右相国和兵部尚书商议应对之策。
    事实上,对方的计划郭宋早已洞悉,有杨密这个内应,至少在刘丰那一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殿下认为仇敬忠会撤退到哪里去?”兵部尚书张裘安问道。
    郭宋沉吟一下道:“朱遂曾经告诉过刘丰,宋州刺史罗升望,徐州刺史周建,亳州刺史王启联都支持他,我估计仇敬忠的八万大军会撤到这三州去,以这三州为根基,和朱泚对抗!”
    杜佑笑了起来,“如果真撤到这三州,内战必然爆发!”
    “这是为何?”张裘安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宋州是朱泚王朝的第一产粮大州,第二大州是徐州,洛阳所在的河南府排名第三,亳州又是朱泚王朝第一大产铁之地,这三个战略大州被仇敬忠占领,朱泚能不跳脚?”
    郭宋笑着点了点头,“杜相国说得一点没错,这三个州对朱泚至关重要,朱泚绝不会容忍,内战很快就会爆发,我找三位前来商议,就是想看看,我们在这场内战中能发挥什么作用?”
    潘辽问道:“首先殿下是什么原则?”
    郭宋淡淡道:“看热闹不怕事大,我希望他们的内战打得激烈一点,兵力损失惨重一点,时间再持久一点,打到朱泚彻底崩溃为止。”
    杜佑沉吟一下道:“从军事实力而言,仇敬忠不是朱泚军队的对手,除非我们稍微帮他一把,否则这场内战持续不了多久。”
    郭宋点点头笑道:“有必要的话,我们确实可以帮他,我们缴获了齐国的大批兵甲,品质比较差,正好可以用来支援仇敬忠,如果战场上仇敬忠不利,我们甚至可以冒充仇敬忠的军队出战,当然,我不可能白白送给仇敬忠,我要拿下亳州!”
    “殿下为何想拿下亳州?”潘辽不解问道。
    郭宋沉吟片刻,有些担忧道:“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做好接纳大规模难民的准备。”
    潘辽和杜佑面面相觑,这其实也是他们二人所担心的事情。
    “我们去看看沙盘图吧!”
    郭宋带着三人来到参谋房,参谋房内已经拼好了中原疆域图。
    郭宋拾起木杆,指着宋州道:“如果我没有料错,一旦爆发战争,战场主要在宋州境内,宋州的百姓为躲避战争,必然会全家逃难,我考虑了一下,像楚丘、单父、虞城、砀山这些县百姓会向北方兖州方向逃难,而宋城、谷熟、柘城、下邑这些县的百姓会向南方亳州方向逃难,这就是我要拿下亳州的原因,在亳州建立难民营。”
    张裘安沉思良久,他用木杆指泗州道:“殿下,如果仇敬忠的军队占领徐州的话,泗州基本就脱离朱泚的控制了,我们是不是顺势拿下泗州,这样淮河以北就连成一片了。”
    郭宋点点头,“如果他们在宋州大战,我们不仅要拿下泗州,陈州也要顺势拿下,我们还可以向朱泚保证,我们不参与他们内战,让他放心去剿灭仇敬忠。”
    “殿下,卑职的意思是说,现在就拿下,及时断了仇敬忠对泗州的窥视。”
    郭宋欣然同意,“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通知李冰!”
    ...........
    仇敬忠大军离开洛阳南下,一路疾行,他们沿着河南府、郑州、汴州、陈州、许州的边界行军,虽然这些州都有散军驻扎,他们也接到了朱泚下达的拦截仇敬忠军队的旨意。
    但这州的驻军都畏惧仇敬忠的八万大军,加上仇敬忠军队走的是三不管的边界地带,各州驻军都互相推诿,谁都不肯前去阻截,使得仇敬忠大军行进十分顺利,四天后,八万大军进入了宋州。
    宋州是朱泚王朝的第一产粮大州,沃野千里,河流众多,水源充足,正因为宋州战略地位重要,朱泚才派一万军队驻扎宋州,就驻扎在宋城县。
    不过这一万军队是散军,所谓散军,就是虎贲卫、飞熊卫、豹韬卫、千牛卫这四大主力军队以外的非嫡系军队,大约有十二万人,分别驻扎在各州,以徐州和泗州的人数最多,各有两万人,其他州各驻军一万或者数千人不等。
    散军是最底层的军队,装备差、待遇低,兵员素质也差,战斗力低下,对付普遍百姓,他们如狼似虎,但对阵正规军队,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此时已进入六月,天气十分炎热,小麦刚刚收获,还没有来得及运往洛阳,仇敬忠率八万大军昼伏夜行,但进入宋州,军队白天也开始行军了,这天下午,大军抵达了距离宋城县约十里的官道上。
    早有探子发现,将消息报告了宋州守将纪达,纪达也接到天子旨意,令他拦截仇敬忠的大军,他哪里敢拦截,他希望飞熊军也和别的州一样,从边界过去,他也装作没有发现。
    但事与愿违,仇敬忠的八万大军杀来宋城县了,这个消息吓得纪达腿都软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一万军队是什么水平,吃喝嫖赌个个都是行家,若论打仗,估计没有人肯上战场。
    他立刻召集手下大将商议对策,果然,众人听说飞熊军快杀到宋城了,立刻炸锅了,纷纷要求立刻撤军。
    “将军,不是弟兄们不肯卖命,你看看我们装备,连皮甲都没有,拿着上百年的破刀烂枪,待遇更是连猪狗都不如,一上战场保证跑得干干净净,没有士兵傻到去送命的,赶紧撤到徐州才是正经!”
    “将军,要不就投降吧!人家是八万人呢!让弟兄们一个打八个,谁也不是三头六臂。”
    大堂内吵成了一团,纪达大喊道:“安静!”
    数十名将领这才安静下来,纪达这才道:“撤军肯定是要撤军,关键是往哪里撤?我觉得嘛!徐州那边已经有两万军队了,咱们过去也是做小妾的命,不如撤去亳州,亳州只有五千军队,咱们过去后腰杆能硬一点,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纪达随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刻弃城南撤!”
    一万军队俨如火烧屁股一般,仓惶南撤,听说要打仗,士兵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万散军南撤后没有多久,飞熊军兵临城下,刺史罗升望率官员们出城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
    .........
    泗州目前是朱泚王朝最南端的领地,沿淮河驻扎了两万散军,这两万军队并没有因为是边军的缘故就待遇好一点,两万军队穿的都是布甲,这种布甲并非是用油反复浸透并晒干的标准布铠,就是用粗布简单裁剪而成的布甲,挡不住百步外弓箭的穿透,徒有外形。
    待遇当然也是最差,每个月只有三百文钱,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吃饱饭,每天三顿都能吃饱,很多种田农民累死累活也吃不饱饭,他们都是冲着这一点前来当兵。
    这两天,驻守泗州的军队都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他们听到了宋州和徐州传来的消息,宋州已经被造反的仇敬忠占领,据说徐州的守军也投降了,那么下一步,仇敬忠军队会不会杀来泗州,如果杀来,他们该怎么办?
    就在泗州守军们在关注北方徐州的情况之时,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背后,一支三万骑兵组成的大军已从海州无声无息进入了楚州,沿着淮河南岸向敌军大营杀来。
    这支军队正是杨猛统率的三万军队,杨猛接到了李冰的命令,令他以最快速度夺取泗州。
    杨猛虽然身材威猛,相貌粗犷,但他却十分精细,他利用淮河水军的优势,搭建浮桥到了淮河南岸,进入楚州,再沿着南岸向西而行,到距离临淮县大营还有二十里时,他停止了前行,他耐心等待水军的到来。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晋军之使

    夜幕中,船队缓缓从东面驶来,两百多艘浮桥船开始在淮河上搭建浮桥,这种特种船只就是为了搭建浮桥而专门定制,船的前后左右都有装有两组铁钩和铁环,用铁钩钩住铁环,两艘船便扣在一起,同时搭建并列的两排,铺上两块宽木板,就成一座坚固的浮桥,就连骑兵和辎重也能迅速通过。
    不到一个时辰,浮桥船便搭建完成,等候在南岸的杨猛一声令下,三万骑兵登上了浮桥,士兵们牵着战马向淮河北岸而去。
    四更时分,三万骑兵已经在淮河北岸集结完毕,此时,他们距离敌军大营还有二十里,对于骑兵而言,就是一顿饭的时间。
    “出发!”
    随着主将杨猛的命令,三万骑兵出发了,骑兵在夜晚行军是否点火把也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星光灿烂,月色明亮,可以清晰看清二十余步外的景物,那就不需要点火把,骑兵只要保持匀速,基本上就能维持队伍阵型不乱。
    当然,这也需要骑兵有娴熟的骑术以及战马喂养得当,缺一不可,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行军,但军队的训练水平和后勤保障能力却在行军中充分地显示出来。
    一刻钟后,前方旷野里出现了一座黑黝黝的板式大营,那就是朱泚军位于淮河北岸的军营,这座军营修建多年,占地数千亩,就是一座小县城模样,高大两丈的板墙矗立在原野上,上面宽达八尺,完全可以行走士兵。
    此时,两万军队还在熟睡之中,军营大门前有士兵在巡逻,为了防止仇敬忠大军突击南下,主将范武德已在北面和西北面的关键之地派出了数百名探子,盯住仇敬忠的一举一动,但范武德做梦也想不到,晋军从南面杀来了。
    三万骑兵瞬间加速,铺天盖地杀向大营,营门前的守卫士兵都吓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拼命敲响了警钟,“当!当!当!”
    “轰!”
    骑兵撞垮了大营营门,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杀进了大营........
    战争没有任何悬念,熟睡中的士兵纷纷惊醒,但他们除了跪下哀求饶命外,再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就连主将范武德也选择了投降。
    五更时分,一队队的投降士兵被押解着集中在旷野里,晋军清理了对方大营,将所有兵甲都搜罗一空,使对方没有了反抗的余地,这座大营便改为临时战俘营,将投降士兵重新放回大营,并承诺将放他们返乡回家。
    杨猛留下五千骑兵看守敌军战俘,他又并分两路,命鹰扬郎将李兖率五千骑兵前往北部的下邳县镇守,下邳县是泗州最北部的重镇,目前没有驻军,但仇敬忠要从徐州进入泗州,下邳县便是他军队的必经之地。
    杨猛安排好了泗州的防御,他亲率两万骑兵又浩浩荡荡向亳州杀去.......
    仇敬忠在拿下宋州后,又马不停蹄直扑徐州,徐州守军尉迟守志是仇敬忠的老部下,他毫无悬念地率军投降了仇敬忠。
    就在仇敬忠占领徐州不久,李冰派出的特使公孙良嗣抵达了徐州彭城县。
    上午时分,仇敬忠刚刚得知晋军夺取了泗州,这让他颇为紧张,显然,晋军对他的行动掌握得十分透彻,说明郭宋也在关注着自己。
    晋军会不会趁机灭了自己,夺取徐州和宋州,这是仇敬忠最担心的事情。
    仇敬忠当然也有一个幕僚,他的幕僚叫做侯希才,也是一个落榜士子,年约四十岁左右,跟随仇敬忠已近十年,主要是帮仇敬忠处理各种军务,有时候也和他商议一下重大决策。
    侯希才劝道:“大将军其实不用太担心晋军,卑职觉得,郭宋应该不会对大将军用兵,相反,郭宋会支持大将军。”
    “因为朱泚?”
    侯希才点点头,“正是如此,如果郭宋想夺取徐州和宋州,早就下手了,凭那些乌合之众,挡得住晋军的进攻?卑职觉得,郭宋是在一步步把朱泚绞死,现在大将军就是一根最好的绞绳,他怎么会对大将军下手呢?”
    仇敬忠心结被解开,顿时舒服了很多,他欣然笑道:“那我就放心多了。”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在堂下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城外来了一人,说是晋军特使,特来拜会大将军!”
    仇敬忠一怔,随即大笑,对侯希才竖起大拇指,“先生果然厉害!”
    侯希才也得意道:“卑职去替大将军迎接晋军特使!”
    “好!我就在府门前等候。”
    .........
    侯希才陪同公孙良嗣来到了临时大将军府,也就是徐州州衙,原本的州衙官员被赶到县衙去了。
    当公孙良嗣下了马车,仇敬忠立刻红着眼迎了上来,握住公孙良嗣的手诚恳无比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晋王殿下的使者等来了,让我激动难耐啊!”
    仇敬忠的诚意让公孙良嗣也有点感动,他点点头道:“晋王殿下全权委托李冰将军负责东南战事,李冰将军一直在关注大将军的情况,为了避免大将军腹背受敌,我们已出兵剿灭了泗州的两万散军。”
    仇敬忠一怔,心中不由暗骂,明明是断了自己的后路,还说得好听,他着实有点无奈,只得干笑两声,把公孙嗣良请进了大堂。
    双方分宾主落座,公孙良嗣道:“有件事需要让大将军知道,朱泚已经将豹韬卫调到洛阳,同时集结了汴、曹、郑、陈、濮、汝、许、滑等各州的散军,大概有八万大军众,重兵驻防在陈留县,这样算下来大概有二十七八万大军,我们估计是要对全力攻打大将军,希望大将军能及时做好准备。”
    “感谢贵方的及时提醒,其实我也有所准备,如果......”
    说到‘如果’二字,仇敬忠稍微停顿了一下,侯希才却明白主公想说什么,拼命给他使眼色,现在还不到提要求的时候,但仇敬忠却装作没有看见,依旧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如果贵方能适当给一点支持,我想,我可以抗住朱泚大军的威胁!”
    公孙良嗣仿佛已经有准备,对仇敬忠提要求的话一点都不吃惊,不慌不忙道:“不知大将军需要哪方面的支持?”
    仇敬忠大喜,他连忙道:“钱粮我暂时不缺,主要是兵甲,我的八万飞熊军,只有五万军队有皮甲,三万军队没有甲胄,又受降了两万徐州散军,他们的装备更是一塌糊涂,希望贵方能支援我们五万副兵甲,我万分感激!”
    公孙良嗣点点头,“晋军的装备可能给不了,不过我们还缴获大量齐军的兵甲,根据晋王殿下的指令,我们最多可以提供八万副兵甲。”
    仇敬忠‘扑通!’向西面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高声喊道:“感谢晋王殿下厚爱,仇敬忠绝不辜负晋王殿下的期待!”
    侯希才暗暗叹口气,晋王殿下哪有这么好心,分明是利用大将军去削弱朱泚的实力,不过他知道仇敬忠也是在假装,双方都在互相利用。
    这时,公孙良嗣又缓缓道:“另外,我们还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大将军能满足!”
    仇敬忠连忙道:“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我也要满足,公孙参军请说。”
    “第一个要求是关于亳州,我们的大军在夺取泗州不久,又拿下亳州,目前泗州和亳州都是晋军的地盘,希望大将军不要误判。”
    仇敬忠一下子呆住了,他还正准备派人去夺取亳州,没想到又被晋军抢先了。
    他心中怒火难遏,不满道:“难道就只允许我拥有宋州和徐州吗?”
    公孙良嗣淡淡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各地的散军都已经调去洛阳,宋州的北面是曹州和汴州,再北面还有郑州,只要击败朱泚的大军,这三州就尽归大将军,何来没有地盘一说?”
    侯希才也小声提醒道:“大将军,晋军已经击溃了两地的散军,替我们解除了后顾之忧,这是好事!”
    他其实就是在暗示仇敬忠,生米已做成熟饭,不要再纠结这件事。
    仇敬忠想起了对方承诺的武器的援助,再多怒火也只得憋回肚子里,他半晌闷闷道:“不知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中原再战

    “第二个要求是关于难民,战争一起,必然有大量难民逃亡,晋王殿下希望大将军军队不要掠夺百姓,不要阻碍他们逃难。”
    或许是刚才的余怒尚在,仇敬忠语气冷淡道:“我只能说尽量,一旦战场铺开了,很多士兵并不是我能控制得住。”
    公孙良嗣冷冷道:“最好能约束住,否则晋军为了护民而和贵方发生冲突,那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事情。”
    仇敬忠张大了嘴,他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晋军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如果是朱泚军队扰民呢?”仇敬忠不甘心问道。
    “我们会警告朱泚,如果他不约束军纪,五万晋军骑兵绝不会袖手旁观!”
    .........
    公孙良嗣告辞走了,仇敬忠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郁闷难当,泗州和亳州都被晋军夺走,他原本计划中的四州地盘,一下子减少了一半,再有好消息也难以挽回他此时的郁闷。
    侯希才送走公孙良嗣回来,见仇敬忠还在闷闷不乐,便笑着劝他道:“大将军想开点吧!我们拿到八万套兵甲,就当是用亳州和泗州换来的,郭宋的人情不好拿。我们总得付出代价不是?”
    仇敬忠长长叹息一声,“一场大战打下来,我就怕连补充兵力的地方都没有,晋军太狠了,夺走泗州和亳州也就罢了,但三万五千散军呢?哪怕给我一半也可以啊!”
    仇敬忠郁闷的不是两块地盘没有了,而是他已经视为囊中之物的三万五千散军没有了,泗州两万人,亳州一万五千人,他的兵力本可以达到十五万人,现在三万五千人飞了。
    侯希才继续劝他道:“大将军,打仗本身就是此消彼长,如果我们击败朱泚军队,我们将会获得大量降卒,不用担心兵力补充问题。”
    侯希才的劝说让仇敬忠的心结解开了不少,他点点头道:“先不管这件事了,我们商议一下,怎么应对朱泚大军的进攻?”
    .........
    仇敬忠攻占宋州和徐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朱泚耳中,朱泚从未像这样暴怒过,他挥剑在内书房中乱砍乱劈,吓得王献忠和几名宦官连滚带爬地逃出去,再晚一步,他们的脑袋就不保了。
    让朱泚怎么能不狂怒,宋州和徐州是他的第一大和第二大产量地,尤其这两州的官田特别多,一半的军粮都是来自这两州,宋徐两州失守,他的军队很快就要饿肚子了。
    这时,刘思古被王献忠派人匆匆找来,只有他才能劝阻住狂怒中的天子。
    刘思古赶来时,朱泚已累得筋疲力尽,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长剑也被他扔到一边了,朱泚实在太胖,刚才挥的那几下,让他在气头上使尽了洪荒之力,现在平静下来,他脱力难支了。
    “陛下息怒,陛下不用这么生气!”
    “朕怎么能不气?郭宋的将领忠心耿耿,朕的手下却一个个变成叛逆,朕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朕?”
    说到这,朱泚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确实伤透了心,他最信任的一个大将也背叛自己了。
    刘思古叹了口气,“陛下,说到底还是权力问题,仇敬忠掌控飞熊卫七年了,时间太久,当飞熊军成了他的私军,他的野心自然就迸发了。”
    “他想当王,朕也随便他了,可是.....他占据了宋州和徐州,这是最大的两个产粮地,朕一半的军粮都来自这两个州,军粮不足,要出大事的!”
    刘思古心中很无奈,他当然不希望爆发内战,如果仇敬忠占据泗州或者亳州,他都可以劝朱泚隐忍,但徐州和宋州不同,这两个州不仅是数一数二的产粮大州,还占据了三成的人口,如果不及时忍痛把仇敬忠这颗毒瘤挖掉,那么整个机体很快就会溃烂。
    “陛下,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早作实施,趁仇敬忠立足未稳,先把宋州夺回来,然后稳住阵脚,这样我们就在徐州一地和仇敬忠对抗,我们的损失就会减少大半。”
    “可是少了徐州的粮食,朕还是担心军粮会不足啊!”
    刘思古微微笑道:“陛下,我们也不用提供八万飞熊军的粮食了,其实也差不多。”
    朱泚呆了一下,他拍拍脑门笑道:“我真是气糊涂了,就依军师之言,这一仗该怎么打?”
    刘思古沉吟一下道:“微臣建议以大将军王仲谋为主将,以豹韬军为主力,辅以三万散军为后备兵,今晚就连夜出发,兵贵神速,打仇敬忠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那为什么不让肖万鼎率虎贲卫前往?”
    刘思古苦笑一声道:“微臣实话实话,肖大将军实战经验不足,他不是仇敬忠的对手,还是不让他出战为好。”
    刘思古心中有数,虽然肖万鼎口口声声说,他运兵得当,挫败了仇敬忠攻打皇宫的企图,但刘思古知道他其实是上了仇敬忠的调虎离山之计,把他的十万大军骗去北面,仇敬忠才得以顺利离开洛阳。
    朱泚也是节度使出身,他知道刘思古说得没错,肖万鼎确实不是仇敬忠的对手。
    他随即下旨道:“传朕的旨意,速召王仲谋大将军来见朕!”
    有宦官跑去传旨去了,这时,刘丰匆匆赶来求见天子。
    “陛下,微臣有急事禀报!”
    刘丰取出一只信封,呈上道:“这是晋王郭宋给殿下的信,有人放在空白信封内给微臣,微臣打开,才发现是给陛下的信!”
    朱泚听说是郭宋的信,连忙接过信封,只见信封上写着:‘明玉堂主人致东阁先生!’
    一般人看不懂,但朱泚知道,明玉堂是郭宋的官房名称,而东阁就是现在自己所在的内书房,算是非正式的书信。
    朱泚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叠好的素笺,他展开信,上面只有几行字,‘余闻东阁先生欲征叛臣,此乃贵方内政,晋军不予干预,但请贵方约束军队,勿扰百姓,否则,五万东路晋军骑兵绝不会袖手旁观,以上!’
    落款是晋王郭宋,下面盖了私印。
    朱泚竟然没有发怒,他呆呆望着信,内心充满了恐惧,他读懂了信中未明之言,郭宋竟然部署了五万骑兵在一旁观战。
    “陛下,郭宋说什么?”刘思古在一旁小声问道。
    朱泚把信递给了他,刘思古匆匆看了一遍信,他也暗吃一惊,他忽然意识到郭宋有操控这场战争的意图,但他心念转得极快,不管郭宋是否操纵战争,这一战都不可避免,就算他们不打这一战,郭宋依旧会操控仇敬忠来削弱他们。
    刘思古瞥了一眼朱泚,见他目光中还有点迷茫,显然还没有看透这里面的门道,刘思古连忙道:“陛下,郭宋关注这场战争很正常,他要趁机收买人心,我们不要去管他就是了。”
    “可是.....他在哪里部署了五万骑兵?”朱泚还是不解,他们中间隔着曹州和汴州,难道郭宋要夺取曹州或者汴州吗?
    “陛下,晋军应该在兖州,兖州就和宋州接壤。”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王仲谋大将军来了。”
    ........
    朱泚的南征大军在第二天便出发了,年初征伐齐国时,他们还有一半的物资粮草没有使用,正好这次征讨仇敬忠用上了。
    粮食和物资囤放在陈留县,那里是著名的粮草物资中转地,囤放了数十万石粮食和大量物资,目前有八万散军在陈留县集结,就是为了护卫陈留县的粮草物资。
    这次征讨仇敬忠,朱泚出动了九万大军,包括五万豹韬军,一万虎贲卫骑兵和三万散军,由大将军王仲谋统率。
    王仲谋年约四十余岁,身材瘦高,脸庞削瘦,目光总是透出一股阴冷之意,他也是当年参加泾源兵变的大将之一,现在莫说仇敬忠这样跟随朱泚二十多年的老将,就连参加过泾源兵变的大将,也只剩下三人,除了王仲谋外,还有虎贲卫右将军韩旻、左将军张庭安。
    这次统率一万虎贲卫骑兵的大将,正是左将军张廷安。
    六万大军离开了洛阳,浩浩荡荡向陈留县开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粗糖推广

    天还没有亮,长安西市大门旁边的常平店前便排满了长队,常平店隶属于常平仓,一般都是在粮价暴涨时,它来出售平价粮食,平抑物价,是一种官方直营店。
    但在郭宋治下,它有着另外一种作用,以低价出售粗粮、粗布和粗盐,保障底层百姓的生存所需,所以长安人一般都叫它‘三粗店’,这种三粗店基本上各州各县都有,光长安就有十几家。
    但平时它的生意并不太好,现在细粮价和细布价并不高,大米每斗五十文,白面每斗三十五文,而粗面一般是指没有去壳磨制的小麦,每斗二十文,磨制小麦很麻烦,耗时耗力,还不如多花十五文钱买白面。
    粗布也不好卖,二十文一匹,细布也才五十文一匹,真正的底层百姓都是直接去买麻自己织布,自己织的布算下来还不到十文钱一匹。
    至于粗盐,虽然三十文一斗,但味道很淡,三斗粗盐才相当于一斗细盐,其实也合算不了多少,而且粗盐有一股怪味,很多人不喜欢。
    更重要是家里吃粗粮、粗盐,穿粗布衣服,会被邻里街坊笑话,只要家境不是太糟糕,都会要点面子,不去常平店排队。
    但这几天却比较特殊,每家常平店每天清晨都排满长队,原因是朝廷开始平价供应粗糖,粗糖就是大块红糖,但远没有后世红糖那样细腻,颗粒比较粗。
    自从天竺的熬糖术传入大唐后,至少在天宝年间,长安就开始出现用甘蔗压榨熬制的霜糖和赤糖了,但那是权贵们享用的奢侈品,普通百姓还是继续吃麦芽糖或者蜂蜜。
    安史之乱后,这种霜糖和赤糖一度在市场上消息,后来陆陆续续出现,但量都很少,直到去年,独孤家族和窦氏家族大量推出了用甜菜和蔗糖熬制的霜糖和赤糖,价格也大大降低,一斤赤糖只要一贯钱,而不像从前那样几十贯一斤,所以长安的中产阶层已经能接触到这种从前的奢侈品。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一千文一斤的东西,他们还是买不起,而这次官府售卖的粗糖只要百文钱一斤,这个消息顿时引爆了长安,十几家常平店前都排满了长队,尽管每人限购一斤,都每天都能卖出上万斤,这次投放的二十万斤粗糖也仅仅只能维持二十天。
    这种粗糖是甜菜糖,在北庭伊吾县压榨熬制,用骆驼从伊吾县运来五十万斤,同时还运来的一百万斤安西龟兹县棉花,现在安西的棉花,北庭的甜菜和小麦,高昌的葡萄酒已经成它们的几大特产,这些特产利用数万头骆驼运输到兰州,再转黄河水运到长安。
    辰时一刻,也就是早上七点半,西市常平店终于开门了,几名伙计将一袋袋昨晚称好的粗糖摆在柜台上,一名伙计大喊:“今天供应一千袋,大家不要急,都能买到!”
    在柜台前有三架铜秤,这主要是用来称钱,现在普通百姓一般用银钱或者铜钱,一枚银钱相当于一百文钱,金钱也有铸造,但都被收藏了,很少在市场上流通,主要是银钱比较多。
    目前银钱造假没有发现,但一吊钱做手脚却是司空见惯,一吊钱就是用绳子穿一百文钱,但很多普通百姓都会偷偷拿掉几枚,只有九十七八枚,占点小便宜。
    所以绝大部分商铺都购置了专门的铜秤,百文钱往秤上一放,少了几文,立刻就看出来了。
    至于小摊小贩,他们可是要一文一文数的,不需要什么铜秤。
    ‘当啷!’排在最前面的人将一吊钱放在铜秤上,天平翘动几下,恢复了平衡。
    伙计将一包糖递给他,“请拿好!下一位。”
    ........
    就在相距百步外的西市糖行,独孤家族的一品糖和窦氏家族的精糖两家店铺内也有蔗糖和甜菜糖售卖,但卖的是细糖和糖霜,细糖是反复提纯后的赤糖,入口即化,口感非常细腻,远远不能粗糖能比,当然价格也好看,每斤五百文,还有一种次细糖,稍微粗一点,每斤三百文。
    另外还有糖霜,也就是今天的白砂糖,糖浆经过碳化脱色而得,每斤一贯钱,现在的细糖和糖霜已经不是奢侈品,而是高档品,一般中产家庭能够承受。
    现在糖类食品在长安很多家庭都变成必需品,唐朝喝茶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煎茶,一种是煮茶,煎茶只喝茶水,但煮茶是要放各种调料,连茶叶一起吃下去,所以煮茶中往往会放一点糖,口感更好,一般是放蜂蜜,现在粗糖也不错。
    另外,《长安快报》曾经刊登过晋王家庭的饮食,上面说晋王喜欢煮奶酪茶,配方和制作步骤都刊登在报纸上,配方中就有放一块赤糖,报上还同时提到王妃要求孩子喝羊乳,煮沸后放一勺霜糖。
    晋王和晋王妃的饮食习惯引起了长安官员家庭以及中等以上平民人家的普遍效仿,很多人家买了霜糖,就是在煮羊乳后放上一勺,然后给孩子喝,口感就完全不同了,赤糖则是用来煮奶酪茶。
    郭宋带着几名随从来到糖行,今天他是来视察常平店卖粗糖的情况,顺便来西市里看一看。
    其实糖行主要卖的还是麦芽糖和蜂蜜,真正卖蔗糖和甜菜糖的只有一品糖和精糖两家店,这也和原料少有关系,丰州的甜菜要今年秋天才收获,岭南和巴蜀的甘蔗今年虽然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但传导到市场上还需要时间,至少要到年底了。
    或许是受常平店卖粗糖的影响,今天一品糖和精糖两家店铺生意都很好,门口排着长队,大多是下人或者管家模样的人来购买,十几名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郭宋走到一品糖大门前,却意外看见了独孤长秋,独孤长秋是独孤立秋的二弟,是家族中出了名的老好人,独孤幽兰从小也常常得到他的爱护,所以郭宋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
    这时,独孤长秋也一眼看见郭宋,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见礼。
    “我就随便看看,生意好像还不错?”郭宋微微笑道。
    “这边还一般,西安门外大街那边的生意才好,我们昨天都差点断货了。”
    独孤长秋见周围人多,便道:“殿下去店里喝杯茶,歇一歇吧!”
    郭宋也正好有些口渴,便点点头,跟随独孤长秋从小侧门进了店,两人来到后堂坐下,独孤长秋连忙吩咐掌柜上茶。
    “新家主定下来了吗?”郭宋关切地问道。
    独孤立秋已经下葬了,逝者长眠,但生者还要继续,独孤家族前段时间为新家主之事争论不休。
    其实主要就是在独孤大石和独孤明仁之间选择,独孤长秋虽然辈分最大,但他长期经商,家主轮不到他。
    独孤长秋点点头,“按照殿下的意思定下来了,由老三接任家主,明仁接下一任。”
    独孤大石接任家主,其实也是郭宋的意见,前两天,独孤家族特地来征求独孤幽兰的意见,实际上就是征求郭宋的意见。
    郭宋倾向于独孤大石出任家主,虽然应该是独孤立秋的嫡长子独孤明仁接任父亲的家主之职,但独孤明仁现在还只是太常少卿,资历不深,年纪也才四十余岁,再过十年,由他出任家主就合适了。
    而独孤大石曾出任千牛卫大将军,资历很深,他接任家主,能保证独孤家族在关陇世家中的领袖地位。
    “别的关陇世家是什么态度?”郭宋又含蓄问道,他其实是在问关陇世家领袖的问题。
    独孤长秋沉吟一下道:“可能过段时间,大家坐在一起商讨一下未来生意上的事情,窦仪提议,还是在我们独孤家的文堂内举行。”
    “我以为会在窦家举行!”
    独孤长秋摇摇头,“只要幽兰一天还在兴庆宫,关陇世家领袖的位子就轮不到窦家。”
    “下一步生意有什么打算?”郭宋笑着岔开了话题。
    “下一步主要是造船、纺织、制糖和海外贸易,现在河口港的船场已经能造三千石货船了,下面是造五千石海船,太原织坊已经有三千台织机,准备扩展到五千台,然后安西的棉花过来后,在长安准备先开一家小的织布坊,三百部织机吧!主要是眼前的棉花还是以填充棉服、棉被为主,织布要过两年去了。”
    “那制糖呢?”郭宋又笑问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难民潮起

    说到制糖,独孤长秋有点犹豫,他踌躇半晌道:“殿下,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但确实一直困惑着我们。”
    “你说吧!毕竟你是长辈,有什么不好说呢?”
    “好吧!那我就斗胆问一问了。”
    独孤长秋略一沉吟便问道:“是关于朝廷专卖的事情,我知道盐一直是朝廷控制的,后来酒也被朝廷控制了,其实我们很担心朝廷将来会不会控制糖?”
    郭宋想了想道;“这里面其实涉及面很广,朝廷控制的也不止是盐,也不仅仅是出于财税控制,比如采矿不允许民间采金、银、铜、硝四种矿,更不准私人冶炼,不准出口生铁等等,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再比如马匹有限制,住宅也有限制,坐船也有限制,这是出于等级考虑,一般而言也集中在衣食住行四个方面。
    衣着限制也是和等级有关,衣着颜色以前是限制的,现在除了男服的紫色和明黄色,其他颜色都不限制,但衣帽配饰是有限制的,这个我就不多讲了。
    而朝廷出于财税考虑的限制主要在食上,我考虑过,盐、糖、茶、酒这四大项将来可能会有限制,盐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酒主要是朝廷控制酒曲,茶是在制饼环节征一道税,将来糖可能会采用酒的方式,由朝廷控制粗糖,商人们买回去加工成细糖朝廷就不管了,应该是这样。”
    独孤长秋顿时急道:“那我们那么多甜菜农庄和甘蔗农庄怎么办?”
    郭宋摆摆手,“这个不影响,你们可以自己产自己用,但你们把粗糖运到长安后,需要向朝廷交一笔的商税,或者你们可以把粗糖卖给朝廷,在精炼环节,再从朝廷把粗糖买回来,中间的差价就是糖税。”
    独孤长秋心中着实有点郁闷,他原以为糖可能不会像盐那样由官府专卖,没想到朝廷还是不会放过糖。
    郭宋看出他的脸上的失望,便笑道:“其实是一回事,商税不可能一直免下去,你们把粗糖从岭南运来长安,需要交一笔商税,还有不小运输费用,但如果你们在岭南就把粗糖卖给朝廷,那就不存在商税了,也没有运输费用,你们再直接从长安官方仓库买入粗糖精炼,中间的差价实际上就相当于商税加运费。”
    郭宋又道:“你是商人,应该清楚获利主要在精炼环节,就像所有的酒都是从朝廷买入酒曲饼酿制,有的酒每斤只能卖十几文,但眉寿酒每斤却能卖五贯钱,同样的酒曲饼却能产生完全不一样的获利,难道制糖不也一样吗?”
    独孤长秋沉吟一下道:“殿下说得对,粗糖是百文一斤,但细糖的本钱我们控制到每斤一百五十文,我们卖五百文一斤,当然,这里还有店租、工钱等等,算下来我们的净利在三百文一斤,以后就算竞争激烈,细糖降到两百文一斤,我们还是一倍的获利。”
    郭宋笑道:“吃独食是不能长久的,有财大家发才是王道,朝廷需要财税,独孤家却吃相贪婪,一毛不拔,这可不是长久之道啊!”
    独孤长秋心中一惊,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自嘲道:“商人做久了,总是想着获利,却忘记了家族的长久,殿下教训得对,我记住了!”
    郭宋淡淡一笑,“谈不上教训,只是善意提醒罢了!”
    .......
    从西市回来,正好在官房门口遇到杜佑和潘辽,郭宋请他们到自己官房坐下,杜佑笑道:“殿下去视察售糖,感觉如何?”
    郭宋微微笑道:“这次只是投石问路,看看大家对糖的接受程度,看样子是很受欢迎,年底就能大规模上市了,以后糖和茶就能成为我们新的税源。”
    潘辽感慨道:“这些应该是我们考虑的事情,却让殿下在这里为税源殚精竭虑,让我们惭愧!”
    “这倒无妨,我也是从盐税上得到的启示,为什么盐能征税,一是因为大家都离不开,其次便是盐很便宜,有征税的余地,酒也是一样,但我并不主张鼓励饮酒,酿酒太消耗粮食,后来我就想到了茶和糖,这两个完全可以和盐一样,实行薄税广征,我们只要有充足的间接税赋,那么就可以降低直接税赋,免去劳役,降低田税和户税。”
    “殿下说得好!”
    杜佑赞叹道:“用征税来降税,这个思路确实高明,一定要让户部的官员们好好学一学是什么是治国之道。”
    “好了!好了!”
    郭宋摆摆手笑道:“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难民的消息!”
    潘辽道:“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仇敬忠率六万大军进入宋州,引发了宋州民众对战争的恐慌,各县都有大量民众逃亡,正如之前殿下的预料,北方的民众逃亡兖州,南方的百姓逃亡亳州,有数十万之众,局势很混乱。”
    ......
    郭宋眉头一皱,“局势混乱的消息确切吗?我早就命令李冰着手准备了。”
    “殿下,消息应该确切,现在混乱主要发生在宋州境内,我们建议立刻让军队进入宋州维持秩序,分发干粮,现在天气炎热,还要防止疫病爆发。”
    郭宋负手走了两步,对两人道:“军队入境维持秩序问题不大,关键是要有得力的文官进行管理,兖州那边王侑在,我不担心,但亳州那边没有合适的人,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那边。”
    潘辽想了想道:“微臣推荐扬州刺史王珪年去亳州安置灾民,此人能力极强,短短一年时间就让扬州恢复了元气,微臣倒不是说把调去亳州,而是借用他的能力安置灾民。”
    郭宋又望向杜佑,杜佑是吏部尚书,他对官员的考评最有发言权,杜佑点点头,“微臣同意潘相国的评价,王珪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光是他能力出众,而且他很有谋略,朱泚丧心病狂压榨扬州商人,但至少一半的扬州商人被他用各种手段保全下来,扬州商人对他充满了感激,一旦恢复秩序,在他的召唤下,大量商人都纷纷返回扬州,扬州的元气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郭宋欣然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想必是有点真本事,可以用他,我会用晋王手令调他去亳州住持难民安置!”
    ..........
    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战争的气氛已经笼罩在宋州上空,宋州百姓恐慌万分,纷纷离家逃亡,由于朱泚军是从西北杀来,而仇敬忠的军队从东南过来,所以民众逃亡路线基本上是东北和西南。
    东北是兖州,那是晋军控制的地盘,对宋州百姓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以前大家舍不得放弃土地和家园,现在迫不得已放弃,众人都纷纷逃往兖州。
    在通往兖州的一条官道上,扶老携幼的人群足有二十余里长,一辆辆大车上装满了各种家当,男人在前面赶车,妻子抱着年幼的孩子坐在丈夫身旁,在他们身后是破旧的家具,锅碗瓢盆,破烂的被褥堆在角落,上面两着几个孩子,旁边还挤着两只羊,一个老人紧紧趴在家具中间一口破旧的大箱子上,看得出,箱子里装着他们微薄的财产。
    还有男子挑着两个大箩筐,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更多是百姓是不幸,步履艰难,在官道上蹒跚而行。
    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百姓们纷纷向边上让路,骑兵大喊道:“各位乡亲,前面十里外有水有馒头,分文不收,大家坚持一下,去前面休息!”
    听说前面有不要钱的食物,难民们精神大振,纷纷加快了速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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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