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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十章 兵临江南(下)

    在一座小亭子内,韩皋置酒欢迎李冰到来,他对李冰道:“两浙道各州一共能集聚两万军队,都是民团士兵,训练不足,守城勉强还可以,但野外作战就不行了,目前这两万士兵主要部署在休宁县、信安县、乌程县和江宁县,但我们真正担心的是乌程县和江宁县,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对方应该是准备进攻这两个点。”

    “掌握了什么情报?”李冰问道。

    “刘士宁刚刚在宣州部署了两万军队。”

    韩皋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放在桌上摊开,“将军一看便知道!”

    李冰上前细看,韩皋指着地图道:“宣州实际上就和江南腹地接壤了,宣州边境距离江宁县和太湖都不到百里,大军可以直接杀入江南腹地,可以迅速得到补给,基本上不用考虑准备后勤粮草,而南面两条线都要走几百里山路,后勤补给相当不便,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断言,刘士宁一定走北面两条线。”

    李冰沉思一下问道:“润州有刘士宁的情报探子吗?”

    “肯定有,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但刘士宁谋夺江南已经多年,怎么可能不安排情报探子?”

    李冰点点头,“这么说,我们到来他也很快会知道。”

    “或许吧!”

    韩皋有些不解,“将军是什么意思呢?”

    李冰淡淡道:“我在考虑,他会不会趁我们立足未稳的机会,打我们一个措不及防?”

    韩皋一惊,“这.....这不太可能吧!”

    李冰笑了笑道:“这在军事上很正常,要是我,我就会这么干!”

    “那将军怎么打算?”

    “让我稍稍考虑一下。”

    这时,一名亲兵上前禀报道:“李将军,刘东主有急事求见!”

    “请他过来!”

    很快,领队刘武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两份鸽信,他上前行礼道:“李将军,我刚刚收到两份快信,一份是晋王殿下给将军的。”

    李冰听说有晋王给自己的信,连忙问道:“信在哪里?”

    刘武把一份鸽信递给他,李冰连忙展开细看。

    刘武又对韩皋道:“韩刺史,晋王殿下要求我们的船只去江夏运送战马,我可能需要简单改造一下船只,能否提供协助?”

    韩皋捋须道:“这个要求不高,润州有造船工场,我派人去安排。”

    这时,李冰对韩皋道:“韩刺史,我可能要立刻接手润州水军,水军随后要执行任务,护送船队去江夏。”

    韩皋点点头,“这件事我父亲已经给我说过了,只要将军有虎符,我可以立刻组织交接。”

    李冰大喜,又连忙道:“另外还有一事,也要请刺史帮忙。”

    “将军请说!”

    李冰指了指刘武道:“按照原计划,我们有三千军队要随刘东主的船队去明州,在明州建立一座补给军营,现在情况有变,刘东主要率船队去江夏运送战马,那我们的帐篷等物资只能走内河,看看韩刺史能否安排一下内河船队,替我们运输物资。”

    韩皋想了想便道:“李将军带来的军队都是英勇善战的精锐,应该留下对付敌人,去明州建立大营这种事情就由我们来做,其实营帐越州就有,明州仓库内有五万石粮食,这件事我来安排吧!李将军就全力负责应对刘士宁的偷袭。”

    李冰起身感谢道:“多谢韩刺史相助!”

    韩皋点点头,“如果将军没有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去水军大营!”

    ..........

    润州水军主将依然是罗紫玉,二十年前,郭宋从扬州押送盐税返回长安,就是罗紫玉率军护送,那时罗紫玉三十余岁,一晃他现在已经五十余岁,官职还只是正五品都尉。

    润州水军原本只是一支地方民团军,经过十年的发展,战船增加到三百艘,兵力达六千人,但地位也不高,还是润州地方军,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南唐朝廷不重视水军。

    罗紫玉对郭宋十分崇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旧,更重要是几年前朱泚大举进攻江南,郭宋派人秘密送来二十余颗铁火雷,立下奇功,炸毁数艘运兵船,使朱泚不敢轻易渡江,郭宋随后在孟津关发动攻势,逼迫朱泚最后不得不撤军回洛阳。

    现在军营还有十几颗铁火雷,由一百名火器营士兵负责看管,看守异常严密,出现任何想抢夺铁火雷的苗头,他们就会立刻毁掉铁火雷。

    好在这些年大家都相安无事,韩滉也从没有掌握铁火雷的想法。

    水军大营门口,罗紫玉率领十几名校尉和郎将等候李冰的到来,李冰的威名他们当然知道,和姚锦一起号称晋王的左膀右臂。

    罗紫玉上前一步躬身施礼,“欢迎李将军光临润州水军!”

    现在润州水军和晋军还是友军,两军尚未合并,罗紫玉虽然军阶较低,也没有行上下级跪礼。

    李冰抱拳回一礼笑道:“晋王一直念念不忘罗将军,说罗将军是他在扬州时的故人,很希望能再见到罗将军!”

    罗紫玉心中感动,“没想到晋王殿下还记得我这个微末老将。”

    “罗将军太谦虚了,晋王极为重视水军,以后你们就不会是微末之军了。”

    这时,韩皋笑道:“我们进军营说话吧!”

    众人簇拥着李冰进了军营,水军大营和其他军营不一样,一半在陆地,一半在水中,而且水上占地面积极大,四周围有营栅,还有一扇水门,供船只进出。

    水军营地正好位于一座水湾内,水面面积达数千亩,可容战船数千艘,但现在只有三百二十艘,千石以上战船八十艘,如果只论战船而言,在整个大唐仅次于岭南水军的泉州水军,在长江上首屈一指,刘辟的水军也只有它的一半规模。

    朱泚和李纳虽然都有庞大的船队,但只要以货船为主,战船不多,比不上润州水军。

    中军大帐内,举行了简单的军权移交仪式,军权移交不是罗紫玉交出军权,而是润州刺史韩皋交出军权,水军是地方军,它的性质是地方团练军,韩皋作为润州刺史,正式将这支水军交给朝廷,成为朝廷的直属军队。

    李冰宣读了太后懿旨,将润州水军更名为大唐第一水军,由监国摄政王直接统领,李冰随即又宣读摄政王郭宋的军令,封罗紫玉为第一水军都督,加封云麾将军,赐江宁县伯,水军其他将领皆官升一级,士兵则享受一级士兵待遇。

    罗紫玉按耐不住不住心中的激动,率领将领单膝跪下接令,“臣罗紫玉感谢太后圣恩,感谢摄政王殿下厚爱,微臣将坚决服从摄政王殿下的一切军令!”

    消息传出,顿时满营欢腾,晋军的一等士兵待遇最高,平时每月俸禄为三两银子,进入战时则翻倍,虽然每月只领一两银子,但其他银子都是以土地的方式储存起来,十年后增加五成给予土地,并两代免除税赋。

    这个条件非常诱惑,比如江南地区,每亩上田的价格是五贯钱,十年后士兵退伍将有两百四十两银子土地存储,可以兑换五十亩上田,再加五成,也就是最后能拿到七十五亩上田,这七十五亩上田不仅士兵自己终身免税赋,他儿子也能免除税赋,这个待遇当然深受士兵们欢迎。

    这只是军俸,另外立下军功还有额外赏赐,实际上每个士兵退伍时都能拿到百亩以上的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士兵的私产,如果遇到分封永业田,这些土地不会影响士兵参与永业田的分配。

    就在军营士兵欢腾之时,在中军大营内,李冰开始部署水军的第一次行动,护送大船前往江夏运送战马。

第一千一十一章 心有不甘

    润州丹徒县是一座大县,这里航运发达,仓库众多,各种大大小小的商铺在县城内星罗棋布,大多批发经营江南各地物产。

    在县城西城门附近有一家经营宣纸的店铺,宣纸刚刚发明了几十年,宣纸质地绵韧、光洁如玉、不蛀不腐、墨韵万变之特色,享有‘千年寿纸’的美誉。

    虽然发明了数十年,但上等宣纸的产量并不高,主要供朝廷用来书写诏书,而这家经营宣纸的店铺则主要经营中下等纸张,店铺的名称也取得简单,叫做宣城纸铺,除了宣纸外,还经营笔和墨。

    中午时分,一名伙计小跑回到店铺,进门便嚷道:“掌柜,出大事了!”

    这家铺子正是刘士宁设在润州的情报点,刘洽执政时,并没有在各地设立情报点,在刘士宁的不断要求下,刘洽才开始在长安、洛阳、成都三地设立情报点,后来又渐渐扩展到合肥、扬州、丹徒、吴县、浔阳、江夏等地设立情报点。

    这家纸铺已经设了五年,收集到大量情报提供给刘士宁,立下不少功绩,由于它比较隐蔽,润州官府的纸张还是由它来提供,润州官府从未发现它竟然是刘士宁的情报点。

    掌柜姓钱,伙计的叫嚷让他狠狠瞪了一眼,“在胡说八道什么?”

    “掌柜,真的是大事!”伙计看了看两边,欲言又止。

    钱掌柜起身使了个眼色,伙计连忙跟着他向内院走去,走到院子里,钱掌柜道:“说吧!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伙计连忙道:“长江码头上来了很多军队,足有数万人,听说是晋军前来支援两浙道。”

    “胡说!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军队?”

    “是真的,来的都是刘家的大海船,听说是从东面过来的。”

    钱掌柜愣住了,东面就是海上,从海上过来的吗?

    半晌,他又道:“你确实是几万援军?”

    “我确实打听到了,掌柜不信,可以问问官衙内的内应。”

    事关重大,钱掌柜还真不敢相信,他立刻找了一个送纸结帐的借口去了州衙,他们在州衙内用重金收买了一名掌管刑狱的法曹参军事,不多时,法曹参军马应良来到州衙对面的酒楼,在二楼靠窗处找到钱掌柜,他在小桌对面坐下。

    钱掌柜给他斟了一杯酒,低声问道:“听说今天发生了大事?”

    马应良点点头,“三万晋军今天上午抵达了润州码头,由大将李冰统率。”

    钱掌柜倒吸一口冷气,情报竟然是真的,他又问道:“援军是从哪里过来的?”

    “听说是海路过来的,具体来处我也不清楚,但我推断只能是河北。”

    “河口港?”钱掌柜脱口而出。

    “很有可能,听说刘家在那边停泊了几百艘大船,今天正好就是刘家的船只运来援军。”

    钱掌柜没有心思再坐下去了,他结了帐,匆匆赶回纸铺,大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起,在天空盘旋一圈,向宣城县方向飞去。

    .........

    此时,江南东道新节度使刘士宁就在宣城备战,他原本是在替父亲守灵,但他得到了长安发来的情报,韩滉进京了,刘士宁立刻意识到,韩滉很可能是进京求援去了。

    刘士宁顾不得有重孝在身,立刻调动两万大军集聚宣城,准备从宣州进攻江南腹地,但刘士宁并没有立刻动手,一方面他在等父亲下葬,按照风俗,必须请高僧诵经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下葬,另一方面他在也等江夏的消息。

    那是他最晚的出兵时间,只要晋军在江夏登船,不管父亲有没有下葬,他都要率军出击了,以闪电战占领润州、常州和苏州,迫使援军无法停靠码头,而不得不返回。

    刘士宁年约四十岁,正当盛年,也是他野心最炽热之时,阉党的**统治使他看到了机会,如果能统一长江以南,他就成为能和郭宋、朱泚对抗的第三势力。

    刘士宁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两浙道,两浙道地域广阔,北至长江,南到福州、建州,这里人口众多,土地富庶,是争夺天下极好的后勤腹地。

    事实上,当晋军夺取襄樊时,刘士宁便意识到,自己的时机已经不多了,而恰好在这时,一直反对他谋夺江南的父亲病逝,没有了父亲的阻挡,刘士宁野心迸发,出兵已经箭在弦上。

    房间里,刘士宁正和幕僚范弘商议出兵细节,虽然范弘劝他先攻下湖州和常州,夺取最大的粮仓,但刘士宁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夺取润州。

    “两浙道的军队都是民团,装备差,训练落后,我可一战击溃,但他们水军却颇为犀利,所以我想考虑用闪电战,先进攻水军大营,夺取他们的战船,然后再回头收拾其他军队。”

    “只怕主公一出兵,就会被对方发现。”

    刘士宁微微笑道:“这一点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一不走官道,二不白天行军,利用夜色掩护行军,昼伏夜行,他们发现不了,再利用晚上突袭水军大营,三百艘战船就落入我的手中了。”

    “主公的方案其实也不错,只是稍稍有点冒险。”

    刘士宁哈哈一笑,“我不怕冒险,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这时,有侍卫在门外道:“启禀主公,润州紧急鸽信!”

    “呈进来!”

    侍卫快步走进来,呈上一支红色信筒,刘士宁一愣,竟然是十万火急的情报,出了什么事?

    他心中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急忙打开信筒,慢慢展开叠好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三万晋军已从海路抵达润州,主将为李冰!”

    刘士宁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半晌,他‘啊!’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脚把桌子踢翻。

    吓得幕僚范弘连忙后退,急问道:“主公,出了什么事?”

    刘士宁颓然坐下,仰头长叹道:“我判断失误,悔之晚矣!”

    范弘从地上捡起纸条细看,他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三万援军已经到润州,他看到海路,顿时明白了,一定是从河北出发,乘海船南下,才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抵达润州。

    他们之前都以为援军会从江夏过来,郭宋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居然走海路过来,他们确实判断失误了。

    这时,刘士宁忽然咬牙道:“他们刚乘海船来到润州,一定还在休养,来不及部署,我们还有机会。”

    范弘无语了,这简直就是冒险,但他也理解刘士宁的心情,心心念念准备了五年,却被晋军抢先一步,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还是太冒险了,请主公务必慎重考虑!”

    刘士宁冷冷哼了一声,“我就是因为太谨慎才失去了先机!”

    .........

    宣州在江南地区是一座大州,主要是面积大,山地多,它在东面和润州、常州、湖州接壤,刘士宁目标非常明确,派一万大军直扑常州晋陵县。

    刘士宁对江南各城都很了解,晋陵县城墙高大宽厚,易守难攻,城内粮食储备有二十万石,是一座可以长期坚守的城池。

    而且晋陵县正好扼守住南下必经之路,一旦把晋军牵制在晋陵县,自己的大军就能占领苏州、湖州、杭州、越州等大片地区。

    尽管晋军占了先机,先到润州,但他们需要时间休养调理,这就使自己有了后发优势。

    与此同时,刘士宁以天热肉身易腐为理由,将父亲的停柩时间由四十九天改为二十一天,要求父亲灵柩在两天内下葬。

    ........

    在太湖以西的山区,一支万人的军队在大将李清阳的统领下,正疾速杀向常州。

第一千一十二章 晋陵阻击

    十名骑兵在山林中疾奔,这是李冰派出的一支斥候,尽管他们的战马还没有运到,但水军大营内还是有一百多匹战马,李冰利用这些战马组建了斥候营,派出十队斥候赶赴宣州各条官道巡查,监视敌军的行动。

    “那边是一条废弃的官路,除了本土人,一般人都不知道!”

    一名充当向导的本地士兵指着远处一条荒芜的道路,上面铺满了落叶和树枝。

    这支骑兵斥候的旅帅叫做吴甘,河东人,这次出征江南,李冰从斥候营调了五百精锐士兵,吴甘就是一名精锐斥候旅帅。

    他和另外一支斥候队负责常州一线,此时他们在张公山附近巡哨,从宣州过来的官道就从张公山和国山之间穿过,直达太湖西岸的义兴县。

    吴甘真要带领士兵们前往废弃官道,忽然,远处一阵惊鸟从山林中飞起,吴甘一怔,立刻喝令道:“速速后撤!”

    众人调转马头撤退,他们一路过来都没有惊动飞鸟,但远处数里外的大片宿鸟雀被惊飞了,说明来的是大队人马。

    十名骑兵迅速后撤,他们撤到高处,借助浓密树林的遮蔽,他们能清楚看见数百步外废弃官道上的情形。

    大约一刻钟后。一直浩浩荡荡的军队出现在废弃官道上,军队都是步兵,身穿皮甲,扛着长矛,腰挎战刀,后背宿营毯子和干粮袋,急匆匆在废弃官道上行走。

    吴甘默默清点敌军人数,敌军大队足足走了一刻钟,他也估算出来了,大约在一万人左右。

    他们立刻写了一封鹰信,记录下地点和时间,将信筒绑在鹰腿上,信鹰振翅飞起,在天空盘旋两圈,向东北方向飞去。

    .........

    李冰此时率一万军队就驻扎在晋陵县,他兵分三路,一路由大将王宁率领,驻军江宁,一路由大将卢洪泰率领,大军前往苏州,这样部署也是为了应对刘士宁的三路出兵。

    傍晚时分,李冰站在城头上眺望远方,他很喜欢晋陵县这座大城,城池重新建造也就十年左右,城池高大坚固,面积广阔,城内居民也不算太多,更重要是,晋陵县以东的大片肥沃土地都是官田,可以将它转为军田,便于军队屯田。

    李冰开始考虑把晋陵县作为军衙所在地,而之前晋王是考虑把军衙放在江宁县,当然,江南驻军的官衙放在哪里不是李冰能决定的,而是由晋王殿下决定,李冰需要写一封信说服晋王殿下。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长鸣,李冰抬头,只见一只鹰在空中盘旋。

    “将军,是信鹰!”旁边的士兵一眼认出了这只鹰。

    信鹰又一声鸣叫,向西北角的鹰塔飞去,李冰立刻意识到,一定是有情况了。

    不多时,鹰奴飞奔而来,手中拿着一管红色的鹰信筒。

    李冰接过信筒展开看了片刻,他立刻道:“回大营!”

    他又对亲兵道:“去请周刺史和李司马来大营,就说有急事商议!”

    李冰下了城,向城外军营走去,晋陵县城外有一座军营,是砖木结构,最多可以驻扎三万人,目前李冰率领的一万军队,便驻扎在军营内。

    虽然军营内也有主帅房,但它的面积狭窄了一点,没法安放沙盘,

    李冰便在空地上扎下一座大帐,宽一丈,长两丈的沙盘就放在大帐中央。

    他刚来到大帐,刺史周擎和司马李延俊便匆匆赶来。

    “将军,出了什么事?”刺史周擎问道。

    “刚刚接到斥候情报,发现了一支万人军队已杀入常州!”

    周擎大吃一惊,“这么快就来了?”

    李冰点点头,“估计刘士宁想攻下晋陵县,切断我们南下之路。”

    他把鹰信递给司马李延俊,“李司马,你熟悉地形,你来确认一下敌军位子。”

    李延俊是本地人,对常州各地极为熟悉,他接过鹰信细看了一遍,又走到沙盘前,端详片刻,用木杆指着太湖西面的两座大山道:“南面是张公山,北面是国山,张公故道就位于张公山脚下,而现在的官道则在国山脚下。”

    李冰上前细看,发现敌军位子位于张公故道中部,距离晋陵县一百五十里左右,按照信鹰的速度,也就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他又问李延俊道:“天黑前能走出张公山吗?”

    李延俊点点头,“可以走出,如果加快速度,他们晚上就能抵达义兴县。”

    “他们不可能去义兴县,他们不会打草惊蛇,进入常州后,一定是昼伏夜行。”

    这时,旁边此时周擎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对付这支军队?”

    李冰淡淡一笑,“敌明我暗,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既然他们想偷袭晋陵,那我一定会成全他们!”

    ..........

    李清阳是最早投靠刘士宁的一批大将,在刘士宁掌权后,李清阳迅速得到重用,成为刘士宁帐下四虎将之一。

    李清阳年约五十余岁,也算是刘洽帐下老将,他跟随刘洽多年,在中原南征北战,最后落脚长江南岸,如果刘士宁没有野心,李清阳再过几年就该退官养老了。

    但刘士宁的野心却又把他推到战场第一线,之所以选中他,也是因为李清阳擅长守城防御,他曾在亳州守谯县三个月,李希烈始终攻不下来,伤亡惨重,不得不饮恨退兵。

    刘士宁也承诺李清阳,只要他拿下晋陵城,并守住它半年,将升为他大将军,奖赏白银五万两,升他长子李淦为宣州太守,次子也将升为中郎将。

    这个条件可谓名利双收,让李清阳怦然动心,加上他很了解晋陵城,城墙高大宽厚,易守难攻,城中积粮颇多,只要偷袭得手,守半年问题应该不大。

    李清阳只犹豫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了刘士宁的条件。

    李清阳心里有数,他首先必须保证偷袭得手,这是前提,只有拿下晋陵县,他才有防守的可能。

    而且他们没有携带攻城武器,只能夜晚偷袭县城,所以一路上李清阳格外消息,避开了官道,也避开了城镇和村庄,尽量在荒野野岭中行军,白天士兵们休息睡觉,夜晚行军,倒也行军顺利,没有被沿途的百姓发现。

    第二天晚上,一万军队在晋陵县以西四十里外疾行军,士兵们浩浩荡荡,一路小跑,队伍延绵六七里,他们打着两浙道的旗帜,乔装成两浙道的士兵,夜晚也没有人能认出他们,事实上,官道上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行人。

    一万军队在官道上疾速行军,李清阳心中也十分激动,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能够轻易夺取晋陵城。

    “将军,晋陵县是上县,夜晚会不会有守军?”一名将领低声问道。

    “放心吧!不会有守军。”

    李清阳见好几名将领都在望着自己,又捋须解释道:“郭宋军队应该还在润州,两浙道的民团军不会部署在晋陵县这种腹地,守军应该是在义兴县,但咱们已经避开了,晋陵县白天是有数十名老兵守城门,但晚上一般只有一到两名士兵,主公早就派人调查过,应该没有错,我们可以直接利用绳梯上城。”

    众将一起鼓掌,纷纷赞许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

    话音刚落,只见北面树林内射出了一支火箭,颜色赤亮,在空中‘啪!’地炸开了,清脆响声数里可闻。

    众人愕然,李清阳这才发现两边都是树林,是埋伏的最佳地点,他顿时大喊一声,“不好!有埋伏。”

    但已经晚了,两边树林内万箭齐发,官道上的宣州士兵措不及,纷纷中箭,上千人中箭倒地,队伍顿时一阵大乱。

    紧接着第二轮万支箭射出,很多士兵的盾牌被行李和干粮袋压住,一时取不下来,吓得他们纷纷卧倒,但还是有上千人被射倒。

    李清阳的战马被十几支箭射中,轰然倒下,亲兵们连忙扶起李清阳,狼狈不堪向后面逃去。

    “呜——”

    号角声吹响,一万晋军从树林两边杀出,俨如奔腾的大潮,气势凶猛地杀进了敌军队伍中,将敌军拦腰截断,宣州军士兵惊惶失措,四散奔逃。

第一千一十三章 王侑献谋

    天终于亮了,战斗也早在两更时结束,一万宣州军被斩杀近两千人,逃走了一千余人,近七千人成了战俘,而晋军也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伤亡,拿下了进入江南后的首场胜利。

    宣州军主将李清阳企图装扮成小兵逃跑,却被士兵揭发,晋军将他从战俘队伍中抓了出来。

    除了李清阳,还有六名将领也一并成为战俘。

    战俘们都放下武器,脱去盔甲,被晋军押进了大营,还有三千晋军在常州各地搜捕逃脱的士兵,就算义兴县的五千两浙道民团军也闻讯出动,在前往宣州的各个路口设卡,抓捕逃亡士兵。

    到次日下午,逃亡的一千多人便有七百余人被抓捕,押回了战俘营。

    这一战也使两浙道各州的刺史们心悦诚服,他们纷纷表态,坚决拥戴朝廷军队进驻江南。

    事实上,这也只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台阶下而已,晋军长驻江南已成为事实,由不得他们反对还是赞成。

    两天后,正在给父亲下葬的刘士宁,从几名逃回来的士兵口中得知了一万军队中敌军埋伏,全军覆灭的消息,他震惊了足足一刻钟,才开始跪伏父亲的灵柩上放声痛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哀痛父亲的下葬,而知情人却知道刘士宁是在痛哭他的东征计划彻底破灭。

    今天埋葬的不仅仅是他父亲的灵柩,还有的野心和梦想也一并被无情地埋葬了。

    晋陵县,王侑刚刚从荆州乘船抵达了常州,王侑被正式任命为江南都督府长史,成为李冰的军务总管兼军师。

    他带来了郭宋的一份鹰信,郭宋在信中要求李冰不要急于进攻刘士宁,要先巩固对两浙道的军事控制。

    大帐内,王侑指着两浙道最南面问道:“福州、建州、泉州、汀州以及漳州,它们也应该属于两浙道,但它们似乎脱离了两浙道的管辖?”

    李冰点点头,“我从长安出发前听殿下专门谈及福、建、泉等五州,它们只是名义上属于两浙道,实际上这五州是被泉州水军都督姚广平控制,姚广平是文官,他同时也是泉州刺史,泉州水军都督李绛病逝后,姚广平便接管了水军,然后兼任泉州水军都督,南唐朝廷也同意了他兼任。

    这两年他将水军扩军为两万人,其实水军只有八千人,另外一万两千人由四个儿子统领,进驻福州、建州、汀州和漳州。

    目前福州和建州的刺史都是他女婿,另外两个州的刺史是他门生,所以福州、建州、泉州、汀州、漳州等五州实际上是一个小藩镇。”

    王侑点点头,“那暂时把这五州放一边,我们以后再说,现在谈一谈如何控制两浙各州,我考虑再三,我觉得关键就在于解散两浙道原本的民团军。”

    “长史说得不错,晋王殿下也是这样认为,但具体该怎么做,晋王殿下让我和长史商量。”

    王侑笑道:“我倒有一个方案,将军看行不行?”

    “长史请说!”

    王侑不慌不忙道:“如果直接解散的话太敏感了,会激起各州不满,毕竟民团士兵都是各州自己的士兵,我的想法是兼并,借口要和刘士宁大战,需要统一训练,统一部署为理由,从韩皋手上把民团军的控制权要过来。

    然后进行训练整编,将两万民团军和我们的三万军队全部打散混编,重新组建成江南军队,由我们的人担任主将和中层将领,我想,民团军待遇并不好,一旦转为正式士兵,享受一级士兵待遇,大部分士兵一定会欢迎,如果有不愿意成为正式士兵,也可以退伍回家。这样一来,民团军就不存在了,而我们手中有了五万正式士兵。”

    李冰顿时竖起大拇指,“长史果然高明!”

    王侑又笑道:“其实我也能猜到晋王殿下把韩滉留在长安养老的用意,只是韩氏父子接受我们控制江南,其余各州就失去了主心骨,成为一盘散沙,最后不得不承认我们对民团军的吞并,而各州只管政务,彻底和军队无缘。”

    王侑见李冰目光中还有点犹豫,便压低声音道:“各州把民团指挥权给了韩氏父子,将军是从韩皋手中得到指挥权,如果各州不满,也是对韩氏父子不满,而不是针对将军,更不是针对晋王殿下。”

    李冰暗暗点头,难道晋王评价王侑是一支毒箭,阴狠毒辣,虽然当不了宰相,却是军师的料子。

    想到这,李冰微微笑道:“其实韩皋已经接受了,他把润州水军交给我,就意味着他们父子放弃了两浙道领导权,我倒是觉得两浙道没必要再搞什么观察使,让各州又有机会团结起来,这件事长史怎么看?”

    王侑呵呵一笑,“这就是晋王殿下的高明之处了,韩皋继续出任润州刺史兼任两浙道观察使,可以稳定各方面的情绪。

    但观察使其实并没有官员任免权和刑案裁决权,两浙道的御史巡查司、刑狱巡检司、盐铁署、钱粮转运署、市舶署、税署都是各自独立,直接听命于长安朝廷。

    这样一来,人财物三个大权都不在观察使手中,观察使就是个空架子,韩皋只能专心出任润州刺史,两浙道实际上已经没有重新团结的机会了。”

    李冰连连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数天后,李冰在晋陵县集结两万民团士兵,从韩皋手中接过了两万军队指挥权,他以统一整编训练、统一部署对抗刘士宁这个光冕堂皇的借口,将两万人彻底打散,进行重编训练。

    首先是把两万民团军和自己的军队混编在一起,不再像从前那样有苏州营、常州营、杭州营、越州营的区别了。

    而是重新成立了五十个营,每营一千人,由一名郎将统率,每个营的士兵都来自各地,有江南士兵、北方士兵,校尉以上的统领全部都由晋军将领出任。

    训练整编完成后,李冰宣布,目前已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士兵的待遇都一视同仁,统一按照晋军的标准来施行。

    虽然各州都已猜到了晋军吞并地方民团军的意图,但李冰整编士兵的理由充足,让人抓不到把柄。

    更重要是,韩皋已经率先放弃了润州水军,群龙无首,各州刺史便在这件事上纷纷保持沉默了,他们担心自己站出来承头,会被朝廷收拾,最后连刺史都做不了。

    韩皋虽然知道各州刺史对自己不满,但他也没有办法,这是父亲的决定,将江南彻底交给朝廷。

    当然,韩皋心里也明白,这是大势,是晋王郭宋铁一般的意志,没有人能改变,既然无法改变,那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对自己为来的仕途将大有益处。

    ........

    常州阻击结束后的第七天,两百艘大海船满载三万士兵抵达明州,明州已经搭建了临时军营,足以让三万士兵在明州好好休整,一同前来的还有李偲的长子李鸯,郭宋已承诺将李偲以王侯之礼安葬在先帝代宗的陵寝旁,同时封李鸯广州刺史。

    父亲后事得到了妥善安排,李鸯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当即跟随三万晋军一路南下。

    大军在明州休息了两日,体力渐渐恢复了,这天上午,李鸯来到主帅大帐,找到了康保。

    “康将军,有时间吗?”李鸯在帐门口问道。

    “哦!是李使君,请进来坐。”

    李鸯虽然是李偲之子,但他并不是皇族,他是李偲的义子,李偲膝下无子,便收了四个义子,他们都没有李氏皇族血统,名字都进不了宗庙,李鸯是渝州人,原本姓黄,十岁时被李鸯收为义子。

    李鸯走进大帐,见康保站在地图前沉思,他笑道:“康将军还有什么拿不定主意吗?”

    康保点点头,“现在岭南的局势不明,我考虑最好不要直接去广州,先找别的港口停泊下来。”

    李鸯笑了起来,“这件事康将军怎么不问我呢?”

第一千一十四章 注目东南

    康保歉然道:“我本来是想晚一点找李使君,既然李使君已经来了,那就请教李使君!”

    李鸯微微笑道:“广州州治是南海县,但海港在番禺县,两座县城紧靠在一起,相隔只有十几里,一条番禺水将两县连接起来,岭南经略府一共有三万军队,其中一万是地方民团,分布在各州,然后两万军队都驻扎在广州,主要分布在三个县,一个是自然是南海县,有兵力一万,由我兄弟李瑜统率,然后广州东北部的增城县有驻军五千,由大将罗怀清统领。

    还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广州最北面的怀集县,也是五千人,由大将军尉迟虎统领,这里面的刺头就是尉迟虎,他家三代镇守岭南,在岭南人脉很广,一直对我父亲不满,有传闻说,他和南唐的阉党有勾结,他手上有一份太后的任命书,任命他为岭南五府都督,据说有人看见过,但我们没有证据。”

    “你兄弟李瑜能听你的话吗?”康保又问道。

    “康将军有所不知道,李瑜是我亲兄弟,我们生父是渝州司马杨善福,率军平息南诏叛乱时阵亡,那时我才十岁,兄弟只有五岁,我母亲不久也悲痛成疾去世,现在的父亲就收养了我们,李瑜本来不是带兵之人,他喜欢音乐,父亲来长安述职之前,把一万军队临时交给他。”

    “那你还有两个兄弟呢?”

    李鸯摇摇头,“我们老二很多年前出使太原,返回时被朱泚抓住,后来被朱泚带去洛阳,到洛阳后朱泚待他还不错,想攻下南唐后立他为帝,可惜他缺乏自律,整天寻欢作乐,酒色过度而死。

    老四叫李鄜,从小到大都抱怨父亲偏心,但他自己却不争气,十几岁便整天和一帮纨绔子弟斗鸡走马,屡教不改,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无所事事,父亲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也不当他是儿子,连带着王府上上下下都瞧不起他,也不睬他,他现在在王府基本上没什么地位。”

    “那还有一个增城主将罗怀清呢?”

    “罗怀清是我父亲的心腹,对我父亲一向忠心耿耿,父亲把他放在增城,也是为了牵制尉迟虎。”

    康保点点头,目光又落在地图上,问道:“李使君认为我们船队怎么走?”

    李鸯想了想道:“如果慎重一点,船队可以在伶仃洋内找一处无人岛暂停,然后我派人去南海县打探消息,看情况而定。”

    康保认可了他的方案,便笑道:“我看弟兄们恢复得差不多了,补给的物资和清水也都上了船,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

    次日一早,士兵们再次上了大船,两百艘大船离开明州,浩浩荡荡向南方驶去。

    就在明州船队离开出发的同一时刻,郭宋的目光也同样投向了南方。

    摄政王官房内,宋添将一份文书呈给了郭宋,“殿下,这是刚刚从南唐左银台留档记录中找到的,他们怀疑成都宝芝堂医馆是泉州姚广平的情报点,但消息泄露,他们去抓人时,宝芝堂的人大部分都已经逃光,他们只抓到一人,此人供述,宝芝堂的人都逃到了长安。”

    郭宋看了留档记录,又吩咐侍卫,“速去把王越找来!”

    侍卫匆匆去了,郭宋又问道:“晋卫府在泉州可设立了情报点?”

    “几个月前已经去了,但一直没有消息,原因不明,卑职也颇为担心,几天前又调越州情报参军岳京带十几名手下前往福州设立情报点。”

    郭宋没有说话,负手在窗前沉思不语,之前两浙道南部福、建、泉等五州和岭南一样,都被郭宋暂时忽视,随着晋军开始控制两浙道,以及康保率军前往岭南,郭宋也开始关注福、建、泉等五州了。

    相对于朱泚、李纳、田悦等藩镇,姚广平确实很低调,从不称王,每年按时给南唐朝廷缴纳贡品,上交述职报告,任命官员也会向南唐吏部备案,做得甚至比刘洽、马燧等人都要好,以至于大家每每谈到藩镇割据时,都把他给忽略了。

    事实上,姚广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立王国,完全就是一个藩镇,现在郭宋很想了解他的情况,却只能从商人那里得到一些零散的消息。

    不多时,内卫统领王越匆匆赶来,单膝跪下行一礼,“卑职王越参见殿下!”

    郭宋回到座位,把宋添找到的留档递给王越,“你先看看再说!”

    宋添在一旁小声补充道:“是关于泉州在长安的情报点。”

    王越恍然,立刻打开留档细看,他眉头一皱道:“殿下,宝芝堂医馆,好像长安没有这个医馆。”

    郭宋摇摇头,“若是我,我也肯定不会再叫宝芝堂,但一般多多少少都会保留一点名字,宝字或者芝字,另外,所用的药以及医师应该都是泉州那边,这些都是线索,我给你五天时间,找到泉州在长安的情报点,然后,我需要从他们那里知道泉州的情况。”

    王越倍感压力,他没有说话,点点头,“卑职现在就开始调查!”

    郭宋又对宋添道:“我觉得应该还有一份详细的审讯记录,你再去查找,找到详细的审讯记录,或许还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卑职这就去查找!”

    宋添感觉头很大,他们是从几十万份左银台遗留的各种记录中发现这份留档记录,审讯记录很可能被他们忽略了,他们又得重新查找。

    ...........

    王越回到官署,立刻召集调查署的几名主管官员商议,内卫的总人数突破了一万人,分成三个署,内务署、调查署和紧急应对署,内务署是内卫的管理部门,负责各种后勤支援,钱财物资管理,有七名官员和一千余人,紧急应对署都是士兵,主要应对京兆府发生的各种紧急情况,分成四个营,共有八千四百人,而调查署只有三百人,但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随时能大量调用紧急应对署的士兵。

    调查署下面又分为三个分署,分别主管万年县、长安县以及京兆各县。

    议事堂内,三名分署主管和几名参军事听取了王越的情况介绍。

    王越看了一眼众人道:“晋王殿下只给我们五天的时间,虽然我可以再争取几天,但我还是希望五天内找到泉州在长安的情报点,大家的经验都很丰富,各抒己见吧!”

    第一分署的主官叫做李梦泽,他的军职已经到了虎贲郎将,属于中郎将中的最高一级,官阶也到了从四品壮武将军,当然,统领王越的军职已到车骑将军,官阶为从三品云麾将军。

    李梦泽举手道:“对方在成都开的是医馆,到长安不一定开医馆,但一定会是相关行业,我推断是医馆、药铺、药商这三者之一,可以在市署那边查到店铺记录,三年之内在长安新开的店铺都有嫌疑。”

    “不一定是新开的店铺!”

    说话之人是第二调查分署主管唐晟,他不慌不忙道:“很有可能姚广平在长安早就有了情报点,成都探子才会逃来长安,这里有落脚点。”

    李梦泽笑道:“唐将军说得很有道理,确实长安已情报点的可能,但宝芝堂十几名掌柜、医师、伙计逃到长安,肯定会扩大情报点,再开一家分店什么的,我们同样可以查三年内新开的分店,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时,第三调查分署主管周凌笑道:“不一定在长安,说不定在郊县,新丰县、咸阳县之类,长安夜不闭城门,对他们来说,在城外也是一样。”

    王越点点头,“大家说的很对,尤其查三年内新开的店铺,确实是一个突破口,我先分配一下任务,马上就行动!”

    ..........

第一千一十五章 蛛丝马迹

    市署原本属于户部司,在机构大调整后,现在属于太府寺,市署有点类似今天工商局的性质,负责登记商业,维护商业秩序,另外它还有一个特殊的职能,就是调节物价,郭宋规定的三粗限价就是由市署负责管理,粗布、粗麦和粗盐,按照官府规定的价格在特定的商铺内出售,给贫穷人家一条出路。

    下午,内卫参军吴长胜带着几名手下来到市署官衙,他们有右相潘辽的批复,前来查阅相关的商业登记记录。

    署丞和手下抱着厚厚十大本册子放在桌上,“京兆府的商铺都砸这里了,前五本是长安城的商铺,另外五本则是京兆各县的商铺,吴参军请慢慢看!”

    吴长胜眉头一皱,“没有分类吗?”

    “有分类,比如商铺、酒楼、客栈,这些大类都有区别。”

    “我想找更细一点的,比如卖药材的店铺,有明细分类吗?”

    署丞摇摇头,“店铺下面就没有再继续分了,但东市和西市下面会有行业,比如医药行,买药的基本都在一起,除了东市和西市,别的地方就没有区别了,在备注中会有经营说明,以及开业的时间。”

    “会不会有遗漏,市署没有登记的商业?”吴长胜问道。

    “当然会有遗漏,长安那么多小摊小贩我们就不会登基,但只要有店铺,我们就有登基,然后店铺关门歇业,也要来我们这里注销,不注销以后要补税,所以基本上都会来,注销的店铺就是用朱笔画横线划掉,你们慢慢看吧!”

    吴长胜将厚厚十大本登记簿和手下分了一下,几人开始坐在桌前细细翻阅起来........

    下午时分,郭宋在王越的陪同下,来到了西市,市场并没有受到西安门外大街的冲击,它是长安各类大宗商品的批发中心,生意异常火爆,大街上人流如织,各种满载货物的牛车、骡车络绎不绝。

    他们来到了药行,这是一条专门卖药材的街,有三十多家店铺,整个街道弥漫着浓烈的药材味。

    郭宋走了几家,便觉得没有了头绪,他回头笑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查?”

    王越挠挠头道:“我们认为,宝芝堂只要撤退到长安,在那段时间内,一定会开一家新店铺,我们就从医药相关的店铺查找入手,先缩小范围,然后再一家家细查,应该能查到。”

    “这个办法只能说还可以,但还是有漏洞,如果他们转行了呢?”

    王越苦笑一声,“如果转行了,那就真的难找了。”

    “其实也不难!”

    郭宋淡淡笑道:“掌柜和伙计虽然转行了,但医师可不会轻易转行,他们会加入其它医馆或者药铺,只要查三年前各医馆药铺新出现的医师,口音是泉州一带,差不多就**不离十了。”

    “卑职明白了!”

    .........

    次日一早,吴长胜疲惫不堪地将一份清单放在王越桌上,他们昨晚一夜未睡,终于查完了所有的登记簿,整理出一份详细的店铺名单。

    “有这么多?”

    王越拾起名单眉头皱成一团,至少有两三百家,“你们是怎么查的,可能有这么多吗?”

    吴长胜摇摇头,“三年前成立的药商、药铺、医馆,一家都没有,有五家是去年才建立的,所以卑职和手下索性把所有的药商、药铺和医馆都抄录下来,旁边是它们的成立时间。”

    “都在这里了吗?”王越问道。

    吴长胜点点头,“我们核对了两遍,没有遗漏,全部都在这里了。”

    王越估计还是晋王说得对,改行或者是加入原本的情报点,然后医师分到各个医馆、药铺,只有从人着手查了。”

    就在这时,宋添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进门便笑道:“王统领,运气不错,审讯记录找到了。”

    王越大喜,“这么快就找到了?”

    “一共有十几大箱,我们就在同一只箱子里寻找,果然发现了,只有它没有写标题,容易被忽略过去。”

    王越接过审讯记录细看,宝芝堂一共有二十一人,被抓住之人是一名外出行医回来的医师,宝芝堂的人都跑掉了,里面埋伏了左银台的密探,这名医师一回来就被抓住了。

    医师交代了很多东西,但大部分对长安无用,不过后面附有一份名单,逃掉二十人的名字都列出来了,有些明显是假名,但也有不少真名,尤其七名医师,应该都是真名。

    有了这两份名单,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王越随即将三个分署的主管找来,对他们道:“已经找到了七名医师的名字,你们找人去查所有药商、药铺和医馆的名单,今天天黑前必须全部搞到。”

    王越又把吴长胜抄录了一夜的名单递给他们,“这是所有药商、药铺和医馆的名单,按照自己的管辖范围去查,现在就出发!”

    .........

    搞名单是内卫最擅长的手段,不用到晚上,当天下午,两百七十多份名单便出现在内卫议事堂桌上,十几名官员开始逐一核对。

    王越在议事堂上来回踱步,心中颇为紧张,如果这一次还是找不到,他就真有点无计可施了。

    “找到一个!”一名官员喊道。

    王越大喜,连忙绕过去,这名官员又喊道:“这家药铺还有一个同名的!”

    一家药铺有一个同名或许是巧合,但有两个同名,那就不是巧合了。

    王越凑上前,这名官员将一家药铺的名单递给王越,“这两个人,我用红笔钩上了。”

    王越接过名单细看,一个叫孙良,一个叫王辅之,这两个名字和医师名单上的名字完全吻合。

    王越看了看药铺名字,宝济堂,居然带了一个‘宝’字,王越心中开始兴奋起来。

    他又看了看地址,位于新昌坊,着实让王越吓了一跳,军器监的弩坊就位于新昌坊内。

    ..........

    宝济堂在长安已经有五年了,在长安众多的药铺中,它只能排名中游,这也和他位置比较偏僻有关。

    新昌坊紧靠东城墙,坊内有一座青占地颇大的龙寺,目前军器监的弩坊就在青龙寺内。

    而宝济堂就在青龙寺正对面,占地约五亩,卖药和坐堂都有,东主姓林,漳州人,自称世代行医,在漳州提到宝济堂,几乎人人皆知,宝济堂林家更是被百姓视为活菩萨。

    不过长安的宝济堂却和漳州宝济堂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借了这个名而已,而东主其实也并不信林,他也是冒充林家子弟。

    宝济堂的真实身份是泉州姚广平安插在长安的情报点,三年前成都宝芝堂被左银台发现后,宝芝堂的人得到内部消息,连夜逃来长安,姚广平随即发来命令,放弃成都情报点,集中力量收集长安情报。

    所以宝济堂又开了一家客栈,让宝芝堂的掌柜和伙计经营,至于七名医师,两人加入宝济堂,另外五人则进入各大医馆,最好能给官员看病,套取情报。

    宝济堂之所以开在新昌坊,主要还是为了搞到弩坊的重要技术图纸,五年来,他们渐渐收买了两名官员,搞到了一些技术图纸,包括船砲,就是发石机,能够击穿敌军战船船壁。

    这种船砲于三年前在泉州造出,姚广平用来对付海盗,结果大显神威,击穿了海盗三十多艘战船,一举荡平了活跃在澎湖列岛的三支海盗。

    但现在宝济堂更想要的是火器,尤其是铁火雷,可惜他们买通的两名官员对铁火雷一无所知,甚至铁火雷在哪里制造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宝济堂不再关注军事技术,他们接到主公的鸽信,晋军出现在两浙道,姚广平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搞到晋军的战略计划。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药铺事件

    次日上午,新昌坊内忽然来了大群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他们抬着一口棺材,呜呜咽咽地来到宝济堂大门前,伙计见势不妙,立刻跑去禀报。

    宝济的东主林耀祖以及一群医师都头大了,他们最怕这种医闹,医不好就把责任推给药铺,在药铺内撒泼哭闹,非要讹诈一笔钱财,否则就吃住在药铺内,连官府拿他们也没有办法。

    “快关大门!”东主林耀祖大喊道。

    但来不及了,对方已经有十几个年轻后生冲了进来,用木棍将大门死死顶住。

    “把所有人都找来!”无奈,林耀祖只能考虑最坏的结果了,他又派人赶去万年县衙报官。

    足足近百人抬着一口棺材闯进了大堂,对方光年轻后生就有四五十人,个个拿着木棍,跃跃欲试,就等一声令下就开始打砸。

    “你们要干什么?”林耀祖愤怒地大喊道。

    为首一个中年男子冷冷道:“你们医死了人,我也不跟你啰嗦,拿出一千贯钱,我们走人,否则,你们药铺就不要开了。”

    林耀祖忽然意识到,他们是遇到职业医闹了,棺材内的尸体和这群人根本没有关系,他们把尸体租来,然后来讹诈钱财,软办法就是天天在药铺里哭闹,让你开不成店,来硬的,就是直接砸了药铺。

    这些年轻后生估计都是他们雇来的地痞无赖,一般药铺还真惹不起他们,只得花钱消灾。

    林耀祖无奈,拱拱手道:“最多五十贯钱,再多一文都没有?”

    “你当我们是叫花子吗?”

    中年男子恼羞成怒,喝道:“动手!”

    四五十名后生一拥而上,开始在大堂内打砸,很多医师和伙计躲闪不及,也被木棍打得头破血流,林耀祖没想到对方上来便打砸,他急得直跺脚,大喊道:“快去催促官府!”

    ........

    就在大堂内乱成一团之时,两名黑衣人翻进了药铺的后院,他们便找到了目标,院子里养着一笼信鸽,两名黑衣人没有惊动鸽子,又悄悄离去了。

    这时,万年县尉带着大群衙役赶来了,县尉大喊道:“统统住手!”

    大堂上乱成一团,官府来人了,打斗终于停了下来。

    东主林耀祖认识县尉,连忙上前道:“王县尉,这些人进门就讹诈,讹诈不成就砸店铺,请县尉给小民做主!”

    为首中年人也上前道:“我兄弟只是小病,稍稍感恙,可吃他们的虎狼之药,当天晚上就死了,我不要他们一文钱,但要他们给个说法!”

    “胡说八道!”

    林耀祖大怒,“你们进门就要一千贯钱,怎么没有讹诈,况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棺材里的人是什么人?连讲道理都没有,动手就砸,毁了我这么多药材,你们必须赔偿!”

    “你才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问你要一千贯?分明是你态度恶劣,让伙计动手赶人,才打起来的,是你们先动手!”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参加打斗的人都去县衙做个笔录,然后该赔钱的赔钱,该道歉的道歉!”

    双方互相指认,二十几名后生先被带走,然后是七八名伙计和五名医师,他们也被指认动手打人,双方骂骂咧咧向县衙走去。

    此时,王越就在县衙内等着呢!他们发现两名医师基本上吃住在药铺里,很难在外面把他们单独带走,便想了这么办法,一场闹剧后,两名医师都被带到县衙做笔录,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打人,但被对方指认,他们也没有办法,一起被带到了县衙。

    “将军,两名医师都到了!”一名手下飞跑来道。

    其实王越的手下在后院发现信鸽后,王越基本上就能断定,这家宝济药铺就是泉州姚广平在长安的情报机构,自己其实只要抓捕林耀祖就行了。

    但考虑再三,王越还是认为要从下面人入手,这两个医师就是突破口,当然不会两个医师都审问,王越只选一人。

    王越最终选择了王辅之,王辅之长得瘦小,年纪也大,快六十岁了,一般这样的人比较胆小,容易突破。

    不多时,王辅之被带到内堂,他有点发懵,别人都是录笔录,为什么他被带到后堂来?

    “通报姓名,籍贯,做什么营生?”上面官员喝问道。

    “小民叫王辅之,漳州人,以行医为生,现在宝济药铺当坐堂医师。”

    “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上面又问道。

    “大概.....三年前。”

    “来长安之前还去过哪里?”

    王辅之连忙摇头,“哪里都没有去过,直接从漳州来长安。”

    审问他的官员冷笑一声,“成都的宝芝堂,你没有呆过吗?”

    “啊!”

    王辅之浑身一颤,眼中顿时露出了恐惧之色。

    .........

    林耀祖在县衙前焦虑地来回踱步,有伙计跑来告诉他,王辅之被对方告了,说他就是治死人的罪魁祸首,县令要求他拿一百贯钱作担保,才能放出王辅之。

    林耀祖差点气疯,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一群职业医闹,县衙还当真了。

    但他没有办法,他们是外乡人,何况他们还有不能暴露的身份,使林耀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怂了。

    这时,王辅之从县衙里出来了,神情沮丧,就像只斗败的公鸡,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消掉。

    王耀祖连忙迎上去,“怎么说?”

    王辅之哭丧着脸道:“东主,我们被人陷害了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耀祖见对方吞吞吐吐,不由着急道:“你快点说!”

    “东主,他们居然有我开的方子,模仿我的笔迹,非常像,下面也有我的印章,里面的药确实是虎狼之药。”

    林耀祖呆住了,对方果然是职业医闹啊!连假证据都准备好了。

    “你怎么回应?”

    “我肯定一口否认呗!那分明不是我的字迹,我当场写给县令看。”

    “那县令又怎么说?”

    “县令说因为涉及命案,所以他要慎重调查,我可以担保出去,但要求我不能离开京城,随时听召唤去县衙。”

    王辅之快哭出来了,“东主,我该怎么办?这么大岁数还遇到了命案官司,东主帮帮我吧!”

    林耀祖一阵心烦意乱,摆摆手道:“你不要担心,大不了就花钱吧!给他们一千贯,把这件事了结,你先跟我回去。”

    两人坐上牛车返回药铺,王辅之低头不语,事实上他把什么都交代了,他知道自己只有露了口风,肯定会被林耀祖杀人灭口,他心中着实害怕,又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王越匆匆来到摄政王官房,等了片刻,一名侍卫出来道:“殿下请王统领进去!”

    走进房间,王越单膝跪下行一礼,郭宋笑眯眯问道:“这才第四天,你们就查到眉目了?”

    王越把一份审讯记录递上去,“这是一份完整的审讯记录,我们不仅找到了宝芝堂的人,也找到了他们的情报点。”

    “怎么找到的,说说看?”郭宋饶有兴致地问道。

    王越便把他们找到医师和上门闹事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郭宋顿时赞许道:“这个办法不错,不露痕迹便挖出了毒瘤,回头要好好嘉奖!”

    “谢殿下夸赞!”

    郭宋又仔细看了审讯记录,这当然是整理好的,条理清晰,没有涂改。

    从审讯记录中可以看出,姚广平在长安有两个情报点,共四十五人,宝济堂是主情报点,林耀祖是情报头子,另外在崇业坊还有一家客栈,是成都宝芝堂的掌柜和伙计所开。

    “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郭宋问道。

    “卑职打算寻找林耀祖的弱点,把他争取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郭宋点点头,“那就从长计议!”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岭南风云(上)

    经过十余天的沿海航行,这天上午,两百艘大船在伶仃洋内缓缓而行,唐朝时,伶仃洋内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岛屿,它们还没有和大陆连成一片,各自独立,岛屿和岛屿之间都相隔不远,黄昏时分,船队停泊在两座大岛之间,李鸯派两名手下去南海县打听消息。

    李鸯不知道,在他和父亲李偲不在岭南这段时间,岭南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李偲的死讯传来后,各方都在争夺岭南经略使的位置,尤其尉迟虎,他秘密勾结李偲的四子李鄜,承诺扶持李鄜上位。

    与此同时,他出重金拉拢李瑜手下几名掌军大将,并不断得手,已经成功拉拢了五名中郎将中的三人,也就是六千人转而向尉迟虎效劳。

    李瑜也想继承父亲经略使之职,可惜增城大将罗怀清是支持长子李鸯上位,李瑜喜好音乐、舞蹈和美酒,喜欢纵情声色,导致将领们都不太支持他。

    入夜,在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小宅内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更夫走过,忍不住重重啐了一口,召王病逝,南海县满城戴孝,王府内当然也竖满了幡子,李瑜不敢在王府内谈论音乐,却悄悄把不远处的一座民宅租下,趁夜和一群同好者聚在一起,喝酒弹琴,高谈阔论音乐之美。

    喜欢音乐其实无可厚非,唐朝喜欢音乐的文人雅士如过江之鲫,但如果喜欢音乐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荒废学业政务,那就不应该了,何况李瑜父亲去世不久,还在重孝期,更不能迷恋音乐。

    其实李瑜已经很节制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音乐和歌舞,每天都身穿重孝为父亲守灵。

    只是今天,他的好友新创了一首曲子,请众人点评,李瑜再也控制不住,便把附近一座民宅租下,待到深夜时,五六个音乐同好聚在一起喝酒点评曲子。

    这时,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一名满脸横肉的将领一摆手,两千士兵将民宅团团包围。

    这也是李瑜自己作死,平时王府内有上千士兵保护,想搞他的人根本没有机会,但今晚他从王府里溜出来,躲在一座小民宅中,身边没有一个侍卫,想杀他之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为首将领见士兵已经包围了民宅,他当即下令道:“杀进去,拿下李瑜人头者,赏银百两!”

    数百名士兵纷纷翻墙跳进了院子,此时,后院里五六名男子正聚在一起喝酒谈论音乐,两名丫鬟挑着灯笼站在一旁,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六人却兴致盎然。

    “我来试一曲!”

    李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抽出一支玉箫,放在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就在这时,花园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纷纷站起,李瑜也停止吹箫,愕然向惨叫处望去。

    只见从花园外涌入大群士兵,手执锋利的横刀,一个个凶神恶煞向这边扑来,两个丫鬟吓得尖叫一声,丢掉灯笼便逃,只逃了几步便被乱刀砍倒,倒在血泊之中。

    李瑜大吃一惊,转身向水池方向逃去,这时,他听见写曲的好友大喊:“是我提供的消息,我要见尉迟将军,你们不能.......啊!”

    李瑜心中懊悔万分,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大叫提供消息之人已被砍掉半个脑袋,血淋淋地倒在地上,这时,他腰间忽然一痛,一低头,却见一把横刀插进了自己腰间,他顿时痛得惨叫起来,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他的惨叫声嘎然停止,他的人头已被劈掉,脑袋骨碌碌滚出一丈远。

    其余几人都没有逃掉,都被士兵乱刃分尸,为首校尉抢到了李瑜的人头,这时,刚才满脸横肉的大将走来,厉声喝问道:“李瑜小贼何在?”

    校尉连忙上前,单膝跪下,将李瑜人头呈上,“启禀尉迟将军,李瑜人头在此!”

    “好!”

    将领接过人头,心中大喜。

    这名满脸横肉的主将鸣叫尉迟青,是尉迟虎的兄弟,尉迟家族策反了南海驻军三名中郎将后,尉迟青便作为联络人潜入了南海县,三名中郎将都听从他的指挥,使他手下兵力达六千人,另外还有四千人忠于李瑜,由两名中郎将统领。

    干掉了李瑜,尉迟青当即令道:“向城外发信号!”

    西城门上点燃了一堆火,城门大开,很快,尉迟虎率领五千军队出现了,他们直接杀进了城内,尉迟虎年约四十岁上下,长一张方脸,眉毛粗糙得像刷子一样。

    尉迟虎身披金盔金甲,他进城门便问道:“尉迟青何在?”

    一名校尉抱拳道:“尉迟二将军正率军攻打王府,他让卑职告诉大将军,李瑜人头已拿到!”

    “干得好!”

    尉迟虎赞了一声,又问道:“王府内是谁的士兵?”

    “是中郎将曾靖海率领的两千人!”

    “那柳长季呢?”尉迟虎追问道。

    柳长季和曾靖海都是忠于李瑜的中郎将,手下各有两千人,他们都回绝了尉迟虎对他们的拉拢,尉迟虎想占领南海县,干掉这两人是关键。

    校尉立刻道:“柳长季和他的军队都在北军营内!”

    尉迟虎点点头令道:“去北军营!”

    他率领五千军队在校尉的带领下,向北军营杀去.......

    北军营紧靠北城门,是一座小军营,最多只能容纳四千人,柳长季和曾靖海率领的四千士兵便驻守在这里,但曾靖海率部去防御王府,军营内只剩下柳长季和他的两千部下。

    尉迟虎杀到北城,却见北城门大开,他心中暗叫不妙,立刻率领五千士兵冲进旁边的军营,果然被他猜到了,军营是一座空营,柳长季和他的两千士兵都从北城门逃走了。

    这时,士兵在伙房抓住一名厨子,将他押过来,厨子心中害怕,吓得跪在尉迟虎战马前,“大将军饶命!”

    尉迟虎冷冷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老老实实交代,柳长季为什么逃掉,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小人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几名士兵说,说李瑜被杀了,柳将军想率军去王府,又有人跑来报告,说西城门开了,尉迟大将军率领大军从西城门杀进来,柳将军就决定从北门逃走!”

    “你的意思说,他们刚刚才逃走?”尉迟虎又追问。

    “正是!走了还不到一盏茶时间。”

    尉迟虎立刻调转马头,率领军队追了出去,他们奔出北城门外,远处是一片漆黑,已经看不见柳长季军队的踪影。

    有大将低声道:“可能是去投奔罗怀清了。”

    尉迟虎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

    他当即令道:“关闭城门,去王府!”

    ..........

    召王府同时也是岭南五府经略府,占地近五百亩,里面的楼台亭阁极多,中郎将曾靖海率两千人死守王府。

    曾靖海其实是水军主将,但因为没有敌人,广州的水军并没有多,只有两千人,主要负责在伶仃洋内巡哨,打击零星海盗。

    曾靖海倒并非忠心李瑜,他是忠心召王李偲,李偲临走前嘱咐他辅佐李瑜,他当然要尽心职守,怎奈李瑜自己不争气,脱掉孝服跑去谈论音乐,被同伴出卖,最终死在尉迟青的手中。

    王府围墙高大坚固,两千士兵部署在围墙上和房顶上,用弓箭死守,而攻打王府的士兵有六千人,都是投降尉迟虎的三名中郎将部下。

    这时,尉迟虎率领五千士兵赶到,尉迟青连忙上前来参见大哥,尉迟虎看了一眼王府问道:“有劝降了吗?”

    “我给曾靖海喊过话了,但没有回应。”

    “他人在哪里?我来劝他。”

    “就在正门旁边,大哥要当心对方冷箭。”

    尉迟虎来到大门前,亲兵们高举盾牌,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曾老弟可在?”尉迟虎高声喊道。

    半响,有人回答道:“尉迟虎,召王待你不薄,你却要夺他的根基,你不羞愧吗?”

    声音正是中郎将曾靖海,尉迟虎道:“曾将军误会了,我尉迟家族何德何能,敢霸占岭南?我们是支持四郎李鄜上位,李瑜昏庸,沉溺于音乐酒色,不堪大用,你何必效忠这种人。”

    “李鄜更昏庸无道!”

    “曾老弟,我其实是支持长子李鸯,但不知李鸯会不会被扣在长安,所以暂时支持李鄜,如果李鸯回来,我自当说服李鄜让位!”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尉迟虎摇摇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你的选择,要么我一把火烧了王宫,你们和王宫玉石俱焚,要么你和我一起支持李鸯。”

    曾靖海半晌道:“你此言当真?”

    “我尉迟虎向上苍保证,绝无戏言!”

    “那好,我曾靖海愿听从尉迟将军的号令,你不得让我手下放下兵器,也不能解除我的职务。”

    “大哥,他们必须放下兵器投降!”尉迟青急道。

    尉迟虎摆摆手,“现在要尽快平息事端,稳住局势,等我们站稳脚跟后,再慢慢收拾他。”

    他随即高声道:“曾将军既然是水军,那么可去冈州驻扎在新会县。”

    “你们后退三百步,开启西城门,我率军撤离!”

    曾靖海其实并不相信尉迟虎,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对方一把火真烧了王宫,不仅他们都得丧命于火海,大公子的妻儿都保不住,自己没法向老王爷交代了。

    撤离南海县至少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他下令道:“全军准备撤离!”

    尉迟虎下令军队暂时停止包围王宫,后撤三百步,又开启了西城门,曾靖海率领两千士兵迅速撤离了王宫,向西城门外奔去。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岭南风云(中)

    天渐渐亮了,熟睡一夜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商人们依旧开店卖货,生意照常,只有住在王府附近的百姓才感觉到一点异常,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说不清楚。

    召王的四子李鄜昨天并不在城门,他借口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打猎,事先出了城,李瑜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事实上,王府上下谁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但在接回李鄜这件事上,尉迟兄弟却发生了矛盾。

    尉迟青脾气暴躁,听说要拥立李鄜为主,他顿时跳起来大吼道:“我们尉迟家族是堂堂正正的岭南豪门,难道我们不能当岭南之主?还要跪拜那个只知道喝酒玩女人、连狗都看不起的人,我尉迟青还没有那么下贱!”

    尉迟虎恼火道:“我也不想立他为主,但我们要面对现实,李偲在岭南经营十几年,深得民心,我们尉迟家只有五千直属军队,只是在贺州、富州有一点影响力,在广州我们没有影响力,只能借助李偲儿子让我们站稳脚跟,再说,李鄜喝酒玩女人不好吗?难道要他英明神武你才满意?那我们尉迟家族还有屁的机会?”

    尉迟虎的妹夫,大将黄吉祥在一旁劝道:“二哥不要这么生气了,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增城那边还有罗怀清的五千军队,柳长季也去投奔他了,新会还有曾靖海的两千军队,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拥戴李家,实际上都是野心勃勃,我们控制了李鄜,实际上就掌握了道义,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要么撤离广州,要么就得听李鄜的命令。”

    尉迟青低头半晌道:“拥戴李鄜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等李鄜利用完后,把他交给我,我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出我心中一口恶气。”

    尉迟虎笑呵呵道:“可以,你就算用他脑袋当尿壶也随你!”

    ........

    李鄜在一千士兵的簇拥下,心情忐忑地进城了,他心里很清楚,尉迟虎夺取了南海县,只是把自己当做傀儡,但他也没有选择余地,他若不想死,就得乖乖地听从尉迟虎的命令。

    这时,尉迟虎率领大群军官迎上来,单膝跪下道:“卑职尉迟虎,参见新经略使!”

    李鄜有点手足无措,旁边尉迟虎的幕僚王简提醒他道:“你就说尉迟将军辛苦了,以后要多多仰仗!”

    李鄜点点头,声音有点发颤道:“尉迟将军....辛苦了,以后....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

    尉迟虎咧嘴一笑,“使君有令,尉迟怎敢不从,请使君上车,我们要让全城百姓瞻仰使君风采!”

    李鄜不敢不从,只得上了一辆无篷马车,身材高大的尉迟虎就站在他身后,将李鄜映衬得十分瘦小干枯,数千士兵簇拥着马车满城游街,但满城百姓的态度都十分冷淡,虽然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欢呼,更多人只是摇摇头走开了,李鄜居然没有为父亲戴孝,而他身后之人分明就是一头恶虎。

    尉迟虎并不在意百姓的态度,他只是想让岭南人知道,现在岭南经略使是李鄜,但岭南真正的主人却是他尉迟虎。

    .........

    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天前,当广州的局势渐渐趋于平静之时,三万晋军乘坐两百艘海船抵达了伶仃洋。

    夜色中,康保站在船头注视着北方的海面,李鸯走上前道:“将军很担心岭南的局势吗?”

    康保摇摇头,“我只是担心无法完成殿下交给的任务,广州水军有多少?”

    李鸯微微笑道:“广州水军的特点是,战船多,士兵少,在番禺、宝安和新会三地,至少有三百艘两千石以上的战船,还有数百艘巡哨小船,但广州的水军却只有两千人,由中郎将曾靖海统率,曾靖海很忠于我父亲,我可以找到他。”

    “为何广州水军这么少?”康保不解地问道。

    李鸯想了想解释道:“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但主要有两大原因,一个是安史之乱时,二十万波斯人和大食人洗劫了广州,使广州海外贸易深受打击,一直就没有恢复,海外贸易转到泉州,没有大规模海商,就没有水军护航的必要了。

    而另一个原因,是岭南经略府的威胁主要来自北方,各地像尉迟家族这样的地方豪门很多,接二连三发生叛乱,所以我们的兵力主要去平叛,水军也只是负责剿灭近海海盗,两千人足够了。”

    康保眉头一皱,“那战船岂不都荒废了?”

    “好好修缮一下,应该还能用,毕竟都不是陈旧的老船。”

    正说着,一艘哨船从远处驶近,正是李鸯派去打探消息的手下........

    船舱内,康保和几名重要的文官以及将领听完了南海县形势汇报,李鸯颓然坐下,用手痛苦地撑住额头,兄弟李瑜竟然被尉迟青杀了,自己可是在母亲临终前答应过照顾好弟弟,可是他却被杀了,自己怎么去见死去的父母?

    李鸯终于哽咽着流下眼泪,康保同情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柔声道:“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逝者已去,我们活着的人只有严惩凶手,才能告慰逝者上天之灵!”

    李鸯抹去眼泪,咬牙切齿道:“如果抓住尉迟青,让我亲手杀了他!”

    “可以,我会把他交给你,如果他战死,我也会把他的人头给你。”

    康保鼓励了李鸯,接着又对众人道:“现在兵马有三处,一处是南海和番禺的尉迟虎军队,一处是增城的罗怀清军队,还有一处是新会的曾靖海军队,这里面,我们的敌人是尉迟虎,而罗怀清和曾靖海都有可能是同盟。”

    李鸯冷静道:“去找曾靖海,他跟随父王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既然父王归朝廷下葬,那他应该支持朝廷,我亲自去找他。”

    康保摇了摇头,“公子不必冒险,公子可取一个信物让随从去找他,他如果忠心,会来见公子的。”

    李鸯沉思片刻,便从父亲遗物中找到一块玉佩,交给随从道:“这面玉佩还是曾靖海送给我父亲的,他一看就知道了,可以用作信物。”

    李鸯随即又写了一封信,一并交给随从,两名随从又乘船去了新会。

    .........

    李鸯情绪低迷,几乎一夜未睡,上午连早饭都没有吃,他和兄弟感情极深,兄弟被杀让他哭了一夜,同时他也担心自己妻妾儿女的命运,尉迟虎会不会放过她们?

    康保走到船头,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肉饼,“随便吃点吧!要不然战争爆发,你怎么替兄弟报仇?”

    李鸯接过肉饼,慢慢啃了起来,他又叹口气道:“我现在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拖着病体去长安,他身体不行了,知道我们兄弟守不住岭南,把岭南献给朝廷,也是给我们兄弟一条出路,如果他不去长安,我们几兄弟恐怕都会被尉迟虎之流杀光斩尽。”

    康保沉默片刻道:“晋王殿下说,越是边疆地区,越容易独立分裂,朝廷如果放任自流,将来就没法向子孙交代,这就是晋王殿下果断出兵岭南的缘故,晋王殿下希望我们在广州为官后,也要注重各民族团结,维护朝廷权威和疆域完整,希望你我共勉!”

    次日下午,派出的两名随从先回来了一人,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李鸯的妻儿都在新会县,被曾靖海从王府带出来,这个消息让李鸯喜极而泣。

    又过了一天,曾靖海乘坐一艘千石战船来到了船队驻锚地,曾靖海是渝州人,原名叫曾水郎,跟随李偲来广州后,李偲给他改名曾靖海,让他统领水军。

    曾靖海知道自己斗不过地头蛇尉迟家族,所以当他听说大公子带着朝廷大军来了,他顿时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前来投奔。

    李鸯一家人终于团聚,而康保很客气地接待了曾靖海,他们现在最缺的都是水军人才,这个曾靖海来得太及时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岭南风云(下)

    船舱内,曾靖海展开了一幅广州地图,他对康保道:“卑职一直在关注尉迟虎的动静,我发现他对水军也非常重视,派自己的妹夫黄吉祥率领两千军进驻番禺,控制了番禺港的一百多艘战船,又派大将汪建带着数百士兵赶往宝安县,显然也是想控制宝安那边的近百艘战船。”

    康保沉思片刻问道:“现在尉迟虎手上一共有多少军队?”

    “大概有一万六千人左右。”

    李鸯眉头一皱,“会有这么多吗?应该在一万一千人左右吧!“

    曾靖海摇摇头,“公子有所不知,尉迟虎在占领南海后,将五千民团士兵全部转为正式士兵,使他兵力达到一万六千人,据说他还要在岭南北部招募一批夷兵,他们家族和夷人关系密切,可能夷人首领会支持他们。”

    这时,随军司马杨惠和低声道:“康将军,我倒有一计,可以大败敌军!”

    他指着地图低语几句,众人连连点头,利用消息不对称,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还真是高明之计。

    .........

    船队浩浩荡荡前往新会,三万大军在新会县登陆,休整了一天,曾靖海便率领两千士兵从陆路向番禺县方向杀去,康保也亲率三万大军,在向导的带领下,迂回向番禺县方向绕去。

    此时正值北方的春末夏初,广州一带也十分炎热,不过这一带汉人耕作已久,除了气候炎热,基本上和长江南岸没有什么区别,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水田里稻子已长得郁郁葱葱,随处可见赶着水牛的农民从田埂上经过,小河边也矗立着一架架水车,河流众多,土地肥腴,完全就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水乡景象。

    这让康保十分感慨,他骑马在马上对众人道:“大家都说岭南瘴气遍地,是荒蛮之地,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我觉得除了热一点,和江南完全没有区别!”

    向导笑道:“荒蛮地方也有,主要在西北面山区,那边是莽莽大山,苗夷的地盘,大庾岭的梅关道开通后,从陆路去赣州也不是问题了,商队络绎不绝,尤其安史之乱爆发,沿着梅关道迁来很多北方农民,可能有几十万吧!我祖父就是从淮北迁过来的,带来一个大家族,在这里成家立业,慢慢扎下根。”

    康保饶有兴致问道:“这里和你老家相比,如何?”

    向导挠挠头道:“淮北老家我没去过,说不上来,但我们这边西江下游沿岸都是肥沃的平原,据说秦朝赵陀率四十万大军南下,披荆斩棘,将大片土地开发出来,打下很好的基础,农业一直很好,安史之乱前南海县才是一等一繁华的大城,商业不亚于扬州,光住在广州的大食和波斯商人就有二十余万,现在虽然没有以前好了,但还是有很多南洋诸国的商人会来,大食和波斯商人也不少。”

    “那广州的大海船现在多吗?”

    “怎么说呢?民间大海船很多,有专门出租大海船的商行,波斯人、大食人都是坐我们的海船,去南洋的海船也都是我们的。”

    “那官府的海船呢?”康保又追问道。

    “官府的海船也有,但听说被冻结起来了,有很多商人想买,但召王不卖,将军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番禺东面看看,都在那边。”

    从新会到南海县有一条比较宽敞的官道,行军需要三天时间,曾靖海率领两千军队率先抵达了番禺县。

    番禺县是海港县,紧靠码头,这里的居民来源复杂,几乎一半的人都来自海外,有大食人、波斯和南洋诸国的商人,他们长年生活在广州,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成为大唐一员。

    番禺县城人口不多,主要是仓库,县城内有大大小小的仓库上千座,很多外国人成为坐商,将海外运来的香料、宝石、名贵木材以及毛毯、锡器、药材等物资行销到中原,又将丝绸、瓷器以及各种精美的日用品运到海外销售。

    海上丝绸之路就是这样被千千万万的胡商支撑起来。

    曾靖海抵达番禺县时是中午时分,他命令士兵在距离县城二十里外的一处空地上休息,现在时间还早,估计三万朝廷军还没有抵达,他要给康保的朝廷大军创造机会。

    一直到夜幕降临,一名士兵奔来道:“将军,康将军让我通知你,他们已经就位了!”

    曾靖海点点头,喝令道:“时辰已到,所有弟兄都起来,准备出发!”

    两千士兵纷纷起身,整理好行装便出发了,就在他们距离县城还有五六里时,便被番禺县的巡逻士兵发现,他们疾奔回县城向主将黄吉祥报告。

    黄吉祥大惊失色,他的两千士兵一大半都出去试船去了,城内守军只有五六百人,曾靖海居然抓住这个时机杀来了。

    趁曾靖海的军队还没有杀来,黄吉祥急命手下赶去南海县求援。

    曾靖海并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他也并不是来攻打城池,他率领军队来到码头,占领了集南湾。

    集南湾是一处船只聚集的海湾,里面有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一部分小型巡哨船已被士兵驶出海试船去了,千石以上的数十艘战船基本都在,因为多年未使用,在船匠彻底检查无损之前,暂时还没有士兵敢用它们试航。

    消息很快传到了县城,黄吉祥的心情颇为复杂,原来曾靖海是过来抢夺战船的,自己稍稍小题大做了,还以为他是来攻打县城,其实想一想,对方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武器,他们拿什么来攻打城池?

    不过黄吉祥也发现这同样也是一次机会,如果援军能及时赶到的话,说不定能将曾靖海的军队全歼。

    番禺县距离南海县不到二十里,它实际上就是南海县的海港城,如果人口足够多,将南海城扩大的话,两座县城就能连为一体。

    尉迟虎接到了黄吉祥的求援,这个消息令他大喜过望,尉迟虎还准备率军去新会县剿灭曾靖海部,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尉迟虎当即命令兄弟尉迟青率五千士兵赶往番禺。

    “务必将曾靖海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夜色中,南海城门开启,尉迟青率领五千士兵从城内冲出,直扑二十里外番禺县。

    这几天,尉迟青憋了一肚子的火,他觉得兄长顾虑太多,这个家族不能碰,那个豪门不能杀,他原本想占领南海县后拿几家豪门开刀,尤其是那些海商,一个个富可敌国,抄上几家,弟兄们都能发一笔小财。

    尉迟青比较看重士兵,这次占领南海县,跟随他们南下的士兵们一无所获,怨声载道,尉迟青心中也亏欠得慌,这股怒火憋在他心中,使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大哥怎么说,这次一定要在番禺县抢十几户海商,尤其是那些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他们不就是一群长得膘肥体壮的羊吗?

    “加快速度,杀掉曾靖海后,我们再抢他娘的一票,给大伙儿增加点外财!”

    人无外财不富,在尉迟青的鼓动下,士兵们个个充满了期待,摩拳擦掌,加快行军速度。

    二十里行程,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事,很快,他们距离番禺县城只有五里了,远处已经隐隐能看见番禺县城的影子。

    此时正是一更时分,一轮弯月在云间若隐若现,大地也变得若明若暗,他们经过一片旷野,忽然间,一阵梆子声响起,‘梆!梆!梆!’黑暗中忽然万箭齐发,五千士兵措不及防,顿时惨叫声四起,一片片士兵被弩箭射倒,岭南军士兵主要以皮甲为主,根本抵挡不住弩箭的强大穿透力,第一轮箭便有两千余人中箭。

    尉迟青是唯一的骑马将领,也是士兵的重点射击对象,他身中数百箭,射得跟刺猬一样,当场气绝身亡。

    “有埋伏!有埋伏!”

    士兵们惊恐地大喊大叫,紧接着第二轮箭射出,又将剩下的士兵射倒一半,两轮弩箭射罢,五千士兵只剩下一千余人没有中箭,康保一声令下,三万军队一起杀出,将剩下的士兵团团包围,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第一千零二十章 计中之计

    尉迟虎没有入睡,他还在城墙上向南面眺望,虽然十五里外爆发了一场歼灭战,可以他看不见,也听不到,距离太远,加上又是晚上,尉迟虎竟一无所知。

    他不担心尉迟青被曾靖海击败,毕竟尉迟青带了两倍于敌军的兵力,无论如何,曾靖海军队都不是对手。

    尉迟虎担心兄弟带着一股怒气而去,他会不会趁机纵兵抢掠番禺县,番禺县的西方海商为数众多,积累了大量财富,尉迟青就不止一次说过,应该没收这些番人的财富,给跟随他们多年的士兵们一点好处。

    现在想起来,尉迟青是带着跟随尉迟家族多年的五千军队去的,恐怕兄弟蓄谋已久,就是要趁机抢掠番禺城。

    尉迟虎心中十分恼火,却又无计可施,若不让兄弟发泄一番,恐怕迟早会惹出其他大事,实在不行,就是牺牲这些番人海商吧!

    “将军快看!”

    有士兵指着南方大喊道:“那边有火光,好像就是番禺县城内!”

    尉迟虎也看见了,远处火光大作,方向正是番禺县。

    “该死的混账东西!”

    尉迟虎气得咬牙切齿,不用说,尉迟青开始纵兵掠城了。

    不多时,城下出现一队士兵,为首之人是一名郎将,叫做李金满,尉迟虎认识他。

    “出什么事了?”尉迟虎在城头上问道。

    “二将军纵兵抢掠番禺县,到处烧杀奸淫,黄将军制止不住,恳请大将军前去制止!”

    “曾靖海的军队呢?”尉迟虎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们是来抢船的,在集南湾抢了十几艘千石战船就走了,二将军没赶上,他便把怒气发泄在县城内,说要杀光大食人和波斯人。”

    原来曾靖海是来抢船的,说他莫名其妙跑来做什么?

    可想到兄弟的肆意妄为,尉迟虎就一阵头痛,如果只是抢几家番人海商,也就是由他去了,可纵兵满城奸淫烧杀,这绝对不允许。

    他叫过自己的亲兵校尉,把自己的金牌递给他,“你带一队弟兄赶去番禺县,让二将军立刻住手,如果他不听,可直接夺他的军权,把他绑回来见我!”

    “遵令!”

    校尉接过金牌,跑下城去调兵,这时,郎将李金满喊道:“将军,我手下有不少被二将军打伤的弟兄,流血不止,能否让我们进城给弟兄疗伤?”

    尉迟虎没有怀疑,立刻下令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疗伤!”

    南城门缓缓开启,吊桥也吱吱嘎嘎放下,亲兵校尉还没有出来,李金满的手下便蜂拥着向城内冲去。

    尉迟虎忽然觉得不对,士兵太多,刚才黑暗中只看见一两百人,怎么冲进来却有两三千人?

    “给我站住!”尉迟虎大喊道。

    但没有人听他的话,继续有大量士兵涌来,至少有五六千人了,黑暗中还有不少骑马的大将。

    “不好,中计了!”

    尉迟虎大叫一声,“快快关城门!”

    但已经来不及,城内喊杀声骤起,一名士兵奔来道:“是敌人,杀上城来了,弟兄们抵挡不住,将军快走!”

    尉迟虎调头便向城北奔去,但只奔出十几步,便有数百士兵杀上城头,将他的前方堵住了,尉迟虎心中恐慌,又调头南奔,但南面也杀来上千人,将他去路堵死。

    尉迟虎一时间走投无路,这时,数十名士兵瞬间杀至,用长矛顶住了他,为首将领正是李金满。

    “李金满,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造反?”尉迟虎眼中喷出火来,凶狠地盯住李金满。

    李金满摇摇头,“尉迟虎,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是朝廷大军来了,我是唐臣,自然效忠朝廷。”

    “啊!”

    听说是朝廷大军,尉迟虎一下子惊呆了。

    十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尉迟虎按到,将他牢牢捆绑起来。

    “李金满,我兄弟呢?”尉迟虎被按在地上大喊。

    “他被三万朝廷大军包围,已经阵亡了。”

    尉迟虎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朝廷大军,可谓生不逢时,天亡尉迟家族也!

    ...........

    天渐渐亮了,黄吉祥也被一辆囚车带到南海县,另一名被俘大将率领五千士兵冒充援军,骗开城门,士兵们一拥而进,将黄吉祥抓捕。

    有的读者或许奇怪,只相隔二十里,完全可以用鸽信往来,岂不更快?

    因为事件发生在晚上,鸽子夜盲,无法飞行,所以就造成了两遍信息不畅,晋军便利用了这一点,先围城打援,再两头骗城,不怕他们不上当。

    南海县的城中战斗已经结束,近六千士兵全部投降,尉迟虎等十几名大将都被抓住,连同刚上任还不到半个月的新经略使李鄜也成了俘虏。

    康保随即令大将军赵温在降将李金满的带领下,率领三千士兵赶赴怀集县,抓捕尉迟家族。

    李鸯也赶到了南海县,见到了兄弟李瑜的人头,已经被尉迟青做成了便器,他放声痛哭,拔剑将尉迟青的人头斩得稀烂,又要去杀尉迟虎,却被康保拦住了。

    “尉迟虎确实该死,但不急这一时,等他全家解来后,在菜市口斩首,不留后患。”

    李鸯咬牙道:“听说尉迟青有两个儿子,请把他的两个儿子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康保见他心智已被仇恨淹没,便也不再劝他,点点头道:“可以,但不要折磨他们,直接斩杀便可!”

    “多谢将军成全!”

    “那你兄弟李鄜,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鸯沉默片刻道:“他勾结奸人杀兄夺位,已经不再是我兄弟,我不管他,将军请按照晋王殿下的意见处理吧!”

    康保淡淡道:“晋王的意见就是赐他一杯毒酒。”

    “我同意!”

    李鸯心中原本有些不忍,可一想到他勾结尉迟虎,害死自己的亲兄弟,李鸯心中的亲情便荡然无存,心中只剩下仇恨。

    康保随即安排人看护好李鸯,他便前往王府大仓库查看钱粮情况。

    南海县有三座官方仓库,一座在城外,两座在城内,城外仓库是存放木材、食盐、木绵等等大宗货物,而城内的两座仓库,一座是粮库,位于城北,里面有存粮八十余万石,另一座是钱库,钱库内有各种金银珠宝以及铜钱,价值五百余万贯。

    这些财富都是历年商税以及税赋的积存,李偲从未运往南唐朝廷,不过财富和粮食虽多,但这里毕竟是岭南,财富只有积累而花费不多。

    康保需要安排刘家的回程船队,将岭南积存的粮食和财富运回河口港。

    下午时分,康保来在曾靖海的陪同下来到了集南湾,集南湾位于番禺县东面,是一处凹入陆地的海湾,面积达一千两百顷,入口只有百丈宽,这里是官船封存之处,被南海县百姓戏称为船墓,有各种官船超过八百艘,其中战船达五百余艘,大海船三百余艘,这是大唐盛世的余晖。

    这也是郭宋急于夺取岭南的一个重要原因,广州有大量船只,获得这些船只,至少能够缩短朝廷二十年的造船时间。

    广州千石以上的战船有三百艘左右,大部分都在南海县,集海湾内的两千石以及三千石战船就有两百艘,另外新会和宝安两地各有五十艘。

    陪同康保的水军将领曾靖海介绍道:“以前官方也进行海外贸易,大历十三年,一支两百艘海船组成的官船队在南洋遭遇风暴,船只全部沉没,死亡的船员和商人超过万人,这次灾难惊动了朝廷,天子下旨,在事件调查清楚前严禁官船出海,这个禁令一直被市舶司严格执行,但调查了好多年也没有结果,官船便一直没有出海。”

    “后来市舶司不是撤销了吗?”康保问道。

    “市舶司是撤销了,但召王对出海贸易不太热衷,要重启这些海船不仅要花大钱重新修缮,还要招募上万水手,召王始终下不了决心。”

    “要花费多少钱修缮?”康保追问道。

    曾靖海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具体要问管事!”

    康保立刻命人去把集海湾的管事找来。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心有不平

    集海湾当然也有管理机构,但它不属于岭南经略府,而是属于市舶司,泾源兵变后,市舶司撤销,最后留下的一个机构就是对封存船只进行管理。

    不多时,一名四十余岁的黑胖管事被士兵带来,康保微微一怔,来人竟然是个宦官。

    曾靖海笑着介绍道:“此人叫安宝纯,大历年间就被派来市舶司,在广州呆了二十余年,人还不错,比较尽忠职守,被称为广州最后的宦官,也多亏了他,这些海船才能保存下来。”

    康保虽然不太喜欢宦官,但听说多亏了这个宦官海船才能保存下来,便不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安宝纯上前躬身施礼,“小人参见康将军!”

    康保点点头,指着集海湾的船只问道:“这里面的船只都归你管理吗?”

    “小人主要负责管理货船,战船原本不属于小人的管辖范围,不过召王让我一并管理。”

    “这些海船都能出海吗?”

    “战船问题不大,都比较新,但海船必须修缮,重新上漆,并更换腐朽的船板,要进行大修。”

    “如果全部进行大修,要多少钱?多长时间?”

    安宝纯想了想道:“如果工匠齐备的话,我估计一年就能修缮完成,但至少要耗费百万贯。”

    “要耗费这么多钱?”康保吃惊地问道。

    “那可不,至少要招募上万工匠,每人每月五贯钱,一年就要六十万贯工钱,还有三百艘大船的木材、清漆、绳索、船帆、蓄水桶等等,另外将军看见那三艘巨无霸没有?”

    安宝纯一指远处海面,康保早就注意到了,有三艘特别巨大船只,千石战船在它们面前就是一个小不点。

    “那是三艘载重量达三万石的巨船,天宝十二年建造的,距今四十年了,现在已经造不出来了,光重新翻新这三艘巨船,就要耗费十万贯钱,还要去泉州、明州招募顶级工匠,如果将军觉得不翻修它们,那可以省下十万贯钱。”

    康保沉思片刻道:“是不是翻新以后,我们就有能力再造这种三万石的巨船?”

    “应该是的!”

    康保毅然下定了决心,“好吧!你制订一份方案,连同海船和战船一起修缮,看看一共要耗费多少钱?”

    安宝纯顿时喜出望外,他看守这些船只二十年了,眼看着它们一天天衰老、陈旧,他心中也格外难受,不知劝了召王多少次,召王就是不肯答应,没想到朝廷来人,一下子就拍板了。

    安宝纯连忙道:“卑职前年就制订一份完整的修缮方案,也包括战船,待卑职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提交给将军。”

    虽然对方只是宦官,但康保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份尽心尽职,他点点头道:“你只要把这件大事做好,我保举你为新市舶使。”

    ..........

    回到临时官署,康保简单写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要先送到江南,再从江南发鹰信给晋王殿下,他在报告中讲清楚,他需要留下一部分钱粮的原因。

    刚写完信,门外有亲兵道:“李刺史来了!”

    李刺史就是李鸯,他在长安就被晋王郭宋任命为广州刺史,今天他也正式上任了。

    “请他进来!”

    片刻,李鸯快步走进房间,康保笑问道:“今天巡视南沙县,感觉如何?”

    “还好,变化不大,尉迟虎还没有来得及破坏它。”

    康保只是笑了笑,并非尉迟虎来不及破坏,而是尉迟虎也在稳定南海,说起来这个尉迟虎还是有点头脑,他比李鸯更适合做广州刺史,只可惜他野心太大,想分裂岭南自立,朝廷绝不会容他,这种分裂疆土者,本事越大,危害也就越大,康保对他也没有什么可惜,要坚决将他铲除。

    “将军,卑职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传闻?”康保放下笔问道。

    “传闻说,罗怀清其实也是打算拥兵自立,和尉迟虎分庭抗礼!”

    康保眉头一皱,“你不是说这个罗怀清跟随你父亲多年吗?”

    李鸯叹了口气,“那几个背叛我兄弟,投奔尉迟虎的中郎将,跟随我父亲的时间更长,可人心总是会变的,现在谈这个没用。”

    康保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州衙的好几个官员都被罗怀清暗中收买了,罗怀清给他们许诺的官职,一个许诺封长史,一个许诺封司马,还有两个都许诺为六曹主官。”

    无论是刺史、长史和司马,还是州六曹主官,都是由朝廷任命,罗怀清自己就许诺,显然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确实有拥兵自立之嫌。

    “可罗怀清有七千军队啊!我担心他会做出疯狂的举动,说实话,岭南青壮很珍贵,杀一个就少一个,晋王殿下希望我尽可能少杀!”

    “罗怀清虽然有野心,但他不愚蠢,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事,而且他身边幕僚王凯和我私交不错,我许他一个南沙县令之职,相信他会劝服罗怀清。”

    康保点点头,“咱们先礼后兵,先给罗怀清写封信,要求他率军前来投诚,如果他不肯,然后我再大兵压境。”

    “那我也给王凯写一封信!”

    .........

    康保和李鸯分别以朝廷主帅和广州刺史的身份分别给罗怀清和他幕僚王凯各写了一封信,康保要求罗怀清他深明大义,早日率军前来投诚,不要重蹈尉迟虎的覆辙。

    而李鸯则许诺王凯,只要能说服罗怀清归降,自己就推荐他来做南沙县令。

    增城县并不远,两天后,罗怀清便收到了来信。

    罗怀清是召王李偲手下第一心腹大将,他确实是忠于召王李偲,如果李偲尚在,他绝不会造反,依旧会忠心耿耿,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两年前,李偲在一次酒后给他说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吾儿皆为庸人,不足以继承大位,我若不幸,公可为岭南之主,给吾儿富贵即可。’

    不管李偲这番话是酒后之言,还是故意试探罗怀清,但这番话却在罗怀清心中生根了,他心里清楚,召王没有亲生儿子,四个义子皆不成材,只有长子李鸯稍好一点,但也是一个文弱文生,当个县令勉强还行,但要成为一方藩镇,那就差得远了。

    整个岭南,除了自己和尉迟虎外,再没有人能胜任藩主之位。

    所以李偲死讯传到岭南后,罗怀清也开始准备接手经略使之位了,只是他动作稍微迟缓了一点,想说服李鄜主动让位,没想到尉迟虎更狠,直接收买李鄜手下大将,杀了李鄜,夺取了南海县。

    但局势还不到半个月就发生反转了,随着朝廷大军进入岭南,尉迟虎迅速破灭,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罗怀清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三万大军到来,自己的几千军队根本不够对方碾压,罗怀清也死了心,但他还要争取一下,获得更高的官职和爵位,曾靖海得到了虎贲郎将的承诺,这是中郎将的最高一级,相当于四品高官,那自己至少也应该是一个卫将军,从三品才对。

    “将军抱的希望太大,恐怕失望会大!”幕僚王凯见他一厢情愿,便忍不住提醒他道。

    “为什么?”罗怀清不解问道。

    王凯苦笑道:“晋军的规矩大家都知道,投诚的将领都会降一级使用,能保留原职已经很不错了,升一级使用几乎不可能,将军在朝廷的军职是中郎将,卑职觉得维持原职的可能性大一点。”

    “胡说!”

    罗怀清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曾靖海只是一个郎将,康保却承诺他为虎贲郎将,差一步就到将军了,你怎么说?”

    “将军,曾靖海情况比较特殊,一方面是他在剿灭尉迟虎一战中立了功,其次我觉得因为他是水军将领,郭宋目光既然投向南方了,水军将领必然会受重用。”

    罗怀清拉长了脸道:“我不管什么特殊,如果我的军职连曾靖海都不如,那我还是带兵去琼州,在那边当个岛主,比受郭宋之辱要强得多。”

    王凯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士兵们愿不愿去,就算士兵们被迫前往,他们家眷怎么办?粮食怎么办?朝廷大军会放你去吗?

    王凯迅速瞥了一眼罗怀清,见他站在窗前情绪低落,他便立刻明白了,恐怕这位口口声声要去琼州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没有那个勇气。

    想到这,王凯劝道:“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将军也不用失望,我觉得关键是要让晋王觉得将军有用,能做别人做不到之事,就像曾靖海一样,相信晋王也会破格提拔将军。”

    罗怀清心中稍稍好受一点,又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是别人做不到的?”

    “我觉得有!”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岭南商机

    罗怀清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我有什么特殊本事?”

    “将军忘了吗?桂州苗夷叛乱,百越人侵占梅关道、西岭十三族叛乱,这三次岭南夷人叛乱,可都是将军率军去平定的,晋王要稳固岭南,肯定少不了和夷人打交道,这原本是尉迟家族的特长,但将军也不差,只要晋王殿下觉得,将军能够镇住岭南夷人,那晋王一定会特殊对待将军。”

    罗怀清顿时有一种幡然醒悟之感,说得太对了,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王凯又笑道:“只要将军及时写一本平夷策献给晋王殿下,将军的特殊本事,晋王殿下也就知道了。”

    罗怀清竖起大拇指赞道:“我若得势,将来必重用先生!”

    王凯笑而不言,等到罗怀清来重用自己,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事实上,王凯心里很清楚,就凭罗怀清想拥兵自立的野心,就算他再有本事,晋王也不会再让他回岭南继续重用,那肯定是一个隐患。

    王凯并没有告诉罗怀清,晋军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规矩,降将都要先去演武堂培训一年,再行任用,如果罗怀清知道这一点,恐怕他就不会轻易交出军队了。

    罗怀清随即写了一封回信,说自己天天盼着朝廷大军,俨如婴儿盼父母,自己只是担心罗浮山夷人会替尉迟家族出头,才按兵不动,防止夷人军队发难。

    既然康大将军相招,自己愿意率大军投诚朝廷。

    两天后,康保亲率两万大军抵达增城,罗怀清率众出城归降,随着罗怀清的投降,岭南的三股势力均告平定。

    康保随即派一万军队跟随刘家的船队北上,平定岭南需要三万军队,但长驻岭南就不用了,两万军队足够,至于降军则可以训练为水军,所以一万军队就需要返回中原了。

    随同船队一起北上的,还有罗怀清等一班降将,按照晋军的规矩,所有降将要去演武堂培训一年,然后重新安排官职,至于他们还能不能再回来,那就不知道了,当然,等他们稳定后,他们的家眷会一并送来团聚。

    罗怀清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王凯坑了,王凯根本就没有说要去长安培训之事,为什么曾靖海就没有随船北上,自己却要跟船北上,完全没有特殊待遇。

    他心中恼恨之极,却又无可奈何,只郁郁不乐地上船离开广州北上了。

    .........

    这天中午,长安的两张报纸《天下信报》和《长安快报》同时登出一条消息,朝廷军队收复岭南,晋王殿下任命康保为岭南经略使,李鸯为广州刺史。

    如果早几年,这条消息还会让长安百姓敲锣打鼓庆祝,但随着晋军统一河北,收复巴蜀,攻占襄阳,进驻江南,导致长安百姓对这种消息有点麻木了,看一眼就过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有心人眼中,岭南回归则意味着巨大的商机。

    张雷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李安的府宅,一直跑到后宅,管家在后面追赶也没用。

    张雷不至于直接闯别人房间,他站在院子里拢手高声喊道:“老李,老安子,你在哪里?”

    “你在鬼喊什么?”

    李安拿着鱼竿从一簇灌木丛后面绕了出来,没好气道:“是不是又有什么赚钱的机会来找我?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现在引退养老了,你找别人折腾去。”

    “你才六十几岁,养什么老?快来坐下听我说。”

    张雷把李安拖拽到一套石桌石凳前,两名侍女连忙给石凳铺上软垫。

    李安挣不脱他的手,只得无奈坐下,“你把手放开好好说!”

    张雷连忙放开李安的手腕,把报纸铺在桌上,指着最上方的一条消息道:“朝廷收复岭南,你看到这条消息没有?”

    “我昨天就知道了,有什么奇怪吗?”

    “什么奇怪?”

    张雷怒道:“赶紧把刘家的买船契约签了,再晚一点,就没咱们的份了,”

    前些日子,刘尚东在曲江池畔买了一座园宅,正好是李安府隔壁,刘尚东来拜访李安时,正好张雷也在,刘尚东闲聊到他们家族有一批海船想出售,让李安和张雷都动了心,一共二十艘五千石大海船,七成新,价格也谈好了,以每艘八千贯钱的价格出售,这只是新船价格一半还不到。

    虽然价格什么都谈好了,但因为还没有看到实物,所以转让契约也迟迟没有签。

    这时,侍女送来两盏热茶,李安端起茶盏,不慌不忙道:“你也做了二十年生意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张雷用手指点着石桌道:“不是沉不住气的问题,而是机不可失,朝廷拿下岭南,这意味着什么?海外贸易肯定要再次兴盛,我太了解师弟了,赚大钱的机会他从不会放过,尤其是贸易,这是他最喜欢推进的,我们得早下手,早起的鸟儿才能有虫吃。”

    李安倒也怦然心动了,他沉吟一下道:“只是招募船员,选择好的管事需要时间,不是那么快能定下来。”

    “所以我让你早点签约,早点着手准备,不忙上几个月,没法下海。”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船员不用另外招募,船上本来就有,咱们加点工钱,他们就会留下来,关键是要招几个有经验且可靠的大管事。”

    张雷沉默片刻道:“要不,第一趟我亲自出海。”

    “你?”

    李安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娘子会答应吗?”

    “切!关她什么事,我决定的事情,她有插嘴的余地?”

    李安没好气道:“你是忘记对面坐的是谁了吧?你家的事情我会不知道,我们打个赌,你现在就去回去给娘子说,如果你娘子不管,我输给你百贯钱,如果你哭丧着脸回来,那你输给我百贯钱,怎么样?”

    “别!别!别!”

    张雷连忙摆手,涎脸笑道:“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娘子的意见当然要尊重,我会尽力说服她。”

    李安见天色还早,便起身道:“既然你那么急,那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刘府吧!今天就把合同签下来。”

    张雷瞪大了眼睛,这老儿装得那么悠闲,实际上他比自己还要急呢!

    ..........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郭宋一家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用早餐,今天儿子郭锦城也在坐,这是他去报馆做执笔以来第二次回家,才短短半年时间,郭锦城便长高一大截,变得又瘦又高,而且皮肤很黑,显得十分老成。

    不过他的性格比从前好了不少,不再那么沉默寡言,第一次回家时,大家丢给他大堆问题,他也是不慌不忙地一一答复,非常有耐心,这一点让郭宋颇为欣慰,只要有耐心,就不会鲁莽做事,也不会轻易犯下大错。

    “城儿,薛清现在还和你一起吗?”母亲薛涛笑问道。

    薛清是薛涛的小弟弟,也算是郭锦城的小舅,两人都师从李泌,关系非常亲密,他也在太学读书,他对茶艺兴趣极浓,拜僧皎然为师,专门学习茶道,在郭锦城进了报馆不久,也把他介绍进去了。

    郭锦城挠挠头道:“他现在负责茶道栏目,不和我在一起了。”

    郭宋一怔,问道:“茶道栏目不是皎然大师负责吗?”

    “还是由皎然大师负责,但皎然大师不写文章了,由薛清执笔,然后皎然大师过目审核。”

    “那你们每天还能见面?”薛涛又继续问道。

    “娘,我们都住在太学,每天一起骑马去报馆,一起骑马回太学,还是有交流的。”

    “锦城哥哥,我能不能去报馆看看呀?”

    说话的是一个小娘子,叫做张小琴,是敏秋的侄女,敏秋的大嫂已经改嫁,一对儿女被张敏秋拦下来,长子叫做张曲,只有十三岁,在太原温氏家学读书,拜大儒温廷立为师,小女儿就是张小琴,今年只有九岁,被敏秋接过来同住。

    敏秋父母早亡,她只有一个兄长,而兄长也只有这一对儿女,如果被大嫂带着改嫁,必然会改姓,张家的香火就断了,这是敏秋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求着丈夫把侄儿侄女拦了下来,没有被大嫂带走。

    张小琴正好和郭雁儿同岁,聪明活泼,长得也乖巧,连一直很厌恶她父母的薛涛也颇喜欢这个小女孩,她自然也成了大姐郭薇薇的忠实跟班。

    郭锦城笑着摇摇头,“报馆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报馆有什么稀罕的!”

    郭薇薇在一旁撇撇嘴,对张小琴和郭雁儿道:“明天大姐带你们去狮虎园,听说还来了长脖子的麒麟,咱们看看去!”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春江水暖

    郭宋现在已不在兴庆宫上朝,改在大明宫了,所以他出发就比平时稍微早一点,朝廷现在没有早朝,但有专题协商早会,就专门的议题进行扩大讨论,从四品以上职官都要参加,每月大概有四到五次,一般会提前两天通知议题内容,给大家准备的时间。

    不过今天没有协商早会,郭宋一般会在辰时正抵达大明宫,也就是早上八点。

    郭宋进了官房,茶童阿庆已经把一盏香茶奉上了。

    用茶童一直是官场的传统,一方面是因为官房不好用年轻侍女奉茶,可官员们又不喜欢五大三粗的男人烧茶上茶,用乖巧伶俐的茶童也就顺理成章了。

    茶童不仅负责上茶,还要负责跑腿,送个信喊个人之类,都是让茶童去跑腿。

    “阿庆,我有客人吗?”

    郭宋见会客牌居然是竖起的,这表示有人在等待召见,可郭宋想不起今天一早要召见谁?

    “殿下,是张大东主,说有私事找你呢!”

    能以私事名义来找郭宋的人,除了他家人外,也只有张雷、郭萍和应采和三人,连李安都不行。

    好久没见到师兄了,郭宋笑道:“请他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

    郭宋喝了口茶了,又翻了翻桌上的牒文目录,这才起身去了客堂。

    客堂内,张雷也在喝茶,他当然是为了海外贸易之事而来,昨天他们已经签署了契约,二十艘大海船到手了,只是他心中没底,今天特地来询问郭宋。

    “师兄一早来,有什么急事吗?”

    “哎!有件棘手的事情,想请教一下师弟。”

    郭宋坐下来笑道:“师兄不妨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昨天和老李买了一批海船,都是五千石的,共有二十艘,事实上这批船我们早就在谈了,昨天看见朝廷收复岭南的消息,我们赶紧把船定下来。”

    “是刘家的海船吧?”郭宋笑问道。

    “正是,刘家买的园宅在老李家隔壁,上个月,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时,刘尚东说他想转让一批海船,我和老李都动心了,便决定买下组建一支远海船队。”

    “师兄,你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大了,整个长安的葡萄酒都在你手中,你还有那么多店铺,还有柜坊、还有茶园,现在又想出海,你忙得过来?”

    “师弟,这是我多年来的一个梦想!”

    “打住!打住!”

    郭宋连忙把他叫停,一脸鄙夷道:“别给我扯这个,你的梦想太多了,以前娶师姐是你的梦想,现在想休掉师姐,换一个老婆也是你的梦想,你想出海无非是想出去尝尝鲜,你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

    张雷破天荒的老脸一红,半晌道:“反正船已经买了,出海贸易已经势在必行,你就别再打击我的积极性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找我干嘛?”

    “我不是....不是没有头绪吗?”

    张雷眨眨眼,一脸无辜道:“老李当了甩手掌柜,一切都要我来操心决定,可我也没有经验,就想请教师弟,去哪里买货?买什么?”

    郭宋哈哈大笑,指着张雷道:“师兄啊!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买了刘家的船,怎么进行贸易,刘家会不告诉你?你是在找销路吧!要我买你的海货,然后再让我给你一点特权,你在广州那边就方便了,对不对?”

    张雷嘿嘿一笑,厚着脸皮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就指点师兄我一条明路好不好?”

    郭宋微微笑道:“指点你要出师有名啊!你怎么不让我大姐参一份子呢?”

    张雷顿时给自己一个耳光,“我回去就给老李说,给郭大姐三成的份子。”

    郭宋这才不慌不忙道:“买货最好去南洋,不要走得太远,香料是一定要买的,用途很广,做胭脂、香粉、香囊、调酒、做食品,做熏香都需要上好的香,然后是贵重木材,木绵就不要买了,这玩意价格是棉花的十倍,普通人不会买,有钱人直接用鸭绒羊绒,也不会买,还有果子也别买,容易腐烂,如果有可能的话,再给我弄点稻种回来,最好一年两季或者三季的稻种。”

    “师弟,这些刘东主都说过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比如香料官府全要了,木材官府裘全买了,这些话我爱听。”

    郭宋摇摇头,“这只能说你傻了,官府买你的货,你还剩多少利润?”

    “我不是担心货卖不出去吗?”

    “亏你还做这么多年生意,你们有这么雄厚的本钱,还怕货卖不出去?我记得你手中不是有一块五亩地的商铺吗?就是西安门外大街那块地,你用它来开一座海货店,你还怕没有人来买?

    然后广州、扬州、太原和成都各开一家分店,你省去坐地商的盘剥,价格就有优势了,懂不懂?长安要买香料的店铺,都会去你那里!”

    “还有税那边.....能不能?”张雷着实有点难开口。

    其实这才是张雷来找郭宋的主要目的,长安从去年开始恢复商税,虽然不多,也就是货值的百分之五左右,但如果货值大,尤其是海货,通常在十万贯以上,一次也要五千贯的税,一年下来,也要几万贯,所以张雷想求郭宋给他免税。

    不料郭宋却冷笑一声道:“你这么丰厚的利润了,还想盘剥我的税?告诉你,海外商税一文都不得少,你们胆敢逃税,我就革掉你和李安的爵位!”

    张雷无精打采站起身道:“好吧!我要准备出海了,几个月后再见吧!”

    “等一等!”

    郭宋叫住他问道:“你要出海?”

    “我想出去看看,长一长见识,就像你说的,去尝尝鲜,这辈子也没有白活,另外,我准备把玄武也带上。”

    “玄武才十五岁,太小了吧!”

    玄武就是郭宋四师兄杨雨的遗腹子杨玄武,杨雨的母亲赵萱儿被薛涛做媒,又改嫁给了内卫统领王越,给王越生了一儿一女,杨玄武就交给张雷抚养,成为张雷的义子,张雷从他七岁起便请名师教他读书习武,杨玄武才十五岁,便长得又高又壮,武艺高强,文章也写得不错,难得的文武双全。

    “没事的,那小子一心想出去闯荡,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出去,所以我带着他,放心一点。”

    郭宋没有再反对,杨玄武毕竟是杨雨的儿子。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喜欢四处游历,但郭宋绝不会让他再走上父亲的老路。

    “有什么事和我大姐商量,她头脑活络,怎么卖货,她会有更好的主意!”郭宋其实是在提醒张雷,答应的事情可别反悔了。

    ........

    张雷告辞走了,郭宋回到房间,他一边喝茶,脑海里却在想着海外贸易之事,海外贸易利润丰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朝廷拿下岭南,诸如张雷、李安那样的雄厚资本立刻参与进来。

    郭宋也在考虑官府参与海外贸易,他之前得到康保的消息,广州那边也有三百二十艘五千石海船,其中有三艘是两万石的巨无霸海船,只是停航多年,需要彻底翻修,要到明年才能投入使用。

    花钱修船没有问题,只是郭宋觉得修复三百二十艘大海船,明年就能投入使用,郭宋觉得时间上不现实,另外,康保还提到了水军战船,千石以上的战船就超过三百艘,这也着实让郭宋心中充满期待。

    郭宋一直就知道广州有水军战船,这也是他急于拿下岭南的主要原因,如果广州水军被尉迟虎那样的军阀所用,以后再想夺取岭南就困难得多,况且朝廷有了水军,剿灭泉州姚广平就容易多了。

    这时,侍卫在门口禀报,“潘相国和杜相国来了!”

    “请他们进来!”

    片刻,潘辽和杜佑快步走了进来,郭宋笑着:“两位先请坐下!”

    两人坐了下来,郭宋取过一份吏部的报告道:“关于岭南经略使,吏部推荐了七名候选人,我们具体谈一谈薛长寿。”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寻找情报

    自从碎叶马卫江出事后,郭宋痛定思痛,开始在各地进行改革,改革内容是把军、政、刑三者分开,分别由不同的主官掌控,另外税署和盐铁转运署也是由朝廷直管。

    岭南这边当然也不例外,首先郭宋取消了岭南经略使这个称呼,改为安抚使,这其实就是一个临时职务,当政局平定,各州运转正常后,安抚使就会撤销,只剩下盐铁转运使、市舶使和刑狱巡检使,另外在广州会保留适量驻军,不参与政务,只负责平定叛乱或者抵抗入侵。

    岭南至少要三四年后才能完全稳定,郭宋已经决定广州都督由康保出任,盐铁转运使、市舶使和刑狱巡检使由朝廷朝廷决定,至于康保推荐宦官安宝纯继任市舶使,郭宋也让吏部和户部一并考虑,康保看人很准,他一般不会轻易推荐官员,郭宋还是考虑康保的建议。

    而现在他要把岭南安抚使的人选定下来,吏部推荐了七人,郭宋考虑再三,最后把目光集中在秘书监令薛长寿身上,薛长寿年近六十,当年郭宋出使西域,薛长寿就是他的军队,郭宋在丰州时,薛长寿也是长史,深受郭宋的信任。

    第一批参事名单中,薛长寿也位列其中,只是薛长寿与民争子,有失体统,才被免去了参事之职,出任资政,恢复朝廷后,薛长寿被任命为秘书监令,实际上,这是一个虚职,秘书监下面的晋王府、内卫、参谋室,他一个都管不着,所以郭宋考虑让他出岭南出任安抚使。

    潘越沉思片刻道:“让薛长寿去岭南,是不是他年纪稍大了一点?微臣的意思,殿下能否先和薛长寿谈一谈?”

    郭宋微微笑道:“薛长寿就在漳州长大的,他对岭南的气候能适应,再说他医术高明,保养得法,别看他是六十岁的人,可看起来就和四十余岁差不多。”

    杜佑道:“殿下决定让薛长寿去,相信政事堂也不会反对,毕竟他也是政事堂提出的候选人之一,微臣同意潘相国的意见,这件事还要争求薛长寿本人的意见。”

    “潘相国呢?”郭宋又望向潘越。

    潘越点点头,“如果殿下决定让他去,微臣没有意见!”

    “好!我去和薛长寿谈。”

    只要左右相国都同意,政事堂一般就能通过了,像这种重大人事任命,一般是政事堂推荐名单,不低于五人,然后由郭宋从中选择一人。

    如果郭宋想启用名单以外的人也可以,最好的办法是让政事堂补充进推荐名单,如果得不到政事堂推荐,且政事堂有五相以上反对,那么郭宋就算强行任命也同样无效。

    这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卢杞被任命为宰相的前车之鉴,其实当时朝野普遍反对卢杞为相,政事堂其他相国也都不同意,但李适还是用自己的皇权强行任命了,正是卢杞事事迎合李适,最后才引来了阉党之祸。

    郭宋来到了薛长寿的官房,秘书监下面三大机构,内卫由王越统领,晋卫府由郭玉娘和宋添统领,参谋室由卢纶主管,所以作为秘书监令,薛长寿着实没有什么事情,他就像一个收发室的门房,其他部寺送来的文书,他负责分发给下面三个机构,三个机构递上的文书,他再发给其他部寺。

    郭宋来到薛长寿的官房门口,却见他正坐在桌前看报,郭宋敲了敲门,薛长寿见是晋王来了,他连忙放下报纸起身,“殿下怎么来了?”

    郭宋笑道:“我随便走一走,正好来这边,便顺路来看看你。”

    “殿下请坐!”

    薛长寿连忙搬来一把椅子请郭宋坐下,又吩咐茶童上茶。

    “薛监令最近身体如何?”郭宋笑问道。

    “我身体还不错,殿下知道我是军医出身,所以一直很小心保养,能吃能睡,每日夜里慢走几千步,感觉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郭宋和薛长寿交情很深,没必要旁敲侧击,他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我考虑让薛监令换一个环境,不知薛监令愿不愿去岭南为官,出任岭南安抚使。”

    薛长寿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件事,他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了。

    郭宋又继续道:“潘相国和杜相国都同意你去岭南,但他们担心你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长途跋涉以及岭南的气候?”

    薛长寿缓缓道:“身体不是问题,微臣是医者,自己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明白,关键是我放心不下家里。”

    “你是放心不下儿子吧!”

    薛长寿点了点头,“我儿子才四岁,对我依赖很深,把他丢在长安,我放心不下。”

    “令郎能乘船?”郭宋问道。

    “殿下允许我把他带去广州?”薛长寿惊喜问道。

    郭宋笑道:“安抚使不是经略使,安抚使不管军队,所以薛监令把儿子带去上任,其实问题不大,可以多带些人,孩子母亲、乳娘、仆妇丫鬟之类,一并带走,我只是关心他年纪还小,能否乘坐海船?”

    “这个问题不大,其实孩子倒不怎么晕船,反而是成人晕船厉害,再说我可以配制防晕船的药,事先喝下,应该不会晕船了。”

    郭宋微微笑道:“那我就认为薛监令同意出任岭南安抚一职?”

    “既然殿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愿意出任岭南安抚使之职!”

    .........

    朝廷收复岭南的消息同样让宝济堂东主林耀祖十分紧张,由于相隔千里,群山阻隔,消息非常闭塞,广州发生的事情泉州基本上不会知晓,就算后来知道,一般也是商人偶然会把消息传过去,但也很有可能泉州一直就不知晓。

    比如当年路嗣恭平定广州哥舒晃叛乱,泉州官府一直到三年后才从商人那里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姚广平要在长安设立情报站的缘故,他不能在泉州一无所知,直到朝廷大军兵临城下他才醒悟。

    长安是天下情报汇集之地,在长安就能知道很多有关泉州的情报,比如朝廷军队进驻江南,这种情报泉州不可能知道,就必须由长安的情报站收集消息后发送给泉州。

    林耀祖是从《天下信报》上得知朝廷收复广州,他又找来《长安快报》,连续几天的报纸都找来,但都没有他想要的细节。

    比如朝廷是直接策反广州的军队,还是派大军前往广州?如果是后者,那么派了多少军队?军队是走陆路还是海路?最后战况如何?等等细节情报都一无所知。

    一连两天,林耀祖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到处想办法打听情报,都一无所获,中午时分,一名伙计匆匆回来,林耀祖连忙上前问道:“打听到了吗?”

    “卑职去码头问过了,所有的船东都说,没见到朝廷有能出海的大船,不过......”

    “不过什么?”

    林耀祖急道:“赶紧说!”

    “有一个船东说,朝廷虽然没有海船,但它们可以租海船出海。”

    林耀祖眼前一亮,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可以租海船,数量巨大,那必然是刘家,说不定刘家知道朝廷出兵之事。”

    想到这,他召集几名医师问道:“你们有没有给刘家出过诊,就是原来扬州刘家,拥有很多海船那家豪门!”

    众医师纷纷摇头,“东主,刘家那种豪门应该自己就有医师吧!”

    林耀祖想想也对,便把十几个伙计找来,“你们都出去打听,刘家的府宅在哪里?估计有无赖地痞知道,实在不行就花点钱,让他们帮忙打听。”

    几名伙计答应一声,纷纷走了。

    这时,医师王辅之上前道:“东主,我好像有个病人比较了解刘家的情报,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王辅之就是之前被医闹者认定为肇事医师,医闹事件已经被林耀祖花了五百贯钱平息了,但这件事似乎给王辅之带来不小的打击,这段时间他一直情绪比较低落,林耀祖也没有劝他,让他自己慢慢恢复。

    林耀祖听说王辅之能查到刘家的消息,心中大喜,连忙道:“你赶紧去打听,速去速回。”

    王辅之答应一声,他拎上药箱,乘坐一辆牛车出了新昌坊,向东市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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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