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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四章 东市转型

    李宝一棍挥空,周飞就像空气一样平空消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两腿腿弯一阵剧痛,站立不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周飞在他挥棍的瞬间,从他胯下穿过,将两支弩箭刺入他的膝弯,周飞俨如豹子般扭身,“咔嚓!”两下,便卸掉了李宝的胳膊。

    李宝双膀脱臼,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向强悍无比的李宝竟然一招被击倒。

    山匪们惊呼一声,举起兵器冲过来,李宝忽然大喊:“别过来,都退回去!”

    山匪们纷纷停住脚步,这才发现对方用刀顶住了首领的咽喉。

    周飞把李宝拖到山坳处,交给自己手下看管,他拾起弩箭,对众匪喝道:“还有谁想上来试试,我奉陪!”

    一名山匪头目喊道:“那汉子,把我们首领放了,我们各走各路。”

    周飞高声道:“我会放了他,不是现在,在我们离开滏口陉之前,谁敢乱来,我就一刀宰了他。”

    张雷顿时明白了,这个周飞厉害啊!抓了对方首领当人质,而不是杀了对方。这才是高明的办法,否则对方死了,他们谁也活不了。

    张雷也有了精神,上前提起李宝的铁棍,踢了踢李宝,咧嘴笑道:“小子,赶紧做出决定吧!估计你们二寨主就在等你的死讯呢。”

    ..........

    李宝最终妥协了,他命令心腹带手下先回山寨,他被迫成为了人质,跟随张雷一行上路。

    李宝双臂脱臼,骑在一匹马上,周飞的两名手下一左一右押着他,周飞则骑马走在最后面,手执弩箭,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张雷对周飞很有兴趣,他特地放慢马速,和周飞并驾而行。

    “小周,你在军队里是做什么的?”张雷好奇地问道。

    “启禀东主,我原本是一名斥候校尉。”

    “原来如此!”

    张雷恍然,原来周飞是一名斥候校尉,难怪那么厉害。

    但他更加好奇了,“你究竟得罪了谁,居然被逼得带着妻儿逃出魏国?”

    周飞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对张雷说实话。

    “不瞒东主说,我得罪了田绪,准确说,田绪要杀我灭口,我的手下都被他毒杀了,就我一人逃出来。”

    “为什么要杀你灭口?”

    周飞苦笑一声道:“坦率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估计有些事情可能和田氏兄弟争位有关,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张雷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的勇决,我才安然无事。”

    周飞连忙欠身道:“既然我负责保护东主,这就是我份内之事,东主不用放在心上。”

    张雷知道有些话现在言之尚早,他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李宝,问道:“他怎么办?”

    周飞微微一笑道:“东主知道我为何能将其一击而倒?”

    张雷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李宝我早就研究过了,他实际上是朱泚安插在相州北部的一枚棋子,本来我接到了剿灭他的任务,去年八月的事情,我研究了此人两个月,但后来田绪从虎贲卫中挑走三百人组建了飞鹰营,我也在其中,剿灭李宝的任务便不了了之。”

    “所以你知道他的弱点?”

    周飞点点头,“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和人单挑,卖弄他铁棍的力量。”

    说到这,周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上臂是很有力,下盘却不稳。”

    “那你觉得要不要干掉此人?”张雷盯着李宝的背影问道。

    周飞沉思片刻道:“这个要看立场,我从前是魏军,从魏军的立场考虑,当然是要把这根毒刺拔掉,可如果是从晋军的立场,这根毒刺还是留着比较好。”

    正是周飞的最后一句话,李宝保住了一条性命。

    两天后,张雷和众人先一步离开了滏口陉,周飞接上了李宝的胳膊,把铁棍还给了他,这两天是他的奇耻大辱,但他内心对周飞也是深深的畏惧。

    李宝一言不发,拖着铁棍大步流星走了。

    周飞望着李宝的背影走远,他心中还是觉得有点蹊跷,李宝的手下衣着破旧,兵器杂乱,不像是得到朱泚支持的样子。

    而且赤岩寨不是一直在相州南部吗?怎么又跑到北面上的滏口陉附近来了。

    周飞着实想不明白,他也懒得细想了,摇摇头调转了马头,向已经走远的张雷一行人追去。

    .........

    进入十二月,长安的商业愈加繁荣,临近新年,各种大宗货物的交易异常活跃。

    长安的商业不仅仅是为本地人服务,它同时是关中乃至整个晋国的物资集散中心,粮食、油料、盐、布匹、棉花、酒、茶饼、牲畜等等数十种大宗货物从四面八方送来长安。

    与此同时,来自晋国各地的商人又在这里采购货物,运往各个州县。

    长安的西市尤其热闹,每天人声鼎沸,人群大车川流不息,大包大包的货物被骡子或者毛驴驮上,浩浩荡荡离开长安。

    东市这几个月也开始有起色了,主要原因是户部司决定将各种机器、文具、乐器、瓷器、陶器、漆器、木器、玉器、布匹、绸缎类货物移到了东市。

    尤其是布匹类,这是衣食住行中关系民生的第一大类,种类繁多,包括粗布、细布、彩帛、绫罗绸缎、刺绣、蜀锦、地毯、绒毯、帐篷、靴子、鞋帽、木绵、棉花、羊毛、羊皮、皮革等等。

    还有估衣坊、制衣坊、被服坊、制鞋坊、鞣革坊、轧棉坊、棉胎坊等等辅助性的工坊,也一并迁到东市。

    这也是东市转型的必然,从前东市都是以售高档奢侈品为主,当奢侈品卖不动后,东市和西市便不再专注于档次上的区别,而进行类别上的调整,把和食物无关的生活用品转到东市。

    这种类别转移虽然使西市少了很多店铺,但好处也显而易见,不仅使东市又重新活跃起来,而且西市的空铺子多了,很多店铺的规模也随之扩大,西市一铺难求的局面也得到了缓解。

    而西安门大街的商铺主要注重于零售,而不是批发,它们基本上都是西市大店的零售子店,出售精品和特色品,它们的客户主要针对长安本地人。

    这样便渐渐形成了东西市走批发,西安门大街走零售的格局。

    临近新年,几乎所有的参事堂高官们都去各个市场巡视了,这也是郭宋的要求,各种决策不能脱离实际,很多事情不亲自去看一看,到实地去了解,做出的决策必然也会脱离实际。

    郭宋带着几名随从在东市考察,进行商品类别调整是郭宋为了挽救东市而做出的重大决策,东市和西市的产权都是户部司所有,只租不售是朝廷的一贯传统,作为东市的房东,作为长安的实际管理者,晋王府好都有义务将东市重新振兴起来。

    和几个月前冷冷清清的情形相比,现在的东市十分热闹,布行、彩帛行、绸缎行、棉行都挤满了前来批发货物的商人。

    郭宋来到了棉行,棉行也是一条长街,上百家店铺,主要经营棉花、木绵、羊绒、羊毛、鸭鹅绒等等货物,光是棉花就有二十几家店铺,主要卖填充棉、卖棉胎。

    这几年,安西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和小麦,最近北庭又开始引入波斯甜菜,一旦种植成功,糖料就会大量出现,将极大改善中原人的生活。

    棉花种植得很普遍,军方早已普及,现在开始大规模在民用上普及,棉花价格也由最初的每斤一贯钱降到了每斤百文钱,就算是长安的底层人家也可以给家里每人做一件棉袄。

    棉被和枕头早已经在中等人家普及,至于豪门权贵家庭主要还是使用木绵和绒毛,棉花的出现说到底主要是为了满足中低层百姓的需要,在棉花出现之前,木绵和绒毛一直就是冬衣和被褥的填充物,只不过价格昂贵,都是上层人家在使用,中低层百姓还用不起。

    棉花出现后,终于有了物美价廉的过冬用品,大大改善了中低百姓的生活品质。

    不过棉布还竞争不过细麻布,主要原因是棉花的产量还没有完全上来,现在长安、太原等一些大城的中低层百姓都用上棉花,但还有各个小县,还有广大农村地区,还有中原、南方更广阔的地区。

    所以作为冬衣、冬被的填充物,棉花还是供不应求,还没有考虑用它大规模织布。

    郭宋难得这么悠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步,看着一包一包的棉花从店铺里运出。

    这时,他见一群人正围着一家店铺,低声议论着什么,郭宋走上前,才发现这是一家轧棉铺,八台踏板式轧棉机同时在运作。

    郭宋惊奇地发现轧棉机和他当初在高昌设计的轧棉机有点不一样了,原理都是一样,但做工更加精致巧妙,原本是用圆木转动,把棉籽挤出来,现在圆木变成小腿般粗细的铜棍,铜棍把棉籽挤出来后,棉籽会顺着旁边一个斜槽自己滚落出来,很快便装满一盆。

    有一名伙计正均匀在三根铜棍上撒皮棉,另一名伙计则踩踏着轱辘,轱辘带着铜棍转动,这种轧棉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能将十斤棉花轧完。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在郭宋肩头重重一拍。

第九百零五章 异种棉桃

    郭宋一回头,却见身后是他的岳父独孤立秋,旁边几名亲卫脸色尴尬,显然独孤立秋不让他们出声。

    独孤立秋笑眯眯问道:“贤婿怎么会在这里?”

    郭宋连忙行礼笑道:“出来走走,了解一下行情,这家店的轧棉机有点意思,所以看得仔细一点。”

    “这是侯莫陈家族的店铺,他们家现在专门做轧棉机,这个只是展示用的,他们家族在新丰县还有一个水力轧棉机。”

    “水力轧棉,是什么样的?”郭宋不解地问道。

    “就像灌溉水车一样,利用河水推动水车,水车转动带动铁轴转动,同时带动两台大型轧棉机,一天能轧上百斤棉花。”

    郭宋顿时有兴趣了,连忙问道:“是在新丰县?”

    独孤立秋点点头,“他们家准备造二十台水力轧棉机,一天可以轧上千斤棉花,以后市场上这种小型人力轧棉机就见不到了,不过现在是冬天,河水都结冰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开春后去看看。”

    郭宋兴趣浓厚,居然出现利用水力驱动的轧棉机,他有空真要去看看了。

    两人来到最大的一家棉店,这是独孤家的产业,店名叫做云棉,占地足有四亩,修建了一座很大的仓库。

    独孤立秋请郭宋在二楼贵客房坐下,郭宋喝了口茶笑问道:“岳父对安西的考察还满意吧!”

    “还不错,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灌溉水源也有,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人口太少,劳动力不足是很大的问题啊!”

    郭宋沉思片刻道:“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不过办法也有,比如招募人手去安西打短工,种一两年棉花,包吃包住,一年挣四五十贯钱,应该有人愿意去,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徙罪犯,但罪犯毕竟人数不多,然后的办法就是军户,一家人迁徙过去,各种优厚条件给足,我觉得还有不少军队家属愿意去。”

    独孤立秋连忙问道:“那有没有实施计划?”

    郭宋点点头,“明年夏天准备在河北招募,我们在丰州有经验,税收待遇,土地分配,人口安置什么的,一旦开始着手实施,还是比较容易。”

    停一下,郭宋又笑道:“但这种人口迁徙是长期的过程,十几年甚至数十年时间,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土地,不太可能会替你们做事,我觉得眼下对于你们,还是招募短工比较合适。”

    独孤立秋叹了口气,“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招募短工了,四十贯一年,包吃住,关中不太好找人,但巴蜀那边容易招募到人。”

    这时,独孤立秋又道:“贤婿,你觉得关陇世家真的没有希望了?”

    这是孤独立秋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也是所有关陇世家的心声,难得今天遇到郭宋,他索性鼓足勇气问出来。

    郭宋淡淡笑道:“不是岳父指的希望是什么样的希望?如果是想和从前一样控制军队,那确实是没有希望了,但如果只是想从军或者从政,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立下功勋就能升职加官,考上科举也能从政,从来就没有任何限制,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年侯莫陈家就有一个子弟考中了进士吧!”

    “对的,第九十一名,侯莫陈禅师,现任太原府交城县主簿。”

    “那就对了嘛!科举是公平的,对任何人都没有歧视,哪怕是朱泚的侄子能考上,我们也一样录取,更何况关陇世家。”

    “我明白贤婿的意思了,我会转告给大家。”

    郭宋又笑道:“不过我有一个建议,岳父和其他关陇世家可以考虑。”

    “贤婿请讲!”

    郭宋不慌不忙道:“其实我更希望关陇世家利用自身的雄厚资财,做大型工场,像长孙家族的造纸,就很有气势,还有侯莫陈家的轧棉机,居然是用水力驱动,等开春后,我要组织官员们去参观。”

    “殿下说得对,我也劝大家向大型工坊方面发展,不知殿下有没有好的产业建议?”

    “纺织不就很好吗?棉布将来会成为主流,还有波斯甜菜开始在北庭种植了,这个可以用来榨汁熬糖,将大大丰富食物的品种,然后还可以造船,造大海船,造多少,军方收购多少,其实只要围绕着衣食住行四个字发展,基本上就能做成大产业。”

    独孤立秋点点头,“说到纺织,我倒是想和贤婿聊一聊,其实独孤家族在太原有家很大的纺织工场,有一千台织机和五百架纺车,主要纺织细麻布,本来我也想纺织棉布,但工场的管事告诉我,棉花纺线比较困难,它纤维短,容易断不说,纺出来的布还比较粗,如果有像木绵那样绒比较长,那么纺出的线就会又细又结实。”

    “岳父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现在棉花最大的问题就是纤维短,不容易成线,主要是品种不太好。”

    “这就是我去的安西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寻找长绒棉花。”

    郭宋摇摇头,“找不到的,安西没有这种长绒的棉花。”

    独孤立秋笑道:“你别说得这么肯定,还真被我找到了。”

    郭宋一怔,“什么样子的长绒棉?”

    独孤立秋拉了一下绳子,外面铃铛声响起,片刻,管事走了进来,躬身道:“家主,有事吩咐吗?”

    “你去仓库把那个黑箱子拿来,就是我从安西带回来那个黑箱子。”

    管事快步去了,不多时,拎了一只黑箱子进来,放在桌上,行一礼退下。

    独孤立秋打开黑箱子,郭宋凑上前细看,里面全是棉桃,大部分都绽放了,显然比现在的棉桃大了不少,郭宋心中一惊,连忙取出一个仔细观察。

    品种没有变,还是一样,但棉桃就长得大,棉花雪白,像云朵一样,他慢慢向外扯棉絮,纤维长度至少是现在棉花的一倍。

    郭宋顿时又惊又喜,这是长绒棉啊!怎么可能有。

    “这种长绒棉桃,岳父是在哪里找到的?”郭宋急问道。

    “在焉稽镇,当地一个乌孙人种植的,他种了几百亩棉田,然后就只有一分地的棉花长得大,他说是异种,我就把它全部买下来,这里只是一部分。”

    “那棉籽有吗?”郭宋又追问道。

    “肯定有,我特地保留下来,明年试种一下,如果贤婿想要,我可以给贤婿一部分。”

    “这太好了,如果能种出长绒棉,我会在中原大规模推广,取代麻。”

    郭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长绒棉,应该是一种变异,很可能只有一代,如果这种长绒棉能代代传下去,这对纺织的发展将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

    两人闲聊了小半个时辰,郭宋便起身告辞,独孤立秋也回府了。

    郭宋随即来到东市的中部,这里被郭宋称为长安的金融街,四家柜坊的总店都在这里,他上次来过的宝元柜坊、独孤家族的保利柜坊、萧家的富利柜坊、还有就是李安、张雷和郭萍合伙开的宝聚柜坊。

    宝聚柜坊中,李安和张雷各占了四成的份子,郭萍占了两成的份子,她也从不过问柜坊经营,而李安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对柜坊平时也不多问,现在主要是张雷负责经营。

    张雷前段时间去了河北,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郭宋想找他聊聊,问一问幽州的情况。

    郭宋走到宝聚柜坊门口,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给一匹马梳毛,郭宋不由对他多看了几眼,心中微微诧异。

    这个男子穿着宝聚柜坊的黑红长袍,腰挎宝剑,应该是伙计或者护卫之类,但直觉告诉郭宋,这个男子绝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一种凛冽的杀机,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应该是长期的军旅生涯中培养出来的,而他身上的杀机是战场上的沉淀。

    正好这个男子抬头看了郭宋一眼,他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将郭宋看穿了一般,他眼中也露出一丝惊讶,他显然也读懂了郭宋那种身经百战养成的气质。

    ‘宝聚柜坊居然还有这种人,这是怎么回事?’郭宋暗暗思忖道。

    郭宋走进大堂,正好张雷和大掌柜从后面走出来,张雷也看见了郭宋,眼睛一亮。

    “师弟,你怎么来了?”他又惊又喜问道。

    “我来东市逛逛,顺便看看你回来没有?”

    “你来得巧,我昨天半夜刚到长安,我还在想有时间找你喝一杯。”

    郭宋微微一笑,“现在就快到中午了,我请你!”

    “不用客气了,我正好叫了酒菜,马上就送来,我们去后院喝一杯,我还藏了一瓶老葡萄酒,外面可是喝不到的。”

    郭宋欣然点头,跟着张雷向后院走去。

第九百零六章 野豹归队

    师兄弟二人在靠窗处坐下,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街,对面便是珠宝行,大约有二十几家,绝大部分都是卖中档珠宝,高档珠宝只有一家,而且是以玉器为主。

    看得出各个珠宝店的客人并不算少,虽然长安不提倡奢华,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爱玉也是大唐男子刻在骨子里的情结,所以临近新年,每家珠宝店里还是客流不断。

    “你以为高档珠宝真的没有了?”张雷在一旁笑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宋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长安还有那么多大商人呢!有钱的富豪比比皆是,只不过他们很低调,低调到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家,但他们同样在买顶级的宝石和玉器,老安上次虚晃一枪,说要把我们库存珠宝都卖给洛阳商人,结果消息传出去,很多大商人都跑来选购,短短几天就被抢购一空。”

    郭宋点点头,“这些珠宝店应该都有高档珠宝吧!只是平时以中档为主,如果遇到大客户,他们就会拿出来,我想应该是这样。”

    张雷咧嘴笑道:“一点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

    这时,一名管事在门口道:“东主,酒菜送来了!”

    “端进来!”

    几名酒保拎着食盒进来,很快便摆了满满一桌,众人退下,张雷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瓶上好青瓷葡萄酒,“这还是当年灵州梁家送来的第一批葡萄酒,当时大家都没有意识到那批葡萄酒的品质有多好,都便宜贱卖了,后来的葡萄酒再没有那种口感,我们才开始怀念,后来我去梁家酒窖里抢了一桶,他们自己也只剩下两桶了,我现在还剩下二十几瓶,回头我送你一半。”

    郭宋笑道:“说起来当年的第一批葡萄酒确实品质不错,眉寿葡萄酒就开始靠它打出牌子。”

    张雷给郭宋的小酒壶里倒满,给自己也倒了一壶,两人各自斟酒,郭宋问道:“我刚才进来时,看见一个很高大男子在洗刷马匹,他是什么人?”

    “很高大的男子?”

    张雷眉头一皱,“你确定是我们的人?”

    “他穿着你们柜坊的衣服,大概三十岁左右,皮肤比较黑,对了,下巴上有一道刀疤。”

    张雷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周飞,他不是长安柜坊的人,而是清河柜坊的护卫,这小子厉害啊!我没给你说吧!我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山匪.......”

    张雷便将他们在滏口陉遇险的经过详细告诉了郭宋,最后笑道:“我现在正说服他留在长安,做我的私人护卫,给他五十贯钱一个月,给他租一座两亩的院子,他说他要考虑一下。”

    郭宋也有了兴趣,端起酒杯问道:“你说他是田绪从虎贲卫挑出来的士兵首领?”

    “他自己说的,他原是魏军虎贲卫斥候校尉,后来田绪从虎贲卫挑出三百人,由他出任校尉。”

    郭宋当然知道,虎贲卫是田悦的最精锐的直属军,从二十万大军中挑选出来,约一万八千人,后来田绪又从中间挑出武艺最高强的三百人组成了飞鹰营,如果这个周飞是飞鹰营校尉,那就不简单了。

    郭宋向来对斥候军人才十分看重,而能独挡一面,像张云那样的斥候军人才是万中挑一,他们集智慧、应变、武艺和组织能力为一身,可惜这样的人才在郭宋军中也只有寥寥数人。

    如果真像张雷描述的那样,那这个周飞恐怕就是第二个张云了,郭宋顿时动起爱才之念,便笑道:“让他当你的护卫简直就是明珠蒙尘,大才小用,不如把他让给我,我让他跟随张云。”

    张雷摇摇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他本人意愿,如果你能说服他,我让出来也无妨。”

    郭宋沉吟片刻道:“你带他来贵客堂,我见见他。”

    ........

    不多时,周飞被张雷领到了贵客堂,张雷只是告诉他,一个晋军的高官要见他,周飞便立刻猜到,一定就是刚才在门口看见的那个人。

    正如他给郭宋留下深刻印象一样,郭宋也同样给周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周飞在郭宋身上感到了一种极强的威压感,这种气质是率领过千万大军的统帅才会有。

    周飞走进大堂,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负手站在窗前,正是刚才在门口遇到之人。

    他犹豫一下,还是单膝跪下抱拳道:“小人周飞参见统领!”

    这是军礼,只有长期在军队中的人才会有这种默契。

    郭宋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飞鹰营的校尉?”

    周飞心中一震,飞鹰营这个名称只有魏军高层内部才知道,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人居然知道,他究竟是谁?

    周飞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正是!”

    郭宋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清河县对岸的魏军巡哨队就是你杀的吧!”

    周飞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竟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无法否认,也无法说谎。

    “是!田绪命令我率领手下做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原因,田绪是希望引发魏晋两国危机,让田悦赶去清河县视察情况,他在半路埋伏了五百人,想借这个机会干掉田悦。”

    “啊!”

    周飞大吃一惊,“他竟然还有五百人,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郭宋淡淡一笑,“是他父亲留下的五百死士,不在军队编制中,田绪创建飞鹰营其实就是一个掩护而已,你心里应该有数,他真的重视过你们吗?”

    周飞眼中露出仇恨之光,半晌道:“我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毒杀我的手下,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死活放在心上,那些搜捕我的白衣人,应该就是他的死士。”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又道:“事实上,田绪已经暗中投靠了朱泚,朱泚承诺助他夺回宝座,这些田悦都不知道,田悦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被花言巧语迷惑,他很相信自己的兄弟们,他却忘了,他并非田承嗣的儿子,田承嗣的儿子们虎视眈眈,在一旁盯着原本属于他们位子,田悦身在虎群却不知。”

    周飞听得震惊无比,“你....你究竟是谁?”

    郭宋微微一笑,“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你是.....晋王殿下。”

    郭宋点点头,回头注视着震惊得合不拢嘴的周飞,缓缓道:“你是山林中的豹子,不是富人的看家犬,你是军人,战场才是你翱翔的天地,战死沙场才是你的归宿和荣誉,红尘市井不是你混迹的场所,我特来召你回军,跟我走吧!”

    周飞眼睛红了,晋王每一句话都说在他的心坎上,张雷开出每月五十贯钱的高价,他没有一下子答应,就是因为他的内心还在挣扎,他不甘心就这样沉沦于市井。

    此时,晋王的一句‘你是山林中的豹子,不是富人的看家犬’,让他的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还有‘战死沙场才是你的归宿和荣誉’,这句话的含义之深刻,只有军人才能理解,他眼前忽然变得明亮,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生出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他又一次单膝跪下抱拳道:“周飞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张雷在台阶下翻着白眼,自己拿钱拿房子,诚意满满,周飞都不肯答应,师弟随口说了几句,他便死心塌地跟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郭宋又道:“你先回去和妻儿过年,过完年后带妻儿来长安,先来找张东主,他会给你房子安顿好妻儿,然后你去灞上斥候大营找张云,他是斥候军主将,以后你就是他麾下斥候郎将,我期待看到你早日立功的消息。”

    晋王把自己的后顾之忧都安排好了,周飞心中感动,他心中有了想法,沉声道:“卑职会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军队,为殿下效力!”

    “去吧!”

    周飞起身,又向张雷行一礼,转身便大步流星走了。

    郭宋微微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人,做事果断,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张雷半响忿忿不满道:“师弟,你几句话就把我的人抢走了,还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富人的看家犬,抢走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出房子安置他的妻儿,这是不是有点过份啊?”

    郭宋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师兄,他毕竟是你的伙计,你这个东主不管他的家人,谁来管?还有,你刚才承诺的,收藏的葡萄酒分一半给我,我可没有忘记!”

第九百零七章 除夕家祭

    十二月在众人的期待中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年底,大年三十是家家户户祭祀先祖的日子,郭宋家族也不例外,他现在有四个妻子,五个孩子,他的大姐郭萍也要来祭祀,尽管郭宋不愿意在祭祀上花太多心思,但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他了。

    一早,郭萍带着儿子周君玉、准儿媳张羽儿以及女儿周明珠来到晋王宫,从去年开始,郭萍丈夫的灵牌也暂时安放在郭氏祠堂内,她丈夫是孤儿,周家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几十年没有往来,从去年起,郭萍便决定,与其让丈夫孤苦伶仃在外,不如和自己父母的灵牌放在一起。

    家里的祭祀筹备基本上是由薛涛和郭萍负责,祭品早已准备好了,其实主要就是三牲和四时鲜果,由于他们并不是几百人的大家族祭祀,所以没有采用牛羊猪大三牲口,而是用鸡、鸭、鱼小三牲祭祀,然后是香烛纸钱,说起来也简单。

    晋王宫内有一座小祠堂,它其实是静安观的一部分,静安观是一座道观,公孙大娘的四个徒孙,道清、道风、道明、道月四人以及三名老道姑在这里修行,道观不算小,由一座老君殿和一座三清殿组成,后院便是祠堂,供奉着郭宋父母、祖父、祖母以及姐夫周凉的灵位。

    三个老道姑原本也是兴庆宫的老宫女,都五六十岁了,无家可归,便出家为道,在静安观内修行养老。

    道明等四人武艺高强,负责夜间保护郭宋家人的安全,当然,除了她们四人外,晋王宫内还有二十几名专职女护卫,她们四人只是夜间的额外保护。

    而郭氏祠堂也就由三名老道姑负责打理、清扫,保证四时香火不断,油灯不灭,薛涛带着几个姐妹和郭萍来到祠堂,三个老道姑已经将祠堂里外清理干净,她们一起合掌向王妃行礼。

    薛涛回礼笑道:“辛苦三位道姑了,你们去休息,这边我们自己布置!”

    三个老道姑行一礼,便转身回前殿去了。

    众人一起动手,摆上祭品,点燃了两根长香烛,又在香炉内插了三根香,蒲团也换成新的。

    “大姑,老家的祭祀风俗是什么?”薛涛笑问道。

    郭萍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隐隐记得我爹爹要杀了一只公鸡,用新鲜的鸡血祭祀,不过我觉得祭祀也是一种仪式,关键是诚意,杀不杀鸡倒没有必要。”

    独孤幽兰也笑道:“大姑说得对,这里毕竟是道观,还是不要杀生为好。”

    “采春,江南的祭祀是什么规矩?”薛涛又问刘采春。

    刘采春已经有了身孕,小腹略略隆起,她笑着摇摇头,“江南规矩就是女子不能参加祭祀,只负责操办和最后收拾,祭祀的时候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这是大家族祭祀吧!自己家里祭祀父母难道也不行?”

    “家里倒是可以,我记得除了三牲五果外还有很多点心,还有五谷饭。”

    薛涛点点头,“长安倒是不用点心和五谷,不过我也觉得供桌上的东西稍微少了点,加上一些也无妨。”

    敏秋接口道:“大姐,我去厨房要一点来。”

    “别忘再拿一些盘子。”薛涛嘱咐道。

    “敏秋,我和你一起去。”刘采春跟了上去。

    两人带着几名侍女走了,郭萍望着她们背影,低声问道:“听说她们关系不太顺?”

    薛涛淡淡道:“刚开始是有一点,不过自从敏秋的兄嫂被送去太原后,敏秋便收敛了很多,尤其采春怀了身孕后,两人关系明显好转了。”

    “原来如此,我是说张大旗夫妻怎么不见了,原来去了太原,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确实太张扬了,整个西安门大街的商铺都知道张大旗的妹妹嫁给了晋王,两人走路从不带正眼看人,动不动就用晋王来压人,送走了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听他们的事情心烦。”

    不多时,敏秋和刘采春带着丫鬟们拎来五六个食盒,里面都是各式点心和五谷又放了五六个碟子,还摆了一壶好酒,终于摆了满满一桌。

    除夕祭祀一般都是从夜里寅时开始,也就是半夜三点,大家都要早早睡觉,然后提前一个时辰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专门的祭祀袍,还有半个时辰,一大家子人在郭宋的带领下前往祠堂。

    祠堂里传来隐隐的诵经声,三名老道姑低低念诵着祭祀经文,全家人在院中列队,郭宋走进祠堂,行了拜礼,将三炷香插进香炉,转身出来。

    紧接着是王妃薛涛,然后是大姑郭萍,次妻独孤幽兰,按照辈分和顺序,长辈上香结束后,然后是小辈进祠堂上香。

    小辈第一个上香的是郭宋长子郭锦城,过完年他就十三岁了,身高已经超过了母亲,不过还略显稚嫩。

    在师父李泌的悉心调教下,他已经完成了基础学业,饱读经书,写了一笔漂亮的书法,郭宋准备开春后让他去太学学习两年律法。

    郭锦城上香拜祭要比父亲更加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他不怎么爱笑,整天神情严肃,做事认真,很像外祖父薛勋,薛涛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了。

    下面是长女郭薇薇,郭薇薇过完年就十五岁了,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眉眼像极了父亲郭宋,性格外向,活泼开朗,和她兄弟截然相反。

    再下来是郭雁儿,郭雁儿十岁,是一个很文静秀丽的小姑娘,长得也很像父亲郭宋。

    这时,郭宋忽然惊觉时光似箭,独孤幽兰嫁给自己有十年了吗?

    他侧头向独孤幽兰望去,只见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女儿,目光中充满了慈爱,郭宋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和独孤幽兰同房了,大概有半年了吧!她生下锦琇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郭宋心中升起一丝歉疚,自己对待独孤幽兰确实有点过份了。

    次日是正月初一,按照惯例,晋王宫要举行新年大宴,宴请所有在长安的官员和将领,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千四百余人。

    晋王宫前的广场上坐满了一百多桌,郭宋端起酒杯站起身,高声笑道:“又是新的一年,按照惯例,我应该说点什么,去年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我们夺取了汉中,夺取了大半个河北,距离统一黄河以北不远了,我们的事业正一步步走向胜利。

    军事上的胜利是最重要的大事,其次便是我们终于获得了海边盐场,很多人或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告诉大家,这意味着我们的财税收入增加了四成,财政宽裕,大家的俸禄也会上涨,福利也会增加,我们有更多的钱照顾孤寡老人,照顾无家可归的孤儿。

    第三件大事关于百姓生活,我们批准了《长安快报》和《天下信报》发行,它们的出现极大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推动了教育的发展,光去年长安的入学儿童就比前年增加了两倍,官府办的扫盲识字社人数激增,女子学堂也出现了,我希望今年再掀起兴教办学之风,让更多人识字,让更多孩童入学读书。”

    .........

    郭宋足足讲了一刻钟,将去年的成功和不足一一总结,最后他举起酒杯道:“按照惯例,我们的第一杯酒敬给战死沙场的三千将士。”

    他缓缓地将第一杯酒洒在地上,大臣和将领也纷纷将酒洒在地上。

    郭宋又斟满一杯酒高声道:“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相信这一年也将是不平凡的一年,来!让我们为了新的一年到来,为了新一年更辉煌的胜利,我们干杯!”

    “干杯!”

    近一千五百名官员和大臣举杯齐声大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开始吧!尽情的吃,尽情的喝,我们将一醉方休。”

    众人坐下,开始欢声笑语的喝酒聊天,这时,一名侍卫走过郭宋身边,附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郭宋脸色微微一变,点点头,“我马上就来!”

    “殿下,出什么事了?”潘辽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史宦有急事要见我,估计是碎叶那边出事了,你叫一下裘安,一起过来。”

    说完,他起身快步向官房走去。

第九百零八章 碎叶来信

    史宦是史东来的长子,因为父亲腿不方便,他便替父亲跑这一趟。

    事实上,史东来也是想让长子多多接触晋王,长子是他家族的继承人,必须要能独当一面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自己。

    史宦年约五十岁,早年在河西,他便和郭宋很熟悉了,建立不错的私人交情。

    会客堂上,史宦正心事重重的来回踱步,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晋王,到底是否妥当?

    但这个消息确实又很重要,让他无法再耽误下去。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史宦一回头,只见郭宋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潘辽和张裘安。

    史宦连忙上前行一礼,“参见晋王殿下!”

    “不必客气,坐下说吧!是不是碎叶那边出事了?”

    史宦点点头,“我刚刚接到三叔史东玉的消息,碎叶城失守了!”

    郭宋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失守了,被谁攻占了?”

    “被可萨军偷袭,占领了碎叶城。”

    “那马卫江呢?你别急,把事情前后经过详细告诉我。”

    “回禀殿下,大概两个月前,黑衣大食从呼罗珊出兵三万到石国,一个月前,黑衣大食忽然进攻拔汗那的渴塞城,守城唐军向碎叶求救,马卫江便约可萨军主将葛罗灵一起出兵拔汗那,可萨军好像出了一部分军队,而马卫江亲率两万军队出征拔汗那,大概在十天前,葛罗灵忽然率一万军队偷袭碎叶,攻占了碎叶城,拔汗那的情况我还不知道,目前只知道碎叶失守。”

    “砰!”郭宋无比恼怒地一拳砸在桌上。

    “这就是马卫江引进的战略伙伴?分明引进了一头狼,最终还被狼所噬,简直让我太失望了。”

    “殿下先息怒!”

    潘辽劝道:“现在安西那边消息还没有过来,看看马卫江能不能反攻碎叶得手。”

    郭宋摇摇头,“你觉得可能吗?他们可是面对三万大**锐之军,大食会给他机会?”

    张裘安也劝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着急也没有用,只能先把情况弄清楚,看看马卫江要不要率军撤回北庭,殿下,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只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郭宋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他心中着实郁闷,新年第一天,碎叶便出事了。

    ...........

    碎叶的消息至少还要等十天半个月才能到来,先暂且不提。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天,回到大年三十的中午。

    元城县田氏宗祠,田家的祭祀从中午就开始,田承嗣的儿子、兄弟子侄,从河东雁门县过来的田氏族人,总共有一两百人。

    田家的祭祀比较复杂,先是祭祀田氏祖先,中午时祭祀,然后喝酒吃饭,到半夜寅时,田悦还要带领兄弟以及叔父专门祭祀田承嗣。

    因为田承嗣开创了魏国,所以还会有大臣、将领们一起参加祭祀,这就不是一般的家祭了,更像一种国祭。

    中午家族祭祀完,便是全族人的聚餐之时,田氏向来豪迈,喝酒如牛饮,众人轮流向田悦敬酒,田悦挡不住族人的热情,不知喝了多少大碗,被灌得酩酊大醉。

    几名亲兵扶他去祠堂后房睡觉。

    田绪躲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关注着田悦的一举一动。

    许士则告诉他,今天会有机会出现,让他把握这个机会,田绪发现确实有机会,田悦的三百名亲兵只有几人跟在他身边,而且田悦醉倒在祠堂,而不是防守严密的魏王府,田绪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当然不会自己动手,他已埋伏了百名死士,可以栽赃给赤岩寨的山匪李宝,为了配合田绪,李宝接到朱泚的命令,特地率众出现在元城一带,一旦田绪得手,他们就会现身,把所有人的怀疑集中到他身上。

    田悦喝得酩酊大醉,在祠堂的后房熟睡,几名贴身侍卫站在门口,他们主要职责是防止有人误闯,打扰主公休息。

    这时,后墙上出现了几名白衣人,他们轻轻一跃跳过墙,一个翻滚便到了屋子的后窗下,首领在窗上捅了一个洞,向里面看去,只见田悦仰面躺在床上熟睡,呼噜声响彻房间,再看四周,竟然没有看见贴身侍卫。

    白衣人首领大喜,他抽出匕首撬开了后窗,向身后手下指一指窗子,两名手下连忙替他支起窗子,白衣人首领轻轻一纵身便跳进了房内,飞速掠到床边。

    慢慢拔出了横刀,他高高举起横刀,狠狠一刀砍下,可怜田悦正在熟睡中,没有任何提防,被一刀斩断了脖子......

    “什么人?”

    守在外房门口的两名贴身护卫听见了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窗户的几名白衣人同时射出弩箭,其中一名侍卫被射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得到弩箭的掩护,白衣人首领一跃跳出了后窗,率领众人翻墙而逃。

    这时,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发现主公已尸首分离,顿时惊得大喊大叫,正在喝酒的田氏族人闻讯跑来,却得知魏王田悦被人刺杀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田绪愤怒万分,大吼道:“刺客一定还在城内,立刻关闭城门,彻底搜查,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

    田悦被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元城防御使孟希祐早已被田绪买通,他当即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抓捕刺客,这时西城处有人突围。

    田绪顶盔披甲,手执大刀,率领两千军队冲到西门处,只见西门一片狼藉,尸横遍地,城门大开,有人逃出去了。

    “怎么回事?”田绪大吼道。

    校尉上前战战兢兢道:“启禀将军,刚才有一群人,约四五百人左右,突然杀出去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旁边孟希祐问道。

    “为首之人好像是李宝!”

    “赤岩寨李宝?”田绪愕然。

    “好像就是他!”

    田绪和孟希祐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知道李宝的背后是朱泚,李宝这个时候出现在元城,恐怕魏王之死和朱泚有关。

    田绪派出一支军队去追赶李宝,他随即在魏王府召集众将商议后事,此时正好是新年,王侑回博州老家祭祖去了,军师只有许士则一人。

    孟希祐对众人道:“刚才李宝突围出城,魏王之死一定和朱泚有关,各位,朱泚军队必然会趁机大举北犯,魏国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要立刻备战,我建议由神武大将军出任节度使。”

    神武大将军就是田绪,众将领顿时议论纷纷,谁也没有表示支持,田绪贪财好色,德不服众,田绪有点急了,他一步跨出来,高声道:“各位请安静,听我说一句。”

    众将安静下来,田绪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田绪并非贪图兄长的王位,我只是不愿意看到父亲的基业被朱泚狗贼摧毁,我必须站出来,我以父亲的在天之灵向大家保证,我只是暂时代领节度使,并不出任魏王,等我侄儿长大,我一定会把节度使之位还给他,并拥戴他为魏王。”

    这是许士则的策划,田绪只是暂时代领节度使之位,不即位魏王,这样大家的抵触情绪会少一点。

    至于发誓赌咒,那只是文字游戏罢了,等侄儿长大后会把位子还给他,可如果侄儿长不大呢?

    田绪明确了自己只是暂时代领,不任魏王,而且是用老王爷的名义来担保,将领们考虑到万一朱泚真的来袭,他们确实很难抵挡,众人勉强表态愿意服从田绪指挥,抵抗朱泚的进攻。

    田绪如愿以偿坐上了节度使之位,但他心中还是不甘,房间里,他有点恼火地对许士则道:“我要的是魏王。这个魏博节度使有屁用!”

    许士则阴阴笑道:“六爷,魏王之位也罢,节度使之位也罢,其实都是虚的,军权才是最重要,只要六爷掌握了军权,莫说魏王,你要当皇帝都可以。”

    田绪想想也对,他心里舒服了很多,又问道:“现在我该做什么?”

    许士则淡淡道:“现在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打开田悦的金库,把金银珠宝赏赐给实权将领,以笼络人心;而第二件事便是派人去博州杀了王侑。”

第九百零九章 紧急应对

    田悦被杀,元城立刻有人用鸽信通知了远在博州老家的王侑,王侑大惊,连祭祀也来不及参加,带着小儿子王詹连夜骑马离开了高唐县,向德州逃亡。

    王侑的妻子已经去世,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王弘在德州平原县当县令,次子王詹跟在他身边。

    王侑当然能猜到是田绪动手,趁祭祀的时机杀兄夺位,田绪下一步必然会杀自己。

    次日上午,王侑带着次子赶到平原县县衙,他长子便在这里做县令,还有孙子和孙女,王侑当然带着他们一起逃亡。

    王弘听说父亲和兄弟来了,连忙迎出来。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王弘见父亲十分狼狈,竟然在正月初一上午跑来,着实感到吃惊。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吧!再拖下去小命就没了。”

    王弘一头雾水,兄弟王詹解释道:“田悦被他兄弟田绪杀了,田绪必然要杀父亲,我们也逃不过。”

    王弘这才明白,他也慌了神,连忙让妻子收拾细软。

    后堂上,王侑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骑马奔跑一夜,他也有点疲惫不堪。

    这时,王弘端着一盏茶走到父亲面前,他见父亲在休息,稍稍犹豫一下,王侑微微睁开眼睛,见儿子端茶过来了,连忙伸手接过茶盏。

    他喝了口热茶,长长吁了一口气,问道:“詹儿在睡觉吗?”

    王弘点点头,“他累坏了,只啃了一半的饼就睡着了。”

    “等会儿安排一辆马车吧!让詹儿在车上继续睡。”

    “孩儿安排了两辆马车!”

    王弘迟疑一下,“只是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晋国,留在魏国和去朱泚那边,我们都必死无疑。”

    王侑见儿子目光还有疑惑,便笑道:“去年谈判的时候,晋王就从太原写来一封信招揽我,但魏王待我着实不薄,我就给晋王回了信,感谢他对我的厚爱,但也明确告诉他,魏王在,不思迁,现在魏王被杀,我无处可去,只能去投靠他了。”

    王弘点点头,“那就从德州过永济渠,现在结冰了,很容易过去,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巡哨军队。”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贝州那边可以过去,德州当然也可以过去,但我考虑还是走沧州比较好。”

    “父亲,沧州远了一点。”

    王侑淡淡道:“田绪派来的杀手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就算过了境,他们也会越境追杀我们,所以走沧州虽然远一点,但安全,现在安全第一重要。”

    王弘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王侑一家乘坐两辆马车出发了,他们向东北方向而去,三天后,抵达了沧州南皮县境内。

    南皮县已经属于晋国了,这里有两千驻军,由一名叫做孟昭的郎将统领。

    南皮县也是一座大县,人口近十万,城池很大,而且外来人口不少,大部分都是盐工的家眷。

    王侑不愧老谋深算,他并不急于去长安,而是租了一座大宅,一家人在南皮县藏匿起来。

    他打算等开春后,他们一家人再坐运盐船前往长安..........

    郭宋是在田悦被杀的第三天,也就是大年初二上午得到田悦被杀的消息,他当即下令河北各军进入战备状态。

    田悦被杀无疑是一件大事,但并不意外,郭宋早就从元城情报点发来的各种情报中发现了田绪的企图,田绪这应该是第三次想干掉田悦,前两次因为有王侑在,都失败了,而这一次王侑不在元城,田绪终于利用祭祀得手了。

    田悦死了,河北局势必然会陷入一种混乱中,郭宋甚至怀疑田绪已经暗中投降了朱泚,否则李宝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元城背锅。

    这时,一名亲卫在门外禀报,“殿下,三位参事到了。”

    郭宋点点头,“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潘辽、张裘安和杜佑走进了郭宋官房。

    “很是抱歉,大年初二还把三位请来,发生了一件大事,需要请三位来商议。”

    “还是碎叶的消息吗?”潘辽问道。

    郭宋摇摇头,“魏王田悦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着实令他们感到愕然,郭宋一摆手,“坐下说吧!”

    三人坐下,郭宋便将元城送来的飞鹰传信递给他们,这是整理好的文件,用连续送来的几份鹰信进行梳理,得出了一份报告。

    潘辽很快看完了报告,他把报告递给杜佑,眉头一皱道:“这应该不是突发事件,蓄谋已久的吧!”

    “肯定是蓄谋已久。”

    郭宋平静地说道:“田承嗣立侄子为继承人,本身就犯了大忌,他的那么多儿子怎么可能甘心,加上田悦存有妇人之心,他被宗族反噬,并不奇怪,报告上写得很清楚,元城局势平静,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说明魏国很多人都在等田悦出事。”

    张裘安和杜佑很快看完了报告,杜佑道:“是不是朱泚在背后支持田绪,其实很容易判断,只要看朱泚摆出大举进攻之态,那么这就是朱泚在帮助田绪掌握军权,当然,也可能会是另一种情况,朱泚将计就计,索性真的大举进攻魏国,殿下,我们要做好战争准备了!”

    郭宋点点头,“我已经下令河北各军进入战备状态。”

    这时,外面有亲卫道:“启禀殿下,清河县有紧急鸽信!”

    “呈进来!”

    一名亲兵进来,将一卷尚未整理的鸽信递给郭宋,是红色信筒,信筒上写着‘清河县’三个字,郭宋拧开信筒,从里面取出一卷纸,慢慢展开细看。

    他对三人道:“贝州魏军主将司马笠率领一万军队投降了晋军。”

    张裘安道:“司马笠是田悦的心腹,田绪掌权,首先要铲除的就是他,司马笠自危投降就顺理成章了,但也说明,魏国内部并不相信是李宝杀了田悦,更多怀疑是田绪。”

    “不是怀疑,几乎是肯定!”

    杜佑接口道:“田承嗣当年决定让侄儿田悦继任时,很多人都强烈反对,认为这必然会导致田氏兄弟内讧,田悦当政这么多年,田氏兄弟一直在折腾,收买大将,招募私军。

    我和王侑曾经私下谈过这个问题,王侑很坦率地告诉我,魏王集团除了田悦本人外,其他人都认为田氏兄弟会发动兵变,所有人都在劝说田悦,要么把田承嗣的儿子全杀了,要么就把他们全部囚禁起来,但田悦却不忍手足相残,所以田悦一死,他的手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没猜错的话,王侑肯定也潜逃了,其他手下都会逃走,不会等着田绪屠杀他们。”

    潘辽叹了口气,“魏军内部出现分裂了,这个大好机会,朱泚怎么可能放过?甚至李纳也会来分一杯羹。”

    “各位说得对,朱泚不会扶持田绪这个傀儡,相信田绪也不会甘心被朱泚所控,所以直接进攻,吞并魏国才是朱泚最好的选择。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道:“现在冬天黄河结冰,非常利于大军渡河,朱泚大军一旦北上,进度会非常迅速,我们必须要找个借口先一步进兵相州。”

    杜佑眼珠一转道:“剿匪如何!”

    “杜司马是说赤岩寨的李宝?”

    杜佑点点头,郭宋大笑,“这是个好借口,上次截我盐船,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说到这,郭宋当即令道:“速令张云来见我!”

    不多时,张云匆匆赶到晋王官房,他单膝跪下行礼,“张云参见殿下,参见各位参事!”

    “张将军请起!”

    郭宋让他起身,把快报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张云看了看快报,微微叹息道:“还真被周飞说中了,祭祀时是田悦防备最弱的时候。”

    郭宋一怔,“他这么快就来报到了?”

    “回禀殿下,他没有回河北,殿下给我交代后的次日,他就来军营报到了,目前出任斥候郎将。”

    “你感觉此人如何?”

    张云微微笑道:“他一定会成为卑职的左膀右臂。”

    郭宋没有时间和他细谈周飞,便对他道:“我们要抢先夺取相州,你们斥候军可以剿匪李宝为借口,安排数千军队进入相州,现在就要行动!”

    “卑职遵令!”

第九百一十章 背信弃约

    正如郭宋的推断,田悦被杀的消息也是在正月初二传到洛阳,这个消息对朱泚一点都不意外,他之前已经令潜伏相州的将领率手下装扮成民夫潜入元城,然后以李宝的名义出现,就是为了给田绪背锅。

    只是朱泚没有想到田绪会真的得手,这个消息令他心中大喜,立刻命令军师刘思古来见自己。

    不多时,刘思古赶到了麒麟殿,麒麟殿是朱泚的内书房,遇到休息时间或者节假日,他一般会在这里接见大臣。

    一般朝廷中并没有军师这个官职,所以刘思古被封为太子少保、集贤殿大学士,其他幕僚和军师也被封为学士。

    “陛下急着召见微臣,可是为了田悦之死?”刘思古掌管情报,他比朱泚先一步知道田绪夺位的消息。

    “正是如此,所以朕想和军师商议,我们该如何应对?”

    其实该怎么应对,他们早就和田绪有过秘密协议,他支持田绪继任魏王、魏博节度使,而作为回报田绪将让出怀州给朱泚。

    为此,他们商定了详细的应对方案,现在既然田悦已死,那就按照应对方案来做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问自己怎么应对?

    刘思古立刻意识到,朱泚恐怕是想法有变了。

    “陛下的意图呢?”刘思古问道。

    朱泚沉吟一下道:“河北南部可是富饶之地啊!人口众多,土地肥沃,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让田绪这种无德无能之人来掌控?朕以为,郭宋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冬天结冰,有利于我们渡河,我们二十万大军不妨直接北上,扫平魏国,军师觉得可行吗?”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刘思古心中叹息一声,郭宋早把魏国视为掌中之物,怎么能容他们染指?

    但如果事情不做,就打退堂鼓,朱泚也绝不会接受。

    刘思古知道朱泚其实已经做出决定了,只是让自己支持而已。

    他想了想道:“陛下不妨派使者去见田绪,要求他履行约定,把怀州让出来,如果卑职所料没错,他一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朱泚不解地打断他的话问道。

    “他若敢答应,那杀田悦的罪行他就无法洗脱了,不就是证明他和我们勾结杀了田悦吗?卑职断定他肯定不会答应。”

    “然后呢?”

    “陛下,只要我们公开宣布田悦之死和我们无关,是田绪的死士动手,杀兄夺位,那么魏军必然分裂,我们大军北上便会势如破竹,一举攻破元城,那至少魏州我们占稳了,加上博州、卫州和怀州,我们至少拿下四个州。”

    “相州呢?我们在相州经营那么多年,难道都是白费力气?”朱泚有些不满道。

    “相州卑职确实不敢肯定,看运气吧!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占领相州。”

    朱泚点点头,“好吧!就依军师之言,我们先礼后兵!”

    .........

    田绪在上台不久便原形毕露,他首先将田悦的妻子和三个儿子送去棣州长驻,却在半路上秘密派人杀死,以绝后患。

    他同时在军中清洗田悦的心腹,二十余名将领被革职或者被秘密处死,田绪迅速掌控了军权,他随即以自己的五百名死士为基础,组建了五千人的魏风营,专门监视魏国的官员和百姓,一旦有抨击他的人,便立刻抓捕。

    在高压统治下,田绪在正月初十登位为魏王,光明正大地搬进了魏王府。

    而就在此时,朱泚派出的特使,鸿胪寺少卿韩松抵达了元城。

    对朱泚特使的到来,田绪还是有点紧张,他很清楚对方为什么而来,毕竟他和朱泚有过书面协议,答应朱泚助他夺位后,把怀州割让给朱泚。

    田绪一方面是害怕他勾结朱泚的事情被曝光,那市井里流传他杀死田悦的流言就坐实了,会极大影响他的声誉,另一方面,田绪并不打算把怀州划给朱泚,他认为朱泚在他夺位之事上出力并不多,虽然有个李宝背锅,但他随即找几十个人假扮成李宝也一样能糊弄过去。

    朱泚根本就没有出力,却要来分一杯羹,田绪怎么可能答应?

    田绪没有接见韩松,而是让军师许士则去见他。

    还没有到中午,许士则便回来了,田绪连忙迎上来,“军师,对方怎么说?”

    许士则摇摇头,“殿下,对方的态度很强硬,要求我们在三天内把怀州不折不扣交给他们,否则......”

    “否则什么?”田绪脸色极为难看,他已经猜到许士则要说什么了。

    “殿下应该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公开我们和朱泚签署的协议。”

    田绪重重哼了一声,他心中着实不甘,但对方却捏住了他的把柄,他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对许士则道:“三天时间太短,你告诉韩松,至少三个月后再把怀州给他们,而且他们不得在黄河南岸屯兵,一旦我发现他们有北上进攻的企图,那么所有的协议都作废。”

    田绪打的如意算盘,他可以履行协议,但至少要等他坐稳王位,另外,三个月后,黄河也该解冻了,朱泚大军北上就没有那么方便。

    许士则知道田绪想毁约,可朱泚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搞不好战争会爆发,可田绪偏偏希望借助战争来巩固他的军权。

    许士则无奈,只得匆匆去了.

    .........

    相州滏阳河,这是相州和洺州的界河,同时也是魏晋两国的分界线,这天上午,一直三千人的骑兵抵达了滏阳河大桥,

    这支军队便是张云统率的三千斥候军,他们奉晋王之令,以剿匪为借口进入相州。

    张云远远望着魏国滏阳河上的哨卡,再远处还能隐隐看见军营,他回头问郎将周飞道:“对岸有多少驻军?”

    周飞已经正式加入晋军,被郭宋封为郎将,这次他是作为张云的副将出征相州。

    周飞点点头道:“首先对岸肯定有驻军,否则大量相州百姓都会跑到洺州来买盐买米了,不过驻军不会太多,也就两三千人左右。”

    “你如何知道?”张云笑问道。

    “因为相州要防的不是我们,而是赤岩寨的李宝,所有相州兵力分布特点是每个县都有驻军,但驻军都不多,千人左右,所以我推断边界线的兵力也不会太多。”

    张云微微笑道:“那我们就看看你的推断是否正确?”

    他当即令道:“去北哨卡带两名士兵过来!”

    几名骑兵飞奔而去,大桥的北面则是晋军的巡哨点,晋军在北岸也有一千士兵,不多时,两名晋军哨兵被领了过来。

    两人单膝跪下行礼:“参见张将军!”

    “我来问你们,南岸有多少巡哨士兵?”张云问道。

    “启禀将军,原本是三千人,但前几天说是要组织军队剿匪,抽调走两千人,目前还有一千人左右,都是些老弱之军。”

    张云暗暗对周飞竖起大拇指,推断得很准确,他又问道:“抽调剿匪是什么意思?”

    “具体我们也不知道,要问我们头儿,他在军营内。”

    “军营在哪里?”

    哨兵向西一指,“将军沿着小路向西走二十里就能看见了。”

    “多谢了!”

    张云调转马头喝令道:“跟我走!”

    他率领三千骑兵向西面疾速奔去。

    奔行仅小半个时辰,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军营,军营不大,占地也就两百亩左右,四周包围了营栅,里面是三百顶羊皮帐篷,这种羊皮帐篷是草原人的宝贝,冬暖夏凉,十分舒适,整座大营有驻军千人。

    三千骑兵转瞬间奔至大营前,早已哨兵看见,跑去禀报了,不多时,主将跑了出来。

    他抱拳施礼道:“在下郎将李温亮,请问来者何人?”

    一名士兵高声喝道:“我家首领是斥候军主将,骠骑将军张云!”

    李温亮吃了一惊,连忙单膝跪下,“卑职不知,请将军恕怠慢之罪!”

    目前晋国三十万大军中,最高军职是晋王出任的天策上将,紧接着是大将军,大将军目前只有三人,骁骑卫大将军姚锦、飞骑卫大将军李冰,以及安西卫大将军马卫江。

    大将军下面是将军,将军又分三个等级,分别是卫将军、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目前骠骑将军只有四人,梁武、张云、罗大霄、康保。

    所以郎将李温亮听说是骠骑将军张云,他才深感敬畏行大礼。

    张云微微笑道:“不必多礼,我们只是稍微歇息,喂一下战马,马上就离开。”

    “军营内有粮食草料,请随卑职进大营休息!”

    张云点点头,喝令道:“下马进营!”

    骑马们纷纷下马,牵着战马向大营内走去。

第九百一十一章 真假李宝

    大帐内,张云展开了一张相州地图,李温亮指着临漳县道:“三天前,一支千余人的山匪袭击了临漳县城,县城的五百驻军死伤过半,听说这支山匪在县城内抢掠烧杀,相州兵马使李万春便调集各县兵力约五六千人,阻截这支山匪,不让他们回太行山。”

    张云点点头,“有可能是李宝,从魏州逃回来。”

    周飞接口道:“将军,李宝在赤岩寨的手下只有两三百人,这里面却有千人,恐怕大部分人都是朱泚的军队。”

    “你是怎么想的?”张云问道。

    周飞缓缓道:“将军,田悦大年三十死的,现在正月初十了,从魏州过来不可能要耗费十一天时间,卑职怀疑李宝根本就没有下山,卑职和李宝打过交道,他就是个粗货,山寨里穷困潦倒,大部分手下穿着破旧的布衣,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朱泚支持。”

    “你是说,有人假扮李宝?”

    周飞点点头,“卑职推断其实有两个李宝,一个真李宝,在滏口陉附近落草为寇,靠劫掠为生,还有一个假李宝其实是朱泚的手下将领,安插在相州,假借李宝之名,山寨有数千人,都是朱泚军队,而且这支军队的目的应该和我们一样,也是为了夺取相州。”

    张云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们不用管真假李宝,我们的要消灭之人就是这个假李宝,他们抢掠临漳县很可能是为了调虎离山,安阳县才是他们的目标。”

    张云说完,他看了一眼周飞,这是一种斥候特有的默契,不需要点明,周飞点点头道:“我率领五十名弟兄先一步潜伏进安阳县。”

    张云欣然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会后发制人,大军到安阳县之时,我们用火药箭联系!”

    周飞率领五十五名斥候骑兵先一步出发,他们直接越过了结冰的滏阳河,向相州南面奔去。

    周飞曾奉命剿灭李宝,他为此做了大量的调查,他判断赤岩寨就位于相州北部,距离滏口陉不远,所以他和张雷才会在滏口陉内遭遇李宝,说明自己的判断正确,赤岩寨距离滏口陉不会超过五十里。

    但正是那一次遭遇,周飞忽然意识到他们一直都犯下了一个错误,真正的山匪李宝,朱泚是看不上的,他必然是假借了李宝之名,多年前就将一支军队藏匿在相州了。

    从常理分析,这支军队在魏州元城替田绪背锅后,应该是无声无息逃回老巢,最多几天时间,但他们却很招摇,在相州四处劫掠,甚至还袭击了临漳县,这显然就是为了吸引相州驻军前去围剿,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真正目标应该是相州州府安阳县了。

    三家争夺安阳县,晋军要扮演渔夫的角色,但又要提前打进楔子,这就是周飞的任务了。

    天快黑时,周飞带着最后几名手下进了安阳县,他们一共五十六人,其中五人留在城外,照管战马,接应大军,而周飞将其余五十名士兵分为十几批进城,安阳县的盘查并不严格,可以说基本上不管,任由百姓进进出出,甚至在中午吃饭时,城门口根本就没有士兵。

    这让周飞十分惊讶,在他记忆中,安阳县可是盘查得十分严格,每个进城的人都要被搜身,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看不到守城士兵。

    周飞想不到原因,但他有些后悔,他完全可以把战马一并带进城内,只是战马在数十里外,已来不及携带,不过他们还把战刀和弓弩藏在一辆牛车内带进了城内。

    安阳县是相州州府,是一座大县,人口有十余万,城池周长有三十余里,众人进入安阳县并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一间大宅藏匿起来,等待着局势的变化。

    就在周飞和手下进入安阳县的当天晚上,大约三更时分,一支军队悄然来到了安阳县,这支军队便是藏匿在太行山的朱泚军队,也就是假李宝,他们老巢并非在滏口陉附近,而是在相州南部的太行山深处。

    这支军队人数时多时少,最少时只有三四百人,最多之时就是最近了,兵力达到了五千人,主将叫做李银龙,是淮西军的降将,十分狡诈多疑,朱泚特地让他负责夺取相州。

    李银龙用调虎离山之计,成功将相州兵马使李万春调离了安阳县,他随即率领四千军队趁夜间而来。

    李银龙对安阳县的防卫已经非常了解,安阳的两座城门,夜间只有北城门上有士兵当值,防止夜间有急事,而南城门夜间不开,也没有士兵把守。

    他率领四千人来到了南城门,士兵们搭设木板跨过了护城河,城头上一片漆黑,没有士兵巡哨,士兵们搭了两架攻城梯,一个接一个,迅速攀城而上。

    李银龙目不转睛地注视城头,一名手下将领低声道:“不知城内会有多少敌军?”

    “放心吧!一共三千守军,李万春带走两千人,现在只有千人守城,士气低迷,我们可以手到擒来。”

    旁边几名将领都不解问道:“守城军队为何士气低迷?”

    李银龙冷笑一声道:“李万春是田悦的心腹,田绪开始清理军中将领,下一步就轮到他了,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带兵,士气怎么能不低迷?”

    “那他会不会投降我们?”

    “不一定,天子以前招揽过他,被他回绝了,据说他和李纳关系不错,是不是想投降李纳就不知道了。”

    这时,城头上挥舞火把,紧接着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开启。

    李银龙大喜,喝令道:“杀进城内!”

    黑暗中,四千士兵加快速度向城内奔去,但出乎李银龙意料,安阳县军营内竟然没有士兵,他询问了县令才得知,李万春把三千守军全部带走了,安阳县竟然是一座空城。

    李银龙忽然感觉到不太对劲.......

    李万春年约四十岁,身材中等,长得其貌不扬,他之所以成为田悦心腹,成为最重要的相州兵马使,根本原因还是他能独当一面,他头脑清醒,统率能力很强,深受田悦的信任。

    李万春已经得到消息,左军大将邢典曹和后军大将满守义都被田绪杀了,怀州主将赵伦被革职,这是田悦的嫡系军队遭到清洗,而外面军队中的田悦心腹就只剩下自己和贝州兵马使司马笠。

    司马笠已经投降了晋国,现在田绪的屠刀依旧没有放下,那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自己了。

    李万春这几天一直在殚精竭虑如何摆脱危机,李万春是想去投齐王李纳,李万春也是高句丽人,他父亲李建曾是李正已的部将,李万春是和李纳一起长大,他后来被田承嗣赏识,收为部将,二十多年来一直对魏国忠心耿耿,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李万春当然决定投降李纳,只是他需要一些本钱,他如果单身跑去投奔李纳,恐怕得不到重用,可如果拉一支军队过去,那就有自己的本钱了。

    李万春正在考虑找什么借口召集军队,恰好临漳县发生了山匪抢掠事件,他立刻找到了借口,迅速聚集六千军队,借口剿匪,但他率领六千军队向东南方向浩浩荡荡奔去。。

    李万春率领六千军队带着七天的干粮,一路向东南方向疾奔,进入魏州南部,他们沿着黄河北岸行军,他们的目标是前往棣州,李万春会将六千军队连同棣州一起投降李纳,这就是他的本钱了。

    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万春竟然在关键时刻放弃了相州,率领相州魏军撤离了,使朱泚的军队兵不血刃占领了安阳县。

    虽然没有形成张云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但这场相州争夺战究竟谁笑到最后,还为未可知。

第九百一十二章 夜夺安阳

    黑夜中,一支骑兵正疾速南下,这是张云率领的斥候军主力杀到了,形势的变化也出乎张云的意料,他原以为李万春部会和朱泚的军队狠狠打一场,却没有想到李万春居然直接拍拍屁股跑了。

    现在张云也只能直接去面对朱泚的军队。

    天快亮时,张云率领三千军队抵达安阳县,距离县城还有三里,张云令道:“发射火药箭!”

    三支火药箭射向天空,在半空中点亮,瞬间极为耀眼赤亮,数十里外可见。

    不多时,周飞留在城外的斥候赶来了,他被带到张云面前,张云问道:“城内情况如何?”

    斥候抱拳道:“启禀统领,中午时周将军派人潜出城来介绍城内情况,敌军大约四千余人领了安阳县,目前防卫十分严密,主要集中在南北两座城门,从城门突破恐怕很难。”

    “只能从城墙突破吗?”

    斥候点点头,“周将军就是这个意思,他派来的人说,西城墙上敌军士兵不多,他可率领弟兄在西城墙接应我们。”

    张云看了看天色,天光离破晓还有点时间,他又问道:“有周将军在城内的住址吗?”

    “有!他留给我们了。”

    张云要过地址,找来一名武艺高强的手下,对他交代了几句,手下点点头,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云随即下令军队在树林内休息,等待明天晚上行动。

    .........

    时间一旦拉长,事情往往就会发生变化,次日中午,一支千余人的军队满载而来,带着大包小包的财物,牛车里载着年轻女人,这支军队便是洗劫临漳县,实施调虎离山之计的一千士兵。

    李万春没有去阻截他们,而是带着军队走了,这支军队没有了威胁,便悠悠哉哉地赶来安阳县。

    张云接到了斥候的禀报,这支军队距离他们约三里,这让张云有点棘手,这支军队他是拦还是不拦?如果狙击这支军队,他们的存在就暴露了,城内敌军必然会加强防御,攻城的代价必然会增加。

    但反过来考虑,如果他们不拦截,对方便会认为城外没有威胁,警惕程度会稍稍降低。

    张云反复权衡,最终决定以大局为重,放过这支军队。

    不多时,这支军队到了南面,直接进了城。

    一千军队到来,使安阳县的守军达到五千人,李银龙稍稍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还是晋军,晋军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相州落入他人之手,这一点李银龙非常清楚。

    晋军一定会大举进攻相州。

    一旦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五千军队能不能守住安阳城?答案是否定的,三十多里长的城墙,仅靠五千人怎么可能守得住?

    现在李银龙就眼巴巴地等着援军到来。

    “请问将军,新增的一千弟兄怎么安排?”副将陶胜问道。

    李银龙想了想,现在的四千人主要是分三班守住南北城门,另外还有一千士兵负责巡逻,防御不足就是四面城墙,这一千人正好加强城墙巡逻。

    “把他分成十队,负责巡逻东西城墙,尤其是夜间,要加强巡哨!”

    ..........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李银龙在城内实行了宵禁,大街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各处巡逻,一支三十人的巡哨队正穿过一条巷子,就在这时,一扇大门打开,从里面涌出无数人黑影,猛虎般地扑向巡哨队,他们将哨兵扑倒,锋利的匕首瞬间割断了哨兵的喉咙。

    只在兔起鹘落之间,三十名哨兵悉数被杀,尸体拖进了院子,大门关闭,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满地的鲜血外,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周飞命令斥候士兵们剥下哨兵的盔甲,纷纷穿了起来,看起来就是一支巡哨队,虽然还有二十人没有盔甲,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周飞等人租的院子就在西城墙脚下,是一座占地三亩的院子,价格很贵,必须一租半年,虽然他们实际只住几天,但这个位子太好,后院直接靠着西城墙,正好位于西城的中间,距离南北城门都比较远。

    时间已渐渐到三更时分了,五十名斥候齐聚院子,众人都望着正向上攀爬的一名士兵。

    城墙高约两丈五尺,至少有上百年了,十分古老斑驳,缝隙里长满了杂草,这名士兵背着两副绳梯,渐渐爬上了城头,他将两副绳梯挂上城头,奋力一甩,两条长长的绳梯拖了下来。

    士兵又探头看了看两边,回头一挥手,周飞立刻令道:“上!”

    士兵们兵分两队,一个接一个迅速向城头攀去,周飞在最前面,他见城头无人,便一跃跳上了城头。

    他向两边看了看,远处约两百步外有一支巡哨队,距离这边还比较远,周飞一招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跳上城头,不多时,五十人全部上了城头。

    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一名斥候士兵点燃了火药箭,向城外射出,只见一道赤亮的火焰从城头上射出城外。

    也是巧,李银龙正好在巡视各处,他刚西城墙的最北面,却一眼看见了城头射出的火焰。

    李银龙大吃一惊,“不好,城头上有敌军!”

    他回头大喊道:“敲响警报,令北城守军赶去西城头中部!”

    他一纵战马,率领数百士兵向河西中段奔去,此时,两百步外的百人巡哨队也发现了异常信号,他们大喊着奔跑而来。

    周飞没想到敌军会防备得如此严密,他大喊道:“列队,准备激战!”

    百人巡哨队瞬间杀至,两支军队迅速激战在一起,与此同时,城下的晋军士兵也跨过了护城河,顺着五副绳梯向上攀爬........

    五十名斥候极为骁勇善战,片刻便将百名巡哨队干掉了大半,剩下的二十余人见他们凶狠如狼,吓得调头逃命。

    “周将军,北面也杀来了!”一名士兵大喊道。

    周飞也听见了远处的马蹄声,一般而言,只有一城主将才允许在城头跑马,周飞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取过一支军弩,奔至一处城垛背后藏匿起来。

    不多时,李银龙骑马率领三百精锐杀到,他看见了刚刚攀爬上城的晋军士兵,顿时又惊又怒,大喊道:“拦住他们,斩断绳梯!”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从黑暗中‘嗖!’地射至,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李银龙根本来不及反应,‘噗!’弩箭射穿了他的脖子,颈骨被弩箭射中断裂。

    李银龙捂住脖子,他眼前一黑,身体开始倾斜,竟直接从城头摔下城去。

    周飞一箭偷袭得手,他扔掉军弩,拾起一根长矛冲过来,长矛快如暴风疾雨,连杀十几人,他的手下士气大振,大喊着扑杀去,虽然人数只有五十人,却杀得三百敌军节节败退。

    这时,越来越多的晋军斥候杀上城头,他们立刻投入战斗,敌军的两千援军也陆续杀到,双方在西城墙上爆发了一场激战。

    张云率领的是晋军最精锐的三千斥候军,个个能以一敌五,战斗力十分强悍,尤其擅长夜战。而敌军主将已死,士兵没有指挥,士气低迷,混乱不堪,不到一刻钟,两千余人的敌军已死伤近半,士兵们终于抵挡不住,彻底崩溃了。

    副将陶胜率领一千士兵从南城门赶来,却见无数败军狂奔而来,一个个丢盔卸甲,狼狈异常。

    他劈手抓住一名逃跑的旅帅喝问道:“怎么回事?主帅呢?”

    “李将军坠城了,生死不明,敌军已经上城,有数千人之多,战斗力太厉害了,弟兄们根本抵挡不住!”

    陶胜听说李银龙坠城,他心中也慌乱起来,这时,北城头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这不是他们的号角声,敌军已经占领了北城头。

    陶胜当即立断令道:“撤退!”

    既然抵挡不住晋军,为了保存力量,陶胜率领近两千士兵打开南城门,向南撤离,他打算撤到汤阴县。

    但他们向南撤走还不到二十里,周飞便率领一千名骑兵追上了他们,一场屠杀开始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三家猎魏

    发生在相州的战役并不孤立,就在相州战役发生的同一时刻,朱泚亲自率领八万军队,诈称三十万大军,越过了结冰的黄河,抵达了北岸的怀州,就在几天前,田绪提出三个月后再把怀州交给朱泚,但朱泚已经等不及了。

    就在使者韩松离开元城三天后,朱泚亲自统领大军向怀州进发了,怀州的魏军约有一万五千人,由田绪的兄长田华统领。

    田华原本是监军,在父亲田承嗣掌权之时,田华就是一个昏庸无能,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人,其他十几个兄弟都一样,没有一个成器的,令田承嗣十分失望,才把藩镇交给侄子田悦继承。

    怀州的军队是由老将赵伦统领,他是深得田承嗣以及田悦器重的老将,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在司马笠率军投降晋军后,田绪深恐赵伦也跟着投降晋军,便秘密下令田华夺权。

    赵伦年事已高,子孙都在元城为人质,他没有司马笠那样破釜沉舟的决心,便很痛快地把军权交给了田华,自己只带几名随从返回元城。

    田华只会斗鸡喝酒玩女人,哪里会领军打仗,他听说朱泚亲自统领十万军队向河内县杀来,顿时惊惶失措,连忙将副将陆建请来商议对策。

    陆建十分圆滑,他了解田华的心思,便小心翼翼道:“卑职觉得既然朱泚亲自统领十万大军北上,那就是大规模进攻,他们必然也会进攻卫州,一旦蔚州被切断,我们也就没有了退路,何况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哪里抵挡得住十万大军的攻势,卑职建议我们应该保存实力,退回元城,将军觉得呢?”

    陆建的话句句说在田华的心坎上,他连声道:“撤军!立刻撤军回元城。”

    陆建又道:“我们若撤退,朱泚必然会派骑兵追击,不如将军率一万军先走,卑职率五千军断后,掩护将军撤离,若末将不幸战死,恳请将军照顾我的妻儿老母。”

    田华大为感动,拉着陆建的道:“若将军真有三长两短,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替你赡养他们!”

    旁边几名陆建的亲兵听得直翻白眼,还父母呢!他的父母早就双亡了好不好,妻儿也在家乡,根本不在元城,田华这个蠢货还真相信了。

    田华当然不蠢,只是他毫无诚意罢了,他立刻率领一万军队向魏州撤离。

    陆建站在城头望着田华军队远去,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魏军中都是田华这种蠢货,魏国就像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了,让自己给这种没有前途的藩镇效力,做梦吧!

    次日一早,朱泚大军抵达河内县,陆建立刻开城投降,并将府库中十几万石军粮献给朱泚,朱泚大悦,当即封陆建为大将军、河内郡公,怀州节度使,他令陆建继续镇守怀州,他继续率领大军向卫州进发。

    与此同时,朱泚三路大军共十万人又分别杀进了卫州、博州和魏州,而李纳也重新率领八万大军杀入棣州和德州,田绪派大将孟希祐率三万军迎战李纳,却在聊城被李纳军偷袭大败,孟希祐阵亡,三万军全军覆灭。

    随着两支大军杀入河北,整个黄河北岸烽烟四起,车轮滚滚。

    百姓拖家带口大规模向北逃亡,几乎所有的魏国的百姓都有一个心愿,逃到晋国去,平时魏国严禁百姓北迁,现在受战争影响,魏国已经自顾不暇,没有人再管百姓的死活了,大规模的逃亡潮由此兴起。

    此时,郭宋也亲自率领八万大军抵达了洺州,而在几天前,他的先锋,张云已率三千斥候军横扫朱泚藏在相州的军队,夺取了相州。

    这天上午,郭宋率领大军抵达了洺州东南部的清漳县,在这里建立了晋军帅营。

    东漳水从县城十几外流过,对岸便是魏州,这里距离魏国都城元城约八十里,大军一天便可杀到元城。

    郭宋站在河畔望着对岸远处的树林和村庄,梁武有些不安道:“殿下,朱泚和李纳出兵迅猛,已抢占了先机,这里距离元城不远,我们为何不先一步夺取元城?”

    郭宋淡淡笑道:“先下手并不代表他们能笑到最后,他们占领了河北土地,我若不承认,他们能站稳脚跟?让他们先去闹,等他们闹够了,我们再后发制人。”

    说到这,郭宋又指着对岸的村庄问清漳县县令道:“那些村庄内现在还有村民吗?”

    县令摇摇头,“启禀殿下,那些村庄现在都空无一人,早在好几天前,边境巡哨军队撤回元城后,边疆百姓便大规模越境,一方面觉得我们这边更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这边物价便宜,几乎没有税赋。”

    “现在有多少人越境了?”郭宋又问道。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光清漳县就有八千多从对岸跑来的百姓。”

    一个县就有八千多,这还是边境地区的流民,如果整个魏国的百姓都向北逃难,那岂不是要几十万人?

    这个问题郭宋之前已经想到了,他也责令参事堂进行积极应对,但这种大量调动人力物力的救援需要一定的时间。

    郭宋回头问行军司马陆展道:“我们在洺州和冀州有多少帐篷?”

    陆展取出一个小册子看了看,躬身道:“启禀殿下,洺州有库存大帐六千顶,冀州有一万一千顶,另外幽州库存大帐大概有两万顶,如果再加上我们随军备用大帐,一共能凑集四万顶大帐。”

    郭宋点点头,对梁武道:“立刻在洺州清漳县和贝州清河县搭建两座难民大营,不用围栅,清河县的大帐等幽州的帐篷,其他各地帐篷都在清漳县搭建大营。”

    “卑职遵令!“

    梁武想了想道:“现在北方冰封,船只无法航行,卑职建议用雪橇运输,在河面上运输,其实比船只更快一点。”

    这个方案不错,郭宋点点头道:“可以执行!”

    他又对陆展道:“你协助梁将军先把大营建起来,具体难民营的管理问题,长安和太原会有大量官员过来接管。”

    梁武在河西参加过多次难民营的建立,经验丰富,交给梁武去操作,郭宋并不担心。

    这时,有士兵禀报道:“启禀殿下,斥候统领张将军来了!”

    郭宋已经命令大将张拓率领一万军队进驻相州,把张云的斥候军换回来,只是没想到张云会回来得这么快。

    郭宋欣然道:“速令他来见我!”

    不多时,张云骑马上前,抱拳道:“卑职参见殿下!”

    郭宋微微笑道:“这次你们夺取相州辛苦了,我看了你的报告,确实出人意料,竟然有两个李宝,幸亏你们及时发现,否则发生误判,我们就损失惨重了。”

    张云确实发生了误判,他开始以为是一群山贼盗匪的乌合之众,便没有放在心上,准备将斥候军分拆去占领相州各县。

    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一支精锐之军,这还多亏的周飞判断准确,才保住宝贵的斥候军免遭重大损失。

    “回禀殿下,这次首功应该给周将军,多亏他的判断准确,卑职才没有出兵失误。”

    郭宋点点头,“我自会赏罚分明,现在我急需了解魏国各州的情况,你们把斥候军分解派下去,尽快出发!”

    “卑职遵令!”

    一个时辰后,三千斥候分解成三十支斥候队,分赴魏国各州探查情况,张云和周飞也各率一支斥候队南下。

    郭宋刚回到大营帅帐,有亲兵来报,“殿下,大营外来了一名文士,叫做王侑,特来求见殿下!”

第九百一十四章 用人不疑

    田悦的军师王侑竟然来了,郭宋对他印象颇深,立刻欣然道:“请他来大帐见我!”

    王侑带着家人从沧州辗转而来,他们原本想去长安,却在丰城县得知晋王就在洺州,王侑立刻把家人安置在丰城县,他自己则骑马赶来清漳县。

    此时王侑心中颇有点紧张,他毕竟曾是对方敌国的首席军师,不知晋王是否见待自己,但他又相信,能做大事者,必然有过人之量。

    亲兵将他领进大营,他见晋军大营整齐有序,士兵们三人成行,两人成列,精神饱满,士气高昂,他心中不由暗暗赞叹,难怪晋军能横扫朱滔和李武俊,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这支军队确实是比较少见的精锐之军。

    将来统一天下的必然是郭宋,想到这,他想为郭宋效力的意愿更加强烈了。

    “前面就是晋王殿下!”领路亲兵小声提醒他一句。

    王侑吓了一跳,连忙细看,只见晋王正站在帅帐前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王侑心中一热,连忙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小民王侑参见晋王殿下!”

    郭宋欣喜笑道:“田绪残害手足,杀戮异己,我一直很担心先生被贼人所害,先生能平安出来,着实令人欣喜!”

    不管晋王这番话有几分可信,但王侑还是十分感动,至少说明晋王重视自己。

    “能让殿下如此惦记,王侑愧不敢当!”

    郭宋当然也很看重王侑,王侑是田氏叔侄的两代首席军师,自身的才能就不必多说了,关键是他对魏国地区民情了解透彻,朝廷将来治理魏国之地,他将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郭宋将王侑请入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座,郭宋关切地问道:“家人情况如何?”

    “感谢殿下关心,家人都随我逃出来了,幸好大年三十我在家乡参加族祭,不在元城,当天得到消息,我立刻带着幼子逃往平原县,长子在那里出任县令,然后全家人逃往沧州,形势稍微平缓一点,才从沧州过来。”

    郭宋点点头,又问道:“先生觉得田绪守得住魏州吗?”

    王侑微微笑道:“田绪守不住魏州,但我相信他守得住元城!”

    “守不住魏州我可以理解,但为何守得住元城?”

    “殿下有所不知,元城从田承嗣开始,便耗费巨大的代价重建它,完善它,不仅城墙都是用巨大青石砌成,城门也是用青铜浇铸,宽达二十余丈的护城河,城头上安放了上百架重型投石机。

    尤其城内储存了三万桶火油,城内有百姓近五十万人,田承嗣和田悦对城内百姓都不错,一旦全部发动起来,至少能动员十余万民夫参战,何况元城戍卫军和虎贲军有八万人,都是精锐之军。”

    “城内有多少粮食?”郭宋问道。

    “城内建有巨大的粮窖,保底数是五十万石,可能会有部分霉烂,但也不会少于四十五万石,这还是只是军粮,另外官粮大概还有二十万石,加上百姓手中的民粮,我估计不会低于百万石。”

    “会有这么多粮食?”郭宋有点不敢相信。

    “殿下,元城是魏国的都城,所有的藩镇都一样,把喜欢钱粮都集中在自己手上,不信殿下去看看魏国的其他州县,官仓内基本上都是空的,我的一个职责就是去各地催粮,把粮食集中运去元城。”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道:“先生刚才说护城河宽阔,但现在是冬天,河水结冰,护城河应该起不到作用才对。”

    王侑微微一笑道:“正因为是冬天,才容易将外城墙凝一层冰,攻城更加困难,何况冰天雪地,这气候本身就不适合战争。”

    郭宋也觉得有道理,便笑道:“先生如果没有别的去处,就暂时在军营出任我的幕僚吧!”

    王侑大喜,连忙起身深施一礼,“王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

    战场上,魏军全线收缩,田绪着实没想到朱泚和李纳会趁人之危,同时大举进攻河北,他分兵乏术,只得命令各地驻军撤回魏州,集中力量保卫魏州。

    但很快,魏军在魏州各地战况吃紧,李纳亲率五万大军莘城县一举击溃了田绪侄子田季符率领的三万东路军,杀敌数千,投降者不计其数,田季符仓惶率领不足三千人逃回了元城。

    而朱泚也在顿丘县击败了魏国西路军,西路军主帅李威率一万余残军投降了朱泚。

    东西两路皆败,使魏军兵力锐减,原本二十余万大军,现在只剩下八万元城戍卫军,田绪深感恐慌,令人将城外百姓全部迁入城内,关闭城门,严防死守。

    这天上午,田绪在王府和许士则商议对策,许士则道:“殿下首先要防人心,当心那些田悦余党趁机兴风作浪,和敌军里应外合,卑职给殿下两条建议。

    第一,加强魏风营的权力,使他们能随时抓捕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第二,军权要交给殿下的兄弟子侄掌握,决不能交给异姓将领掌握,只要殿下严控这两点,内清外严,将士用命,一定会战胜敌军,收复失地。”

    “我该怎么防御作战呢?”田绪有点着急,许士则根本没有说到点子上。

    “殿下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两军打起来,我们有城池优势,一定能守住元城。”

    田绪沉默了,他虽然沉溺酒色,但也并不是愚蠢到家,他急于想知道的防御战术,许士则一个都说不上来,尽说一些空洞无用的东西,他忽然意识到,许士则并不懂打仗。

    田绪含糊应付了几句,把许士则打发走,他负手走了几步,令手下道:“去把扈司马请来!”

    扈司马就是前军师扈萼,他一向低调,又擅长理财,所以他一直出任主管财政的魏王府司马,田绪知道他是个人才,所以在杀兄夺位后,继续用他,加上他本人沉平时小心谨慎,也没有得罪许士则,所以他逃过了清洗。

    田绪现在实在找不到人了,他便想到了扈萼,毕竟他父亲在世时,是把扈萼当军师用的,

    不多时,扈萼匆匆来到大堂,躬身行礼道:“殿下找我有事?”

    田绪一摆手,“先生请坐!”

    扈萼心中有点忐忑,在一旁坐下,田绪道:“现在元城形势危急,军师可有什么好的守城御敌之策?”

    这个问题扈萼也考虑过,只是他心中想想而已,不敢说出来,现在魏王却直接问他,让他难以回答。

    他踌躇半晌问道:“许军师是什么方案?”

    “他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我才问问司马,司马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我倒是有一些个人的想法,或许还不成熟,怕误了殿下大事。”

    田绪精神一振,连忙道:“无妨,你说说看!”

    “殿下,其实元城的防御条件非常优越,城墙高大宽阔,城内人口众多,又有储备巨大的钱粮和生铁,只要殿下把这些优势充分运用起来,敌军想攻下元城绝不是那么容易。”

    田绪眼前一亮,这才是他想听的建议,有实际内容,也说到了关键点上。

    他又急忙道:“军师说得很对,那怎么把这些优势充分运用起来呢?”

    “殿下,把这些优势充分运用起来的关键就是人,将领指挥有方,士兵防御得当,百姓支援积极,这些资源就能运用起来了。”

    田绪点点头,扈萼说得太对了,人才是关键啊!

    “许军师劝我这个时候要防止内贼,加大魏风营的权力,要用田氏宗族统领军权,扈司马以为呢?”

    扈萼低低叹息一声,如果是这样,元城就彻底完蛋了。

    扈萼看出扈萼并不是很支持许士则的方案,便问道:“司马不赞成吗?”

    扈萼不敢得罪许士则,只得含糊道:“许军师的方案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加强魏风营权力,就怕百姓不肯卖力了,殿下,其实元城百姓还是很支持田家,几十万人也监视也不了,还不如把他们都积极调动起来,至于让田氏宗族掌握军权,我不评论,殿下比我清楚。”

    田绪叹了口气,“关键时候了,田家暂时还是靠后吧!他们若有本事,我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狼狈的地步了。”

    他注视着扈萼道:“请司马推荐守城大将,能不能用,我来考虑。”

    扈萼沉默半晌道:“我建议用老将,他们经验丰富,曾跟随老主公南征北战,很了解敌军,也懂得防御之策。”

    “老将?”

    田绪想了想,现在曾经跟随父亲南征北战的老将只剩下三人了,两个被自己革职坐了冷板凳,还有一个脾气古怪的王宽,他暂时不想用。

    “你是指符璘和赵伦二人?”

    扈萼缓缓点点头,“正是他们!”

第九百一十五章 百万难民

    房间里,许士则目光阴冷地听着手下的禀报,田绪竟然撇开自己,向扈萼问计,什么意思?过河就拆桥,自己把他扶上王位,他一转眼就把自己踢到一边去?

    许士则心中恼恨异常,既恼恨田绪的凉薄无情,又恼恨扈萼越俎代庖,竟然敢抢自己的军师地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要向田绪问清楚,到底谁才是首席军师?为什么商议军国大计还不让自己参加?自己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

    更重要是扈萼的建议分明是在打自己脸,和自己对着干,自己主张加强魏风营对间谍和叛逃者的监视,扈萼却主张降低监视,自己要求让可靠者掌权,扈萼却推荐了田悦器重的两员老将,这完全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中愤恨使许士则坐不住了,他厉声喝道:“备车,我要去王府!”

    手下连忙给他准备马车,许士则刚走下台阶,一名手下飞奔而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许士则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来不及了,田绪已经颁布命令。

    田绪最终接受了扈萼的劝告,免去田华元城防御使的职务,任命老将符璘为元城防御使,任命赵伦为九路后勤使,将防御大权交给了田悦派系的两名老将。

    元城防御使原本是田绪兄长田华,田华基本上没有什么动作,现在符璘和赵伦掌握了防御和后勤大权,元城的防御立刻转动起来。

    符璘将八万大军分成昼夜两班,又将两万人作为补充军队,田绪听从符璘建议,将府库中的五十万贯钱赏给士兵,士兵们顿时三呼万岁,士气高涨,他们拆除了大量旧房,将石块和木头搬运上城。

    与此同时,元城内全面动员,十余万青壮男子被征召上城,他们作为后勤支援,全面协助军队抵抗两路大军的入侵。

    三天后,十万朱泚大军和八万李纳的齐军兵临城下,他们在距离城池三里外的东西两个方向扎下了连营。

    朱泚和李纳已经达成协议,李纳取魏国东部的地盘,包括棣州、沧州南部、德州和贝州南部,朱泚取怀州、相州、卫州、魏州以及博州,至于元城则两家平分其财富和人口。

    朱泚在数十名大将的簇拥下,远远眺望着元城,这座城池他已经向往很久,今天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座城池,拿下这座城池,魏国就灭了。

    事实上,朱泚也知道郭宋亲率大军在北面虎视眈眈,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咬一口?如果郭宋愿意谈判的话,他倒愿意把贝州和相州让给晋国,他只要怀、卫、魏、博四州,至于李纳的利益,那和他无关。

    前年郭宋从怀州进攻孟津,给朱泚带来巨大的压力,痛定思痛,朱泚最大的希望就是在郭宋和自己的中原腹地之间建一片缓冲地带,黄河北岸魏国的大片土地,无疑就是最好的缓冲带,这也是朱泚对黄河北岸土地势在必得的主要原因。

    现在魏国大片土地都已落入他和李纳之手,拿下元城便是彻底灭亡魏国的最后一步了。

    这一步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朱泚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即使要付出代价,也必须是两家同时付出。

    “去通知李纳,按照约定的时间,下午两家同时攻城!”

    ..........

    大规模的难民潮如约而至,数十万受战争影响的百姓扶老携幼,带着微薄的家产,沿着几条官道向北逃亡。

    晋军已经在清漳县和清河县建立起两座难民大营,帐篷还在继续运来,难民也在不断扩大。

    参事刘梓和张歉逸率领一百多名官员和两千余名太学生赶到了洺州,他们兵分两路,每人接管一座难民营。

    另外郭宋拨给每座难民营五千士兵,协助两名参事维持难民营秩序。

    张歉逸负责是清漳县难民大营,在县城以北,距离军营约二十里,这里都是从魏州和卫州过来的难民,人数最多,目前已经超过三十万,还有浩浩荡荡的百姓向这边进发。

    郭宋在张谦逸的陪同下巡视清漳县难民营的情况,晋军对安置灾民经验丰富,张谦逸和刘梓都多次参加难民营管理,经验十分丰富,在他们的努力下,数十万难民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难民营内人声鼎沸,士兵们列队在大营内巡视,一群群孩童光着脚欢快地奔跑,每座大帐前都有几个妇人在用行军灶烧水,男子们则聚在一起闲聊。

    一边走,张谦逸一边指着难民营给郭宋介绍道:“我们采用河西的经验,将难民分成三十个坊,每个坊坊长一人,从事若干人,还有士兵一百五十余人,每个坊就相当于一座小县城,每个家庭,每个人都编了号,每天都凭这号码给水给粮。”

    “防疫、防火是怎么安排的?”郭宋又问道。

    这是郭宋最关心的问题,也是难民营管理的两大难题,防疫不用说了,冬天容易产生伤寒这样的呼吸道疾病,而夏天主要染霍乱等肠道疾病,现在是冬天,正好是各种呼吸道疾病发作的季节。

    张谦逸指着东北方向道:“殿下,那边还有一座稍小的军营,用营栅围着,它就是医病营,生病的人我们都送去那边治疗,主要是把健康人和病人隔离开,这是最关键的办法,然后就是茅厕,每个坊都有几十座茅厕,我们准备了大量石灰,专门雇人来管理茅厕,把各项事情做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传染性疾病。”

    停一下,张谦逸又道:“关键是要宣传,要让所有人都明白防火和防疫的重要性。”

    郭宋点点头又道:“我看每户人家门口都在烧热水,会不会引发火灾?”

    防火也是重中之重,几万顶大帐一望无际,一旦失火,那就是数万人死伤,后果不堪设想,郭宋也极为关注防火,这是难民营管理的重中之重,甚至超过了防疫。

    张谦逸点点头,“我们首先是要求火源上缴,家家户户的火镰火石都必须上缴,所有用火都是士兵帮忙点燃,每天只有中午准用一个时辰的火,殿下没有发现那些行军灶都有特点吗?”

    郭宋闻言细看,他确实发现了,所有灶都放在固定的位子上,距离大帐比较远,就算有火星子也飘不过去。

    “假如她们之间互相借火呢?”郭宋笑问道。

    张谦逸笑道:“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严禁借火,抓到一次,双方罚三天粮食减半,殿下可别小看这些妇人,算得很精的,绝不会做吃亏的事情,涉及切身利益,面子也没有用。”

    郭宋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个漏洞就是要防止有人恶意破坏,故意点火。”

    张谦逸心中一惊,连连点头道:“殿下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漏洞,一旦被人恶意放火,根本防不胜防,必须外围有巡哨才行。”

    “我会再安排八千骑兵在两座难民营外围巡哨。”

    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来,向郭宋抱拳施礼道:“启禀殿下,第一批情报已经整理出来,王先生请殿下回去。”

    郭宋点点头,对张歉逸道:“难民营总的还不错,细节我就不看了,你们自己安排好,另外太原那边这两天会有一批物资运到,主要是帐篷和粮食,幽州那边也一样,大量帐篷很快运到,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些百姓来投奔我们,就是我们的子民,我们有义务将他们安顿好,照顾好,这对我们将来经营河北至关重要。”

    “请殿下放心,我们会竭尽所能,把难民们都照顾好。”

    郭宋又嘱咐几句,便调转马头,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

第九百一十六章 坚城难破

    王侑目前出任郭宋的军务幕僚,各路情报送来后,先是交给参谋营,十几名参军负责将它们整理出来,汇总后交给王侑,王侑再去芜存菁,将其中的精要抽出来,进行加工贯通,便形成一份价值极高的情报。

    在帅帐正中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一座元城的大型木雕,这是昨天从幽州送来的,是朱滔命数十名工匠耗费了一年时间制作出来,但前期光是派人去元城绘图就用了两年的时间,前后共用了三年时间制作,放在朱滔的燕王府中,最后朱滔也没有用上,白白便宜了郭宋。

    郭宋还准备开春后令人把它送去长安,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整座木雕长宽各有一丈,城墙高两尺,护城河也是按照同样的比例制作。

    工匠们又雕刻了无数了小人以及攻城云梯、投石机之类,看起来就是一场攻城大战。

    王侑正在细细地打量这座木雕城池,眼睛露出惊骇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种东西。

    “这个木雕城池做得如何?”郭宋走进大帐笑问道。

    “到目前为止,我找不到任何漏洞,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殿下,这真是朱滔制作的?”

    郭宋点点头,“朱滔用了三年时间制作而成,我的军队攻下燕王府后在他书房里发现,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用到它。”

    这时,十几名参谋忙碌地将数十架小云梯放在护城河上,无数小人在进行冲锋,又将很多小帐篷放在远离城池的地方。

    郭宋问道:“他们没有围困全城吗?”

    王侑摇摇头,“朱泚在西城外三里处扎下大营,李纳也在东城外三里处扎下大营,南北两边没有营帐,也没有进攻,进攻同样是集中在东西两头。”

    “战况如何?”郭宋又问道。

    王侑缓缓道:“根据最新的情报汇总,朱泚和李纳已经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双方投入兵力总计超过十万,但两支军队都遭到了迎头痛击,两次攻城战都失败了,朱泚这边伤亡稍小一点,伤亡七八千人左右,李纳那边伤亡惨重,恐怕接近两万了。”

    郭宋眉头一皱,“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这是双方准备程度不同导致,朱泚做了充分准备,携带了防巨石的皮棚,主要使用云梯,不使用攻城梯,更重要是朱泚军队每个士兵都配备了盾牌,而李纳军队却寒酸得多,一半的士兵没有盾牌,没有皮棚,而且大量使用攻城梯。

    这就导致李纳军队在攻城时被巨石和弓箭杀伤巨大,情报显示,守军对李纳军队动用了火油,在城下烧死了不计其数的士兵。”

    郭宋注视着木雕城墙的东面,他发现李纳军队的大营规模竟然和朱泚军队差不多,便问道:“李纳军队的人数也和朱泚大军一样吗?”

    “启禀殿下,这个模子,一个小营帐就代表一万人,朱泚有十万人,而李纳有八万人,两者差距两万。”

    郭宋淡淡道:“伤亡了两万人,李纳还有没有信心打下去?”

    “其实卑职想说的就是这一点,魏州应该是归朱泚所有,李纳最多是分一点人和财物,卑职觉得李纳再打下去,会得不偿失,卑职估计他已经开始动摇,有撤军的想法了。”

    郭宋淡淡道:“那就再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撤离!”

    王侑眼珠一转,笑道:“卑职倒想到一计,殿下可以参详一二。”

    ..........

    “咚!咚!咚!”

    战场上鼓声如雷,朱泚和李纳的两支大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城战,士兵高举盾牌奔跑,长矛如林,尘土漫天,数十家巨大皮棚被士兵们推动着缓缓前行,这种皮棚上面涂抹了大量油脂,就算被巨石击中也不会击实,能有效抗击城上投石机的打击。

    皮棚下站着大量士兵,跟随皮棚缓缓向前推进。

    另外还有数十架云梯,云梯和攻城梯不一样,攻城梯是紧靠城墙,用前端钩子挂在城墙上,而云梯是一座平台,从平台上伸出梯子,可转换方向,可以折叠,非常轻便实用。

    云梯也有四个大轮子,被推动着缓缓前行,城头上不断有巨石呼啸着飞来,砸进人群中,顿时血沫四溅,十几人死伤。

    “轰!”

    一块巨石砸中了一架云梯,云梯木轮断裂,侧翻倒地,周围的士兵惊得四散奔逃。

    但巨石挡不住数万大军的浩荡前行,大军抵达护城河时,城头上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城下士兵。

    在伤亡不断增加中,数万朱泚大军推动着云梯,扛着攻城梯,如潮水般地向城墙冲去。

    与此同时,东部攻城却是另一番景象,数万大军在一里外列队,始终没有发动进攻。

    李纳非常犹豫,连续几天的进攻使他伤亡惨重,一万九千余人伤亡让他有点承受不起了,就算攻下元城,他又能得到什么?钱粮、人口?想到博州和德州大量的百姓向北迁徙,他心中就一阵揪紧,河北的百姓根本就不认同齐国。

    “王爷,要不要进攻?”一名大将问道。

    “再等一等!”

    李纳有些不耐烦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攻!”

    ........

    齐军的大营也在三里外,主力大军都列队去了战场,大营内只有数千士兵守卫,另外还有两千后勤军,包括马夫、厨子等等。

    这时,一支运粮队伍抵达了大营,粮车队由五百辆牛车组成,从博州过来,车上满载着大量的粮食,两边都是护卫骑兵。

    营门口的当值将领按照惯例检验了文书,回头一挥手,“开门!”

    军营大门开启,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了大营,牛车当然是从博州强征,所有的车夫都是牛车的主人,他们赶着大车向仓库后营而去,有的大车只有一名车夫,有的是两名,主要是方便搬运。

    仓库区和大营区分开了,有一条长长的栅栏隔离,仓库区门口戒备森严,不过运粮大车可以进去,一辆辆大车驶入了仓库区,在一座很大的仓帐停下,车夫们开始卸粮。

    仓帐前比较混乱,一名车夫在其他几名车夫的掩护下,一个翻滚就钻进了仓帐内。

    “快一点!”

    骑兵在催促车夫道:“卸完粮食就赶紧出去!”

    粮食不需要车夫们搬运,一辆大车就几十袋粮食,仅用了一刻钟时间,大车便卸载完了粮食,车夫们赶着一辆辆大车出去了。

    仓库去大门轰然关闭,百余名士兵开始用独轮小车将粮食送进大帐。

    此时,躲在仓帐内的车夫已经换了一座大帐,这名车夫正是周飞假扮,他一早接到了命令,令他尽快烧毁齐军大营。

    恰好此时,他要混入齐军大营内探查齐军的粮草数量,他当即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行动。

    周飞此时在一座草料仓帐内,他已脱去了外袍,里面穿着齐军的盔甲,在他身处的巨大仓库内,一捆捆草料整齐地码放着,堆积如山。

    周飞从腰间抽出一支火折子,轻轻一甩,火折子迎风而燃,他将火折子扔进草料堆里,冷静地望着火苗迅速蔓延,他一转身,从大帐的另一角钻了出去。

    这里大帐一座紧挨着一座,士兵都在搬运粮食,没有巡哨士兵。

    周飞轻轻越过了分隔栅栏,进入了住宿区,这里的士兵同样很少,他点燃了十座大帐,身上的火折子已经没有了,这时,前面隐隐传来战马的鸣叫,他疾奔几步,只见一匹战马拴在马桩上。

    周飞大喜,翻身上马,挥剑割断了缰绳,从大帐内奔出一名将领,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偷我的战马?”

    周飞一言不发,挥剑劈去,这名将领措不及防,被一剑劈在脖子,脑袋劈飞出去。

    “失火了!”

    远处传来大喊声,只见草料大帐周围一片浓烟弥漫,烈焰冲天,数十顶大帐被点燃了。

    周飞一催马向西面营门疾奔而去。

    营门口的士兵也看见了大帐内的浓烟滚滚,忽然见一名军士骑马奔来。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高声问道。

    “后勤大营失火了,我去通知王爷!”

    众士兵没有阻拦,周飞纵马冲出大营,向北面疾奔而去。

第九百一十七章 离间之计

    东城的厮杀异常惨烈,一架架攻城梯被掀翻,上面一串士兵惨叫着摔下去,一架云梯也被火油罐击中,粘稠的火油顺着云梯向下流淌,数十支火箭射来,点燃了云梯,云梯上的士兵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向下逃跑,几名士兵衣服也着火了,一脚踩空,从云梯上摔了下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投掷火油!”主将符璘下达了命令。

    数千罐火油坛子向城外扔去,陶坛碎裂,火油四溅,城下士兵密集,不少人被火油泼贱一身,这时,城头上火箭齐发,城下数里长的范围内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惨叫声四起,士兵们哭喊着回头奔逃,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城头上万箭齐发,大片大片的朱泚军士兵被射倒,数万朱泚军兵败如山倒,逃回了本阵。

    远处观战的朱泚气得破口大骂,李纳竟然按兵不动,却让自己损失惨重,万般无奈,朱泚只得被迫下令撤军回营。

    就在朱泚开始撤军的同时,李纳也在仓惶撤军,他的大营竟然起火了,火势猛烈,从西北角向整个大营迅速蔓延,短短一刻钟时间,整个大营都被烈火吞没了。

    李纳率领数万大军赶回大营,大营外站满了士兵,虽然人员伤亡不算惨重,但物资基本都被烧没了,什么都没有救出来,粮食草料全部被烧毁,还有数千伤兵也基本上没有逃出来,被烧死在大营内,令李纳心痛如绞。

    士兵们个个脸色苍白,他们的私人财物都在军营内,这下一把火全被烧完了。

    这时,中郎将苗富被士兵押了上来,他是今天大营当值将领,大营被烧,他有直接责任。

    李纳心中怒火万丈,手中鞭子劈头抽去,“混蛋!坏我的大事!”

    苗富跪下道:“王爷,末将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着火,或者是厨子做饭不小心失火了。”

    “放屁!”

    李纳又是一鞭抽去,他心中有数,一定是被人下阴手了,要么是魏军奸细,或者是晋军斥候,甚至还有可能是朱泚派人干的,这些都有可能,李纳怀疑朱泚的可能性更大。

    但不管是谁干的,无论如何,他现在就要给士兵们一个交代。

    李纳喝令道:“守营失职,导致大营被烧,罪不可恕,来人,把他推出去斩首!”

    五六名士兵冲上来,将苗富摁住,向外拖去,苗富哀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凄惨哀求也没有用,只片刻,士兵将苗富人头送上来,李纳令道:“将人头示众!”

    士兵用竹竿将苗富人头挑起,在军前大喊:“中郎将苗富失职,导致大营被烧毁,现已被处斩!”

    有了替罪羊,士兵们心中怨气稍松,但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都在等待主帅李纳的决定。

    李纳也没有办法了,粮草被烧毁,除了撤军回博州,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随即令道:“撤军回博州!”

    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博州撤离,他们粮食已尽,李纳又不想杀马,只能靠沿途劫掠维持生存,他们一路抢掠粮食财物,激起了巨大的民愤。

    李纳军营被烧,军队撤离使朱泚也停止了攻城,加强大营的防护,现在朱泚也有点骑虎难下,城池攻不下来,撤军又不甘心,如果攻不下元城,也就意味着他拿不下魏州,拿不下魏州,他这次河北战役就失败大半了,一个卫州和怀州哪里能满足他的胃口。

    这时,军师刘思古押粮来到元城大营,听说军师到来,朱泚大喜,连忙亲自出帐迎接。

    刘思古进帐坐下,喝了口热茶,笑问道:“听说陛下攻城不利?”

    “哎!别提了,元城打造得像铜墙铁壁一样,我们军队和齐军死伤惨重,始终攻不下元城,让人好生烦恼,今天又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齐军大营被烧,导致李纳率军撤离了。”

    刘思古沉吟一下道:“陛下没有派人袭击李纳大营吧?”

    朱泚摇摇头,“他大营被烧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应该是城内魏军反击。”

    “应该不是!”

    刘思古缓缓道:“如果是魏军所为,他们应该袭击我们才对,我觉得应该是晋军所为!”

    “是郭宋派人?”朱泚瞪大了眼睛。

    刘思古微微一笑,“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坐等我们攻下元城,我在路上就想,郭宋会不会偷袭我们?没想到是李纳的大营遭袭了。”

    “那郭宋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朱泚急问道。

    “应该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吧!利用魏军来消耗我们的兵力,他也有可能会各个击破,我有点担心李纳,郭宋既然偷袭了李纳,他必然是要对李纳下手了。”

    朱泚负手走了几步道:“我可以派人去提醒李纳,但我现在更关心怎么夺取元城,这才是重中之重,希望军师教我!”

    刘思古沉思片刻道:“元城城池高大宽阔,物资充足,将士用命,确实很难攻下,但任何坚固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我建议殿下想办法通知城内情报探子,让他们联系许士则,利用许士则来破坏魏军的内部关系。”

    “会有用吗?”

    刘思古冷笑一声,“陛下别忘了,田绪是怎么上位的。”

    ...........

    当天下午,朱泚大军也跟着拔营南撤了,齐军大营被烧,仓惶撤离,朱泚大军攻不下元城,也被迫撤离了,元城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当近十天没有下城的主帅符璘带着军队下城时,受到了城内百姓的盛大欢迎,几乎满城空巷,数十万百姓涌上街头,载歌载舞欢迎英雄们凯旋。

    这时,一只信鸽也悄然飞进元城,落在广济药铺的后院。

    广济药铺在元城十几家药铺中排名前三,是一家名气很大的药铺,它占地约五亩,在元城也有十几年时间了,广济药铺其实是朱滔在元城设的情报点,现在则为朱泚效力。

    东主张广济医术很高,常常去权贵府中看病,在魏国上层人脉很广,这也为朱氏兄弟提供了大量情报,事实上,许士则暗中投靠朱泚,就是张广济在中间牵线搭桥。

    替朱泚效力,他自然也得到了回报,被朱泚封为馆陶县公、翰林学士,正四品官阶,只要魏国灭亡,他就能去洛阳任职了,这让张广济也十分期待。

    外面大街上还在庆祝元城保卫战的胜利,张广济便骑上毛驴,带着一名随诊童子出门了。

    不多时,张广济来到了军师府,这是许士则的府邸,门房认识张广济,连忙跑进府中替他禀报了。

    外面在欢庆胜利,许士则当然不会参加,他独自一人坐在府中生闷气,这些天,田绪对扈萼信任有加,也没有找他去商议军务,几乎将他遗忘了。

    听说张广济到来,许士则连忙亲自把他迎入内宅,请进书房入坐。

    张广济取出朱泚的鸽信递给他,“这是天子给你的鸽信,你看看吧!”

    许士则现在就害怕朱泚找他,攻城不利,朱泚满腔怒火肯定会发泄在自己头上,他心惊胆战地打开鸽信纸条细看,稍稍松了口气,朱泚倒没有斥责他,只是命令他尽快采取行动,让田绪换帅。

    可这件事很棘手啊!该从何入手呢?许士则一时陷入了沉默,张广济笑问道:“这些天,许军师一直没有去见田绪?”

    许士则叹口气道:“他现在对扈萼十分宠信,也不理睬我了。”

    “这只是暂时的,很快田绪就会想到军师了。”

    “为什么?”

    “军师应该比我更了解田绪,还需要解释原因吗?”

    许士则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对,田绪此人猜忌心极重,心狠手辣,言而无信,符璘和赵伦受到满城百姓的拥戴,军队将士甚至将他称为军父,田绪心中岂能舒服?”

    “这就叫功高震主,军师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引导田绪。”

    “我知道,关键是要有突破口。”

    “这些天军师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吗?”张广济问道。

    “办法是想到一个,如果符璘和赵伦等人知道田绪已经把田悦的老母和妻儿都杀了,一定会在将领中引发掀然大波,我现在就在考虑,怎么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如果军师为难,这件事就让我来告诉他们吧!”

第九百一十八章 绝望惨败

    李纳的后勤基地在博州聊城,本来博州应该是朱泚的地盘,但李纳却抢先占领,并在博州驻扎重兵,就是为了事实上占领博州,断绝朱泚的念头,相反,他在棣州、沧州南部基本上没有派多少军队进驻。

    从元城到聊城大约有两百余里,行军至少要走三天,中间会经过好几个县,李纳军队一路抢掠粮食,同时也抢掠财物,糟蹋女人,行军速度并不快,往往是行军半天,抢掠半天,晚上休息一夜。

    队伍走了两天才抵达莘县境内,李纳纵兵在县城内狠狠抢了一夜,收刮了无数粮食和财宝,这才率军继续东行,当天晚上,大军抵达魏州和博州的交界处,两州的边界是一条小河,叫做莘河,因为莘县而得名。

    河两岸都是一万无际的麦田,现在是冬天,麦子还没有发芽,大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天气十分寒冷,士兵们昨晚一夜未睡,又行军了一天,普遍又累又困,实在走不动了。

    或许是跨进了博州的缘故,李纳稍微心安,便下令就地休息。

    帐篷都被烧光,有的士兵抢到了羊皮和毛毯,甚至很多士兵直接抢被褥,把被褥铺在地上休息。

    李纳又下令杀猪宰羊,连牛、骡子、毛驴也不放过,一并宰杀给士兵充饥,毕竟是六万大军,填饱这么多士兵的肚子并不容易。

    一直折腾到一更时分,士兵们才吃饱喝足睡觉了。

    齐军在莘县抢到了十几顶大帐,分给了重要将领,李纳在一顶大帐内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大帐内灯火通明,他端着一盏油灯站在地图前,魏州他已经不考虑了,关键是要保住博州和棣州,还有一部分德州和沧州。

    李纳心里也明白,德州和沧州肯定要被晋军夺走,他控制不住,只能尽量保住博州和棣州,而博州他必然会遇到朱泚的声讨,朱泚也是把博州视为囊中之物,争夺博州的战争迟早会爆发。

    这时,他放在桌边的一根蜡烛‘啪嗒!’一声摔落地,顿时熄灭,紧接着桌上的茶杯迅速抖动起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李纳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明显感到地面颤抖起来。

    “不好!”

    李纳忽然发应过来,他大喊一声,转身便奔出大帐,“快示警,敌军杀来了!”

    几名亲兵奋力敲响了警钟,‘当!当!当!’警钟敲响,周围的士兵纷纷被惊醒,但远一点的士兵却依然在熟睡中,他们劳累困倦之极,很难被叫醒。况且六万大军分布达数里之远,光凭警钟声哪里叫得起来。

    “王爷.....快看!”一名亲兵指着远处,惊恐地大喊起来。

    李纳向远处望去,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深渊,只见月光已经变成暗红色,尘土弥漫,遮蔽了月色,在朦胧的血色夜空下,黑压压的骑兵如决堤的海潮般狂涌而来,距离他们已不到两里,那种俨如山崩地裂般气势让他简直喘不过起来。

    李纳绝望了,他再次嘶声大喊道:“通知弟兄们快逃!快逃!”

    亲兵们却顾不上其他军队了,他们将李纳强行扶上战马,数百名亲兵簇拥着他催马狂奔。

    这时,熟睡着的士兵纷纷被大地剧烈的颤抖惊醒了,很多士兵看清了远处杀来的骑兵,顿时吓得尿了裤裆,清醒一点的士兵拔腿狂奔,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惊醒,吓得连滚带爬,狂喊大喊大叫,没命地奔逃。

    狂风暴雨终于席卷而来,数万骑兵杀进了齐军之中,士兵的血肉身躯此时就像一根根枯草,被密集狂暴的战马如摧枯拉朽一般碾得粉碎,无数齐军士兵被撞倒、被撕烂、被铁蹄践踏成肉泥。

    这是齐国藩镇成立以来最惨烈的一幕,他们遭遇了五万晋军骑兵的袭击,连留一个全尸而死都变得那么奢侈。

    ‘呜——呜——’

    主帅郭宋下达了散军令,五万骑兵开始散开了,从之前的山峦崩塌般冲击,变成了一面十几里宽巨网,巨网下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要么死要么投降,被一网打尽。

    这场夜袭大战,六万齐军几乎全军覆灭,逃走者大多是将领和他们的亲兵,加起来不超过五千人,阵亡一万余人,投降四万余人。

    这场惨败使李纳彻底凉了争雄河北之心,他逃回聊城后,便率领数千残军和留守的两万大军向黄河南岸撤离,放弃了博州和棣州。

    这次北征使齐军损失了八万大军,使李纳大伤元气,从此一蹶不振。

    ........

    天渐渐亮了,一群群垂头丧气的战俘被晋军骑兵押解着向聚集而去,所有降兵都脱去了盔甲,扔掉了兵器,想到昨晚遭遇杀戮那一幕,很多人心中余悸未消,他们暗暗庆幸自己能活下来,甚至庆幸自己当了降兵,脱离了战争。

    四万三千多名战俘聚集在一片旷野里,所有人都坐在地上,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周围是一万余骑兵手执长矛看守着他们。

    数千士兵在打扫战场,把尸体集中起来焚烧,然后挖深坑掩埋,兵器盔甲以及他们抢掠的财物堆积如山,还几千头没有来得及吃掉的牲畜。

    晋军也并非没有伤亡,数百人在冲击敌军过程中,战马被绊倒,连人带马都死在乱军之中。

    这时,郭宋出现在高台上,数万战俘顿时鸦雀无声,四万多双眼睛注视着郭宋。

    “所有的齐军弟兄们听着!”

    郭宋高声对四万多人道:“我便是晋王郭宋,你们既然成为我的战俘,那么我不会再屠杀,我会放你们回家,和家人团聚,但不是现在,按照惯例,你们要服三年劳役,三年后,放你们回家。”

    郭宋声音很大,大部分都听见了,顿时响起一片窃窃议论声。

    前排有一名校尉鼓足勇气问道:“请问晋王殿下,我们要服什么劳役!”

    郭宋摆摆手,让四万多人安静下来,他又高声道:“刚才有人问我,你们要服什么样的劳役?首先,我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奴隶,只是矿工,开采铁矿或者铜矿,其次,你们每月可以挣三贯钱,可以吃饱穿暖,也可以给家人写信,你们不是异族入侵者,你们都是大唐子民,没有理由虐待大家。”

    这时,大将裴信低声对郭宋道:“殿下,战场已经清扫完了,所有兵甲物资都已装车,随时可以出发。”

    郭宋点点头,又对众人道:“我该说的都已说完,启程吧!”

    五万晋军押送着四万三千多名战俘开始浩浩荡荡北上。

    .........

    元城防御使军衙内,数十名愤怒的将领围住主帅符璘吵嚷不休,“大帅,不能这样算了,当初他答应过我们,立前主公之子为嗣,但他却斩尽杀绝,连王妃和老夫人也一并杀死,这算什么?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前主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符璘被吵得一阵阵头大,他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手下将领都被激怒了,不过田绪确实做得过分,把田悦的妻儿老母全部杀了,这不就等于告诉大家,前魏王就是他杀的吗?

    但符璘很清楚,田绪已经掌握大权,再找到他算账不可能了,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但他又不能让大家接受现实,现在群情激动,搞不好会造成兵乱,现在只能向后拖,把这件事拖得不了了之。

    符璘心中无奈,只得高声对众人道:“各位,请冷静下来!请安静,听我说!”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符璘又继续道:“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应该精诚团结,要以大局为重,这件事我们等以后再说,我相信,魏王将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将军,朱泚和李纳不是撤军了吗?”

    “各位,他们只是攻不下元城暂时撤军,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现在我们要以大局为主,守住元城也重中之重,其他任何事情都只能以后再说。”

    符璘威信极高,在他反复劝说下,众人这才各自离去,符璘心中却沉甸甸的,这件事若处理不好,以后恐怕会是个大麻烦,他长长叹口气,心事重重地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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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