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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武道大会(十一)

    武道会在短暂午休后继续,下午将连续进行两轮比武,最后决出前十名。

    四十名道士自主完成了抽签,甘雷抽到了玄虎宫的李清易,这也是一个中上资质的少年道士,比上午的孙灵子要差得远,不得不说甘雷的运气不错,一路杀进来,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的强者。

    张明春倒是遇到一个硬手,白羊观的武玄子,左手剑很有名。

    郭宋抽到了赤猿宫的刘灵子,这也是上届杀入前二十名的种子选手,普遍被看好能杀入前十。

    甘雷是第一场,这一次他听取了师父的教导,借师弟的铁木剑上场。

    甘雷在清虚观主修力量,他从十六岁起便每天举石锁数百下,十八岁后,石锁重量已达两百斤,只是他比较偷懒,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所以没有练成那种力拔山兮的霸王举鼎。

    但凭借他超过两百斤的体重和两臂数百斤的力量,甘雷一上场便先声夺人,三十斤的铁木剑如暴风骤雨般向李清易猛烈劈去。

    台上对手和台下观众都被甘雷的气势震骇住了,不少人低低惊呼,雷灵子却冷笑一声,对旁边人道:“他就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三十剑内使完,让过他的前三十剑,便可一脚将他踢下台去。”

    可惜李清易没有听到雷灵子的评价,甘雷劈出第二十剑时,他已被逼到擂台边缘,无奈只得举剑格挡。

    ‘当!’一声巨响,他的剑脱手而飞,李清易吓得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向台下逃去。

    甘雷率先杀进了前二十,野道们一片欢呼。

    他得意万分,索性跑到黄鹤观女道士那边,甩胯跳起了战舞,夸张滑稽的动作引起女道士们一片娇笑,紫霄系道士顿时脸色铁青。

    木真人笑道对郭宋道:“看见没有,想抱美人归,脸皮就得像他那么厚。”

    郭宋摇摇头,师兄这样卖力在其他女道士们面前表演,当心李温玉不高兴。

    果然,李温玉阴沉着脸,带着几个姐妹离场了。

    甘雷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他呆了片刻,只得悻悻下台。

    张明春是第七个上场,他却和甘雷相反,发挥了他细密绵长的剑法优势和对方缠斗。

    这也是木真人给他的指点,他的剑法缺乏创意,中规中矩,像白水一样平淡无味,但很少有漏洞,那么就不急不躁,让自己不犯错,而等待对方犯错,也是一种获胜的手段。

    果然,双方缠斗了近一刻钟后,武玄子开始急躁起来,不顾一切抢攻,企图尽量结束战斗,漏洞连续出现。

    张明春自己滴水不漏,却连续抓住对方的漏洞,一剑刺中对方手腕,长剑落地,张明春成功晋级前二十强。

    紫霄系道士已明显没有一大早那样气势凌人了,连续两个野道晋级前二十,尤其那个大胖子获胜后在女道士面前肆无忌惮的跳舞,深深刺痛了紫霄系道士的自尊,他们集体保持了沉默,就连紫霄系内部比武也没有了喝彩,整个赛场上下安静得十分诡异。

    郭宋上场了,第十五场,在他之前,雷灵子的对手放弃比赛认输,使他不战而胜。

    “道友请!”

    郭宋淡淡说一声,便摆出了钟馗捉鬼的招式,剑横在头顶,金鸡独立。

    这个奇怪的招式让对手刘灵子十分紧张,孙灵子的武艺比自己高得多,却十剑败在对方手上,那么自己能坚持多久?

    僵持良久,裁判终于不耐烦地敲响了云板,催促二人快战。

    刘灵子只得硬头皮大喝一声,‘嗤!’的一剑向对方破空刺去。

    这一剑积累了他平生所学,速度极快无比,郭宋的身形同时动了,铁木剑刺出,不是刺向对方,而压住了对方的长剑,力道向下一沉,双方身体同时向下一倾,郭宋一个反向侧踢,快如闪电,一脚侧踢在对方的右肩上。

    郭宋脚下留情,没有踢断对方的肩胛骨,但同样痛入骨髓,刘灵子按住自己右肩,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痛苦万分,手中长剑把持不住,‘当啷!’落地。

    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居然一招就击败了上届前二十,这简直是妖孽,妖孽!

    “孙灵子还挡了十剑,他却一剑就败了!”有人恨上了刘灵子,把他们的尊严都丢尽了。

    白云真人这时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心中说不出的担忧,这样下去,这个少年恐怕会彻底颠翻紫霄天宫的地位。

    他召来一名真人,低声对他说了几句,真人点点头,转身快步去了。

    ………….

    第一轮的较量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下面休息一刻钟,然后进行下一轮的较量,二十名杀入前十名。

    一刻钟就是半小时,时间很短,大家都没有离开紫霄天宫,各自找地方休息片刻。

    经过一天三轮的较量,少年道士几乎都被淘汰殆尽,只剩下一个郭宋,妖孽般地杀进前二十,他已经成为满场关注的焦点。

    这时,他和师兄甘雷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师父木真人从一扇大门出来。

    刚才有人把师父请了过去。

    “师父,他们要做什么?”郭宋和甘雷迎了上去。

    木真人古怪地看了一眼郭宋,摇摇头,“我们回去再说!”

    师徒三人回到比赛场地坐下,火烈真人笑眯眯问道:“他们开价多少?”

    木真人苦笑一声,对郭宋道:“只要你放弃后面的比赛,紫霄天宫给我们清虚观一千斤油、一千斤面和一千斤盐,你自己决定吧!”

    甘雷眼睛瞪圆了,半晌他小声道:“师父,能不能换个条件,比如……”

    “比如个屁!”

    木真人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女人自己去争,你好意思指望师弟?”

    甘雷抱头蹲到一边,郭宋笑道:“师父,如果他们答应把李温玉许给师兄,我倒真可以答应退出。”

    “不可能的,紫霄天宫不在乎这点盐米,但女道士……那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根基,岂容你动摇?”

    “如果不答应会怎么样?”郭宋又问道。

    “不怎么样,现在你还没有杀进前三,紫霄天宫还不屑于对付你,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

    郭宋摇摇头,“紫霄天宫不在乎这点盐米,难道我就会在乎?”

    木真人捋须欣然道:“说得好,我就知道我的弟子没那么廉价。”

    …………

    进入前十的较量明显激烈了很多,所以侥幸过关的道士到了这一步都被淘汰殆尽,剩下的个个武艺高强。

    甘雷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他遇到了夺魁呼声最高的赤玄方士,赤玄方士今年二十九岁,上届第一,破格升为方士,紫霄天宫原本要收他入宫,但考虑到他的年龄还能再参加一次武道会,赤猿宫便挽留住了他。

    赤玄方士很轻松地闪过了甘雷猛烈的三十剑,第三十一剑,一脚将他踢下了擂台,摔了一个狗啃泥,用一种比较耻辱的方式结束了甘雷的武道会之行。

    那一刻,紫霄系欢声雷动,不知多少人恨透了这个喜欢显摆的大胖子。

    但张明春却意外地击败了对手,杀进前十,他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和对方缠斗,最终把对方逼得筋疲力尽,露出漏洞,张明春一剑得手,张明春也由此得到一个缠绵剑的外号。

    郭宋的对手稍微弱了一点,是青牛观的赵玄子,他在上一轮比赛时受伤,在紧急协商后,青牛观决定放弃比赛,郭宋不战而胜,杀进前十。

第三十二章 武道大会(十二)

    郭宋在升仙桥上找到了师兄甘雷,他独自坐在狭窄的小道上,目光落寞地望着远方。

    他眼睛有点红,看得出他刚才哭过。

    他被赤玄方士一脚踢摔在女道士面前,遭受了奇耻大辱。

    “师兄,看开点吧!”郭宋轻轻拍了拍师兄肥厚的肩膀。

    甘雷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我虽然被赤玄羞辱,但我能忍,但我看见温玉捂脸跑掉时,那一刻我心都碎了。”

    郭宋知道他指什么,雷灵子也杀进了前十,如果不出意外,杀进前三没有问题,那么李温玉就只能认命了。

    那师兄怎么办?眼睁睁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仇人拉进洞房?

    不可能!

    郭宋很了解自己师兄,他绝不会接受这个命运,他要么去找雷灵子拼命,宁可死在雷灵子剑下,要么就带李温玉私奔。

    “师兄,你去和李师姐谈一谈?”

    甘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半晌道:“她已经被看管住,自从雷灵子宣布要和她合籍双修,她就没有自由了。”

    甘雷惨笑一声,拍了拍过郭宋的手,“哥哥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想抢你的小鹰,干活偷懒耍滑,吃得又多,你不要往心里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师父。”

    郭宋顿时怒道:“师兄,你的命就那么贱?被雷灵子一剑了结。”

    甘雷摇摇头,一脸决然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张雷宁可不要自己命,也绝不容自己的女人落入畜生手中。”

    郭宋叹了口气,“师兄,还有我呢!只要有我郭宋在,雷灵子绝对得不到李师姐。”

    甘雷浑身一怔,呆呆望着师弟,他鼻子抽了抽,忽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郭宋等他稍稍平静了,才对他道:“我打听过了,有一个规则或许可以利用,只是要委屈明春师兄了。”

    他低声对甘雷说了几句,甘雷连连点头道:“这件事让我去做,得罪人的事情让我来承担,和你无关。”

    .........

    入夜,紫霄天宫内灯火通明,十几个紫霄系的真人聚集一堂。

    白云真人冷冷道:“居然有两个野道杀进了前十,前所未有,也是紫霄系的奇耻大辱,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吧!”

    白驹真人道:“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今天晚上我们派人去清虚观,直接干掉那个小道士。”

    另一名真人也道:“我们可以扮作斗牛宫的人,明天早晨在半路伏击他们,只要他们受重伤,那武道会他们就必败无疑。”

    白云真人却摆摆手,“我们是崆峒山正统,不做那些下三滥之事,我是要在擂台上击败他们,所以让大家来商议,怎么安排对手,尽量让强者对付他们。”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商量明天的战术,众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献策,提出自己看好的人选。

    武妙真人站在最角落里,就像一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他已被免去了玄虎宫住持,由他师弟文妙真人替代,他被召回紫霄天宫。

    武妙真人冷冷望着白云真人的表演,他太了解自己的师父,表面上道貌岸然,可背地里却比谁都卑劣无耻,而且心胸极为狭窄,心狠手辣,要不然当年他怎么会干掉他的两个师兄,当上了紫霄天宫的住持。

    他现在召集大家商议对策,不过为了表现自己的正义,暗地里,他肯定有了部署。

    众人定好了策略,都一一退下了。

    白云真人摆摆手,“武妙留一下!”

    武妙真人留了下来,他跪在师父面前,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很怨我,革掉你的玄虎宫住持之位。”

    “弟子不敢怨恨师父。”

    “你怨恨也无妨,但我要告诉你,表面上是因为玄虎宫表现欠佳,你教导不力,我才免了你,可你想过没有,其他几个道观也一样表现不佳,我为什么不找他们麻烦?”

    这正是武妙真人怨恨师父之处,赤猿宫也一样败在野道手上,师父为什么只惩罚自己?

    他有点茫然地望着师父。

    白云真人冷冷道:“我免掉你,是因为张清虎之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你杀的?”

    武妙真人呆住了,半晌,他忽然道:“原来韦清平是师父的人!”

    他想了想去,只能是韦清平告了密,他杀张清虎的时候,韦清平就在外面放哨,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

    “韦清平当然是我的人,但不是他告状,而是你自己做事太不干净,张清虎事先写了张纸条交给宫主鹿黎真人,说你收了他三百两银子,如果他死了,就是你杀的,最后张清虎死了,鹿黎真人就把纸条给了我。”

    武妙真人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把鹿黎那个老杂毛忘记了,鹿黎真人早就对他不满,有这个机会,那个老杂毛当然不会放过自己。

    “弟子给师父添麻烦了。”

    白云真人点点头,“说说郭宋吧!你觉得该怎么阻止他?”

    武妙真人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擅长的,他眼珠一转道:“师父,暗杀、伏击确实是下三滥,关键是其他野道都知道是我们干的,会坏了紫霄天宫名声,弟子考虑,不如用官府来对付它,找个借口让官府把他带走,那就不是我们紫霄天宫的问题,是他自己出了事。”

    白云真人呵呵一笑,“我们还真想到一起去,明天上午官差会来,你负责安排他们拘人!”

    武妙真人暗暗思忖,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师父果然已经在背后安排好了毒招。

    “弟子遵令!”

    “去吧!另外,韦清平的伯父刚刚升为礼部郎中,对我很有用,你要好好待他。”

    “弟子明白了。”

    武妙真人匆匆走了,白云真人负手冷冷哼道:“明天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

    次日天不亮,师徒三人便出发了,小鹰猛子盘旋着跟在他们头顶上,郭宋反复给它灌输,今天它只能看,不准动手帮自己,鬼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

    走到小深潭旁,只见一名道士蹲候在那里,好像是静乐宫的孙明秋。

    “明秋,你师父呢?”木真人问道。

    孙明秋行一礼,满脸沮丧道:“今天我们恐怕要放弃了。”

    郭宋和甘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木真人愕然,“为什么?”

    “大师兄肚子坏了,拉了一夜,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路都走不了。”

    “怎么会这样?”

    “被人下了巴药,师兄的桌上发现了一点巴药粉末,一定是紫霄天宫干的,为了阻止师兄杀进前三。”

    说完,孙明秋哭着跑回了静乐宫。

    木真人冷冷看了甘雷一眼,“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宋连忙道:“师父,孙师兄也说了,是紫霄天宫干的。”

    “放屁!紫霄天宫只会下砒霜,不会下泻药,我知道整个崆峒山只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

    甘雷跪了下来,“师父,确实是弟子干的,一切后果和惩处都由弟子承担。”

    “你先给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甘雷咬了咬嘴唇道:“按照规则,如果前十名中只有一名野道,那么野道可以自选一个对手,上届杨玄寿杀进了前十,他就是自己挑选的对手。”

    木真人看了一眼郭宋,“所以,你想让你师弟选雷灵子,阻止他进入前三,恰好张明春妨碍了你们的计划,所以你就给他下了巴豆粉。”

    郭宋也跪下,“事情是师兄做的,但方案却是弟子策划,首恶应该是弟子。”

    “不!不!不!师弟不知道这个规则,是我策划并实施,和师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木真人看看郭宋,又看看甘雷,半晌叹口气道:“也罢!就算你们不做,明春今天也不会有好结果,不死即残,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他已经杀进前十了。”

    木真人摇摇头,快步向山下走去。

    郭宋很奇怪,师父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甘雷却心知肚明,师父已经猜到是郭宋策划的方案,所以才会一笔带过。

第三十三章 武道大会(十三)

    今天的决赛是在天殿内举行,天殿内气势恢宏,面积广阔,足以容纳三千余人,中央是一座三丈长宽的木台,受伤见血、长剑落地以及落下高台就算输了。

    数十根用金线描龙画凤的朱漆大柱子矗立在大殿上,要两个人才能合抱,真不知从哪里运来,既壮观之极,同时也奢侈之极,让人如置身皇宫之中。

    今天上午是武道会最后的一轮比赛,不知最后的桂冠花落谁家?

    按理应该是十名道士,但只来了九名,静乐宫的张明春放弃了今天的比赛。

    白云真人脸色有点难看,一个野道忽然放弃了前十的角逐,这会让人说闲话的,好像是紫霄天宫施压。

    “去问过了吗?确定不参加?”

    一名中年道士躬身道:“有他们观主的亲笔信,他们确实放弃了。”

    “那好吧!准备抽签。”

    “等一等!”

    郭宋忽然举手道:“我有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来,大家才发现,他居然是今天武道会唯一的少年野道。

    白云道长有些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郭宋向周围看了一圈,不慌不忙道:“我发现除了我之战,参加今天比武的都是紫霄系道士。”

    “那又怎样?”

    “如果是这样,那今天第一轮比赛,我应该有挑选对手的权力。”

    按照昨天晚上商议的策略,今天第一轮就让赤玄方士对阵郭宋,直接将他淘汰,不料郭宋提出了选择权问题。

    武道会是有这个规定,若前十名中只有一名野道,那么他有权选择自己的对手,当然,选择权也只有一次。

    两名裁判眼巴巴地看着白云真人,白云真人点点头,“既然有规定,就按照规定办吧!”

    裁判立刻问道:“郭道友要选谁为对手?”

    “不用问了,他肯定是选我!”

    雷灵子走了出来,不屑地看了一眼甘雷,以为这点小伎俩能阻挡自己杀进前三吗?

    郭宋微微一笑,“不错,我选的就是雷道友!”

    这时,武妙真人快步走到白云真人身后,小声道:“官差已经到山门外了。”

    “带他们进来,去长寿殿稍坐片刻,好生招待,让我看看第一轮的比赛结果。”

    “弟子明白!”武妙真人忍不住向郭宋狞笑一声,快步去了。

    甘雷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对师弟恶毒一笑,甘雷心中有点不安,立刻悄悄跟了出去。

    这时抽签已经结束,除了郭宋指定的雷灵子外,其他都是抽签决定对手,赤玄方士是上届第一,按照规则,只要出现轮空,那他直接进入下一轮,九人比赛,要轮空一人,所以赤玄方士第一个进入前五。

    比赛司礼高声宣布:“第一场,赤猿宫雷灵子对阵清虚观郭宋。”

    郭宋手执铁木剑跃上高台,雷灵子如天外飞仙般从另一边飘然而至,顿时赢得数百名紫霄系道士的一片喝彩。

    雷灵子就是以轻功在紫霄系独树一帜,但他和郭宋轻功的来源都一样,在翠屏山练习跳崖,他只练了一年,但郭宋却练了六年。

    郭宋抱拳行一礼,“雷道友请了!”

    雷灵子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郭宋的铁木剑,他缓缓抽出了自己细长的宝剑,他的剑叫银骨,也是一把名剑,却不知他从哪里搞来?

    “来了!”

    他轻喝一声,身剑合一,向郭宋疾刺而去。

    郭宋铁木剑一横,一记封招,封死了对方所有的进攻路线。

    …………

    一名小道士在白云真人耳边低语两句,白云真人脸色微变,立刻匆匆向一道侧门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天殿的最上方,在一间挂有竹帘的门前跪下。

    “弟子叩见恩师和两位师伯!”

    紫霄天宫的三位天师在崆峒山如神仙般的存在,其中葛云天师还是唐玄宗李隆基妹妹玉真子的师父。

    李隆基前来紫霄天宫祭拜玄元皇帝老子时,是张玄宝天师和李玄德天师做的道场。

    他们三人同时也被封为皇家护法天师,数十年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年事已高,便开始追求得道升仙,可惜天道是补不足而损有余,使他们在追求道法的路上格外艰难。

    三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崆峒山的灵寂洞,或许在那里他们能悟到升仙之道。

    “为何会有官差出现在紫霄天宫?”问话的是李玄德天师,他是白云道长的师父,把紫霄天宫住持之位传给他。

    “启禀师父,有野道行为不端,官差特来缉拿!”

    “可是来抓杀进决赛的少年野道?”

    李玄德天师十分精明,白云真人的小心思瞒不过他。

    白云真人犹豫一下,只得承认,“正是!”

    “让官差去吧!不要妄动这个少年野道。”

    李玄德天师见白云真人一头雾水,便又解释道:“你大师伯给他算了一卦,卦象上他的来历非同寻常,恐怕灵寂洞就会落在他身上,一切顺其自然,明白了吗?”

    白云真人倏然一惊,竟然关系到灵寂洞,他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弟子明白了,这就去请走官差!”

    这时,葛云天师缓缓道:“此事不可外传,到你为止!”

    “明白!”

    白云真人磕了三个头,起身匆匆去了。

    “师兄,卦像如何?”李玄德天师问道。

    葛云天师淡淡一笑,“卦像上看,此子有天贵之相,但近有波折,恐怕我们还得再等上几年。”

    旁边张玄宝天师叹息一声,“二十几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三人都沉默了。

    …………

    擂台赛激战正酣,雷灵子不愧是紫霄系公认的第一年轻高手,他的悟性极高,在剑上下了近二十年的苦功,如果是甘雷对阵,在他手上恐怕连三个回合都走不过。

    雷灵子身法极快,剑势凌厉,毫无漏洞,他已经连换十几套剑法,但始终拿不下郭宋,雷灵子心中有点急躁起来。

    郭宋出剑毫无章法,见招拆招,每一招都简洁之极,看似漏洞百出,但细看却偏偏又无懈可击。

    “郭宋,你这个蠢货,你不知道想娶李温玉,其实是另有其人吗?”

    雷灵子低声骂了起来。

    郭宋却充耳不闻,毫不理睬他。

    雷灵子忽然心一横,纵身一跃,跳起足有一丈高,头向下,俨如一片落叶般向郭宋飘去,这是他的杀手锏,落叶斩,从未失手。

    感觉他还要飘一会儿才会落下,但眨眼间,雷灵子便到了眼前,寒光一闪,‘砰’一声闷响,长剑已狠狠劈中了郭宋的左肩。

    与此同时,郭宋的铁木剑也反手刺中了雷灵子的肚子。

    四周一片惊呼,两人竟然同时击中对方。

    那就看谁的伤更重?谁就输了此局。

    雷灵子那一剑如斩破革,听声音他就觉得不对,他捂住肚子惊愕望着郭宋的肩膀,鲜血从他指缝里渗透出来。

    郭宋轻轻拍了拍肩上的野猪皮,淡淡笑道:“我养了一只鹰,肩头需要垫两块皮子,所以比较厚实。”

    雷灵子输了,他长叹一声,一纵而起,跳入人群便消失不见了。

    大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唯一能和赤玄方士争夺第一的雷灵子居然败了,败给了少年野道。

    就在这时,大殿外面传来甘雷的怒吼声,“武妙真人,你带官差来做什么,你想抓谁?”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大殿外站着十几个头戴黑漆斗笠、身穿皂衣的官差,人人佩刀,当然是平凉县的捕快,被那个令人痛恨的胖野道拦在大门外。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官差怎么来了,要来抓谁?

    为首捕头不知道甘雷底细,倒也不敢造次,他朗声道:“既然是敕封三清主殿,我们就不进去,请道士郭宋出来,随我们去县城一趟。”

    大殿内一片哗然,竟然是来抓少年野道的。

    甘雷大怒,“你们凭什么抓我师弟?”

    木真人也走了出来,冷冷道:“你们最好把事情讲清楚,为什么要抓郭宋?”

    捕头微微欠身道:“不是要抓他,我们之前抓到一名灵州大盗,审讯时他提到了有个亲戚叫做郭宋,在崆峒山出家,但昨晚这名大盗越狱逃走,所以我们特来请郭道长随我们去县衙协助调查,若郭道长无辜,即刻释放!”

    郭宋暗暗佩服紫霄天宫的手段,也不说来抓你,就让你跟官府走一趟,然后耽误了比赛,最后你什么都没了,让你有苦还说不出。

    郭宋走了出来,“我就是郭宋!”

    捕头愣了一下,原来是个少年道士,白云真人怎么事先不说清楚。

    他抱拳道:“形势十分紧急,没有时间了,我们不能让大盗逃走,请道长立刻随我们去一趟县衙,县君还在衙内等候,主要就问一些问题。”

    “我恐怕帮不了你们,我和灵州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

    “这个……道士去给县君解释吧!我们只是奉命前来带人。”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等一等!”

    只见白云真人从侧门奔了出来,直接冲了过来,对捕头道:“今天是武道大会,郭宋道友不能离去,我来担保,请捕头回去告诉李县君,郭宋道友肯定不知情,不要在我们这里耽误时间,回头我会去向李县君解释。”

    捕头有点糊涂了,要自己抓人的是白云真人,这会儿他又出来阻止,到底怎么回事?

    白云真人把捕头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捕头明白了,计划有变。

    他只得悻悻道:“既然是白云真人担保,那我们要给几分面子,好吧!我们回去禀报李县君,弟兄们,我们走!”

    捕头带着手下走了,武妙真人急了,连忙道:“师父,怎么不抓人就走了?”

    白云真人恼火万分,狠狠给他一记耳光,“这里是天殿,谁让你带官差来天殿的,给我滚!”

    武妙真人捂着脸狼狈地跑了。

    木真人淡淡道:“久闻白云住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三十四章 武道大会(十四)

    官差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较量,不到一个时辰,前五名便出来了。

    郭宋、张灵子、金玄子、赵灵子、赤玄方士。

    按照规则,赤玄方士是上届第一,既然前五要出现轮空,那他就直接坐擂,然后其他四人争夺唯一一个攻擂资格。

    当然,如果刚才郭宋对阵的是赤玄方士,并将他淘汰,那赤玄方士也就没有资格坐擂,连前五名也进不了。

    说起来,郭宋选雷灵子,而没有选赤玄方士,也是赤玄方士的运气。

    接下来的较量要快得多,几乎都在十招内分出结果。

    郭宋三招击败金玄子,张灵子第九招败在赵灵子剑下。

    最后是郭宋和赵灵子争夺最后的攻擂资格,事实上,前三名已经出来了,赤玄方士、赵灵子和郭宋,只是名次还没有排定。

    接下来需要稍微休息一刻钟。

    木真人对郭宋笑道:“至少三百斤油和三百斤盐已经到手了,不过你最好要银子。”

    “师父,我们要银子做什么?”

    木真人想了想,还是对郭宋道:“本来我想比完赛再告诉你,但既然你已经问了,那我就告诉你,接下来的三年训练,你要去张掖。”

    “弟子去张掖训练什么?”

    木真人看了他一眼道:“骑射!”

    郭宋愕然,木真人淡淡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练的是侠之武吧!”

    “弟子明白了。”郭宋立刻调整心态,接受了师父的安排。

    木真人见他这么快就接受了,心中颇为欣慰,拍拍他肩膀,“我会陪你一起去,指点你一段时间,然后你就自己练了,明天一早你就出发,不过我可能会先走一步,去给你搞马和弓箭,我们到时在张掖见。”

    “等弟子挣下盘缠给师父。”

    木真人微微一笑,“盘缠是给你的,我才不需要。”

    这时,他忽然发现师兄甘雷失魂落魄地从殿外走进来,靠坐在一根大柱上,眼睛都直了。

    “师父,好像师兄出事了!”

    木真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没出息的家伙,整天为儿女情长所困,注定他做不了什么大事!”

    “师父,师兄确实对李师姐有感情。”

    “屁话!认识才几天,会有什么感情?他就是这个德性,我还不知道他?李温玉真嫁了别人,过几天他就恢复正常了。”

    “我去看看师兄!”

    郭宋心中还是有点不安,快步走了过去。

    “师兄,怎么回事?”郭宋在甘雷身边坐下。

    甘雷痛苦地扯着头发,“刚才雷灵子找到我,他告诉我,赤玄方士也要娶温玉。”

    郭宋吓了一跳,李温玉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肤色稍微比别的道姑白净一点,怎么都要娶她,有这么抢手?

    郭宋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赤玄方士没有遇到阻击,已经进入前三了。

    “师兄,雷灵子会不会是故意骗你的,让你绝望!”

    “不会,这种事情他不会骗我,赤玄方士之所以没有进紫霄天宫,就是在等这个机会,杀进前三,可以迎娶一名女道士,说实话,我宁可雷灵子娶了温玉,也决不能让赤玄方士得到温玉。”

    “为什么?”

    甘雷一时难以启齿,他忽然附耳对郭宋道:“听说赤玄方士有龙阳之癖,和武妙真人关系暧昧。”

    郭宋的后背忽然布满了鸡皮疙瘩,浑身一哆嗦,这个死胖子靠自己太近了。

    郭宋用木剑代替自己的手,拍了拍甘雷肩膀,“没事,等会儿我把他彻底阉了,让他只能做宦官!”

    甘雷猛然下定了决心,他咬咬嘴唇,刚要对郭宋说点什么,比赛的云板敲响了。

    “师弟,你先去吧!回头我再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

    郭宋笑了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去给你挣盘缠!”

    他起身大步向擂台走去。

    “道友请了!”郭宋抱拳行一礼。

    “师弟请!”赵灵子也回一礼,他很轻松,已经进入前三,他不指望自己最后能战胜赤玄方士,实际上第二名和第三名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必须要保住自己不受伤,不能像雷灵子那样,肚子上被捅个洞。

    “开始!”裁判一声大喊。

    郭宋一反守势,以雷霆之力,劈头一剑向赵灵子砍去。

    这一剑仿佛风云聚合,雷霆万钧,赵灵子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横剑抵挡,只听咔嚓一声,赵灵子的剑竟被劈为两段,铁木剑继续砸在他锁骨上。

    赵灵子大叫一声,‘蹬!蹬!蹬!’连退十几步,一头栽下擂台。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无不骇然。

    木真人却心如刀割,‘我的铁木剑啊!这个小混蛋太糟蹋东西了。’

    …………

    赵灵子昏迷不醒,他的锁骨也断了,不躺上几个月休想下床,迎娶道姑什么的也暂时别想了。

    郭宋大开杀戒,杀气腾腾,整个大堂上胆战心惊,紫霄系上下没有不怕他,孙灵子、雷灵子伤在他手上,赵灵子也被打伤,这混蛋简直就是魔王转世。

    很多真人都向白云真人望去,他们不明白,明明可以让官差把郭宋带走,那是多好的机会,白云真人怎么变了主意?

    白云真人似乎铁了心要展现公平,他铁青着脸高声宣布道:“擂台决战,开始!”

    郭宋再次走上擂台,赤玄方士也从对面走上来。

    两人默默抱拳行一礼,‘当!’比武的云板声响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擂台上。

    郭宋和赤玄方士同时出手,‘当!’一声巨响,两人兵器相交,各被震退一步。

    下方木真人脸上一阵阵抽搐,大家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徒弟。

    赤玄方士的兵器也很特别,是根黑色的铁棍,前端十分尖锐,很像一根削尖的铅笔,这种兵器叫做棍刺,既可打砸,同时也能刺杀。

    两人力量极大,震得他们双臂发麻,但他们没有停留,低喝一声,再次揉身而上。

    赤玄方士是上届第一名,也是上一辈的第一年轻高手,他晋升方士后,第一年轻高手的头衔就让给了雷灵子。

    但郭宋明显感到,赤玄方士的武艺比雷灵子高多了,赤玄方士不仅身形快,而且力大沉猛,滴水不漏。

    自己毕竟才十四岁,和他拼力量,恐怕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郭宋身形一变,立刻改成轻盈之路,身法快如鬼魅,忽东忽西,在赤玄方士周围盘旋,冷不丁地来一剑,恰好就是赤玄方士瞬间露出了漏洞。

    只片刻,赤玄方士左支右挡,被杀得狼狈不堪。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被对方木剑刺中,他必然要改变被动局面。

    他怒喝一声,黑铁棍横扫而出,左肋下顿时暴露了大片空挡,看似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却暗藏杀机。

    可惜他低估了对方的智慧,郭宋和他游斗了一刻钟,对方偶然暴露的漏洞都只有寸许大,转瞬即逝,怎么可能出现整整一片漏洞,分明是个陷阱。

    郭宋忽然长啸一声,低头闪过了对方的铁棍横扫,侧身一剑向对方左肋下劈去。

    赤玄方士大喜,对方上当了,他的道袍内穿了一件内甲,十分坚韧,挡住了前胸和后背,就算刺中也伤不了他,更不用说劈和砍了。

    他拼着受对方一剑,但铁棍也同时要打断对方的脊骨,内甲是他的秘密武器,他从不暴露,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就在赤玄方士准备承受对方利刃割衣之时,他猛地想起,对方用的不是长剑,而是无锋铁木剑。

    他暗叫一声糟糕,但已经来不及,‘砰!’一声闷响,郭宋的铁木剑重重砸在赤玄方士的左肋上,连续响起咔嚓声,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准备狠狠砸向郭宋后背铁棍也当啷落地,他浑身力量消失,握不住铁棍了。

    郭宋却没有停步,木剑一收,向后一记撩阴脚,动作一气呵成,正踢在赤玄方士的后裆部上,这一脚又重又狠,赤玄方士哀嚎一声,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直接痛晕过去了。

    大殿上鸦雀无声,上千名紫霄系道士鸦雀无声,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惊恐地望着擂台上的郭宋,由恨他变成了怕他,生怕他的下一个目标变成自己。

    百余名观战的野道士也没有喝彩,他们心中滋味复杂,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野道,就横扫紫霄天宫,空前绝后,恐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白云真人连声令道:“快把他抬下去疗伤,他的肋骨断了,小心一点。”

    十几名道士小心翼翼将赤玄方士抬上担架,飞奔而去。

    白云真人这才笑眯眯对郭宋道:“恭喜道友夺冠!”

    郭宋淡淡道:“把奖励折成白银给我,仪式就免了,以免大家的面子不好看。”

    “呵呵!这是什么话,好!既然道友要银子,那就给银子,武道会夺魁奖励可折银子一百两。”

    “可以!”

    白云真人一挥手,“取银子来!”

    有道士取来一盘银子,十两一锭,都是官银,正好十锭,郭宋也不客气,将银子揣入怀中,大步走上前,“师父,师兄,我们走吧!”

    师徒三人离开大殿,扬长而去。

    紫霄天宫一班道士目瞪口呆,紫霄天宫二号人物白驹真人有点急了,低声问白云真人,“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白云真人冷冷道:“是天师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啊!”白驹真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

第三十五章 甘雷私奔

    走出天宫,郭宋打了个唿哨,小鹰从殿顶飞下,落在他头上,狠狠抓了几下他的头发,表达心中的不满,居然让它等了这么久。

    “好了!好了!我迟早会被你抓成和尚,到肩膀上来。”

    小鹰跳上郭宋的肩膀,冷漠看了一眼甘雷,便缩起脖子闭目养神了。

    要是平常,甘雷早就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一只扁毛畜生居然敢这样轻视自己!

    不过今天甘雷心事重重,没有心思和小鹰计较。

    木真捋须笑道:“就这么走了吗?还有一块武道会的奖牌呢!”

    “是金的还是银的?”郭宋停脚问道。

    “都不是,是铜铸鎏金的。”

    “那不值钱,不要了。”

    “臭小子,你要激起公愤的。”

    木真人刚要随手敲一记郭宋的后脑勺,小鹰回头,凌厉地盯着木真人,木真人手指僵在半空,只得悻悻收回。

    “我没你这样的徒孙!”木真人恨恨地瞪了一眼小鹰。

    走出紫霄天宫,甘雷对木真人道:“师父,我想要找去温玉。”

    木真人看了他片刻,淡淡道:“去吧!”

    甘雷跪下,含泪给木真人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快步走了。

    郭宋有点诧异,师兄为何如此?

    木真人望着甘雷远去的背影,叹口气道:“为师现在就要下山了。”

    “师父,你现在就走吗?”

    木真人点点头,取出一封信递给郭宋,“信上有地址,你自己过去,我们在张掖碰头。”

    郭宋连忙取出三锭银子交给木真人,木真人摇摇头,“给老三吧!他要养家,更需要银子。”

    “师父知道了?”

    木真人苦笑一声道:“他给我说过了,你三师兄是至情至性之人,所有弟子中,就他最有人情味,老五,以后要尽力帮助你师兄。”

    “弟子会的。”

    “好了,我先走了,你明天一早出发,自己保重!”

    说完,木真人取过自己的铁木剑,背在身后,又将粗糙的生铁剑塞给郭宋,径直下山去了。

    郭宋一直望着师父身影下了山,他这才独自一人返回了清虚观。

    回到道观,郭宋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喂了小鹰,他倒头便睡,武道会这几天,他每天四更就起身,着实有点困倦了。

    郭宋是被师兄甘雷推醒的,他眯眼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一骨碌坐起身,“师兄,什么时候了?”

    “快到一更了。”

    郭宋这才发现甘雷穿了一身簇新的袍衫,头戴纱帽,脚穿宽口软靴,规规矩矩坐在自己床榻上,旁边还放着一只小包袱和一把镔铁长剑。

    “李师姐答应跟你走?”

    甘雷点点头,“今天黄鹤观主答应了玄虎宫的合籍双修要求,等赤玄方士伤养好了,就把温玉嫁给他,她也没有退路了,只能跟我走。”

    郭宋挠了挠头,将装有一百两银子的小包袱递给甘雷,“这个带上!”

    “师弟,给我一半就行了,剩下的师弟也要用。”

    “少说这些废话,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需要钱?”郭宋将银子塞进了他的布包。

    “可是.....师父已经给了我二十两银子了,这是道观最后一点银子了。”

    “这是两码事,你要娶李师姐,以后还要生小师侄,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甘雷眼睛红了,连忙伸手抹去扑簌簌滚落的泪珠,他哽咽着声音,“就当是哥哥借你的,以后等哥哥发达了,一定还你……”

    “打住!打住!”

    郭宋连忙摆手止住他,“师兄说这话,好像我这辈子就该穷困潦倒似的。”

    甘雷抹去眼泪,破涕为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凭我们师兄弟这身武艺,到哪里都穷不了,师弟,我们走吧!”

    郭宋点点头,披上道袍,将粗铁剑插在后背竹夹剑鞘里,“走吧!”

    师兄弟二人离开道观,向山脚下疾奔而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黄鹤观大门前,藏身在一块大石背后。

    “我和温玉约好,两更时分在这里碰面,正好三个老妖婆今晚不在,是个机会。”

    “师兄打算去哪里?”郭宋问道。

    “我打算去京城,先在大师兄那里躲一阵风头,然后再想去处,不过有你这一百两银子,我估计可以在京兆府的小县城买一座小院子,隐居下来,师弟,到时我把地址留给大师兄,你一定来找我。”

    郭宋点点头,“我出师后一定去看望师兄。”

    就在这时,黄鹤观内隐隐传来呵斥声,甘雷脸色大变,刚要起身,郭宋一把按住他,“师兄在这里等着,我去!”

    他一纵身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黄鹤观大门内,背着一个小包裹的李温玉被四五个姐妹包围了,为首正是一直嫉恨她的三师姐武慧。

    “武师姐,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武慧冷冷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想跟那个胖子私奔,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就奉命监视你,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假装早睡,实际上今晚要私奔!”

    李温玉胀红了脸道:“我死也不会嫁给赤玄方士,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推入火坑?”

    “雷师兄其实不错,你偏偏不肯嫁,现在赤玄师兄要娶你,那就是你的命,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李温玉一咬牙,拔出剑道:“那师妹得罪了!”

    “你那点武艺,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我们五个斗,赶紧束手就擒.......”

    她话没有说完,忽然惨叫一声,被凌空落下的郭宋一脚踢出一丈远,重重撞在假山上,左臂折断,顿时晕了过去。

    其他四个女道士忽然认出了郭宋,吓得齐声尖叫,转身便逃。

    郭宋恶名已传遍了紫霄系,哪个不怕?

    郭宋笑道:“师姐跟我走吧!师兄在外等着呢。”

    李温玉默默点头,郭宋一脚踢开了黄鹤观大门,带着李温玉从大门内出来,甘雷激动地迎上来,一把将李温玉抱在怀中,李温玉用力推开他,将他胳膊上恨恨掐一下,“你师弟在呢!”

    郭宋在一旁耸耸肩,“我师兄一向重色轻友,我早就习惯了。”

    甘雷胖脸一热,上前埋怨道:“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重色轻友过?”

    郭宋紧紧拥抱他一下,“我和你开玩笑的,师兄,一路保重!”

    甘雷呜咽着声音道:“师弟,你也好好保重,好好照顾师父,别忘记来找哥哥。”

    “快走吧!她们要追出来了。”

    甘雷脸色一变,连忙拉住李温玉向山下跑去,渐渐身影消失了。

    郭宋这才缓缓拔出剑,对不远处一棵大树道:“阁下可以出来了!”

    只见一棵大树背后走出一个黑影,走到月光下,赫然正是雷灵子。

    “原来是你!”

    雷灵子点点头,“我比你们先来。”

    “你既然知道他们今晚要私奔,为何不告诉她师父?”

    雷灵子淡淡道:“至少温玉还喜欢那个死胖子,我也不希望她落入赤玄手中,如果你不动手,武慧今晚就会死在我手上了。”

    原来雷灵子也是来助拳的,郭宋心中对他的反感顿时消淡了很多。

    “你的伤要紧吗?”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说实话,我很想再和你比试一次。”

    雷灵子注视着郭宋,“我不甘心!”

    郭宋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这时,大群女道士执剑从黄鹤观里冲出来,郭宋和雷灵子同时一闪身,便各自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三十六章 张掖遇匪

    安史之乱时,边疆戍卫军纷纷被调回中原作战,吐蕃和回纥乘机出兵占据了兵力空虚的安西、河湟以及河西走廊大部分地区。

    吐蕃和回纥为争夺辽阔的西域一直在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它们无暇顾及陇右、河湟、河西的土地,便把它们交给自己的代理人。

    吐谷浑人是吐蕃人的代理,它目前占领着陇右南部和河湟地区,而河西走廊的凉州、甘州、肃州、瓜州和沙洲五州中除了凉州和甘州一部分在大唐手中外,其他则被投效回纥的沙陀人占领,属于回纥人的势力范围。

    张掖城正好处于沙陀人势力范围的边缘,城内有六千唐军驻守,而北面的沙陀人则虎视眈眈盯着甘州南部和凉州的肥美草原。

    四月下旬的甘州依旧春意盎然,一片片树林被郁郁葱葱的翠绿色覆盖,一群群小鸟欢快地在草原和树林上空飞翔,享受着春天的气息,寻找了新的家园。

    一只猛禽在天空盘旋,不时倏然落下,捕食落单的小鸟。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条官道正笔直地伸向远方,官道上不时会有一支支马车队和骆驼队走过,这时,在一艘装满粮食的马车后面,郭宋坐在大车的一角内,正兴致盎然地望着茫茫草原和远处白雪皑皑的祁连山。

    他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寻找野外的食物和水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走累了,便搭一辆车休息一段。

    从凉州过来,农田越来越少,草原越来越多,进入甘州后,汉人就不多了,主要以放牧的羌人为主,只有在张掖城附近还能看到农田。

    “道长,张掖城沿着继续向前走,我要去白亭海,我们得分手了。”

    前面有一条岔道,一条向北是去休屠湖和白亭海,那边有唐军守捉军城,马车就是去那边送粮食。

    郭宋要去张掖城,就得沿着官道继续向西走。

    郭宋跳下马车,抱拳施礼道:“老施主,谢谢了!”

    老车夫见他知礼,又是出家人,便提醒他道:“道长尽量不要离开官道,草原上最近有马匪出没,很凶残的。

    “马匪多吗?”

    “不多,但遇到就没命了,他们一般不会来官道,怕撞上官兵,一般都在草原上出没。”

    “多谢提醒!”

    马车走了,郭宋伸出两指在口中打个唿哨,天空的小鹰盘旋而下,落在他的肩头。

    郭宋对小鹰笑道:“据说草原上比较危险,可咱们得去找吃的,危险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小鹰振翅飞起,向二十几里外的一片树林飞去,那边好像还有条小河。

    郭宋立刻打起精神,向二十余里外的树林奔去。

    那是一片松树林,这个季节,树林里应该有蘑菇、松鸡、运气好甚至还能遇到鹿群。

    郭宋的脑海里已经出现小鸡炖蘑菇、烧烤鹿肉的一幕,使他肚子更加饥饿。

    渐渐跑近了松树林,他才发现这片树林很大,至少占地数百顷,算得上是一座森林了,一条清澈的小河便从森林内蜿蜒流出。

    郭宋向头顶的小鹰挥挥手,一头钻进了松树林。

    松树林内光线比较暗,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松针,他一眼便看见了一朵灵芝,长在一棵大松树的树干上,这个发现顿时让他又惊又喜,他在崆峒山采到过几次灵芝,这朵暗红色的灵芝至少有五六十年了,拿给师父配药绝对是好东西。

    他拔出随身短匕首,这是甘雷送给他的,十分尖锐锋利,他专门用来挖蘑菇、杀鱼。

    郭宋小心翼翼地将灵芝连根切下,放进背包里,他继续沿着小河向松林深处走去,希望能再遇到一朵灵芝。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前面有女人的嘤嘤哭声和哀求声,郭宋愣了一下,他脚步放轻了,一步步向前走去,绕过一片灌木,两匹马出现在他眼前,马背上有鞍,有兵器,再向下看,郭宋顿时看见让他目眦皆裂的一幕,地上铺着一条厚毯,两个男子按住一个女人,刚才就是这个女人在哭。

    郭宋暴怒,手中短匕首飞射而出,力量极大,寒光一闪,‘噗!’的一声,竟射透对面男子的额头。

    男子惨叫一声,仰面倒地,另一名大胡子男子大吃一惊,回头看见郭宋,他扔掉女人,像猴子一样跳起,光着身子向战马扑去。

    这时,郭宋有点恍惚,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刚才那男子被自己匕首插入额头,还能活吗?

    男子跳上一匹马,郭宋这才醒悟,立刻拔出身后长剑,向男子扑去。

    男子抽出马上战刀,调转马头便向郭宋劈来,他却一刀劈空,郭宋闪身一剑刺穿男子大腿,男子惨叫一声,夹马疾奔。

    男子马术简直娴熟得惊人,郭宋一跃高高跳起,准备将他一剑劈下马时,却发现这名男子不见了。

    郭宋愣了一下,眼睁睁望着战马奔远,这时他才看见,那男子竟光着身体贴在马肚子下,难怪自己没有看见。

    战马奔出二十几步后,男子一转身又回到马背上,他一催战马,战马高高跃过小河,向森林外奔去。

    郭宋暂时顾不得他,转身去看另一人,另一人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张大嘴,木然地望着天空,一把匕首插在他额头上,郭宋摸摸他的鼻息,已经气绝身亡了。

    郭宋心中堵得慌,虽然被杀男子高鼻深目,看相貌就不是中原汉人,但毕竟很年轻,居然就被自己愤怒之下一刀杀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郭宋只觉自己心中纠结得慌,他一回头,一个年轻妇人就站在他身后,粗布衣裙已经草草穿起,脸上有血痕,头发散乱,手中......竟然提着一把刀,眼中充满了悲愤。

    郭宋吓得连忙站起,大喊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我只是路过这里。”

    妇人忽然扑上来,目标却是地上的男子,她挥刀乱劈乱砍,发疯般地大喊大叫。郭宋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子也不是汉人,应该是当地的羌人,她说的是羌人的语言。

    妇人竟然把男子的头砍下来,她这才无力坐地上,放声大哭。

    郭宋心中颇为同情,看她年纪大概在二十六七岁左右,手掌粗糙,皮肤稍黑,穿着粗布衣裙,家境应该不富裕,很可能她在放牧时被这两个男子掳掠到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向郭宋行礼,激动地说什么,好像在表示感谢,但又好像是让自己赶紧走。

    郭宋忽然醒悟,难道他们还有同伙,刚才可是逃掉一个。

    他急忙牵过马匹让女人上马,女人翻身上马,又指了指身后,让他也骑上来。

    郭宋虽然没有骑过马,但他的平衡能力天下无双,他轻轻跳上马,用双腿夹住马臀,手抓紧了马鞍。

    女子催马便向树林外奔去,奔出树林便向南方疾奔,郭宋几次差点落下马,但都被他稳住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只见十几名骑马黑衣人正向这边围拢而来,他们速度极快,很快便离他们不到三百步。

    这样可不行,两人都逃不掉,郭宋从马上一跃跳下,女子连忙勒住缰绳,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

    “你快走!”

    郭宋向她大喊,又指了指森林,“我去森林里,他们追不上!”

    妇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咬嘴唇,猛地催马疾奔,没有了郭宋拖累,马速变得极快,很快便奔远了。

    郭宋掉头便向森林狂奔,十几名黑衣人不管那女子,全部从四面八方来追杀郭宋。

    这时,郭宋感到脑后有风声,头一侧,一支箭擦着他的耳廓射过,钉在地上,他感到耳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他从未吃过的大亏,郭宋心中大怒,拔出长剑,忽觉不妙,立刻一跃跳起,两支箭从他脚下射过。

    这时,又是一箭向他脸庞强劲射来,他挥剑劈开,这支箭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震得他手腕隐隐作痛。

    十几名黑衣人像猎一只兔子般,不断在奔跑中张弓搭箭,向他射来,箭箭精准,箭箭射他的要害。

    郭宋连劈十几支箭,刚靠近一人,对方便立刻催马奔远,不给他搏杀的机会,他拾起了一支箭,偏偏对方都在四五十步外,不在他的暗器射杀范围内。

    郭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动,他心中越来越郁闷,他忽然大喊声,“不陪你们玩了!”

    他一个凌空后滚翻,向三十余步外的森林狂奔而去。

    为首黑衣人一摆手,让众人停止射箭,他换一把弓,抽出一支大羽狼牙箭,战马轻轻奔跑,他猛地拉开弓,瞄准了郭宋的后心,用这把弓,他从未失过手。

    就在这时,一只黑影凌空落下,铁爪在他额头上猛地一抓,为首黑衣人一箭射偏,大叫一声,额头上鲜血直流。

    众黑衣人大吃一惊,纷纷指空中苍鹰大喊,抓住了这个空档,郭宋一个乳燕投林,身体消失便在森林之中。

第三十七章 黑山羌部

    郭宋已经猜到这十几个黑衣骑士是什么人了,应该就是马夫给自己提到的马匪,一共十六人,被自己杀掉一人后还有十五人。

    但这群马匪却让郭宋深刻尝到了骑射的强大威力,不愧是中世纪的第一等武艺,崆峒山那帮道士下山来,铁定被这些黑衣人一箭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

    相比百步夺命之箭,他们的飞刀流星锤,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郭宋在最高的一棵松树坐了一个多时辰,小鹰就停在他的肩膀上,他眼睁睁看着一群黑衣人烧掉同伴尸体,催马离开了森林,向西方而去,渐渐消失在草原尽头。

    郭宋再次从森林里出来,天色已经黄昏了,小鸡炖蘑菇已经成为泡影,烤鹿肉也变得无比遥远,他在大松树上剥半包松子,一边嚼一边向官道走去。

    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郭宋回头,只见数十名羌民骑马奔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他救下的那名妇人。

    妇人看见了郭宋,指着他激动大喊,一名老者催马上前大喊道:“道长请留步!”

    居然是汉语,郭宋连忙迎上去,“老丈有何见教?”

    老人见郭宋身上无伤,顿时松了口气,“佛祖保佑,道长平安无事。”

    “本道有三清祖师护佑,区区几个小毛贼,当然伤不了我!”

    “道长说笑了,他们可不是小毛贼啊!他们掳人从不留活口,多谢道长救下我的女儿。”

    这时,一个脸黑得如木炭一般的羌人男子上前跪下,他长得不高,但身体十分强壮,一脸老实憨厚,他给郭宋拼命磕头,一脸感激,不知在说什么?

    老人在旁边解释道:“他是我女儿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牧民,他感激你救了他的妻子,否则他的三个孩子就失去母亲了。”

    原来这个黑壮汉子就是那个妇人的丈夫,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多说,郭宋连忙扶起他,再三解释自己是出家人,救人是本份,让他不用客气。

    “道长,请到我们部落去吧!就在南面三十里外。”

    郭宋哪有心思做客,他一心要去张掖城找到师父,他便抱拳婉拒道:“我还有事情要赶去张掖城,以后再来拜访吧!”

    老者微微笑道:“如果道长要见木真人的话,就不用去张掖城了。”

    郭宋顿时跳了起来,急声问道:“我师父在你们那里?”

    “木真人这些天一直在我们部落。”

    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急着赶去张掖城,没想到师父就在羌人部落。

    这时,黑脸汉子牵来一匹马,请郭宋上马,郭宋一脸为难,对老者道:“不瞒老丈,我从未骑过吗?”

    “可我女儿说你会骑马。”

    “那是情况危急,被逼出来的,实际上我从未骑过。”

    老者呵呵一笑,“看来道长有骑马的天赋,不妨,我们慢慢骑着走就是了。”

    话说到这一步,郭宋只得硬着头皮上马,别人是翻身上马,他是凌空一跃上马,稳稳地骑在马鞍上,赢得周围羌民一阵热烈的掌声,他这一招俨如神仙上马,比翻身上马潇洒多了。

    骑马主要是讲究裆力,夹得紧马鞍,然后要掌握平衡,就像学骑自行车一样,掌握了平衡,问题就不大了,然后就是从慢到快的熟练过程。

    论平衡力郭宋堪称天下第一,论裆力他也同样实力强大,他唯一缺的就是经验。

    郭宋一路默默感悟着骑马的感觉,走了十几里,他忽然轻轻一催马,战马竟然竟然小步奔跑起来,看得众人惊讶万分。

    郭宋当然不敢纵马疾奔,小步奔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时,有几个牧民指着头顶上苍鹰大喊,苍鹰居然一路跟着他们。

    郭宋打了个唿哨,小鹰收翅从天空落下,精准地落在郭宋的肩头,顿时让众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草原男子哪个不酷爱苍鹰?

    “郭道长,这是你的鹰?”老者一脸羡慕地问道。

    “是我从小养大的,一路跟着我来河西。”

    郭宋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他对鹰的了解就是来自河西走廊上的牧民。

    郭宋连忙问道:“老丈,我这鹰还需要再熬吗?”

    老者笑道:“你这叫天鹰,也就是生下来就和你在一起,它天生就把你当做是自己父亲或者主人,根本不需要熬鹰,而且比熬的鹰更忠诚,它会跟你一辈子。”

    郭宋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比说什么奉承话都悦耳,令他无比开心。

    ……….

    郭宋要去的这个羌人部落叫做黑山部,传统牧场在休屠湖南面的黑山脚下,他们冬天会赶着牲畜来祁连山下过冬,现在正好是返回休屠湖的途中。

    到黑山部的营地时,天已经黑了,营地里点燃了十几座篝火,数百名族人正聚在一起烧烤羊肉吃晚饭。

    郭宋翻身下马,一眼便看见最大一座篝火旁,一个老道士正笑吟吟和几名老者说话,可不就是他师父木真人吗?

    郭宋激动地跑上前,“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不去张掖城?”

    木真人正要伸手在他头上敲一记,忽然想起什么,手一缩,往天上看了看。

    郭宋挠挠头笑道:“小鹰在路上找到一个大鸟窝,已经睡下了。”

    木真人见到徒儿,也着实心花怒放,给他介绍旁边老者,“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蒲罗善,现在是黑山部的酋长,以后他会关照你。”

    蒲罗善是个很和善朴实的老者,也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笑眯眯道:“你救了英,那就是我们部落的贵客了。”

    郭宋心里有点糊涂,连忙施礼含糊说了几句。

    这时,英的丈夫带着三个孩子端着一只大木盘走上前,木盘里是一只烤好的全羊,他们跪着把全羊献给了郭宋,又给他斟满一大海碗马奶酒。

    木真人笑道:“这是他们家最崇高的敬礼,你把酒喝干,把羊吃光,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回礼。”

    郭宋望着装了起码五斤酒的大海碗,还有这么大一只烤羊,听说要喝光吃光,他眼睛都直了。

    当天晚上,郭宋喝得酩酊大醉。

    ………….

    次日天刚亮,郭宋在熟睡中被师父推醒,“准备出发了!”

    黑山部现在正处于返回休屠湖的途中,天不亮他们便开始收拾营帐准备出发,郭宋喝醉了酒,否则他五更时分就该起来打坐了。

    沉沉熟睡了一夜,又用冰凉刺骨的祁连山融雪河水洗了脸后,他着实精神抖擞,一路旅途的劳顿统统消除。

    郭宋骑在一匹高大雄健的黑马上,这匹马便是昨天在树林里抢夺的战马,英的丈夫一早将这匹马送来给他。

    唐朝的羌胡人并不狭隘,妻子被马匪掳走侮辱,他们只会提刀去和仇人拼命,而不会责怪无辜的妻子。

    昨天晚上,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丈夫后,郭宋更赢得了她丈夫的感激,要知道马匪在凌辱自己妻子后,一定会杀了她。

    郭宋已经找到了骑马的感觉,但他还需要时间来慢慢磨练。

    他搭手帘望着天空盘旋的小鹰,问道:“师父,你说马匪会不会来袭击这支迁徙的牧民队伍?”

    木真人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他们是马匪吗?”

    郭宋一怔,“难道不是马匪?”

    木真人摇摇头,“河西走廊上的马匪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唐军剿灭了,这次出现的马匪应该是沙陀人的探子,是他们的骑兵精锐,派来甘州和凉州刺探情报,为沙陀人南下做准备。”

    “原来是沙陀骑兵!”

    郭宋轻轻感慨道:“难怪骑射那么厉害。”

    “沙陀人的骑射确实很厉害,当年在大斗拔谷一战,六千沙陀骑兵全歼三万吐谷浑骑兵,把吐蕃势力赶出河西走廊,就是靠他们的骑射,不是我想要夸赞他们,如果是平原作战,他们六千骑兵完全可以轻松击败三万唐军,横扫陇右。”

    木真人年轻时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忠嗣,连他都这样说,也足见沙陀人的厉害,而且郭宋也知道,后来李克用便是率领三万沙陀骑兵横扫中原,剿灭黄巢军,建立后唐,

    郭宋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便岔开话题道:“师父怎么会在黑山部?”

    “安排你学习骑射的地方呗!之前我急匆匆赶去凤翔,想找你二师兄要一匹战马,结果还是去晚一步,你二师兄的军队被派到临洮去了,我只好又来找黑山部的老朋友帮忙。”

    “二师兄从军了?”郭宋又惊又喜问道。

    木真人点点头,“他现在混得很不错,六年前从军为旅帅,在对吐谷浑人的战争中屡立战功,已升为凤翔右军都将。”

    “二师兄俗家姓名叫什么?”郭宋只知道二师兄叫做甘云,却不知道他的俗家姓名。

    “他出身陇西大族,俗家姓李,他叫做李晟。”

第三十八章 微观悟道

    郭宋有点愣住了,二师兄就是名将李晟?

    甘云不是姓雷吗?他弟弟就是雷灵子啊!一时间,郭宋有点糊涂了。

    “师父,我一直以为二师兄姓雷。”

    “你一定以为雷灵子姓雷,他其实姓李,叫做李玄雷,你三师兄叫做张雷,所以两个雷的关系一直很糟糕。”

    说到三师兄,郭宋觉得有必要给师父汇报一下。

    “师父,师兄和李温玉私奔了,就在师父离去的当天晚上。”

    “我知道,你师兄给我说过,我也答应了,你师兄既然把情看得这么重,我又何必当恶人?”

    这时,酋长派人来请木真人,木真人催马去了,郭宋望着天空的小鹰,他的整个心思都在想着二师兄居然是李晟之事。

    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

    一路上,郭宋都在苦练习骑马技巧,十天后,队伍抵达休屠湖,郭宋已经能纵马疾奔了。

    休屠湖其实是两座大湖,一座就叫休屠湖,另一座则叫白亭海,是由马城河分岔为两个支流,各流入两处巨大的洼地形成的湖泊。

    两座湖泊最早连为一体,后来断开后便各自为阵了,但它们加起来,面积只比青海湖略小一点。

    湖面上波光浩渺,芦苇丛生,各种野鸟极多,简直就是鸟类的天堂。

    白亭海南面有一座唐军守捉军城,驻军五百人,而部落有三个,黑山部就是其中之一。

    黑山部其实是个很小的羌人部落,人口只有一百余户,七百人出头,都姓蒲,养羊二十余万头,养马数千匹。

    黑山部的传统牧场就在休屠湖的南面,不远处有座不高的山峦,叫做黑山,黑山部也因此得名。

    郭宋和师父没有住在一起,师父是住在酋长家的一顶大帐内,郭宋则住在英家,他一路上都在向英的父亲蒲木合学习羌人语言和草原通用语言。

    “郭宋,你师父叫你去他的大帐!”黑延远远在马上大喊,他刚从酋长那里回来,顺便给郭宋带了一个口信。

    “我知道了,谢谢你,黑延大哥!”

    郭宋骑马向酋长家疾奔而去,黑山部落住得实在太分散,竟然相距了五六里。

    不多时,郭宋抵达了师父的宿帐,翻身下马走进了大帐。

    大帐内,师父木真人正在摆弄一只弓架,上面有三张弓,另外,桌上还放着一张弓,和弓架上的弓有点不一样。

    “你终于来了,今天我们开始正式进行骑射训练了,现在我给你上第一课,你把桌上的弓拿过来。”

    郭宋拾起桌上的大弓向弓架走去,木真人指指弓道;“你发现没有,这柄弓要比弓架上的弓大得多。”

    郭宋点点头,“弟子注意到了,这柄应该是步弓,而那三张都是骑弓吧!”

    郭宋虽然没有摸过实物,但前世的书看多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说得没错,步弓狭长,骑弓短而圆,骑弓主要是方便在马上射箭,一般学弓都是先步弓再骑弓,循序渐进,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从今天开始,你就直接上骑弓吧!回过头再练步弓。”

    “弟子遵命!”

    木真人走到弓架前笑道:“这里有三把骑弓,八斗弓,一石弓和一石五斗弓,一般八斗弓以下属于轻弓,八斗弓和一石弓叫做硬弓,一石五斗以上,叫做强弓,你喝了五年药,又练了六年的跳崖和单手举剑,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开一石弓,你自己试试看。”

    木真人把中间的弓递给他,“这是一石弓,双臂需要有一百二十斤的力量才能拉开它。”

    郭宋接过弓,木真人又取了一个铁扳指给他戴上,做了两个示范动作。

    郭宋深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弓,他感觉很轻松。

    “看来你可以用一石五斗弓,走吧!我们去外面。”

    木真人随手取了一壶箭,箭壶的内壳是木制的,外面包了一层皮革,看起来比较简陋,壶里有二十几支箭,用雁翎做得箭羽,剪得很整齐。

    木真人帮他把箭壶背在身后,壶口斜向右面,便于他右手向后抽箭。

    郭宋轻松地翻身上马,手执一石五斗的骑弓,等待师父下一步的指示。

    “一旦开始射箭,你就要靠双腿来控马,所以练习双腿控马至关重要,你现在先静立射上几箭,用心来感受一下。”

    五十步外是一座草人靶,郭宋张弓搭箭,刚要瞄准,木真人却摇摇头道:“错了,骑弓必须要快拉弓,紧放箭,要一气呵成,没有时间去给你慢慢瞄准,瞄准是步弓干的事情。”

    郭宋愕然,“可是师父,不瞄准怎么能射得准?”

    “那你先射这一箭,我再教你!”

    郭宋张弓搭箭,一箭射出,这支箭竟然擦着草人射过,这是他第一次射箭,竟然差一点就射中了,这让郭宋心中略略有些得意。

    木真人摇摇头,“你是跟老三学过飞刀的,所以准头比一般人要好一点,你这样练下去,三年后,你也能百发百中,但那是平庸之箭,没有一点灵性,沙陀随便一个骑兵都能办到,你只能和他们比肩,有意思吗?”

    郭宋想到了那十几个黑衣人,他脸一红,羞愧低下头道:“弟子知错!”

    木真人点点头,“你跟我来吧!”

    师徒二人骑马来到湖边的一棵大柳树前,木真人道:“沙陀男孩八岁学射箭,十四岁开始练骑射,到十八岁才有成就,整整十年,可谓千锤百炼,但在我看来,他们练的是平庸之箭,十年熟手而已。

    而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有天赋,有灵性的人,你需要练习不用眼睛去瞄准,而是要心去瞄准,那个目标已经在你心中,所以不管他怎么躲闪,你能都一箭射中它。”

    听起来很玄,很符合道家的思想,可郭宋还是一头雾水,他能理解,但怎么才能做到?

    木真人指着大树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颗很茂盛的大树,是一株大杨树。”停一下,郭宋又补充道。

    “那你闭上眼睛,用心来看它,你看到了什么?”

    郭宋闭上眼睛,“师父,我只看到一片漆黑。”

    木真人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后脑敲一记,天空立刻传来一声鸣叫。

    “你这个扁毛畜生,我打你舅舅一下,又怎么了?”木真人仰头向天空笑骂道。

    “平静下来,用心去看,我知道你能办到。”木真人就不说破,一定要郭宋自己领悟。

    郭宋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他能领悟师父的意思,要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待事物,在后世叫做微观世界,在道家则叫做自然,这是他很早以前在练剑器时就领悟到的。

    “师父,我看见了一棵绿色的生命,看见它的树皮在轻轻颤抖,享受着湖面送来的小风,看见树皮下流动的汁液,把生命之水送到全身,看到了树叶的毛孔在微微张开,散发着芬芳,还看见了正在树干上匆匆赶路的蚂蚁,看见了大树下,蜜蜂、蝴蝶、蜘蛛和一切有生命的小虫,在忙碌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完整的绿色世界,和我们生活的世界完全一样。”

    郭宋说完,他回头却忽然发现师父盘腿坐在地上,闭眼面对着大树,布满沧桑的脸上竟然老泪纵横,激动之情溢于颜表。

    木真人顿悟了,他原本只是希望郭宋能看到每一块树皮的颜色,每一片树叶的形状,能看清树干树枝的纹路,但没想到郭宋看到的竟然是生命,看到是自然。

    他一直不明白,灵寂洞的道士几十年坐在黑暗的洞穴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

    现在木真人知道了,他们看到的是生命,看到是自然,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个完整的世界,二十年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在这一刻让他蓦然顿悟。

    郭宋没有打扰师父的修行,而是静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木真人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竟然跪下,向郭宋深深行一大礼。

    郭宋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师父,徒儿当不起你的大礼。”

    “这不是大礼,这是感激,感激你把师父领进了真正的道门,让师父能一窥天地,师父今天就要回崆峒山了,我给你留下一本练箭的册子,你要自己领悟,自己练习,不要去请教任何人,他们和你练的不一样。”

    “徒儿记住了!”

    “记住,你就在这里苦练三年,三年后去静乐宫,我会在那里留给你信息。”

    郭宋默默点头。

    当天下午,木真人告别了黑山部,飘然而去。

第三十九章 警兆悄至

    光阴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时间到了唐大历七年的十一月。

    河西走廊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河水开始结冰,北方寒冷地区的牧民纷纷赶着羊群向南迁徙。

    休屠湖畔也被初冬的小雪覆盖,草原变成了白色,湖面上也结了薄薄一层冰。

    清晨,几个孩子骑马向湖边飞奔而来,他们是英的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孩,叫喜,十三岁,老二老三则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叫蒲山,一个叫蒲岩,刚满十一岁。

    “在那里!”喜一指大柳树。

    郭宋的战马就在大柳树下悠闲地吃草,一只体型庞大的鹰雕在湖面上盘旋,冰面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鹰雕忽然收翅落下,从湖面上掠过,它钢铁般的爪子扣住了一条至少三斤重的大鱼。

    马匹上有弓箭和长剑,一件道袍搭在马鞍上。

    “大姐,去喊他出来吧!”

    “等一下,他会上来的。”

    三人在湖边百无聊奈地等了近一炷香时间,只听‘哗!’的一声,一股水柱冲起,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年轻男子从水下冲了上来,后背箭壶,手执一把大弓。

    “郭大哥,你不要下去!”几个孩子连忙大喊。

    从水下冲出来的正是郭宋,他从去年冬天开始练习骑射的最后一步,在湖底练箭,这其实是在练步弓,由于角弓怕水,他只能用牧民们的单弓,杀伤射程只有五十步。

    水中阻力很大,水流复杂,屏住呼吸时,身体的肌肉和血液都会发生变化,这对他掌握各种微妙的影响有着极大的好处,苦练了整整一年,他已能在水底的黑暗中一箭射穿三十步外的游鱼。

    郭宋抹去脸上的水笑道:“明天就要南下了,你们怎么不回去收拾东西?”

    “是酋长让我们来的,有客人找你。”

    不用说,一定是白亭守捉的赵腾蛟来找自己,他的客人除了唐军外没有别人。

    白亭守捉位于东面五十里外,在白亭海南面,平时有五百驻军,但到了冬天就会收缩成两百人,郭宋之所以认识他们,其实也是一次意外。

    去年春天,十几名唐军来黑山部落买羊,无意中发现了正在练箭的郭宋,他们见郭宋双手各持一块三十斤重的生铁,用拉弓姿势站了一个时辰,简直就是雕像,双臂更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十几名唐军跑回去报告,守捉使赵腾蛟不相信,亲自跑来查看,也亲眼目睹了郭宋骑马疾奔,在百步外射灭香头火的神箭,令他叹为观止,几次劝说郭宋从军,都被他一口回绝,赵腾蛟最终死了心,不过从此他们倒也交上了朋友。

    郭宋让几个孩子先回去,他上岸用布将身体擦干,穿上道袍,他今年十七岁了,这三年他身体得到了肉食的充分滋养,身高已长到一米八五,高大健壮,他相貌变化倒不大,但脸上轮廓更加明显,目光也更加深沉,一只狮子鼻极富特色。

    他计划再练几个月,就该启程返回崆峒山了。

    郭宋向天空打了个连续唿哨,天空回鸣一声,猛子这三年在河西走廊上过得极为滋润,有同类伴飞,有雪山草地,有广阔的湖泊,还有敬仰它的牧民,食物充足,使郭宋有点担心,猛子还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崆峒山。

    有时候猛子会离去一两天,然后又回来,郭宋也渐渐习惯了短暂的分离。

    而且一人一鹰十分默契,猛子能明白郭宋各种唿哨的意思,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吹唿哨就飞下来。

    比如刚才,郭宋连续两个唿哨,就是告诉猛子,自己要回营地了。

    郭宋翻身上马,催马向营地奔去,马鞍上的铁剑依旧是师父找铁匠给打造的粗铁剑,唐军倒是有横刀,可惜都太轻,不适合他,还是师父送他这柄二十余斤的粗铁剑趁手一点,打磨锋利就行了。

    不多时,郭宋回到了营地,这段时间牧民们都集中住在一起,大家都在忙碌地收拾帐篷和各种物品,已经下了初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郭宋!”

    喊他的是英姑,三年前郭宋救下的妇人,她又怀了身孕,准备生老四了。

    郭宋快步走上前,“英姑,东西收拾好了吗?”

    英姑眼睛有点红,她知道郭宋要回陇右,这一别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英姑,你又哭了,我不是说了吗?我还会再来的,一两年后就来,黑延大哥的烤肉我可怀念得很。”

    英姑连忙擦去眼角泪水笑道:“我不哭了,我告诉你,我放了两袋肉干和奶酒在你的大帐里,你的茶砖还有不少,我就不送给你了。”

    茶砖是牧民家的一大开销,郭宋已经离不开喝浓茶,上个月赵守捉送给他二十斤,够他吃几个月了,另外盐也不缺,部落每年都会派人去青海湖茶卡背盐,那边简直就是盐的世界。

    郭宋连忙道:“茶砖我留几斤就行了,剩下英姑拿走,要不然扔了可惜。”

    “那好吧!给你留五斤,剩下的我都拿走了。”

    他们就像一家人,也没有那么多客气。

    郭宋来到酋长大帐,挑开帐帘,低头走了进去。

    大帐里十分暖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奶茶味,大帐中间的茶吊里正在煮茶,酋长蒲罗善身边坐着一名唐军将领。

    此人就是白亭守捉使赵腾蛟,年约二十七八岁,体格高大魁梧,满脸虬须,性格十分豪爽,他出身京城望族,祖先便是关陇八柱国之一的赵贵。

    关陇贵族已经渐渐没落了,但他父亲赵关山在安史之乱中表现出色,加上他及时支持李隆基的夺门之变,被封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家道有复兴之相。

    “赵大哥怎么来了?”

    郭宋在火堆前盘腿坐下,向酋长合掌行一礼。

    赵腾蛟笑道:“说你是个假道士还不承认,居然行和尚礼,赶紧脱掉道袍随我去军队,我让你当旅帅。”

    唐军十人一火,五火为一队,两队为一旅,首领就是旅帅,相当于小连长。

    郭宋撇撇嘴道:“我行合掌礼是因为黑山部落信奉佛教,和我自己的身份无关,再说你自己都要调回京城了,还在这里挖个大坑给我。”

    “让你从军居然是替你挖坑,我无话可说了。”

    赵腾蛟指指郭宋,心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有那么好的骑射本事居然不从军,简直是暴敛天物。

    “我过来其实不是找你的,我是提醒酋长迁移牧场时当心点,沙陀人这几个月有点蠢蠢欲动,有南下的迹象,别遭遇到他们的前锋探哨。”

    郭宋立刻想到了三年前遭遇的马匪,那分明就是沙陀人的探哨,这几年沙陀探哨越来越猖獗了,常常袭击汉民和羌民部落。

    “赵大哥,现在是冬天了,沙陀人会在冬天南下?”

    “一般不会,不过也难说,他们会绕过张掖城袭击唐军的补给线,去年十二月就发生一起,被烧毁了几千石粮食。”

    “那唐军要不要向张掖增兵?”

    “有可能会增兵,但最快也要到明年春天,估计再过一个月,河西走廊就要下大雪封路了,郭宋,一旦大雪封路,你还能回崆峒山?”

    郭宋笑了笑,“我打算明年二月回去,那时开始消融积雪了。”

    “随便你吧!日子难过的话,就来白亭军城,我们那里给养充足。”

第四十章 不速之客

    次日一早,郭宋将黑山部落送出了十几里,这才独自骑马返回营帐,他的营帐昨天搬去了湖边,湖边只有这一顶孤零零的半旧营帐。

    郭宋走进自己大帐,地上铺着羊皮,是英姑给他铺的,晚上他就能直接躺在羊皮上睡觉。

    中间是火塘,用青石砌成一圈,在火塘内烧柴,也可以在上面烧烤羊肉,火塘上有一个很大的木架子,中间横棍上吊一只陶壶,羌人叫做茶吊子,煮茶用的。

    大帐内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口用木头制作的粗陋大箱子,和一只用作桌子的大树桩子,还有几个粗瓷大碗。

    大箱子堆放着几十斤肉干,旁边还有两大罐子马奶酒和一坛子奶酪,角落还有一堆茶砖。

    郭宋把火点燃,去湖里装了大半壶水,掰下一小块茶砖放进茶壶里,又放了一把干紫苏和一撮盐,再放两块奶酪。

    唐朝文人雅士和高官权贵们喝茶一般是煎茶,非常讲究水、茶具和火候,但对下层百姓和边疆百姓而言,喝酒就不叫喝茶,而叫吃茶,放香料和盐一起煮,最后要连茶叶一起吃掉,羌人做法也大同小异,只是茶具比较粗陋,另外还要放点奶酪,做成奶茶。

    郭宋和羌人呆了三年,习惯了英姑煮的奶茶,还有马奶酒,很冲很烈很腥,他也能喝下五斤不醉,只是他虽然能喝,但并不代表他喜欢,他还是喜欢汉人的米酒和葡萄酒,可惜这里没有。

    只片刻,茶吊子里热气腾腾,奶茶香味扑鼻,他用木棍慢慢搅拌,最后倒入一只大竹筒里,这就是他的茶杯了。

    英姑留给他的肉干是干粮,出门在外吃的,郭宋自己烤了两条鱼。

    郭宋很快吃完了烤鱼,将竹筒中的奶茶一饮而尽,灭了火,他拾起弓箭战刀快步出帐了。

    帐外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苍茫,整个休屠湖畔只有他一人一马一鹰,郭宋翻身上马,向他十几里外的练箭场疾奔而去。

    .........

    黑山部走了十天后,一场暴风雪席卷休屠湖,夜里寒风呼啸,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大帐被吹得吱嘎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暴风雪卷走。

    大帐内火光忽亮忽暗,郭宋哼着小曲,飞快在火上烤鱼,茶吊子里的奶茶煮的咕噜噜直响,大帐内笼罩着浓郁的奶香味。

    他的战马也在大帐内,静静地吃着干草,偶然喝一口融化的雪水。

    木箱子上站着鹰雕猛子,它头顶上有两根长长黑羽冠,格外醒目,它正在闭目睡觉,偶然微微睁开眼,眼中会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仿佛很瞧不起郭宋吃鱼的方法,浪费了新鲜甘甜的鱼肉。

    这时,郭宋忽然停住了手,他凝神细听,刚才他分明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然后再细听,声音却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猛子,“喂!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猛子闭上眼,头钻进羽毛里,懒得理睬他了。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这种恶劣的天气,谁会出来?”

    郭宋自嘲地笑了笑。

    很快,他吃饱喝足,倒在羊皮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空传来了猛子的鸣叫声,盘腿打坐了近一个时辰的郭宋睁开了眼睛。

    郭宋牵马走出大帐,外面还下着细细的小雪,但风已经停了,积雪足有半尺厚,整个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苍茫,颇有一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豁达,但内心深处,也有一种难以排遣的孤独。

    今天是水下练箭,郭宋大部分时候都选择湖北岸下水,那边水草多,干扰多,鱼也多。

    郭宋骑马绕过休屠湖,来到湖北岸。

    他脱去道袍,浑身只穿一条短裤,赤着脚走到冰面上,去年最寒冷之时,冰层足有两尺厚,现在厚度只有半尺左右。

    他猛地一剑刺入冰层中,运力在冰层上切了一个半径两米的大圆圈,然后猛地一跺脚,被切下的圆冰顿时四分五裂。

    郭宋将一块重达百斤的大石抛进湖中,身体一沉,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没有阳光,深达五米的湖底一片漆黑。

    郭宋用脚勾住百斤大石,整个身体就静静悬在水中,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水流和各种触摸他身体水中之物,有鱼、有水蛇,还有一些细细长长触角,或许是水草,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生物。

    但他感觉不到危险,这是一个十分宁静的水下世界。

    一条至少四五斤重的大鱼触摸他的手臂后,向东北方向游去。

    郭宋立刻张弓搭箭,在水下拉满了弓,一箭射出去,那条鱼已经游到二十几步外,它忽然感觉到什么,尾巴一摆,刚要转个方向,‘噗’的一声,箭已射穿了它的身体。

    郭宋已经水底呆了一炷香,即将要到他屏息的极限。

    他脚一松,身体便迅速向上浮去.......

    休屠湖北面的鱼确实比南面多,一个上午他便收获了十二条大鱼,最小的一条鲫鱼也有两斤重,收获颇丰。

    郭宋将鱼堆在冰面上,含指吹了个唿哨,招呼猛子下来享受。

    不料,猛子没有下来,郭宋微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他眯眼睛在天空寻找,隐隐看见猛子在湖南岸上空盘旋。

    “出了什么事?”

    郭宋连忙穿上鞋袜和道袍,换了条干短裤,翻身上马,向湖南岸催马疾奔而去。

    距离大帐还一百余步时,郭宋忽然勒住战马,地上竟然有凌乱的马蹄印,有人来过了。

    他立刻翻身下马,拔剑在手,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离大帐还有十几步,他停住了脚步,只见大片凌乱的马蹄印向东面走了,郭宋站着又聆听片刻,确定大帐内没有动静,这才上前用剑挑开帐帘。

    他的大帐内一片狼藉,铺在地上的羊皮不见了,陶茶壶被摔成碎片,木架子也被斩成几段,火塘内保留的火星完全熄灭,还隐隐有尿骚气息。

    他的大箱子被倾翻在地上,肉干、马奶酒、奶酪和茶砖统统不见了,被人洗劫一空,除了这顶大帐,他什么都没有了。

    一股怒气在郭宋胸膛里升起,这肯定不是牧民干的,那又会是谁?淘金客,河西走廊有不少淘砂金的汉民,常常偷牧民的羊,名声很臭,难道会是他们?

    这时,外面传来猛子的鸣叫声,郭宋转身冲出大帐,只见猛子在东南方向十几里外的天空盘旋,郭宋立刻意识到,洗劫他大帐的人就在那里。

    郭宋的眼睛里可揉不得半点砂子,就算是淘金客,他也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

    东南方向十几里外就是黑山,黑山不高,最高处也只有百丈,宽有两里左右,由西向东绵长四十余里,山中森林茂密,沟壑众多,是个打猎的好去处。

    郭宋立马藏在一棵大树后,皑皑雪原上,他看见了数里外的十几个黑衣人,正骑着马向山上而去。

    这些黑衣人让郭宋猛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马匪,或许已经不是那十几个人了,但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恐怕是冤家路窄。

    他担心猛子有失,打个呼哨,几里外人听不到,鹰却能听见,猛子盘旋一圈便飞走了。

    .........

    天已经黑尽,雪终于停了,但天空依旧在黑山深处的一座山坳内,一堆火烧得正旺,十几个黑衣人围坐在火堆旁喝酒,火上烤着獐子和几只松鸡。

    “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居然搞到了马奶酒,可惜帐里没有女人,遗憾啊!”

    “你这混蛋别整天想女人,三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光着屁股逃走,把沙陀勇士的脸都丢尽了。”

    首领狠狠训斥一番,刚才的沙陀人不吭声。

    他看了一圈众人又道:“今天遇到的大帐,应该是黑山部留下来看守牧场的牧民,我们的踪迹已暴露,不能留活口,明天一早去把他杀了。”

    就在山坳上方的一棵大树上,郭宋慢慢捏紧了手中剑,就是三年前那群马匪,不!是沙陀军探子。

    对方说的是草原通用的铁勒语,很多羌民都会说,郭宋也学了不少,大部分能听懂,只是郭宋心中有点奇怪,很快就要大雪封路了,这些沙陀军探子出现在休屠湖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唐军?

    除了白亭守捉的唐军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又凝神继续听下去。

第四十一章 军机泄露

    沙陀军队一共分三等,第三等叫做白帐骑兵,身着白披风,属于普通士兵,在沙陀军中人数最多,第二等叫黑帐弓骑兵,他们人数只有白帐士兵的十分之一,擅长骑射,属于沙陀精锐之军,一般担任探子等重要职务,系黑披风。

    还有一种是火帐铁骑兵,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只有五百人,不仅骑射厉害,武艺也十分高强,他们是可汗的护卫,一般不参加战争,特点是住红色大帐,披锁子甲,系火红披风。

    郭宋遇到这支黑衣骑兵正是沙陀军河西都督派出的探哨队之一,他们属于沙陀黑帐弓骑兵,当然是沙陀军的精锐。

    首领叫做默哥,是一名百夫长,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正是三年前猛子给他留下的纪念。

    百夫长喝了口奶酒,沉吟片刻道:“那只鹰有点古怪!”

    “首领,是你对鹰太敏感了吧!现在天寒地冻,鸟雀绝迹,苍鹰无处觅食,看见我们,它肯定想找到一点残羹剩炙,后来它不是飞走了吗?”

    “话虽这样说,但我们还是要小心,晚上大家轮流当值,不准都睡觉。”

    众人嘟嘟囔囔抱怨几句,其中一人又问道:“首领,都督怎么会对白亭守捉有兴趣?最多几百人,填牙缝都不够。”

    “你懂个屁,都督谋略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问的,闭嘴吧!”

    “我是不配问,但马上要大雪封路了,我们若不赶回去,会困死在这里的,要不是今天搞到几张羊皮,今晚非冻出病来不可。”

    士兵的抱怨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几个人都问道:“首领,六子说得有道理,马上要大雪封路了,这时候派我们出来,确实有点不近情理。”

    百夫长见众人都有不满之色,只得叹口气道:“正因为大雪封路,唐军才想不到我们会来,都督率军突袭白亭守捉,唐军一个都跑不掉。”

    “啊!都督要率军过来吗?”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问道。

    百夫长点点头,“都督尾随我们出兵,现在离我们应该不远了。”

    郭宋悄悄收起剑,他改变主意了,暂时饶过这帮龟孙子,不能打草惊蛇,他现在必须立刻去通知赵腾蛟。

    .........

    白亭守捉位于白亭海南岸,是一座很小的军城,守捉是唐朝守卫边疆的重要军事机构,它的级别比军要低一点,驻军较少,三百到上千人不等。

    白亭守捉的驻军标准是五百人,只是因为寒冬到来,给养不便,才减少戍守士兵,冬天是两百人。

    军城周长最多只有五里,城墙高一丈八尺,相当于两层楼高,修建得相当坚固,城内有军营、仓库、病房,还一个安抚所,实际上就是军妓,一般都是发配到边疆的重罪女子。

    夜里三更时分,郭宋奔到了城下,他对城头大喊道:“可有值夜者?”

    他连喊几声,上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下面是谁,在鬼喊什么?”

    “我是黑山部的郭宋,要见赵守捉。”

    “哟!是郭仙长,小人失礼了,稍等片刻,小人立刻去禀报。”

    郭宋的名字在白亭守捉城人人皆知,都知道黑山部落隐藏着一个世外高人。

    军城夜不开城门,这是规矩,守门士兵不敢开门,连忙跑去禀报赵腾蛟,过了好一会儿,赵腾蛟才穿一身常服出来。

    “老弟,想通了是不是?特来投奔老哥!”

    郭宋没好气道:“若不是沙陀军队马上来袭击你们,我会跑这一趟?”

    “不可能,这个季节,除非他们疯了!”

    “正因为你不相信,所以他们才会来。”

    赵腾蛟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连忙道:“快开城门!”

    军城门开启,郭宋催马奔了进去。

    不多时,守捉官房灯亮了,副守捉张森也被叫醒,匆匆赶来。

    郭宋便将他今天营帐被洗劫,他夜听沙陀探子谈话之事说了一遍。

    赵腾蛟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举着油灯在地图上仔细查看,半晌道:“如果真是朱邪未明亲自率军过来,那他的目标一定还是张掖城。”

    张森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基层将领,他沉思片刻道:“会不会是围城打援?”

    赵腾蛟一拍大腿,“你说得太对了,我说朱邪未明怎么会看上白亭守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若只率领几百人杀来,李都督一定会率军来包围他、活捉他。

    而沙陀人在半路必然埋伏有重兵,只要截断李都督的退路,唐军就只能向凉州撤退,张掖城也就不战而降了。”

    郭宋暗暗佩服这些底层唐将,作战经验丰富,并非无能之辈,他们一下子就猜到了沙陀军主将的谋略。

    “赵大哥,这个朱邪未明是何许人,会这么重要?”

    “呵呵!这个朱邪未明是沙陀可汗朱邪金顶同父异母的弟弟,官拜河西都督,四年前他率军在大斗拔谷大败吐谷浑军,据说以后要继位沙陀可汗,你说他重不重要?”

    “所以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巨大的诱饵。”

    “是啊!若能抓到他,至少能官升三级,赏银万两,没几个人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赵腾蛟立刻对张森道:“立刻派人去通知李都督,这是个陷阱,不可踏入!”

    “没有援军,我们怎么办?”张森担忧问道。

    赵腾蛟低头想了想,“如果对方军队不超千人,我们就硬扛,如果在千人以上,那我们立刻向凉州撤退,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郭宋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派兵忙碌,忙完了一通,赵腾蛟才忽然想起旁边的郭宋,他连忙歉然道:“抱歉!抱歉!忙起来就把老弟给忘了,多谢你送信,我会给你重赏。”

    他连忙令人拿来五十两银子,郭宋不客气地收下了,他在英姑家住了三年,吃掉他们家一半的羊,这点银子正好补偿给他们。

    “赵大哥,我还想问一问,那支沙陀探子还有用吗?”

    赵腾蛟一愣,“你想做什么?”

    郭宋冷冷道:“我和他们有宿怨,想和他们算一笔帐。”

    “我劝你不要冲动,他们有十几人,你才一人,会吃大亏的。”

    “大哥只要告诉我,他们还有没有用?”

    赵腾蛟想了想道:“如果真想他们说的那样,朱邪未明马上就到,那他们暴露也无妨。”

    郭宋点点头,转身便快步离去,赵腾蛟还想再劝他,郭宋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腾蛟望着他背影走远,不由暗暗叹口气,这小子不为自己所用,太可惜了!

    .........

    郭宋赶回自己帐篷时,天还没有亮,对方还没有来过的痕迹,他听得很清楚,对方要来杀他灭口,就不知会来几人?

    他将马匹藏在大柳树下,那边有几块大石,可以挡住战马。

    郭宋自己则盘腿坐在大柳树上,树上厚厚的积雪遮挡住了他,他后背箭壶,手执骑弓,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大柳树距离大帐约三十几步,监控四周的情形。

    天色蒙蒙亮,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只见四个小黑点正向这边疾奔而来,片刻奔近,正是昨晚那群黑衣沙陀人,为首之人就是当初光屁股逃跑那个,郭宋昨晚记下了他的面容。

    四人颇有作战经验,立刻从四面包围大帐,郭宋冷笑一声,从后背抽出一支箭,站在大树上,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去。

    箭如闪电,一人背对着他,这一箭从黑衣人后颈‘噗!’地射入,箭尖从前面咽喉处透出,黑衣人一下子扼住喉咙,却喊不出声,扑通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另外三人却没有发现,他们大喊一声,挥刀劈开大帐,一起杀了进去。

    “怎么会没人?”

    一人大喊着从前面冲出,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支狼牙箭噗地从他前额射入,箭尖从后脑透出,黑衣人大叫一声,当即毙命。

    “老三,有埋伏!”

    另外两人发现不对,一起仓惶逃出,奔向远处的战马。

    两支箭一前一后射至,其中一人被射中脖颈,也栽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最后一人却被射中大腿,强劲的箭矢竟射穿了大腿骨,他一下子摔倒在地,抱着大腿惨叫起来。

    郭宋心硬如铁,一剑一个,把两名挣扎着尚未死去的沙陀人结果了,最后才走到射中大腿的沙陀人面前,他蹲下冷笑一声道:“还认识我吗?”

    “你是....你是......”

    沙陀士兵忽然惊恐地认出了眼前道士,三年前那一幕又出现在他眼前。

    “饶命!”

    郭宋手一挥,匕首寒光闪过,脖子鲜血迸射,沙陀士兵重重躺在地上,死鱼眼珠般瞪着天空,变成了一具尸体。

    郭宋将四具尸体沉了湖,又将四匹战马藏好,他打个唿哨,猛子在前方盘旋带路,郭宋纵马向黑山奔去。

第四十二章 斩尽杀绝

    黑山的一条小道上,一名沙陀骑兵骑马从山内奔出,向数百步外的原野奔去,他后背一支木筒,一看便知道是去送信的士兵。

    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棵倒下的大树,拦住了山道,沙陀骑兵连忙勒住战马,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倏然扑出,寒光一闪,不等骑兵反应过来,他人头已飞出一丈远。

    无头尸体栽落下地,望着咕嘟咕嘟向外冒鲜血的脖腔,郭宋也觉得一阵反胃恶心,连忙蹲到路边,干呕了半天。

    等稍稍平静下来,他这才强忍恶心,将骑兵的衣服剥下来,发现他怀中还有个系绳布囊,里面沉甸甸的,捏一捏,好像都是银子,郭宋来不及细看,把布囊扔进自己的马袋内,又将衣服换上,他也变成了一个黑衣沙陀武士,当然,不能细看面孔,人种不一样,很容易穿帮。

    他又取过木筒,取出里面的情报看了看,是一幅图,图中两片湖水,应该是指休屠湖和白亭海,白亭海下面是一座城堡,就是唐军的白亭守捉城了,里面画了些士兵,然后是黑山丘陵,某个点上也画了些黑衣士兵,就是指他们自己,然后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旁边有注释,但用的是突厥文,郭宋看不懂,但他能猜到这幅画的意思,应该是说周围没有唐军,只有城内有唐军,还标注了城墙高度、周长以及里面人数。

    这情报对郭宋没有一丝意义,他将情报撕得粉碎,连同尸体一起埋在事先挖好的坑里,用积雪掩盖,对方战马则藏在隐蔽处。

    郭宋想了想,索性把自己的战马也放在一起,等会儿肯定是在山林中厮杀,战马反而是累赘。

    他后背弓箭,手执长剑,加快速度向昨晚沙陀人藏身的山坳奔去。

    这支沙陀探子一共十五人,已经被郭宋干掉五人,还剩下十人,为首百夫长算算时间快到了,都督的军队应该抵达了休屠湖,他们该出去迎接了。

    “大家收拾东西,出发了!”

    百夫长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起身收拾简单的行李。

    “首领,老三他们怎么办?”

    百夫长收拾自己的弓箭,随口道:“我们也去休屠湖,半路应该能遇到他们,你去把岗哨叫回来。”

    一名士兵飞奔去叫岗哨了,片刻,众人便收拾完毕,但岗哨却没有回来,去叫岗哨的士兵也没有回来,众人笑骂:“这两个家伙不会迷路了吧!”

    百夫长一抬头,看见了天空一只盘旋的大鹰,他心中顿觉不妙,低声喝道:“当心,有敌人!”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拔刀而出,就在这时,一支狼牙箭嗖的射出,快如疾电,站在高处的一名士兵被一箭射穿头颅,翻滚下来。

    众人吓得纷纷蹲下,一名士兵低声问道:“首领,是唐军斥候吗?”

    百夫长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伤疤,冷冷道:“不一定,说不定是我们的老朋友。”

    他心中迅速考虑对策,他们特地选了一处沟深隐蔽的山坳,两头皆无路,结果反而陷了自己,要想出去,必须牵马先上山,然后从山上绕过去,虽然有点醒目,没有任何遮挡,但他们可以用战马作为掩护。

    想到这,百夫长立刻喝令道:“用战马为掩护,我们上山!”

    剩下的七名沙陀士兵牵着战马,小心翼翼向前走,前面条上山小路,只有不到三丈高,走上去就爬出山坳了。

    郭宋就在山坳上,他靠在一棵大树后,冷冷看着对方上山,待对方上到一半时,他忽然抽出一支箭,张弓便是一箭,这一箭正射中最前面一匹战马的后腿。

    战马嘶鸣一声,翻滚下沟,把后面的人马一起连带着砸下去,七匹战马和人一起滚下了山坳。

    郭宋连发两箭,两名被压在马下,正挣扎着爬起的士兵无法躲闪,皆被射穿头颅,当即毙命。

    百夫长躲在一块大石后,气得大吼,“上面的朋友,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斩尽杀绝?”

    郭宋冷冷回道:“三年前,我差点死在你的箭下,你当时就没有想过放过我,现在我也一样。”

    果然是三年前那个年轻道士,百夫长心中大恨,他迅速做出判断,要想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大家爬上去,把对方干掉。

    他们只有五个人了,必须分头爬上去,让对方顾此失彼。

    百夫长给四个手下使个眼色,又指了指四边,四人会意,他们同时发一声喊,向四面八方奔去。

    这倒出乎郭宋的意料,他想先毙杀对方首领,但对方都穿着一样的黑衣,从背后分辨不出来。

    他不再迟疑,抽出两支箭,瞬发两箭,两名黑衣人后背中箭,翻滚下山去,而另外三人已经攀上了山坳,郭宋在山林中疾奔,凌空射出两箭,将刚才滚下山坳,中箭未死的两名黑衣人钉死在山坳内。

    这时,一支狼牙箭从左边强劲射来,直取他的头颅,郭宋一闪,狼牙箭钉在他身后的大树上,箭尾微微颤抖。

    ‘厉害!’

    郭宋暗叫一声,能射出这种强力箭矢,必然是对方首领了,他三年前领教过,当时一箭震得他双臂发麻,是一个很强悍的沙陀人。

    郭宋收起弓箭,拔剑在手,对方一箭射来,便也暴露他的藏身之处了。

    郭宋跳上一棵大树,他纵身一跃,从两丈高处,扑向对面的一棵大树,树枝晃动,积雪扑簌簌落下,百夫长立刻大喊:“他在头顶,围住他!”

    三名黑衣沙陀士兵向晃动的大树包围而来,郭宋当即立断,扑向左边一个稍弱者。

    这些黑帐弓骑兵虽然骑射厉害,但武艺却很稀松平常,如果他们武艺也高强,那就会被选为火帐铁骑兵了。

    沙陀士兵措不及防,只见寒光一闪,只觉脖子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头颅骨碌碌滚下山坳。

    郭宋落地便是一个滚翻,两支狼牙箭嗖地钉在他刚才落地之处。

    郭宋心中大恨,纵身在雪地里狂奔,身形风驰电掣,快如疾电,百夫长和另一名幸存士兵不断向他射箭,但对方速度太快,又有大树阻挡,根本就射不中对方。

    忽然,对方竟然在树林里消失了,百夫长喊道:“他躲在树后,当心他要射箭了!”

    士兵点点头,刚要抽箭,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飞刀从他眉心射入,他张大了嘴,后退两步,翻滚下山坳。

    不到半个时辰,十几名沙陀探子只剩下百夫长一人了。

    他忽然暴怒,扔掉弓箭大步走出来,持刀怒吼道:“有种就和我搏杀,决一死战!”

    郭宋从大树后闪身而出,拉弓搭箭冷冷对准了他,“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百夫长双目尽赤,“就凭我没有逃走,和你死战到底!”

    “那是你愚蠢!”

    弓弦一松,狼牙箭瞬间到眼前,‘噗!’血光溅起,箭矢从百夫长眉心射入,百夫长呆立片刻,长刀滑落,直挺挺地仰面栽倒。

    郭宋轻轻放松了身体,这十五个沙陀探子不知在甘州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现在终于一个不剩地死在自己手中。

    他跪在雪地上,忽然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低沉的鹿角号声,“呜”

    低沉而充满杀机的号角声回荡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

    郭宋霍地站起身,目光冷厉地向西北方向望去。

第四十三章 黑月混战

    沙陀族又叫做处月突厥,是突厥一个偏支,常年生活在西域北面的折罗漫山一带,在唐朝中后期渐渐强大起来。

    目前沙陀兵力有五千帐勇士,约三万余人,首领朱邪金顶率全族投靠了草原霸主回纥,被回纥牟羽大可汗封为处月可汗,成为回纥攻打河西走廊的代理人。

    目前率领六千沙陀骑兵驻扎河西走廊的沙陀主将叫做朱邪未明,他是可汗同父异母的兄弟,按照突厥传统,应该是弟继兄位,所以朱邪未明同时也是处月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者,可汗的亲生儿子反而排在他后面。

    朱邪未明年约三十出头,身材偏瘦却又不失强壮,脸庞也很削瘦,长一只鹰勾鼻,目光阴险狡诈。

    朱邪未明十分喜欢用谋略,不喜欢强攻强战,当年他率六千沙陀骑兵在大斗拔谷迎战三万吐谷浑,就是他先派奇兵断了吐谷浑军队的后勤粮道,使吐谷浑军队陷入混乱,他的军队才一鼓作气,大败三万敌军。

    为占领河西走廊全境,他做了多年的准备,已经将甘州和凉州的情况了如指掌,张掖城有六千唐军,城高难攻,凉州有一万唐军,占据武威城,也比较难打。

    他便在谋略上做文章,他得知唐朝在年初挂出了镇边悬赏榜,生擒或者杀死自己者,可官升三级,赏白银万两。

    而镇守张掖城的甘州都督李承珏已经五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仕,眼看升官已无希望,如果自己突然率少量军队出现在唐军地盘上,李承珏会不会动心?他会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官升三级啊!

    朱邪未明决定冒一次险,以身为饵,给李承珏提供这次机会,他就不信李承珏能忍得住?

    当然,朱邪未明也很清楚自己在冒险,在诱引李承珏的同时,他自身也陷入了危险之中,他毕竟只带了八百军队。

    考虑再三,朱邪未明决定在大雪彻底封路前出发,袭击白亭守捉,白亭守捉只有两百唐军,对他构不成危险,而且就算大雪封路,白亭守捉也有足够的给养让他能返回大营。

    此时,朱邪未明率领八百骑兵抵达了休屠湖南岸,士兵三次吹响号角,却始终不见之前派出的探子前来回应,这让朱邪未明皱紧了眉头。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支探哨队出事了。

    旁边副将低声道:“都督,会不会是他们探查唐军城池情况,被发现了?”

    很有可能,他们必须贴近侦查唐军守捉城,白茫茫的原野上很容易被发现,如果他们出事,被守捉唐军干掉的可能性最大,除此之外,朱邪未明想不到别的原因了,那十五人的探子小队战斗力颇为强悍,除非是正规唐军,否则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可唐军这个时候也不会来休屠湖。

    “不管他们!”

    朱邪未明摆摆手,喝令军队继续东行,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李承珏知道自己在这里,探子被唐军抓住,未必是坏事。

    ........

    入夜,朱邪未明率领八百骑兵抵达了白亭守捉城。

    “城上唐军听着,本都督就是朱邪未明!”

    朱邪未明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向城头高喊,“只要你们投降,我不会妄杀一人,相反,我会放你们走,我只要守捉城和城内的粮草补给。”

    城头上,两百余名唐军一片沉默,赵腾蛟咬牙切齿道:“果然是想引诱李都督出兵!”

    副将张森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杀他的好机会,可惜我们抓不住!”

    赵腾蛟呆了一下,一股热血他心中沛然而生,他忽然低声道:“我可以带几个弟兄出城......”

    “不可!”张森和两名旅帅一起反对,太危险了。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将军,刚才有人从北面城下射来此物!”

    士兵将一支箭呈给赵腾蛟,箭上穿着一只扎紧的小布囊,赵腾蛟连忙向张森摆摆手,两人一起来到城楼内,城楼内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有油灯,豆大的灯光忽明忽暗,使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昏暗。

    赵腾蛟将布囊中的东西倒在桌上,就两件物品,一块是沙陀军的铜制方形军牌,上面刻着几个突厥文字,不过不用看懂文字赵腾蛟也知道,这是沙陀百夫长的军牌。

    另一件物品是一块折好的白叠布,应该是从内衣上撕下来,铺展开来,上面竟是用树枝蘸着鲜血写的几行字。

    ‘我欲击杀敌酋,敌军混乱之时,唐军可出城掩杀之!’下方画了一个执剑道士。

    在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整军齐备,可举火为号。’

    赵腾蛟和张森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郭宋!”

    赵腾蛟顿时兴奋起来,“这小子一定是将沙陀探子全部宰了,啧!啧!不简单,居然还干掉一个百夫长。”

    张森皱眉低声道:“他说要击杀敌酋,难道是........”

    赵腾蛟和张森同时骇然,郭宋要杀朱邪未明!

    可能吗?

    张森轻轻叹口气,“听起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卑职却有种直觉,或许他真能办到!”

    赵腾蛟点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斩钉截铁道:“反正不投降也是一死,这个风险我来承担!”

    ..........

    “我最后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一刻钟后不投降,那就休怪我朱邪未明残酷无情了!”朱邪未明冷冷地威胁着城头上的唐军。

    他身后的八百骑兵并没有列队成方阵,而是列成一个月牙形,将都督朱邪未明簇拥在正中间。

    就在这时最北面的月牙边缘上多了一名沙陀骑兵,他头戴铜盔,铜盔较低,遮住了眉头,身穿镶有护心铁镜的双层皮甲,后披黑色大氅,腰挎一口战刀,手执弓箭,一根长矛挂在马鞍上,这是一名典型的黑帐弓骑兵装束,和周围的士兵完全一样。

    只带了八百人,朱邪未明当然要用精锐的黑帐弓骑兵来保护自己,但这多出的一名士兵却是由郭宋装扮。

    沙陀探子都随身带着盔甲,很容易改扮,郭宋也能说草原通用语,又佩戴了军牌,在夜色掩护下,只要对方不挑着火把仔细看他的相貌,根本不会发现他是假冒的沙陀骑兵。

    他挂在月牙阵的最边缘,光线很暗,周围士兵都没有注意他是怎么钻出来?

    郭宋冷冷望着远处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朱邪未明,他头戴黄金狼头冠,身披黄金甲,手执战剑,距离自己约一百二十步。

    这个距离有点远,但已经是他能靠近朱邪未明的最近位置,可距离还不是关键,而是朱邪未明防护得十分森严。

    前面有六名士兵高举盾牌,形成一道盾墙,身后是十二名骑兵围城一个小圈,前后都密不透风,只有侧面留下一道尺许长的口子,透过这道狭窄的口子,正好可以看见朱邪未明。

    金甲在火光下熠熠闪烁,甲上还有竖领,遮住了脖子,如果今天朱邪未明戴的是金盔,那郭宋也无计可施了。

    朱邪未明戴的是狼头金冠,这是可汗继承人的标志,头发扎起,露出了那张瘦长苍白的脸庞。

    只能说这是天意。

    机会转瞬即逝,但郭宋必须等待,他需要给城内一点准备的时间。

    就在这时,城头上火光闪了几下,这是约定的举火为号,城头上大部分唐军士兵都消失了。

    郭宋最后看了一眼朱邪未明,朱邪未明正好探头对前面的士兵说着什么,把整个半边脸露出来,最好的机会来了。

    郭宋忽然搭箭举弓,拉弓如满月,弦一松,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向朱邪未明的头部射去,强劲的箭矢瞬间穿过了仅仅一尺宽的口子,直射朱邪未明头颅。

    朱邪未明做梦也想不到致命的危险会从侧面射来,‘噗!’这一箭射中了他的太阳穴,从左面太阳穴贯入,从右面太阳穴透出,朱邪未明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咕咚!’一声落马。

    郭宋并没有停手,随即第二箭随即射出,这一箭射穿了朱邪未明战马的前腿三叉骨,高大的战马惨嘶一声,随即摔倒,重重将朱邪未明压在身下。

    “都督,你怎么了!”

    朱邪未明的几名亲兵大声叫喊,忽然有人悲愤大喊:“都督死了!”

    郭宋拨马向后面绕着月牙阵疾奔,他用铁勒语大喊:“快跑啊!都督死了。”

    沙陀军一阵大乱,就在这时,城门大开,两百名唐军骑兵在赵腾蛟的率领下杀了出来,像一把利剑,直刺月牙阵的中心。

    朱邪未明带来的副将,一名千夫长挥矛大喊:“不要混乱!迎战!迎”

    千夫长还没有喊完,黑暗中一支箭强劲射来,一箭从他口中射入,箭尖从后脑透出,千夫长仰面栽下战马,当场毙命。

    主将已死,千夫长也阵亡,沙陀骑兵大乱,他们掉转马头向西奔逃,几名亲兵想抢走都督尸体,怎奈被战马死死压住,唐军已杀至,连杀数名亲兵,其他人只得放弃抢尸,仓惶而逃。

    郭宋终于被发现了,他刚射杀千夫长的同时,一名百夫长怒吼着挥矛向他杀来,郭宋闪身躲过致命一矛,冷笑一声,纵身飞跃上前,一头劈掉了对方人头,随即一蹬对方战马,一个后空翻,又骑回了自己的战马。

    郭宋见西南方向士兵薄弱,他挥剑冲进敌群中,寒光连续闪过,郭宋连杀四名阻挡他的沙陀骑兵,终于杀开一条血路,纵马消失在黑暗之中。

    沙陀军大败,唐军骑兵乘胜追击,一连追杀了近五百人,这才敲打着得胜鼓回城。

    白亭城之战在规模上只能算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双方投入总兵力不足千人,但白亭城之战的政治影响却十分深远,沙陀可汗第一继承人阵亡,使沙陀可汗之位不稳,沙陀内部陷入了争夺可汗继承权的激烈斗争之中,沙陀军无暇顾及河西走廊,六千骑兵被迫撤离甘州,退回肃州。

    直到数年后,沙陀新可汗继位,沙陀大军才重新发动了对张掖城的进攻。

第四十四章 返回崆峒

    中午时分,白亭城内的将士们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之中,郭宋却头也不回地骑马远去,他是来托赵腾蛟帮忙,请他派人把自己缴获的三百多两银子转给英姑一家。

    他将隐居在休屠湖北岸练武,不会再出现了,升官发财也好,战功赏赐也好,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城头上,副将张森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苦笑道:“李都督听闻击杀了朱邪未明,拖着病体也要来抢功,这个小道士却对到手的荣华富贵嗤之以鼻,拂袖而去,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赵腾蛟也叹息一声,“人各有志,不用勉强,我只是可惜了这个奇才,他若愿跟我回京,我一定推荐给父亲。”

    张森心中有些黯然,都督要抢走大功,守捉使朝中有人,次功也能得到,只有自己什么关系后台都没有,最终还是做垫脚石的命。

    赵腾蛟明白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你放心,我调走后,至少这个守捉使之位必须是你的,若李都督连这一点都不答应,这个官司我和他打到朝廷去。”

    张森心中感动,连忙表明心迹,“感谢赵将军提携,明年三月,伯父过寿之时,卑职一定进京贺寿。”

    赵腾蛟捋须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月后,朝廷旨意到达河西,甘州都督李承珏击杀沙陀可汗继承人朱邪未明有大功,赐爵张掖县公,转升工部尚书,赏绢万匹。

    白亭守捉使赵腾蛟立下次功,官升两级,封云麾将军,接任甘州都督之职,赏绢五千匹。

    赵腾蛟又上表张森的功劳,张森也由此接任白亭守捉使之位。

    可谓皆大欢喜,朝廷上下谁也没有把这件大功和一个来自崆峒山的年轻道士联系起来。

    但河西军的将士都知道,真正射杀朱邪未明之人却是一个来自崆峒山的年轻道士,他那神奇的箭法一直流传在河西军中,直到多年以后,河西军将士才知道这位道士叫做郭宋。

    .........

    转眼到了次年二月,早春的暖意席卷陇右大地,但在陇右的高山大川内,冬寒依旧未去,崆峒山也是一样,要到三月下旬,崆峒山的春天才彻底来临。

    白云真人这几天心烦意乱,他师父不断向他施压,逼他尽快找到灵寂洞,可这三年来,他翻遍了崆峒山的每一块石头,甚至连老鼠洞也没有放过,可就是找不到灵寂洞在哪里?

    “逼死我也没用,他们自己找了二十年,不是一样没有找到吗?”

    白云真人心中很愤怒,他提高声音抱怨道:“这三年来多少紫霄系道士为了找灵寂洞摔断腿,甚至还有从悬崖上摔下三人,尸骨都没找到,他们还要怎么样?”

    白驹真人劝道:“师兄,我们也要理解师父的焦虑,二师伯已经羽化了,大师伯也快到大限,再找不到灵寂洞,他们的修仙就彻底失败了。”

    白云真人没有吭声,这也是事实,三个月前,张玄宝天师终于撑不住,羽化了,肉身还封存在冰库里,大师伯也出现了大限将至的迹象,那就意味着师父也快了。

    其实三位天师能否修炼得道,也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只有把不腐肉身展示给朝廷,朝廷才会继续册封后面真人为天师,否则他白云真人的天师梦也就破灭了。

    白云真人负手走了几步,问另一个师弟白灵真人道:“你确定木真人三年来一次也没有在静乐宫出现过?”

    百灵真人摇摇头,“我们在静乐宫安插了眼线,自从三年前木真人在静乐宫出现过一次后,便从此消失了,不知去向。”

    “师兄,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木真人?”众人不解问道。

    白云真人踌躇一下,低声道:“我不妨告诉你们,这是大师伯测卦的结果,木真人和灵寂洞有密切关系,师父怀疑木真人就在灵寂洞中。”

    众人愕然,就在这时,一名小道童跑来禀报,“师祖,天师请您!”

    白云真人叹口气,他又得去挨训了!

    白云真人匆匆来到天殿顶上,三位天师现在只剩下两位了,张玄宝天师三个月前羽化,终于没有能等到灵寂洞开启的一刻,他更没有修炼到肉身不腐的程度,大家只得把他的肉身暂时封存在冰库里。

    白云真人匆匆走到门口跪下,“徒儿静听师父教诲!”

    半晌,李玄德天师缓缓道:“你师伯耗尽心力又测了一卦,卦象转机已至。”

    白云真人大喜,“是木真人要出现了吗?”

    李玄德天师平静道:“你师伯认为,这个卦象应该落在郭宋身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去吧!”

    白云真人心中困惑之极,但他不敢多问,叩了三个头,便匆匆去了。

    好一会儿,李玄德天师问道:“师兄,你还坚持得到吗?”

    半晌,传来葛云天师微弱的声音,“我心力已竭,无法看到卦象结果,但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感觉不会错,一定是郭宋,他回来了。”

    ..........

    郭宋将战马寄存在崆峒镇的骡马行内,耗光了他唯一的三两银子,能寄存多久就算多久了。

    当他踏上山间小道的一瞬间,心中竟无限感慨,离别三年,他终于回来了。

    和三年前离去相比,他只多了一幅弓箭,另外腰间还有一块白腻如羊脂的美玉,是真正的羊脂玉,温润细腻到了极致,完全就是一把羊油,这种真正的羊脂玉就算在唐朝也是极为罕见,只有皇宫才有。

    这块玉郭宋是从那名百夫长的腰囊中发现的,他也视为珍宝,现在成为了郭宋身上唯一的饰品,君子佩玉,他当然也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美玉。

    郭宋一路疾奔,仅用了半个时辰就上了香山,前面就是清虚观了,比他速度更快的是猛子,它一振翅就直奔它的家乡。

    ‘啾啾’

    郭宋忽然听见猛子在山顶上急促的鸣叫,这分明是出什么事了,他心中一惊,加快速度向山顶奔去。

    奔上翠屏峰山顶,郭宋也呆住了,峰顶上一片平坦,他们的清虚观竟然不见了,只剩下那棵孤零零的大树,猛子就站在树上,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郭宋走了一圈,依稀还能看到厨房和寝房的土基,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的道观竟然被夷为平地,师父呢?

    郭宋来到一处地基前,这是师父的房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坐在火炉前的慈祥笑容,“我们的茅屋虽旧,却能给我们遮风挡雨,不是吗?”

    那年他才八岁,是一个几乎要死去的孩子,是师父把他带回清虚观,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呵护着他成长,现在他的家没有了!

    郭宋的泪水涌出,满载他美好记忆的道观竟被铲为了平地。

    郭宋抹去了泪水,又起身来到自己的寝房里,他找到了放置自己小床的位子,用铁剑挖掘下面的泥土,片刻,一块碎裂成无数小块的青石板出现在他眼前,青石板上用匕首刻画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头像,头像也裂成五块。

    这块石板凝聚着他对女儿的全部思念,竟然也被砸成碎片,这是谁干的?是谁把自己的家毁了,是谁把自己对女儿思念毁了?

    郭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他狠狠一拳砸在石板上,不报此仇,他郭宋誓不为人!

    “是.....郭宋师弟吗?”

    郭宋一回头,只见路口上站着一名道士,郭宋一眼认出,是静乐宫的李明冬,他连忙迎上去问道:“明冬师兄,清虚观出了什么事?”

    “哎!一言难尽,木真人在静乐宫给你留了口信,你随我来吧!”

    “我师父在静乐宫?”

    “三年前来过一次,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郭宋吩咐猛子几句,便跟着李明冬向静乐宫而去。

    “三年前,就是武道会结束的第三天,黄鹤观的三个老妖婆带了几百个紫霄系道士杀气腾腾来到你们清虚观,她们找不到人,便下令把你们东西全部扔下山崖,房子也夷为平地,三年来,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郭宋眼中闪过一道深深的杀机,他的家被毁了,这个仇怨无法再解开。

    不多时,郭宋来了静乐宫,张明春亲自迎了出来,他们师父火烈真人去年开始闭关修仙,张明春便成了静乐宫的住持,带着三十几师弟在道观中修行练武。

    “郭宋师弟,你长这么高了。”张明春惊讶地望着郭宋。

    “明春师兄,三年不见了,听说你做了住持,恭喜啊!”

    张明春亲热地将郭宋领进道观,静乐宫虽然远不能和紫霄系的道观相比,但也比清虚观整齐多了,尽管不大,却全部是用青砖修砌。

    “师兄,我先给你说件事,我在山下骡马店寄存了一匹好马,我估计用不了,这匹马就送给静乐宫了。”

    他的马只能寄存十天,如果欠费超过三十天,那马匹就归骡马行了,与其便宜骡马行,还不如送给静乐宫做个人情。

    张明春微微笑道:“巧了,我过几天就要去一趟京城,去了结我师父的一桩心愿,我就可以骑你的马去,然后把马交给你大师兄,我们静乐宫也不用马,他那里倒需要。”

    郭宋大喜,“你见过我大师兄?”

    张明春点点头,“前年我和师父去了京城,还在他那里住了两晚,他的道观不错,香火很旺。”

    “那我三师兄,你们见到了吗?”

    张明春摇摇头,“他们早就离开了,不知去向。”

    郭宋不再多问,张明春把他请到内宫,从一口箱子取出了铁木剑,“这是你师父寄存在我们这里,让我们交给你,你师父说,如果你不需要,那就把它交给你大师兄,一代代传承下去,另外,你师父希望你有机会把这柄铁木剑的来历搞清楚。”

    郭宋默默点头,要把这柄铁木剑传承下去,只有放在大师兄那里,自己很容易将它损坏。

    “我师父现在在哪里?”

    张明春向外看了看,关上门低声道:“你师父三年前来我们这里交代了铁木剑,然后就失踪了,但他留给你一句口信。”

    张春明再次压低声音,“他说,你知道他在哪里?”

    郭宋点点头,他明白了,又奇怪问道:“怎么这样小心?”

    “不得不小心,这三年来,为寻找你师父,紫霄天宫闹翻了天,几乎每个野道观都有人被他们收买当眼线,我们静乐宫肯定也不例外。”

    “紫霄天宫为什么要找我师父?”

    张明春咬咬嘴唇,挤出了三个字,“灵寂洞!”

第四十五章 真人遗言

    “你这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白云真人怒火万丈,一巴掌将跪在地上的一名静乐宫弟子打翻在地上,郭宋是返回崆峒山了,但又在静乐宫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当年木真人一样。

    旁边白驹真人连忙上前劝道:“静乐宫后面是万丈峡谷,说不定郭宋是从侧门离去,这个小道士不知道也很正常,只要我们知道郭宋回来了,那就足够了。”

    “哼!那我怎么向师父交代?”

    白驹真人挥挥手,让徒弟把静乐宫的弟子带下去。

    他这才对白云真人道:“大师伯居然能算到郭宋回来了,简直就是神仙,我想郭宋既然回来,肯定也不会走远,一定就在崆峒山,我们多派弟子寻找就是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师兄再去一趟上面,我觉得大师伯既然能算到郭宋回来,就一定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白云真人无奈地苦笑一声,“你这话说晚了一步,大师伯和师父闭关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一般至少几个月,但这次大师伯耗神太大,我估计要一年。”

    白驹真人也傻眼了,半晌他只得叹口气道:“那就找吧!只要郭宋在崆峒山,我们迟早能找到。”

    .........

    郭宋蹲在翠屏峰悬崖下的一棵大树上,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向悬崖上爬去。

    他的粗铁剑留在了静乐宫,身上只有弓箭和师父留下的铁木剑,他想了整整一天,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灵寂洞的秘密会泄露出去,紫霄天宫怎么会知道灵寂洞和师父有关。

    郭宋怀疑是那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师在其中捣鬼,听张明春说,好像三个天师的大限快到了,紫霄天宫当然着急,一心想把三个天师安放在灵寂洞中去。

    但郭宋心里很清楚,他们就算进去了,也是变成三具白骨,屁用没有,修炼得道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三个天师也知道自己享乐过多,成不了仙,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灵寂洞上。

    虽然灵寂洞本质上是道士墓地,但那里是真正虔心向道者的长眠之地,他们三个天师不配羽化在里面。

    郭宋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便攀到了悬崖上的鹰巢,郭宋进了鹰巢,不由一愣,里面竟然放了一卷绳子。

    有人来过了,小鹰母亲的尸骨已经清扫掉,就只有这卷绳子,而里面是石壁,师父将它复原,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假石壁。

    郭宋当然能猜到,紫霄天宫一定将翠屏峰如同篦子一样细细梳理了一遍,或者几遍,他们已经找到鹰巢,却没有发现石壁是假的,就这样错过了灵寂洞,关键是翠屏峰的左下方还有座山洞,通往后山,他们关注的重点一定在山洞上,所以鹰巢只是一个立足之地。

    事实上,当年郭宋若不是发现石壁上有半截剑,他也想不到那竟然是假石壁。

    郭宋爬进去用力推了推石壁,石壁缓缓移动了,竟然是块大圆石,师父从哪里找来的?

    郭宋立刻发现不对,这块大圆石移动过去,竟然是滑入一处石缝中,这应该是原来就有的,前面一个道士没有发现,他便胡乱用一些石板遮住洞口,结果被师父发现了这块饼一样的圆石。

    这座洞口应该有特殊作用的,不是所谓的道士凿穿。

    他将圆石推开一道缝,迅速钻了进去,月光从洞中射入,依稀能看到一点洞中轮廓。

    “师父!师父!”郭宋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声。

    他摸到了石龛前的绳子,其实他不用绳子,石壁十分粗糙,他徒手就能攀上去。

    师父凿的石窟还和原来一样,地上放着锤子和凿子,但在锤子下压着一封信。

    郭宋甩亮了一支火折子,展开信细看。

    ‘老五,你看到这封信时,师父应该已经羽化三年了......'

    郭宋鼻子猛地一酸,泪水顿时汹涌而出,师父已经羽化三年了?

    他仰头流泪片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悲痛压在心底,继续向下看信。

    ‘师父在休屠湖被你引入道门,大彻大悟,明了道法自然,无处不存的大道之路,师父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惜灵窟未成,只能恳请你继续帮助师父开凿,师父就在你头顶,借住一道友之窟.......”

    郭宋手一痛,火折子已经烧到手,他连忙扔掉剩下的火折子,眼前一片漆黑。

    师父就在自己头顶,他顾不上看信了,把信塞进怀中,攀着石壁爬了上去,上面一丈处,果然是一座石窟,石窟比较宽大,郭宋甩燃了第二支火折子,只见石窟角落里靠着一具白骨,而石窟正中盘腿坐着一名老道士,不是自己师父是谁?

    “师父!”

    郭宋爬进去,摇了一下师父,他心中顿时绝望了,他已感觉到,师父羽化了。

    只见师父面容栩栩如生,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是在一种明悟中羽化。

    应该羽化三年了,师父身上的道袍已经有点朽坏,但他却肉身不腐,浑身肌肉硬得像石头一样,郭宋忽然悲从中来,伏在师父面前嚎啕大哭。

    木真人明悟得道,但郭宋却再一次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让他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悲痛?

    不知哭了多久,郭宋拭去泪水,对师父遗体重重磕了三个头,举手发誓道:“弟子一定为师父完成遗愿,凿成灵窟,就算耗费弟子一辈子时间,弟子也在所不惜。”

    从此,郭宋便在灵寂洞内住下,白天替师父开凿洞窟,晚上则出去觅食、练武,山中无岁月,时间过得飞快。

    但木真人显然不打算让徒弟耗费太多时间,一年后,木真人的灵窟便渐渐要完成了。

    .........

    这一年时间,两位天师也坐关不出,紫霄天宫在搜寻郭宋几个月无果后,便也渐渐消停了。

    这天上午,白云真人正在和几名师弟商议筹备新一届武道会之事。

    一名弟子忽然慌慌张张跑来,急声道:“师父,两位天师出关了!”

    白云真人腾地站起身,惊得心都差点裂开了,两位天师出关了,但他找不到郭宋的下落怎么办?

    白驹真人连忙道:“师兄,说不定大师伯能再测一卦。”

    白云真人点点头,“你和我一起去!”

    两人离开了房间,快步向天殿走去,很快便来到两位天师闭关之处。

    所谓闭关其实就是修炼辟谷术,养精蓄锐,能够让身体机能能够渐渐复原一点,这中间不能被打扰,但会有一个小道童定时给他们喂水,喂胡麻散和伏苓丸,直到他们自己慢慢苏醒。

    但辟谷术在另一方面却很伤身,有时候精力略略恢复,但身体机能却遭到彻底破坏,反而会适得其反。

    三个天师都八十余岁了,生命已经到了极限。

    白云真人和白驹真人在外面跪下磕头,“白云、白驹拜见师父、师伯!”

    半晌,李玄德天师问道:“可找到灵寂洞?”

    “弟子无能,已竭尽全力,依然一无所获。”

    “我们让你找郭宋!”

    “他是回来过,但随即失踪了,已经整整一年。”

    李玄德天师这次倒没有责怪弟子,不是他不想骂,而是他大限将至,无力再骂了。

    他看了一眼师兄,见师兄闭着双目,嘴唇在哆嗦,似乎要说什么。

    他连忙目示小道童,小道童明白了,将耳朵贴在葛云天师嘴边,他听到了一个字。

    这时,葛云天师轻轻吐了口气,再也没有了气息。

    小道童摸了摸他的鼻息,顿时哭了起来,“天师羽化了!”

    白云真人和白驹真人大吃一惊,连忙爬进房间大哭,却只见李玄德天师愤怒万分,用玉如意狠狠砸向道童。

    “畜生,师兄说了什么?”

    道童这才明白自己差点铸下大错,他哭着磕头道:“徒孙只听到一个字,鹰。”

    李玄德天师‘啊!’惊呼一声,师兄最后一卦是飞龙在天,分明就是指那只鹰啊!

    “找到那只鹰,就找到郭宋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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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