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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补偿条件

    次日一早,郭宋在天籁乐坊找到了公孙大娘,公孙大娘负手站在窗前道:“是不是窦仙来刺杀你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鱼朝恩依然不知道你是谁。”

    “藏剑阁在鱼朝恩身边有人?”郭宋问道。

    公孙大娘没有否认,她淡淡道:“鱼朝恩在藏剑阁内部也有人,我们在鱼朝恩身边当然也有人,这是很正常之事。”

    “我现在关心的是谁泄露了我的身份!”

    郭宋注视着公孙大娘道:“知道我身份之人屈指可数,孙小榛一知半解可以不算,刘晏我相信他的人品,要么就是藏剑阁的人,要么就是元载。”

    公孙大娘迟疑半晌才缓缓道:“藏剑阁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们绝不会泄露,但元载.....按理他作为相国,不应该做这种卑劣之事,而且他和鱼朝恩是死对头,把你出卖给鱼朝恩这种事他不会做。”

    “如果他出卖给别人呢?比如.....窦家!”

    公孙大娘脸色微微一变,是有这个可能,独孤贵妃有封皇后的迹象,因为这件事,元家和窦家今年以来走得很近。

    但问题是,元载把郭宋出卖给窦家有什么意义?

    郭宋沉吟一下又对公孙大娘道:“虽然我对昨晚的刺客恨之入骨,但我得承认,他并不是真的来刺杀我,其实他只是来试探我。”

    昨晚郭宋想通了这一点,如果昨晚刺客是来刺杀自己,那梁武肯定已经死了,不会只是肚子上一点皮肉伤那么简单,梁武没躲过,是因为对方把梁武当成了自己。

    “这样说就通了,确实有这个可能,元载把你的一些情况泄露给了窦家,窦家或许是在试探你的实力,但不一定是窦仙来,窦家还有几个很厉害的高手。”

    “窦家为什么要试探我?”

    “这可能涉及到窦家的选择!”

    公孙大娘转身注视着郭宋道:“你的出现已经打破了鱼朝恩骄横不可一世的局面,权倾一时的李辅国死了,赵春在鱼朝恩府前被射杀,鱼令玄死了,盐税被朝廷完全控制,一千五百万贯税金进入了关中,屡屡挑战朝廷和天子权威的田神玉也灰飞烟灭,鱼朝恩所谓的权势就这样一点点被打碎,天子的威信也一点点建立起来,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大臣和军方将领向天子效忠,我就不信窦家会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射杀鱼朝恩,只要鱼朝恩一死,他的余党就树倒猢狲散了。”

    公孙大娘微微笑道:“不要着急,圣上也在行动,十天后的秋狩便是最好的机会。”

    停一下,公孙大娘又道:“圣上让你这些天好好休息,其实就是告诉你,这几天不要惹出任何事端,不能打草惊色。”

    郭宋沉默片刻道:“可无论如何,窦家需要给我一个说法。”

    “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昨晚之事是窦家所为,你也不知道刺杀你之人是不是窦仙来,而且....关陇贵族是大唐的基石,根基深厚,势力庞大,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

    郭宋离开了天籁乐坊,他一路上都在回想师姑说的话,一种直觉告诉郭宋,师姑还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他,令他感觉很不爽。

    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天子和鱼朝恩斗争的背后,其实还有诸多势力在暗中角力,至少关陇贵族的内部斗争就已经若隐若现地浮出来了。

    郭宋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元家和窦家在联手对付独孤家族。

    他又想起公孙大娘最后说的几句话,‘郭宋,你要学会钓鱼,不要着急,耐心等待,一定还会有鱼来主动找你。”

    郭宋暗暗叹息一声,师姑说得对,自己的性格确实有点急躁,受到一点打击,就立刻想着还击回去,昨晚之事自己确实应该再等一等,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这个劝告他接受了。

    离开平康坊,郭宋来到位于崇仁坊的灵州进奏院,进奏院相当于后世的驻京办,唐朝各州在京城都有进奏院,各州给朝廷的奏折都是先送到进奏院,再由进奏院递交给相关部门,同样,朝廷给各州的牒文也是直接交给进奏院,然后由进奏院派人携带文书骑马赶回州治。

    另外,各州府主要官员进京后也是住在进奏院内,京城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也是由进奏院第一时间通知本州,所以各州进奏院的条件都不错,至少有一二十人,有官员房、客房等等。

    崇仁坊是进奏院比较集中之地,有进奏院一百多家,灵州进奏院就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家,它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朔方节度府进奏院和灵州进奏院合二为一,一套人马,却挂了两块牌子。

    灵州进奏院占地约五亩,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进奏院办公之地,后院就是宿舍,有十几个小院子。

    朔方军马球队一行十二人,梁蕴道是领队,后勤三人,马夫一人,联络办事一人,队员六人,然后上场是队员五人,候补一人,人手很紧张,梁灵儿原本是来京城玩,现在也变成了马球队的跑腿。

    郭宋很快便被领到梁武的病房内,梁武是今天上午被马车接回了进奏院,他们后勤中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军医,最擅长治疗刀剑伤和跌打损伤。

    “伤情怎么样?”郭宋进上前问道。

    梁武躺在病榻上,除了脸色略有点苍白外,精神还不错,他笑道:“昨晚的刺客不合格,居然连肚子都没有切开,周军医说,如果肚子完全切开,肠子都会流出来。”

    “昨天那个刺客武艺不在我之下,并不是真的来刺杀我,昨晚偷袭那一剑若是我,我就能避开。”

    梁武脸一板道:“什么意思,讥讽我武艺低微?还是不想还我替你挡剑的人情?”

    “我是就事论事,我只是说我的武艺比你高,能躲开这一剑,当然你替我挡剑,我会铭记于心。”

    “我最讨厌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什么叫铭记于心?你就说点实在的,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要钱我给钱,要房我把那座宅子给你,实在不行,我只好以身相许!”

    “臭小子,是你自己说的,以身相许,我妹妹的终身就托付给你了。”

    “打住!打住!”

    郭宋连忙止住他,“赶紧提其他要求,这件事想都别想,才十一岁的小娘子就谈婚论嫁,你不觉得是一种罪恶吗?”

    “矫情!两三岁就定亲的人家一大把,你怎么不说人家罪恶?是你自己想歪了,算了,就好像我妹妹嫁不出去一样,非找你不可?”

    “你这样想就对了。”

    梁武翻了一个白眼,他沉吟一下,终于提出了他们蓄谋已久的条件,“我这个候补受伤,朔方军马球队就没有候补,再调一个人也来不及,不如这样,就由你就替我当朔方军马球队的候补。”

    郭宋苦笑一声道:“替你当候补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从未打过马球,你让我怎么当?”

    梁武狡黠一笑,“其实提出让你当候补的,并不是我,而是李季。”

    “为什么非我不可?你们可以让郭重庆上嘛!”

    “郭重庆是左骁卫马球队主力,你小子别打断我的话,让我把话说完!”

    郭宋无奈,只得道:“你继续说吧!”

    梁武瞪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李季说你具备了一切马球高手的优点,打马球要求骑射高超、要求身手快、要求眼光准、尤其要求平衡力强大,你说吧!哪条你不合格?”

    “这几条我都还不错,如果给我一年的时间练习,我或许会成为一个马球高手,但问题是你们只有十天时间了,十天时间我恐怕刚刚才学会打马球。”

    “没事!学会打马球就够了,反正你是候补,关键是名单得递上去,再说我们朔方军马球队这些年一直都是弱旅,差不多第一轮就会被淘汰,恐怕你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郭宋松了口气,便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手潜质

    马球号称唐朝国球,风靡了两百余年,马速疾快,对抗性很强,深受唐朝贵族和百姓喜爱,连妇女儿童也骑着毛驴打马球。

    马球球杆很像高尔夫球杆,靠顶端的曲拍打球,球如拳头大小,用皮革缝制而成,里面塞满了牛筋布团,弹性非常好,能让骑手在高速中追球击球。

    尤其在军队的骑兵中,马球更加昌盛流行,甚至很多军队都将打马球作为骑兵训练的科目。

    马球球场的大小比足球场大一倍,两边各竖一块两丈高,一丈宽的木板,木板上挖了一个排球大的洞,后面有网袋,这就是球门了,将球打入对方球门,便可得一分,一场马球比赛分为上中下三场,每场一炷香时间,共有五人上场参赛,

    校场上,郭宋第一次握紧了球杆,李季在一旁指点他,“握球杆打球没有什么规矩,按照自己的习惯,怎么顺手怎么打,郭宋,前面那个静止球看见没有,打一杆试试!”

    在郭宋二十步外立着一根两尺高的木桩,木桩上静静放着一只球。

    郭宋点点头,一催马,战马疾奔而去,马蹄滚滚,在冲过木桩的一瞬间,郭宋寻找到了感觉,挥杆打出,曲拍精准地打中了马球,马球飞出,划出一条弧线,直奔三十步外的木板射去,马球正中洞口上沿,在洞口上下弹了两下,滚进了球网。

    李季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迟疑问道:“郭公子真是第一次打球?”

    “不像吗?”郭宋笑问道。

    李季眼中充满了惊叹,“你就是一个天生鬼才,看你拿球杆,确实是第一次,但你第一次居然就能射进洞,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固定球罢了,这和射步弓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话太诛心了,我苦练半年才第一次打入球洞,而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练过飞刀。”

    郭宋点点头,“我师兄是个飞刀高手,我跟他学过。”

    “难怪,只有练过飞刀,才能这么快找到手感,再来一次!”

    李季依旧将球放在木桩上,退后二十步,这时,其他四名球员纷纷围上前,他们听说郭宋第一次摸杆就将球打进球洞,简直让他们不可思议。

    郭宋轻轻挥动球杆,寻找感觉,其实这球杆对他而言还是偏轻了一点,只有十斤重,让他打起来并不顺手。

    “有没有更重一点的球杆?”

    李季有点为难道:“马球比赛不允许用铁杆,都是木杆,一般都用白蜡木制作,重一点的木头要么是枣木、檀木、黑铁木。”

    旁边郭重庆笑道:“我府上老爷子收藏有一根黑檀木的球杆,重达二十斤,回头我帮你要过来。”

    郭宋大喜,“那就拜托重庆了!”

    “郭贤弟,再打一杆吧!”旁边林泰笑道:“让我们看看眼界。”

    “那就请各位多多指点。”

    郭宋轻轻挥了一下杆,催马疾奔,相擦瞬间挥杆击球,‘啪!’一声,马球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打进了球洞。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林泰竖起大拇指,“郭贤弟,我真是心服口服了。”

    李季也激动起来,“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下面练习奔跑击球,大家一起来协助郭公子!”

    .........

    中午时分,后勤将午饭送来了,小胖子施童也来了,他穿着一身朔方军军服,他现在是朔方伙头军的一名队正,手下有二十余人,他做的酱羊肉卷饼是最受朔方军欢迎的一款干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携带行军三五天后依然松软美味,士兵们把这款干粮起名为施饼。

    正因为如此,施童在朔方军名气很大,走到哪里都十分受欢迎。

    施童看见了郭宋,激动得直挥手,郭宋催马上前笑道:“小胖从军了?”

    施童连忙抱拳道:“向郭大哥汇报,施童现在是朔方军第七营伙头队正。”

    “不错嘛!居然还是队正,有多少手下?”

    施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有二十五人,都是胖子,我还是最瘦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季摆摆手,“先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练。”

    众人纷纷上前取饼舀汤,席地而坐吃饭。

    施童坐到郭宋身边道:“郭大哥,我娘对你感激涕零,她让我一定要替她表达感激之情。”

    “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人要向前看。”

    “是!”

    施童犹豫一下又道:“我娘还让我请教你,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又是你娘的想法,你的想法呢?”

    施童低下头道:“其实也是我的想法。”

    “既然是你的想法,就大大方方提出来,别总是说你娘要求怎样,听起来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可是堂堂的朔方军队正啊!”

    施童满脸羞愧,“郭大哥批评得对,我知错了!”

    郭宋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份,他和缓一下语气道:“我给你说过,练武不是你的天赋,你的出路在于后勤,但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后勤,那就值得商榷了,关键是你是否能读书识字,我给你的建议是,趁年轻多读点书,将来才能成为管理后勤的将领,而不能永远当一个大头兵。”

    施童默默点头,郭宋这番话深深激励着他,他曾经读过一年私塾,认识一些字,他决定把书本重新捡起来,努力当一个管理后勤的将领。

    .........

    众人吃罢午饭,李季又将郭宋拉到一边,给他讲解战术。

    “马球是五个人上场,一般都会排成前军、中军和后军,如果后军强大,那么就排出两个前军和两个中军,如果中军强大,后军薄弱,那么就排两个前军和两个后军,马球比赛其实和作战一样,要接应及时,要诱敌深入,要能强势突破.......”

    郭宋静静听着,他发现马球其实和足球一样,足球的诸多战术都适合马球,至于阵型,马球只有几种,无非就是二二一,一二二,二一二、三一一、一三一等等组合,这个是根据每个球员的特征来布局,和足球没有什么区别。

    “开始了!”远处林泰大喊一声。

    “走吧!”

    李季拍拍郭宋的胳膊笑道:“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下午是模拟对抗赛,六个人分成两队进行对抗比赛,裁判便是刚刚送饭过来的梁灵儿。

    梁灵儿点燃一支香,手拢在嘴边大喊道:“郭大哥必胜!”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郭宋回头向她挥挥手。

    梁灵儿吹响了号角,比赛开始,李季挥杆将球传给了三十步外的郭宋........

    郭宋回到自己府中,天已经快黑了,今天他有点疲惫,婉拒了去进奏院吃饭的邀请,便想找找回府休息。

    他刚坐下喝了口气,便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郭宋叹口气,只得快步来到前院,“谁啊!”他高声问了一句。

    “老五,是我!”外面传来三师兄张雷的声音。

    郭宋连忙打开门,张雷快速进来把门关上,忿忿道:“他奶奶的,简直欺人太甚!”

    “师兄,怎么回事?”

    “逼我们转让店铺呗!你嫂子还在打听是谁来背后逼我们,结果刚才窦家的大管家亲自上门,拿出一张一万两银子的王宝记柜票,限我们三天之内滚蛋,我气得就要打死他,被你嫂子死活拦住了,让我来和你商量。”

    郭宋冷冷问道:“哪个窦家?”

    “是太子少保窦元柱!”

    窦元柱正是窦氏家主右卫大将军窦仪的兄弟,窦家的一个重要人物。

    “你们对这个窦元柱了解多少?”郭宋又问道。

    “只是听说他有不少产业,在东市和西市共有八家店铺,一向都比较强势。”

    “他的府宅在哪里?”

    “就在西市旁边的延寿坊,老五,我和你嫂子的意思,最好能请安叔帮一下忙,让安叔给窦家打个招呼,窦元柱应该会给安叔面子。”

    “你们把安叔的能力想得太高了,他只是皇商的大管事而已,窦家不会买他的面子,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找别人帮忙。”

    “你找谁帮忙?”

    张雷已经不是当年的甘雷了,在新丰县和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尖刺和轮廓早已磨平,他已完全是一个正常商人的想法,出了事情都要找关系、找门路。

    但他实在了解自己的师弟,崇拜拳头解决问题,他来京城才多久,能找到什么关系?

    “师弟,你不会是想用武力吧!”

    郭宋笑了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种事情我不会用武力,我不是给你说过,我们有一个师姑吗?她是藏剑阁主人,四哥就在她手下做事,她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人,也会请我帮忙,我会请她帮忙给窦家打个招呼。”

    张雷大为惊讶,“你说的是公孙大娘吧!她会是我们师姑?”

    “她是师父的师妹,不过你别去找她,你找了她,她就会强迫你进藏剑阁,就是四哥一样。”

    “我明白了!我不会找她,窦家之事就请师弟多多操心了。”

    郭宋点点头,“我会尽快解决问题。”

    郭宋把张雷送走了,他迅速背上了弓箭,腰佩黑剑,脸上充满了冷笑,既然窦家一定要招惹自己,那他只有奉陪。

第一百五十三章 震慑窦氏

    延寿坊的窦氏大宅占地约二十亩,这不是窦家的主宅,窦家的主宅在务本坊,但这里也是窦家一座重要的宅子。

    延寿坊的窦家防御程度不是很高,郭宋无声无息地潜入了窦家,他当然不会对窦氏家人动手,他不至于那么幼稚,和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做对。

    就算他有天子金牌也没用,天子在他和窦家之间肯定会选择窦家,尽管天子对窦家也颇有微词,但那只是内部矛盾,绝对不会动摇了统治的基础,这一点郭宋心如明镜。

    但如果因为畏惧窦家的权势,就不敢有任何动作,那也怯弱的表现,只会让窦家更加得寸进尺,这里面关键是要把握一个度,要让窦家自己权衡利弊,然后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是一种难以言述,但彼此又心知肚明的感觉,窦元柱或许不懂,但窦仪一定明白。

    所以他必须要给窦家一个足够的强硬,但又不伤及窦家切身利益的警告,或者说是震慑。

    郭宋很快又从窦府出来,在西面一片附属房宅内找到了大管事杨玉的住处,是一间单独的院子。

    杨玉年约五十出头,他不是内宅管家,而是产业管事,是窦府的三大管事之一,非常精明能干,替窦家掌管着西市的五家店铺。

    他的妻子几年前已经病逝了,两个儿子都成了家,他也不再续弦,靠着每月三十贯钱的丰厚收入,时常去平康坊寻欢作乐,过着非常滋润的生活。

    半夜里,杨玉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一把冰凉的剑放在自己脖子,顿时吓得他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道:“银子....银子在柜子里,好汉饶我一命!”

    “你就是杨玉?”郭宋冷冷问道。

    “小人....小人正是!”

    “今天是你去叫眉寿酒铺滚蛋吧!”

    “那是主人的吩咐,小人只是一条狗,主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保证明天不再去了。”

    “哼!一条狗,那我宰了你这条狗,看你主人怎么说?”

    “饶命......”

    郭宋心冷如铁,一剑便斩下了杨玉的人头。

    .........

    次日一早,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将整个窦府都惊动了。

    主人窦元柱在十几名随从的簇拥下匆匆赶到西外宅,大管事杨玉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有随从大喊:“快快让开!老爷来了。”

    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窦元柱快步走进房,只见一名小丫鬟坐在地上哭泣,她被杨玉的无头尸体吓坏了。

    寝房已经被几名府中的武士控制住了,窦元柱走进房间,一名武士指着床榻道:“人头已经没了,很惨!”

    窦元柱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眉头皱成一团,杀人也就罢了,还把人头拿走,这显然是仇家干的,拿他的人头去祭祀。

    “杨玉平时有什么仇家?”窦元柱回头问道。

    管家摇摇头,“没听说过杨管事有仇家,杨管事虽然平时刻薄一点,是得罪不少商铺竞争对手,最多被人打一顿,严重点打断一条腿,但也不至于杀人夺命。”

    这时,窦元柱的次子窦通快步走进来,低声对父亲说了几句。

    窦元柱一惊,“不可能!”

    “确实在那里,父亲去看看就知道了。”

    “回后宅!”

    窦元柱匆匆赶回了后宅,后宅有一棵百年大树,紧靠着窦元柱的寝房,就在百年大树的最高树顶上,悬挂着一颗人头。

    几名武士已经攀上大树,却站在树上发呆。

    窦元柱一阵风似的走进自己的院子,一眼便看见了树顶的人头,他顿时大怒道:“还不快把人头取下来!”

    几名武士面带难色,“老爷,除非是猴子,人根本就上不去。”

    “胡说!上不去怎么悬挂人头?”

    几名武士下来跪下请罪,“卑职无能,确实上不去。”

    窦元柱愈加愤怒,回头对身后数十名武士道:“谁把人头取下来,我赏银百两。”

    众人面面相觑,武士首领战战兢兢道:“老爷,除非把那根大树枝锯断,否则真的取不下人头。”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是窦元柱的侄孙窦闻达,窦仪的三孙,武艺极高,在窦家仅次于窦仙来。

    窦元柱见到侄孙,连忙道:“闻达,你的武艺高强,你看看树顶上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窦闻达看了看人头,倒吸一口冷气,那么细的树枝怎么可能挂得上去?

    他围着大树走了一圈,又看了大树另一侧的楞伽塔,心中盘算一下距离。

    窦闻达心中顿时震撼不已,怎么可能?可这又是唯一的办法。

    “闻达,怎么说?”窦元柱急问道。

    窦闻达摇摇头对窦元柱道:“二祖父,此人武功之高,简直不可思议,孙儿仔细考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楞伽塔顶上跳下来,落在二祖父的屋顶上,中间正好经过那根树枝,必须捏拿分毫不差,孙儿自愧不如,恐怕连窦仙来也未必能办到。”

    武士们一片哗然,纷纷嚷道:“这简直就是妖了,怎么可能?”

    窦闻达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办不到,难道别人就办不到?天下能人异士多得去。”

    “可是落在屋顶,会发出响声,为什么昨晚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窦元柱不解问道。

    “只要不踩瓦,落在屋顶上,也可以不发出声音,如果判断没错的话,此人应该落在飞檐上。”

    话音刚落,屋顶上的飞檐‘咔嚓!’一声断裂了,重重摔落在地上,摔成碎块。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飞檐的断裂完全证明了窦闻达推断正确。

    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此人是谁,要对窦家做什么?

    窦元柱也是一样的想法,这显然是在威胁自己,可为什么要杀杨玉?

    这时,管家快步走来,低声道:“老爷,秦捕头来了,还带来十几名衙役,好像有人报案了。”

    窦元柱心中一惊,连忙摇头,“你去告诉秦捕头,窦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他赶紧回去!”

    如果仅仅是杨玉被杀,报案也就报案了,但人头却悬挂在自己的寝房上,这个威胁的意味太明显了。

    此人要杀自己简直轻而易举,窦元柱心中着实感到一阵不安,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

    .........

    窦氏家主窦仪今年约六十岁,身材魁梧高大,头发花白,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曾是右卫大将军,不过现在赋闲在府中。

    窦仪负手站在窗前,听完了兄弟窦元柱的细述,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这么高的武艺,除了郭宋不会有别人,果然就是元载所说,这小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只是他为什么要杀杨玉?这让窦仪也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他沉吟一下问道:“你这两天让杨玉做了什么事?我是说得罪人的事情。”

    窦元柱想了想,猛地想起来了,他昨天让杨玉去强买眉寿酒铺。

    “要么就是眉寿酒铺,我想把眉寿酒铺接手过来,让杨玉和对方去谈。”

    “对方是什么底细,你了解过吗?”窦仪又追问道。

    窦元柱点点头,“是一对夫妻,曾在新丰县开一家糕饼店,后来关掉了,没有任何背景。”

    窦仪冷笑一声,“一对在新丰县开糕饼店的夫妻能在西市开店?你还有没有脑子?”

    窦元柱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

    窦仪转身,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他,“你不知道吧!眉寿酒的题字是天子亲笔手书,而且是天子唯一题写的店名,你觉得一对新丰县开糕饼店的夫妻有这么大的面子?比我们窦家面子还大,你是怎么想的?”

    窦元柱额头见汗了,半晌道:“这对夫妻难道只是表面上的东家?”

    窦仪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比较醉心于赚钱,对政治很不敏感,他摇摇头道:“眉寿酒先从天子御宴开始,然后蔓延到皇亲国戚,天子特地召集皇子和外戚来品尝这种酒,我也参加了,它这才名声大作,让天子推荐的酒,你以为只是普通人背景?若是普通人百姓,还轮得到你?你呀!到底还是不是窦家子弟?”

    窦元柱心中着实惭愧,又问道:“兄长能不能告诉我,眉寿酒铺究竟是谁的铺子?”

    “这个你不要问,这个人背景十分绝密,若泄露出去,我们窦家会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和你没关系,你以后别再打眉寿酒的主意了。”

    窦元柱无奈,只得告辞走了。

    窦仪注视着窗外,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人相邀

    次日一早,郭宋又去了校场练习马球,打定位球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在高速对抗中打球,他还是需要一定的积累,但这种积累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需要几年,可对他来说,只需要几天就够了。

    昨天下午他在对抗赛中还比较被动,大比分输给对方,但今天上午形势就开始逆转,一个上午打了三场球,都打了一个平手,郭宋明显比昨天进步神速。

    李季心中大为兴奋,如果这样练下去,说不定到比赛之时,郭宋便可以作为主力上场了。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整队训练,所有的计划都在围绕着郭宋进行,力争使郭宋在正式比赛前出师,最让李季惊讶的是,郭宋战术意识很强,不管接应、突破还是传球都非常到位,这是需要多少场比赛的经验才能慢慢积累出来,郭宋怎么做到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当然他不知道,一千三百年后有一种叫做足球的比赛,各种战术以及队员配合,都要比马球复杂得多。

    “大家休息一会儿吧!”韩重庆在场外大喊。

    “我们去休息一下。”

    李季高声吩咐一声,众人调转马头向场边奔去。

    郭宋翻身下马,林泰对他笑问道:“反手那一记传球很精彩,你都没回头看李都尉,你怎么知道他就在你身后?”

    “一种直觉吧!你们两人左右包抄,后面肯定是空挡,李都尉当然要在空挡处接应。”

    林泰竖起大拇指赞道:“这就叫配合默契,不简单!才第二天你就已经找到这种默契了。”

    这时,韩重庆走过来问郭宋道:“我有个朋友想请你中午吃顿饭,有时间吗?”

    郭宋笑问道:“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郭重庆犹豫一下,“我不好说,就当给我这个面子,吃顿饭而已!”

    “好吧!”

    郭宋点了点头,“我去和李季说一声,请一个时辰的假。”

    郭宋换了一件袍,头戴纱帽,跟随郭重庆来到崇善坊,这里的朱雀酒楼也是长安十大酒楼之一,虽然比较低调,但布置相当奢华,它没有酒楼,都是一个个小院子组成,总共占地约有八亩。

    最里面一间院子门口居然还站着四名侍卫,这让郭宋一怔,郭重庆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郭重庆连忙道:“他的身份是有点特殊,但请放心,绝无恶意!”

    郭宋不露声色跟随郭重庆进了院子,院子里也站在四名侍卫,这时郭宋忽然看见一个熟人,一起去思结部的侍卫韦平,他也看见郭宋,顿时愣了一下。

    “郭公子,怎么是你?”韦平惊讶道。

    郭宋脸色有点难看起来,门口站着宫廷侍卫,这里面十有**是皇族。

    “郭重庆,我给你面子,你却给我挖了个陷阱!”郭宋冷冷道。

    郭重庆脸胀得通红,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白色湖绸袍,腰束玉带,头戴一顶金丝纱帽,面如冠玉,长得十分文雅。

    他呵呵笑道:“请郭公子见谅,是本王久仰公子之名,硬让郭重庆去请你,本王李适,郭公子应该听说过吧!”

    原来这位便是唐德宗李适,郭宋心中惊讶,郭重庆不是郭子仪的假子吗?怎么和李适搭上关系了?

    他也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鲁王殿下,小民失礼了。”

    “哪里!哪里!是我办事唐突,郭公子请!”

    “多谢!殿下也请!”

    既然已经来了,郭宋也就顺其自然,跟随李适走进了内堂,他还是忍不住看了韦平一眼,韦平可是护卫召王李去草原,应该属于李的心腹,现在怎么又转来护卫李适了?

    李适看出郭宋的疑虑,便淡淡笑道:“韦平是千牛备身,实际上是父皇的护卫,昨天被父皇派来保护我的安全,父皇的好意我当然要领,外面的侍卫都是父皇派来的千牛备身。”

    郭宋顿时明白了,这是李适向天子表忠心的一种手段,把贴身侍卫都换成天子派来的人,恐怕天子派这些侍卫来,也是为了监视李适,或者是让他和程元振保持距离。

    众人走进房间坐下,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文士起身给郭宋行一礼,相貌清朗,异常温文尔雅,让忍不住心生好感。

    李适笑着给郭宋介绍道:“这位是鲁王府记室参军卢杞,名门之后,饱学之士!”

    郭宋一怔,卢杞不就是那个著名的奸臣,号称连郭子仪都对他畏惧三分,历史上说他长一张蓝脸,奇丑无比。

    可眼前这位卢杞温文尔雅,亲和力极强,和丑陋完全搭不上边,不过想想也是如此,如果丑得像鬼一样,在极重相貌的唐朝怎么可能受重用?

    看样子卢杞现在应该是李适的军师或者幕僚,所以李适才和带他来参加这个宴会。

    郭宋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很想知道程元振在李适身边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李适亲自给郭宋斟满一杯酒笑道:“郭公子箭法神勇,威震边疆和草原,我深为敬佩,这杯酒我敬郭公子!”

    郭宋连忙起身,“多谢殿下,郭宋无功无禄,实在当不起殿下恩宠,令我惭愧万分!”

    两人喝了一杯酒,郭重庆手快,抢着给两人满了酒。

    李适又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句话我也不妨给公子实说,其实我知道鱼朝恩满城搜捕的人就是郭公子,刺杀李辅国、鱼令玄甚至田神玉的人也是郭公子,我说得没错吧!”

    郭宋不由暗暗佩服他,不愧是要当皇帝之人,目光之敏锐确实潮人一筹,这并不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他没有确定,自己就没有资格和他坐在这里吃饭了。

    “殿下有什么依据呢?”

    李适伸出四个指头,“第一,像郭公子这样的身材,我不敢说万里挑一,肯定也是三千人中才有一个,鱼朝恩抓的就是公子这个身材;第二,像公子这样的箭法,长安找不出第二人;第三,公子刚从江淮回来,应该是和刘晏去了扬州;第四,公子有藏剑阁供奉的金牌,四个条件合起来,难道我还猜不到?”

    郭宋想起来了,前天晚上摸钱袋付帐的时候,供奉金牌正好掉出来,被梁武捡到,一定被郭重庆看见了。

    他微微笑问道:“重庆兄怎么是殿下的人?”

    郭重庆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天庆阁的供奉,你别多想,是老爷子让我参加的,老爷子支持鲁王殿下。”

    郭宋点点头,又笑着问卢杞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困惑,正好可以请教一下卢先生。”

    “不敢!郭公子请说。”

    “我听说大唐很多名门世家都支持郑王,这是什么缘故?”

    卢杞摇摇头,“不是所有的名门世家,我们范阳卢氏就支持鲁王,其实这和太上皇的崔贵妃有关系,太上皇当年极为宠爱崔贵妃,后来在崔贵妃的安排下,崔家之女又嫁给了当今天子,为广平王正妃,后来生下了郑王,这就是崔家为什么支持郑王的缘故,崔裴两家联姻很深,可以说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所以裴家也支持郑王也就可以理解了,至于我们卢家,一向比较偏向研究学问,对朝廷权力斗争不太过问。”

    郭宋心里明白,这些名门世家也要两头下注,崔、裴两家支持郑王,卢家当然要烧鲁王的香。

    这种话不能明说,他只是笑了笑,举杯对卢杞笑道:“感谢卢先生解惑,这杯我敬先生!”

    众人又喝了几杯酒,聊了一会儿马球,丝毫不提笼络郭宋的话,李适不能在外久呆,便起身回去了。

    韩重庆又陪郭宋回去,两人骑马缓缓而行,韩重庆歉然道:“今天很抱歉,我没法拒绝鲁王的要求,又不能对贤弟明说。”

    郭宋淡淡笑道:“莫非重庆兄是程元振的下属?”

    “这你就错了,天庆阁和天元阁不同,天庆阁一直被鲁王殿下牢牢抓在手中,程元振伸不进手来。”

    沉默片刻,郭宋又问道:“鲁王殿下和程元振是什么关系?”

    郭宋见他有点犹豫,又道:“如果你方便就说,不方便说就算了。”

    郭重庆低声道:“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夺嫡之争,是鲁王殿下先假意和程元振结盟,迷惑住了郑王,结果郑王也和鱼朝恩结盟,最后却被鱼朝恩一步步控制,事实上,鲁王殿下和程元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两人之间达成一个协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郭宋半晌说不出话来,李适这一招还是真是毒啊!给郑王李邈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年纪轻轻,心机就这么深了。

    不过郭宋猜测,这个计策应该是卢杞一手策划,这种毒计很符合他的性格,他不就是李适的军师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霸王之戟

    接下来几天都风平浪静,窦家再也没有去过酒铺,一直骚扰酒铺的一群小痞子也消停了,郭宋也完全处于一种休假状态,全力以赴进行马球训练,经验和球技都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提高,朔方马球队开始有了杀进了第二轮甚至第三轮的野心。

    这天清晨,从扬州运来的一千五百万贯盐税和三十万石粮食终于抵达了长安,天子李豫喜不自禁,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去曲江池迎候船队到来,满城百姓都轰动了,不少人跑去曲江池一睹盛况。

    郭宋却无动于衷,仿佛税钱解押进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换上武士服,准备出门去校场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郭宋快步走了出去,问道:“是哪位?”

    “是我!”

    是师姑的声音,郭宋连忙开了门,只见师姑公孙大娘站在门口,身穿一件道袍,手执一柄拂尘,郭宋呆了一下问道:“师姑怎么出家了?”

    “我一直就是道姑,你不知道么?”

    郭宋摇摇头,“我从未看出来。”

    “懒得给你说废话了,赶紧抬东西。”

    郭宋这才注意到师姑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窗户里露出一支长杆子,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

    “就是你要的戟,很顺利,提前一个月给你打造出来,原本是八十七斤,但加上新增戟刃接头,现在一共是九十斤整。”

    郭宋顿时大喜,连忙出去,小心翼翼向长戟从车窗里抽出来,他掂了掂,十分趁手,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把戟拎进中庭,把捆布的绳子解开,露出了黑青色的一支方天画戟,中间戟刺呈流线型,美感十足,两边戟刃像两弯细细的月牙,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整个方天画戟长一丈三尺,线条流畅、均衡,一看就是名家之作,郭宋简直爱不释手,在院子里舞动着长戟上下翻飞,杀气腾腾,大树上的猛子也惊得扑棱棱飞上天空,一脸不满地望着郭宋,它忽然长鸣一声,向曲江池方向飞去。

    “等我走了你再玩,我还有话对你说。”旁边公孙大娘也有些不满道。

    郭宋将长戟靠放在长廊上,笑嘻嘻道:“师姑屋里坐!”

    “不用了,我给你说两句话就走。”

    公孙大娘取出一本发黄的绢册递给郭宋,“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一点使戟心得,如何把剑器九式化为戟法,送给你吧!”

    “谢谢师姑!”

    这也是他最需要的东西,有了前辈的经验,可以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这时,公孙大娘脸一沉道:“听说昨天你和鲁王一起吃饭?”

    郭宋心中一叹,天子果然知道了。

    他点点头,“是鲁王主动请我去的,事先我不知道是他。”

    公孙大娘严厉地注视着他道:“夺嫡之争已经到最后关头,我提醒你尽量不要参与其中,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谁会胜出。”

    “我知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公孙大娘目光柔和一点,又道:“是圣上告诉我的,虽然圣上没有表达任何意见,但他把这件事告诉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和几个小王私下接触,尤其是不要和郑王接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郭宋默默点头,看样子郑王危险了,公孙大娘又笑道:“问题不是很大,自己当心点就行了,继续去打你的马球,圣上如果有什么安排,我会及时告诉你。”

    公孙大娘说完就走了,郭宋也没太当回事,他对见鲁王李适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之下,还是黑青色方天画戟让他兴致勃勃。

    郭宋又练了片刻,这才把方天画戟放回书房,去对面的马店取了马,前往校场练球。

    到了校场,只见众人都坐在草地上等着他,他连忙催马上前歉然道:“今天有点事情,耽误大家练球了。”

    林泰摆摆手笑道:“今天上午练习连续击球,李都尉去买球去了,还没有回来。”

    话音刚落,队员胡亮指着大门道:“都尉回来了!”

    郭宋回头,只见都尉李季和梁灵儿一起回来了,后面一匹马上,驮着一个很大的麻袋,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孩童,估计是他刚刚招募的球童,专门负责捡球的孩童。

    林泰迎上去问道:“买到了?”

    梁灵儿撇撇嘴道:“把我们累得半死,跑了四家店才买全,大小还不一样,有大有小。”

    李季笑道:“大小不一正好锻炼球感,准备开始,林泰第一个。”

    李季顾不上休息,催马上场,林泰也催马上去,两人像走马灯一样,李季负责喂球,他从四面八方将马球向球手扔去,林泰也在疾奔中将球击向球门。

    只听见一阵阵击球声响,不到半个时辰,林泰便打完了一百只马球,三十步外打进球洞二十一个,移动球有这种成绩就很不错了,他的固定球一百个能打进六十七个,这已属于优秀范畴。

    “下一个郭宋上场!”

    郭宋催马奔上场去,活动活动手臂,催马奔跑起来,李季不断将球扔向地面,郭宋必须根据马球反弹的力量和角度击球,扔出五十个球,郭宋竟然打进了三十八个,迎来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可惜校场上几乎没有其他人,否一定会轰动长安。

    李季更加激动,他大喊道:“换五十步击球!”

    五十步击球就相当于篮球的三分球,如果在五十步外射进球洞,能拿到两分。

    所以很多绝顶马球高手都擅长打远球,五十步外射球洞的成功率已成为普通高手和绝顶高手的分水岭,一般而言,百球能在五十步外射进二十个以上,就属于绝顶高手了,一般高手都只有十个左右,而大部分马球手都是望尘莫及。

    “接球了!”

    李季疾速奔跑,奔跑中的第一个球奋力向郭宋扔去,郭宋的战马也在奔跑中,不断调整角度,当马球呼啸飞来时,郭宋看得精准,一杆打在球上,马球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射向五十余步外的球洞,马球应声入洞。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再来!”李季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又是一球狠狠向郭宋砸去........

    中午时分,累得精疲力尽的李季瘫坐在草地上,心中激动依然难以消除,五十步外投掷了五十只球,郭宋竟然打进三十一个,简直令他叹为观止,他发现自己挖掘出一个大宋最强悍的马球手。

    “大家都过来!”

    李季把众人召集起来,沉声道:“再过四天就是马球比赛了,虽然我们朔方马球队一向是弱旅,但希望这次我们能异军突起,为了保证成功,大家一定要严守郭宋的秘密,我再提出两点要求,第一,白天正常比赛训练,郭宋不再进行单独的射球训练;第二,按照惯例,这几天会有别的队邀请我们进行训练比赛,这种情况郭宋不上场。”

    林泰又道:“我也补充一点,以前都会有探子在比赛前几天偷窥对手的训练,我们虽然是弱旅,但也少不了被人窥视,我建议我们用无球洞的木板进行训练比赛,这样我们主要是进行战术配合训练,然后射球洞的训练郭宋不参加。”

    李季点点道:“这个方案不错!”

    郭宋举手笑道:“我也要找手感的,几天不训练,我手会生疏的。”

    李季笑了笑道:“我教你一种训练方式,在地上挖个洞,然后练习三十步外击球进洞,在哪里都能训练,只要有空地,我们在灵州就是这样训练的。”

    郭宋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高尔夫球吗?不过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他在家中就能练习。

    ..........

    入夜,郭宋站在外房的屋顶上,挥动马球杆,马球飞射出去,三十步外,后宅屋顶上的一块瓦片被掀开了,透出一个碗口大的光洞,在夜里看得很清晰,‘砰!’一声闷响,马球应声飞进了屋顶瓦洞中,落入一间空屋中。

    郭宋又取出一只马球放在屋脊上,再次挥杆击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密任务

    傍晚时分,天子李豫又一次在皇商行的后宅秘密接见了郭宋。

    李豫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稍稍化了妆,变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就算走到皇宫门口,侍卫们也不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皇宫的主人。

    李豫显得有点心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郭宋道:“鱼朝恩有八个内书房,其中一间书房在一棵百年的老槐树前,很偏僻,鱼朝恩很少去那里。

    但就是这件间很不起眼的书房里藏着一间密室,修建在地下,密室的通道在书架背后,可能有什么开关开启,但朕要告诉你,这个通道内的地上有二十四块翻版,一踩中,人就会掉下去,下面是枪坑,必死无疑,就算没有踩中翻板,踩中实板或者触碰墙壁,两边墙孔也会射出数百支密集的毒矢,一样难逃一死。”

    “可是通道这样防御严密,鱼朝恩自己又怎么进去?”郭宋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豫淡淡一笑,“这间书房的十丈外,也就是另一间书房内还有一扇门,门是用千斤生铁铸造,钥匙时时刻刻挂在鱼朝恩脖子上,那扇门才是鱼朝恩进密室的地方,书房的死门是专门留给惦记他密室的人。”

    “我靠!”

    郭宋暗骂一声,居然还有生门和死门之分,“陛下,鱼朝恩可有将钥匙取下来的时候?”

    李豫摇摇头,“从未有过,但朕的意思,你还是要走死门,只要过得去,死门也能通往密室,那是鱼朝恩给自己留的逃生之道,在密室内可以将通道内的机关关掉。”

    郭宋知道李豫还有话说,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其实他很想知道李豫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但对方是皇帝啊!皇帝总有他非普通人所知的消息来源。

    李豫看了一眼郭宋,见他听得很专心,心中很满意,又继续道:“从书房门通道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碰墙也不碰地,从空中飞过去,但人不可能飞出十丈远,必须要牵一根绳子........”

    李豫讲完了密室构造,便对郭宋道:“密室有两件太上皇的留下的圣旨,朕给你两天时间,务必取出这两道圣旨,关系重大,只要你成功了,朕答应再升你一级爵位。”

    旁边公孙大娘的眼皮猛地跳了起来,再升一级就是侯爵,竟然和自己一样了,自己打拼了二十年才得到这个爵位,郭宋这才几个月?

    虽然公孙大娘心中有点酸楚,但她还是为了郭宋高兴,毕竟是自己师侄,她心里明白,这个任务绝不好完成。

    郭宋单膝跪下道:“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重托。”

    李豫心中大喜,他取出两支卷轴递给郭宋,“这是赝品,把真圣旨取到后,假圣旨放回远处,另外密室内有很多奇珍异宝,你一样都别动,等诛杀鱼朝恩后,密室里的东西任你挑选。”

    “臣有分寸,不会擅动一物。”

    李豫又道:“明天一早鱼朝恩要去神策军军营,他不在府中,这就是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成功,所需要的特殊装备,你师姑会提供给你。”

    郭宋点了点头,“微臣今晚就潜入鱼府。”

    李豫微微叹息道:“这个任务已筹备了五年,也考虑了很多人选,但实在是因为这个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朕一直忍了五年,直到你的到来,朕才下定决心。”

    .........

    当天晚上,郭宋从鱼府的西北角潜入了鱼朝恩府邸,鱼朝恩住在东院,而西北角又是下人房,属于地位低下的偏僻之地,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西北角内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两边是密集的房舍,住着近两百名鱼府的粗使下人。

    郭宋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趴在房顶上,房顶的另一边就是客院,客院里住着不少文人,也是鱼朝恩附庸风雅,养一批文人整天给他歌风颂德。

    这批文人就住在西院内,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喝酒,笑声不断,格外热闹。

    西院内没有巡逻,但西院墙外的走廊里却有十几名武士和几条獒犬,郭宋穿过西院,又沿着屋脊匍匐疾奔,一连跳过几座大屋,他最后落在内宅西面一座屋顶上,旁边有一株百年老树,这座屋子就是鱼朝恩最偏僻的书房,鱼朝恩的密室就藏在这座书房下面。

    或许是为了给人一种不重要的错觉,书房周围竟然没有一个巡逻侍卫,郭宋观察了半天,确信没有巡哨,他便轻身翻了下去。

    .........

    次日一早,鱼朝恩在百名武士的严密护卫下离开了府宅,前往灞上神策军大营。

    待出发的号角声吹响,郭宋立刻从房梁上飘然落下,他在房梁上睡了一夜,就等着鱼朝恩离去。

    从弓袋里取出一副十分沉重的弓,这是一副收藏在皇宫中的铜胎铁背弓,整个副弓都是用生铁打制,连弓弦要和是钢丝弦,是一副六石弓,整个大唐没有几人能拉得动。

    箭是三支铁箭,弓箭加上黑剑至少重达六十斤,也是因为在悬崖上负重练习十年,郭宋才能背负着它们如履平地。

    他昨天晚上就找到了书架后的机关,是故意设计得很明显,让人很容易找到,他扳动开关,只听书架背后传来‘咔!'的一声,他轻轻推动书架,贴着书架的门便被缓缓打开了,露出一条通道。

    郭宋之所以要选择白天,倒并不是因为鱼朝恩白天要离去,而是光线问题,晚上肯定要点灯,一点灯外面就看见了灯光,而白天不用,通道里虽然有点暗,但郭宋依旧看得很清楚。

    通道用青石砌成,四壁打磨得非常光滑,但底部和两侧却是假板,走上几步就会翻下深坑,就算不翻下去,也会被两边隐藏的强弩乱箭射杀。

    郭宋站在通道口取出了一支铁箭,铁箭的尾部穿了两根细细的长绳,这根长绳也是皇宫藏品,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异常坚韧。

    郭宋搭上铁箭,双臂较力,吱嘎嘎拉开了强弓,这种六石的铜胎铁臂弓,他最多也只能拉开两次。

    找准了感觉,手一松,铁箭‘嗖!’地射向目标。

    他的目标是两块大青石间细小的缝隙,只听‘咔’的一声,铁箭射进了缝隙中,牢牢钉在墙上。

    他转身又是一箭,第二支箭却是射向书房的墙壁,铁箭深深钉入了对面的墙壁内,没入大半,他将绳索牢牢绑缚在两根铁箭上,这两箭需要拉开六石铁弓,十丈之外钉在青石缝隙上,不仅需要超凡绝伦的箭法,还需要强大的臂力,李豫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足足等了五年,直至郭宋到来。

    光这两箭,整个长安恐怕除了郭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办得到。

    郭宋戴上鹿皮手套,轻轻一纵身攀上细绳,细绳向下一沉,距离地面约有一尺,他攀着细绳缓缓向前,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发鬓旁滚落,这同样是一种巨大的考验,公孙大娘曾经考校过手下,无一人能办到,就连在绳索上睡了十几年的杨雨也办不到,他只攀绳走了十步,是藏剑阁的最好成绩。

    如果郭宋不是苦练跳崖十年,他也办不到,这短短十丈长的距离,郭宋足足爬了半个时辰,门从里面反锁,被他一脚踹开,下面便是黑漆漆的台阶。

    郭宋一纵身跳到台阶上,点燃一支火折子,找到了关闭机关的把柄,用力向下一拉,只听见一阵机关声响起,很快又安静下来。

    郭宋随即取出第三支铁剑回身向走道扔去,铁箭铛啷啷作响,地板也没有翻,他又将三十斤的铁弓扔上去,地板还是没有翻,他松了口气,等会儿可以从这里直接回去了。

    郭宋关上门,点燃了一根蜡烛,手执蜡烛顺着螺旋状的石梯慢慢向下走去。

    走出石梯,一间密室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命换爵

    密室不大,大约十几个平方,虽然是没有窗户的密室,但通风还不错,设计有秘密通风口,没有闻到腐湿的气息。

    密室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子,还有一张唐朝比较少见的宽背高足椅,实际上这种椅子在中晚唐已经出现了,在《韩熙载夜宴图》就能看到。

    桌子旁边靠墙处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名贵的玉器、珊瑚以及瓷器,另一侧靠墙放着十口铁皮大箱子,上面还有锁,郭宋稍微搬动一下,都是沉甸甸的,足有数百斤,里面应该是黄金或者珠宝之类。

    铁皮大箱子里放圣旨的可能性不大,书架上也没有卷轴之类的物品,倒是有几个小盒子,但要比圣旨卷轴的尺寸短,也可以排除。

    桌上平整的放着一件龙袍和一顶冲天冠,没有其他物品,但下面有一个抽屉,郭宋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只见抽屉里是一只扁长的白玉盒,郭宋将蜡烛叼在口中,慢慢打开了玉盒,他的心顿时怦怦直跳,里面正是两支发黄的卷轴,和李豫给他赝品圣旨一模一样。

    他刚从背囊中取出两支赝品圣旨,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鱼朝恩的声音,“把周围看好,不准任何靠近!”

    紧接着传来‘咔嚓!’的开门声,郭宋大吃一惊,一把将两只圣旨卷轴塞进怀中,把赝品塞回玉盒,呼地一口吹灭了蜡烛,他动作快如风,却又一点不慌乱,在黑暗中凭着手感将玉盒盖上,又将抽屉轻轻推上,一个翻滚就到了石梯口。

    这时,有人已经进来,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密室,郭宋贴着墙跟着灯光的逼近缓缓后退。

    进来之人正是鱼朝恩,他已经到城门口了,才想起关键的东西没有拿,又调头回府,今天郭宋的运气非常好,鱼朝恩这两天有点感冒,鼻子不通,他便没有闻到房间里的蜡烛气息,而且这间密室他从不准任何人进来,就算贴身防卫的窦仙来,也只能站在铁门外。

    今天倒是杀鱼朝恩的良机,但郭宋知道,李豫不是没有机会杀鱼朝恩,而是杀了鱼朝恩后的局势难以收场,神策军和千牛卫都会出问题,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杀鱼朝恩。

    “他娘的,虎符忘记了,圣旨也忘记了。”

    鱼朝恩自言自语骂了一声,从书架上取下一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放进皮囊中。

    郭宋正缓步后退,他的肩膀忽然撞到身后一块板,板上一个黑漆漆的物品晃了两下,‘骨碌!’一声,翻滚着向地上坠落。

    郭宋惊得头皮都要炸开,在物品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郭宋一把抓住了它。

    原来是一盏油灯,灯油已经泼出大半,正顺着墙壁往下流,郭宋松了口气,轻轻将油灯放在木板上了。

    鱼朝恩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石梯,端起灯走了过去。

    郭宋一步步后退,慢慢捏紧了拳头,若真被发现,他只能将鱼朝恩打晕过去。

    鱼朝恩刚走到石梯口,铁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身向铁门处走去。

    “出了什么事?”鱼朝恩怒问道。

    “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鱼朝恩重重哼了一声,又回到石梯前,举灯向上看了看,石梯上什么都没有。

    这时,郭宋抓住瞬间的机会,转过了石梯,贴身站在石梯转弯处。

    鱼朝恩没有发现异常,又转身回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玉盒,打开看了看,又合上玉盒放入了皮囊,这几天他都会呆在神策军大营中,不回府了,所以虎符和圣旨这两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他得拿走。

    鱼朝恩拿了两样东西,忍不住轻轻抚摸一下桌上的龙袍,低低叹息一声,便快步离去了铁门轰然关上。

    这时,郭宋已经迅速返回书房,藏身在书房的房梁上,他来不及关闭暗门,更来不及解掉绳索,如果有人进书房来,他就完了,躲在房梁上至少能还突围逃走。

    庆幸的是,鱼朝恩只是急着回来拿东西,拿了东西他便匆匆离去了,没有时间进书房细看。

    等鱼朝恩走远,郭宋才长长松了口气,收起绳子,拔掉外墙上的铁箭,用一幅画盖住墙上的洞眼,又慢慢合上了书架门,至于通道内的铁箭,他就无法再取下来了。

    .........

    李豫负手在麒麟殿内书房中来回踱步,他昨晚一夜没有睡好,心中着实焦虑,也不知郭宋能不能成功,这是他所有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是最凶险的一环。

    他策划了五年,却迟迟不敢动手,实在是风险太大,一旦被鱼朝恩发现,鱼朝恩肯定要鱼死网破了,鱼朝恩只要正式颁布太上皇遗旨,宣布废除自己天子之位,不管是否成功,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动摇自己的正统帝位,都会给天下各地的居心叵测者找到造反的借口。

    郭宋心中着实有些怨恨皇祖父,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祸患,还让一个宦官掌握它,让自己处处被动。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公孙大娘道:“我有急事禀报圣上!”

    李豫连忙高声道:“不用禀报了,公孙总管快快进来!”

    公孙大娘快步走进书房,李豫急声问道:“怎么样?”

    公孙大娘展颜一笑,做出一个成功的手势。

    李豫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一颗心落地了,他坐在御榻上,苦笑道:“朕昨晚担心了一夜,这件事风险太大,就怕郭宋失手。”

    “风险确实很大,他刚拿到遗旨,鱼朝恩也进密室了,两人同处一室,鱼朝恩居然没有发现他。”

    “鱼朝恩可是去拿遗旨?”

    “正是!鱼朝恩把赝品遗旨和虎符拿走了,直接去了神策军大营,正如陛下的预料,他要在秋狩期间发动政变了。”

    说完,公孙大娘将两份太上皇的遗旨递给李豫,李豫展开遗旨,一份是天子失德、当废除帝位的遗旨,一份是立郑王李邈为东宫太子的遗旨。

    是太上皇亲笔所书,还盖有国玺宝印。

    李豫终于掩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睛都红了,这两份旨意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两把刀,折磨了他整整十年,现在终于落入自己手中,就算鱼朝恩此时率神策军造反,他也不怕了。

    “这是天意!”

    李豫心中憋屈已久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他迅速将两份圣旨收起,笑道:“朕要重赏郭宋,朕没有看错人,除了他,天下再没有人替朕拿回这两份遗旨。”

    这一次,公孙大娘不替郭宋谦虚,她深知这次郭宋盗取遗旨的凶险,只差一步就遭遇到鱼朝恩了。

    郭宋完全有理由得到重赏。

    “微臣就替郭宋感谢陛下了!”

    李豫点点头,“你告诉郭宋,朕正式封他为灵武县侯,朕既然答应过,就绝不反悔!”

    ........

    郭宋把弓箭还给了公孙大娘,铜弓铁箭对他不适用,倒是那根韧性十足的绳子他很喜欢,留给了自己。

    把圣旨交了差,郭宋赶到了校场,却见两支马球队正在校场上激战,一支是朔方军马球队,另一支却不知是哪里的队伍,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郭宋一眼看见了梁灵儿,站在球场边急得直跳脚,催马上去,翻身下马笑道:“灵儿,这是和谁比赛?”

    梁灵儿回头看见郭宋,眼睛都有点红了,“郭大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不到你,我们都输了五个球了。”

    “我有点事出去了,这只是练习比赛吧!”

    这时,负责球队负责外勤的联络的乔晋上前笑道:“郭公子来了,我们在和万骑营马球队比赛,上届第三名,我们虽然暂时落后,但打得还不错。”

    “需要我上场吗?”郭宋笑问道。

    “千万别!”

    乔晋连忙摆手,“李都尉再三叮嘱过的,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关键时刻才能拿出来,这种比赛决不能上场。”

    旁边梁灵眨眨眼,她才明白为什么郭宋今天没来,就只有自己干着急,别人根本就不提,原来郭大哥是秘密武器啊!

    想通这一点,她也不急了,甚至她还有点想让郭大哥回去,站在这里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球场上,两支队伍风驰电掣,小小的马球就像一个精灵,不断在各个方向出现,双方你争我夺,打得格外精彩,周围观众不断拍手叫好。

    看得出朔方军实力明显不如对方,基本上处于防御状态,主要是朔方军有短板,五个人只有李季和林泰比较厉害,另外三人相对就弱了。

    万骑营技高一筹,打得非常流畅,配合默契,而且有一种霸气,其实这种霸气就是一种强烈自信心,每个球都志在必得。

    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冠军相了。

    郭宋低声问乔晋道:“万骑营今天能夺冠吗?”

    “夺冠是不可能的,再厉害他们也只能第二名,第一名铁定是千牛卫马球队。”

    “千牛卫这么厉害?”

    乔晋摇摇头,“论球技,千牛卫马球队和我们也就在伯仲之间,但人家背后有人,千牛卫大将军鱼朝安会亲自下场比赛,谁敢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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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份问题

    郭宋摇摇头,“那就没意思了,最后靠权力夺第一,这种比赛还参加它做什么?”

    “所以大家都在争夺第二,我们心知肚明,第二就是第一,大家都会说,真不简单,某某队是上届魁首,从来没人提千牛卫,最后千牛卫自己也没面子,到处被人看不起。”

    郭宋哈哈一笑,“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是他们活该,另外我想问一下,朔方军去年是第几名?”

    乔晋脸一红,很不好意思道:“不瞒你说,朔方军从来没有拿过名次,我们都是第一轮被淘汰,如果一定要排名次,去年有好事者排了一个名次,我们朔方排名第二十一。”

    “那一共多少队伍参加比赛?”郭宋追问道。

    “一共二十四支队伍。”

    郭宋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倒数第四啊!简直太丢脸了。

    乔晋呐呐道:“这不就是我们朔方军军队太少吗?一共才七千人,骑兵不过三千人,万骑营的骑兵就有八万了,没法比啊!”

    郭宋想起天子给自己说过的,解散神策军后,会将神策军的军费和精锐兵员转到朔方、河西以及陇右三支军上,其中朔方军要恢复到安史之乱前的水平。

    郭宋在胡思乱想,乔晋又给他介绍道:“公认实力最强的八支球队,左右卫、左右骁卫、万骑营队、左金吾卫队、陇右军队以及卢龙军队,郭公子,你在听吗?”

    “我....我在听,比赛是后天开始吧!”

    “哪能呢?明天就开始了,明天开始分组、抽签,二十四支球队分四组,每组淘汰两名,十六支队伍杀进第二轮........”

    郭宋听得稀罕,这不就和后世的足赛一样吗?

    这时,比赛结束了,万骑营队以九比三大胜朔方军队,周围有数千观众,但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有不少各队的探子,所以无论万骑营队还是朔方军队,都有所保留,并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李季擦着汗走下来道:“万骑营今年妖孽啊!比去年厉害多了,显然是奔着魁首去了。”

    林泰也道:“听说他们也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新人,叫做王凡,今天也没有上场。”

    林泰又对郭宋笑道:“这次郭宋可是遇到对手了?”

    郭宋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说得好像我真要替你们朔方队上场一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急眼了,李季眼睛都快红了,瞪着郭宋道:“开玩笑可以,你可别来真的!”

    梁灵儿也拉住郭宋的胳膊哀求道:“郭大哥,关键时候,你可别抛弃我们啊!”

    郭宋叹口气道:“不是我想抛弃你们,你们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人家不查还好,假如成绩不错,杀进了前八,有心人就开始找茬了,哟!这个郭宋不是朔方军的人啊!他怎么能代表朔方军比赛,资格有问题,名次取消,你们说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众人都沉默了,郭宋还真没说错,之前他们没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们只是想参加比赛,反正都是第一轮被淘汰,也没人会计较郭宋的资格问题。

    可如果杀进了前十六名甚至前八名,怎么可能没有人盯他们?现在凭郭宋的五十步球,他们杀进前十六完全没有问题了。

    李季这个时候才想起郭宋的资格问题,他一时有点抓瞎了。

    梁灵儿冰雪聪明,立刻对李季道:“李大哥,这件事应该和我爹爹商量。”

    李季顿时醒悟,怎么把领队忘记了?

    但在和领队商量之前,得和郭宋讲好,免得最后他不肯答应。

    “郭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的资格问题,但你一定要答应帮助我们。”

    郭宋笑着点了点头,就冲着他和李季、梁武们一起并肩作战的交情,他也会全力相助。

    .........

    梁蕴道听完李季的建议,负手沉思不语,郭宋的参赛资格问题是有点麻烦,这种马球赛不像灵州武会,每个家族还允许一名外援参赛,马球大赛的章程中写得很清楚,参赛者必须来自各军。

    “参军,真没有办法了吗?”李季焦急地问道。

    “办法是有,但可能要委屈郭宋。”

    梁蕴道缓缓道:“我现在可以发鸽信给段使君,请他在军册中补上郭宋的名字,但问题是旅帅以上任命,必须由兵部批准后方能生效,也就是说,要想让郭宋成为朔方军一员,但兵部又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办法,任命他为旅帅以下,队正、火长或者士卒。”

    李季沉吟片刻道:“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并不是实质上的从军,我再和他谈一谈。”

    “但你要考虑好,他之前可从未打过马球。”梁蕴道对李季如此看重郭宋着实有点不解。

    李季摇了摇头道:“所有人都在恳请郭宋帮助朔方队,使君之是不了解情况。”

    梁蕴道歉然道:“是我不对,我从未看他打过球,有点想当然了。”

    “不能怪使君,大家之前都觉得不可能,连我也曾是这样认为,郭宋的作用只是顶替受伤的梁武当替补,可事实教训了我们,如果我们想杀进前十六名,甚至杀进前八名,我们只能靠他。”

    梁蕴道点点头,“好吧!只要他能接受,我立刻发鸽信给节度使。”

    郭宋此时就在进奏院内,他坐在梁武的床榻上前笑着安慰他道:“又不是说今年比完,明年就不比了,你今年参加不了,明年参加也一样嘛!”

    梁武伤口渐渐愈合,但至少还要卧床十天,更不用说剧烈的马球运动,这次比赛,他注定赶不上了。

    梁武苦笑一声道:“之前是我的功利心太重,现在我也想开了,今年不行就明年吧!”

    “打马球还能有功利?”郭宋有点好奇地问道。

    梁武笑了起来,“看来我得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免得你占了便宜还不领情!”

    郭宋顿时跳了起来,“谁稀罕占你们便宜,要不是看在你替我挨一刀的份上,我会答应你?”

    “坐下!坐下!”

    梁武一把拉住郭宋道:“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别那么激动!”

    郭宋忿忿坐下,“你说吧!”

    梁武想了想道:“就拿我们袭击薛延陀的后勤大营来说,一共三十人参加,除了你和郭重庆之外还有二十八人,但最后被朝廷承认,转正并升官却只有六人,其他人只是一些赏赐而已,战争就是这样,李季参加对抗薛延陀的战争十几年,被公认为最优秀的斥候,但也只升职到校尉,最后一战才升为果毅都尉,这还是参加了无数场战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缘故。

    可如果在非战争时期,那就完全要靠拼自身的后台,小后台还不行,必须朝中有人,但这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还得靠熬资历,可就算资格够了也不行,比如按照规定,四年可升一级,但资格足够的人一大堆,朝廷却只给两三个名额,那怎么办?这就要看各自在军中的声望,参加全军的马球比赛便可获得最高的声望。”

    听了半天,郭宋却对最后一句话感兴趣,“你是说,马球手在军中威望极高?”

    梁武点点头,“前提是你能参加长安的全军大赛,全军上下就没有人不知道你了,郭宋,你在灵州已颇有名气,但还不够,如果你能帮助朔方马球队杀进前八名,那你就是朔方军的英雄,你在朔方军中说一句话,大家都会侧耳倾听,你若反对一件事,就算节度使也要考虑你的意见。”

    郭宋笑了笑道:“我又不去朔方节度府发展,要这些名望做什么,你给我说没用!”

    “知道了,你淡泊名利,参加比赛只是因为我替你挨了一刀!”梁武恨恨道。

    “你明白就好,好好休息吧!”

    郭宋拍拍他胳膊,起身出去了,刚走到院子,迎面遇到了李季。

    “郭宋,我正要找你呢!”

    李季有点心事重重,他把郭宋拉到一边,半晌道:“旅帅以上军职必须朝廷兵部批准,现在申请至少要半年才能批下来,时间上来不及了。”

    郭宋笑道:“只是挂个名而已,难道我真的会去朔方军营生活?我可受不那种约束。”

    “既然你不在意,那任命你为队正,委屈你了。”

    郭宋摇摇头,“队正都没有必要,士卒就够了,这样大家都轻松。”

    “士卒太低了,不行!绝对不行!”李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声。

    郭宋哈哈大笑,“挂个名而已,难道你还真想对我发号施令?”

    李季想了想也对,人家只是挂个名而已,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郭宋肯答应,那也算解决了大问题。

    “那你需不需要军牌?”李季又问道。

    “我无所谓,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别叫我去军营点卯训练就行了。”

    如果需要军牌,就要造册编号,得发鸽信告诉节度使,如果不需要军牌,那连节度使就不用通知了,反正谁也不会去查一个士兵的真假。

    但李季却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他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他还指望郭宋明年也能参赛呢!

    李季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由我来替你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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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半日浮闲

    从进奏院出来,郭宋转脚去了西市,他已经四五天没有酒铺的消息,心中多少有点担心,窦家虽然没有再打酒铺的主意,但别的豪门呢?

    郭宋刚到西市大门,便远远看见张雷从西市里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人,两人正在热烈的谈论着什么?

    “师兄!”

    郭宋喊了一声,张雷一转头,看见了郭宋,顿时高兴得向他挥挥手。

    见师兄笑容灿烂,郭宋放心了,酒铺应该没有什么事。

    “师弟,你去酒铺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去看看你们。”

    “既然没事就跟我走,帮我去看看房。”

    “师兄要买房?”

    郭宋一直在劝师兄两口子尽快买房,但李温玉总想把酒铺做大做强,坚决不肯乱花钱,现在看样子利润不错,师姐也改变主意了。

    郭宋顿时有了兴趣,连忙翻身下马,“师兄要买的房宅在哪里?”

    “就在怀远坊,你嫂子昨天已经去看过了,今天让我也去看一看。”

    怀远坊位于西市的正南,也紧靠西市,这座坊是长安著名的商人聚居区,宅子都不是很大,主要以三到五亩居多,坊内还有一座兴国寺,香火很旺。

    郭宋和张雷进了怀远坊,和他们一起的男子是一名房宅掮客,完成这座房宅交易,他至少三十贯的提成,所以他格外热心。

    进了怀远坊,郭宋便感觉到这座房宅的商业气息很重,整个坊内看不见一辆马车,商人刚刚允许骑马,但还不允许使用马车,只能用驴车和牛车,房宅色彩也大多以黑色和灰色为主,这也因为商人不允许使用明快鲜艳的颜色,当然,女人的衣服色彩不限制,主要是针对男子和住宅。

    不过今年也允许商人使用白色了,可以看见很多人家的院墙都由深灰色刷成了白色。

    “师兄,你的户籍是商户吗?”郭宋低声问道。

    “不是商籍,我和你嫂子的户籍都挂在丰县她表舅家里,属于非编户,买了宅子以后,把户籍迁过来,我们就能独立成编户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买怀远坊的宅子?”

    郭宋趁掮客去开门的机会,低声道:“怀远坊是商人聚居地,别人听说你家在怀远坊,都会小看你三分。”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过,我们平时打交道的基本上都是商人,我们也不攀比,无所谓什么名声,关键是这座宅子地段不错,距离西市方便,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地窖,你嫂子看了好多宅子,最终就是对这个地窖很满意,很适合储藏酒,而且价格也不贵。”

    “要多少钱?”

    “两千贯一亩地,一共一万一千贯左右,隔壁延康坊还不靠西市,就要三千贯一亩。”

    郭宋笑着摇摇头,“若只是为了便宜这区区五千贯钱,我劝你别买这里。”

    “看看再说!”

    两人跟随掮客走进了宅子,宅子很普通,典型的三进结构,前院、中亭和后宅,感觉和郭宋的三亩宅差不了多少,但这是五亩半宅,还有两亩半地跑哪里去了?

    掮客指着后宅旁边的一块土地道:“这块土地大概有两亩,现在空着,什么都没有建,你们想要的大地窖就在这块地下面。”

    “去看看!”张雷兴奋道。

    掮客带着两人走进一间屋子,用力推开一块大石板,下面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下面是一条长长的石阶。

    掮客带着他们向下走去,地下很深,都是大青石砌成,大大出乎郭宋的意料,走到下面,郭宋被震撼住了,这里应该叫地库,占地约两亩,被三堵石墙隔成了四个库房,每一个库房外形都很狭长,关键三堵墙都是用一两吨的巨石堆砌,支撑着整个屋顶青石的重量,而且通风效果很好,他们在下面居然没有感到气闷。

    难怪师姐一眼看中了这家宅子,这座地库让郭宋也很喜欢,看得出修建它耗费不菲。

    掮客见两人都喜欢这个地库,便笑道:“前主人特地请人给这座地库估价,修建这座地库至少要耗费八千贯到一万贯钱。”

    “这地库是谁修建的?”

    掮客笑道:“推断是隋朝时修建的,这里原来属于一座王府,后来王府毁于战乱,但地库却保留下来了,前主人是做布匹生意的,这里面堆满了布匹。”

    张雷挠挠头问道:“那为什么要卖宅子?”

    “前主人姓蒋,张东主听说过吧!”

    “莫非是蒋四郎?”张雷脱口道。

    “就是此人,在西市都出名了。”

    郭宋问道:“师兄,这人是怎么回事?”

    张雷摇摇头道:“听说此人运了价值十几万贯的布匹去卢龙节度府,结果田承嗣不仅连一文钱都没给他,还把他扣押在卢龙,问他家人要十万贯钱的赎金。”

    掮客笑道:“张东主说得一点没错,蒋四郎的儿子到处筹钱,这座宅子就是他在卖,他们家很着急,如果能在明天中午前付白银给他,他就再让一千贯钱,一万贯钱成交这座宅子。”

    “你觉得如何?”张雷问郭宋道。

    郭宋淡淡笑道:“就凭这座地库,我觉得现在就可以成交。”

    张雷立刻道:“可以成交!”

    掮客大喜,“那我们立刻去蒋氏布匹店,现在就可以签房契过户。”

    ........

    买宅子之事张雷丢给了妻子李温玉,这种事情他向来不管。

    张雷和郭宋来到了西市对面的云庭酒楼,两人在二楼靠窗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张雷是这里的常客,掌柜和酒保都认识他,不用吩咐,他们立刻将酒菜送了上来。

    “师弟,这些都是我平时喜欢的酒菜,你喜欢什么,自己点!”

    郭宋摇摇头道:“无所谓,只要不是蕨粉菜团子,我都喜欢。”

    两人顿时想起了崆峒山的岁月,都忍不住一起大笑,张雷叹息一声道:“还是很怀念过去,但怀念归怀念,让我再回去生活,我可不干了。”

    张雷又将半块玉佩和一份柜坊的凭单一起递给郭宋,“分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净利,这是你的十四万两银子,存放在宝丰柜坊,凭单子和玉佩去取银子。”

    亲兄弟,明算帐,要想长久合作,就不能虚伪矫情,是自己的钱该拿就拿,郭宋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客气地接过单子笑道:“你们手上还有五万两银子,我建议你们再买一座好宅子,趁现在房宅价格还没有完全恢复,赶紧下手,将来不要了,还可以卖掉赚一笔。”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但好宅子几乎都是官宅,可遇而不可求,只能慢慢看,看中了就果断下手,然后我们还想去成都买座小宅,万一长安发生战乱了,我们一家老小还有个退处。”

    “这个可以有,考虑得很周全。”

    郭宋收好玉佩和柜坊票,又给张雷斟满一杯酒问道:“这些天还有人打酒铺的主意吗?”

    张雷摇摇头,“谈转让入伙的人基本上没有了,就是前天下午有几个小痞子想来偷酒,被请的护卫打得不轻,后来再没有人敢来了,现在我们也发现有的钱该花,请了护卫、掌柜和账房,你嫂子轻松多了,要不她哪有时间去看房子。”

    郭宋也呵呵一笑,“有时间你们也该生个儿子了。”

    “我也想啊!你看我在外面从不找女人,就是为了节省下来生儿子,争取明年抱儿子。”

    说到生儿子,张雷倒想起一事,对郭宋道:“你知道荥阳郑家吗?”

    “听说过,好像是名门世家吧,怎么了?”

    ”有个消息,叠翠轩的东主准备给小女儿比武招婿,长得十分美貌,我听说叠翠轩的东主就是荥阳郑家,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师兄,你觉得我会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吗?而且名门世家都很爱惜名声,这家人公开比武招亲,还不知道是不是荥阳郑家,说不定就是一个郑的老鳖,冒充荥阳郑家呢!”

    “这倒也是,不过叠翠轩生意做得很大,要是我年轻十岁,管他娘的是不是世家,把钱捞到手再说。”

    “师兄,除了挣钱之外,你就没想过做点别的什么?比如参加武举。”

    张雷不屑地哼了一声,“参加武举要考骑射,我连射箭都没练过,还骑射呢?当初师父就说我胸无大志,不是做大事的人,还真说对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多挣钱,多生几个儿子,没事喝喝茶,去找别的掌柜吹吹牛,安安心心做个平头小百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一点都不想改变。”

    郭宋端起酒杯笑道:“那就祝师兄的早日生下儿子,干了此杯!”

第一百六十章 可汗进京

    次日一早,长安城外便不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城池的旗帜也分别插上了黄色和白色大旗,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思结部可汗萨勒将正式入京觐见大唐天子。

    如果说回纥可汗进京是一种俯视唐朝的姿态进京,是用协助大唐平定安史之乱的恩主身份进京,将大唐天可汗的尊严撕得粉碎。

    那么思结可汗来长安朝拜就是以一种臣子觐见的身份入京,多多少少挽回了大唐的一点点尊严。

    思结部并吞了阿布思部,疆域数千里,在草原上也是仅次于回纥的存在。

    事实上,思结部和回纥部关系极好,思结部并吞阿布思部也得到了草原霸主回纥部的默许。

    根本原因是葛逻禄人不断东扩,支持薛延陀部吞并阿布思部,一旦薛延陀吞并了阿布思,葛逻禄人的势力就会进入漠北的核心地带,整个漠北草原都会受到威胁,思结部就利用了回纥部急于挡住葛逻禄人东扩的心理,逐渐坐大了。

    在鼓声和号角声中,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渐渐靠近长安,队伍大旗招展,浩浩荡荡,长安城外已经准备好了军营,思结骑兵进入军营休息,只有三百亲兵和一千唐军护卫着萨勒可汗前往长安城。

    此时,以右相元载为首的百官已在春明门城外等候着,随着号角色响起,思结可汗的队伍终于到来,为首正是萨勒可汗,他头戴脱浑帽,身穿褐色的细绸长袍,身材魁梧,气势威猛。

    陪同他的是大唐鸿胪寺卿赵公权,他从延安府去迎接思结可汗一行,一路陪同他南下。

    在萨勒身后还有他的妻子、儿子以及思结部的重要官员。

    赵公权看见了大唐官员迎上来,连忙道:“可汗,这些都是三品以上高官,为首官员是我们的中书令元相国。”

    萨勒年轻时也在长安呆过很多年,明白唐朝的很多规矩,他连忙下马,笑呵呵上前抱拳道:“思结萨勒参见元相国!”

    元载连忙回礼,“我受天子委托,热烈欢迎可汗访问大唐,希望大唐和思结部肝胆相照,永结兄弟之帮。”

    “感谢大唐天子的恩宠,现在可去觐见天子?”

    元载微微一笑,“可汗远来辛苦,先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们再举行仪式,正式欢迎可汗和可墩的到来。”

    元载随即请萨勒上车,他亲自陪同,十几辆马车载着思结贵客一行,向鸿胪寺贵宾馆驶去。

    一路上张灯结彩,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两边站满了欢迎远道贵客的百姓,唐朝精心准备,给足了思结可汗的面子。

    ........

    今天鱼朝恩却不在欢迎思结可汗的序列中,鱼朝恩已经嗅到了李豫要对他动手的气息,京城不再安全,他躲到了神策军军营,只有这里才让他有安全感。

    当然,鱼朝恩在朝廷经营多年,党羽布满了朝野,在御林军中也布局不少,其中最重要就是他的兄长鱼朝安,坐镇千牛卫已有五年,对千牛卫掌控得很严,也正因为兄长掌握着千牛卫,鱼朝恩才敢自由出入禁宫。

    这次鱼朝恩来神策军另一个重要目的,或者说他真正的目的,准备发动政变,推翻李豫了。

    秋狩是最好的机会,远离长安,基本上都是由千牛卫负责安全,千牛卫在内,他的神策军在外,那就是瓮中捉鳖,废了李豫,再立李邈上位,至少二十年内,鱼家将尽享荣华富贵。

    想到这,鱼朝恩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操练场上,上万士兵正在热火朝天训练,鱼朝恩身后站着四名将军,他们是真正掌握十万神策军的将军,都是鱼朝恩的心腹。

    第一个心腹自然是他的侄子鱼令武,鱼朝安的长子,掌管最精锐的第一军;第二个心腹鱼令青,鱼朝恩的第七子,原本姓贾,被鱼朝恩收为义子;第三个心腹窦飞云,窦仙来的兄弟,他出任神策军将军是鱼朝恩对窦家支持他的回报;第四个心腹皇甫骏,皇甫温的侄子。

    鱼令武和鱼令青完全就是矮子里面拔高子,除了忠诚之外一无是处,要武艺没有武艺,要统帅力没有统帅力,这也是鱼朝恩最头疼的地方,鱼家人才凋零,他大哥就不用说了,一个杀猪的屠户,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却特喜欢显摆他自己,过继给自己的鱼令徽稍好一点,读了几天书,但次子鱼令武完全就是个街头无赖。

    他的几个假子都令他失望,不堪大用,这个鱼令青倒是长得高大魁梧,可惜他连字都不认识,不过有几斤笨力气,却当上了将军。

    不过对鱼朝恩而言,忠诚度要比其他方面都重要,只有绝对忠诚于他,才能让他牢牢掌握住神策军。

    相反,窦飞云和皇甫骏都是名门子弟,武艺高强,统军经验丰富,都是从低级军官一步步升为将军,他们本人对鱼朝恩的忠诚度无法推测,但他们的家族却和鱼朝恩结为同盟,以家族的信誉为两人做担保,鱼朝恩对他们二人还算基本信任。

    这时,鱼令武低声问道:“二叔,我们何时出发?”

    “不急,秋狩后天才开始,我后天会去参加秋狩,然后你们做好出发准备,我会把详细计划给你们,出发之时我会用虎符来调兵,见到我的虎符,你们就可以出发了,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四人一起躬身行礼。

    ........

    尽管朝廷对思结可汗觐见格外关注,但普通百姓却对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格外痴迷,在分组结束后,马球大赛便在长安城的各个球场内拉开了序幕。

    马球比赛规则和今天的足球比赛很相似,二十四支队伍分成四组,每组六支队伍进行循环赛,循坏赛中,每支队伍都要比赛三场,每组淘汰两支队伍,三战皆负者率先淘汰出局,然后是两负一胜,如果都是两负一胜,那就看净胜球,净胜球少者被淘汰。

    朔方军马球队分在第三组,同组有右卫马球队,河西军马球队、左骁卫马球队,左监门卫马球队,淄青军马球队,最后加上朔方军马球队。

    其中右卫马球队去去年第四,左骁卫马球队是去年第六,而河西军马球队以及左监门卫马球队去年杀进了前十六,朔方军马球队和淄青马球队是难兄难弟,排名都在二十名以后。

    朔方军马球队的第一场比赛是在安仁坊的马球场内,对手是左监门卫马球队。

    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很多人都羡慕左监门卫马球队抽了支好签,居然抽到了弱旅朔方军队。

    连看比赛的观众也没有多少,稀稀疏疏地站在场边,完全没有强队比赛那种人山人海的情形。

    “当!”钟声响起,第一局比赛结束,左监门卫马球队以二比零领先,这个结果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这时,李季奔过来对郭宋道:“第二局你上,替下王谦打前军。”

    郭宋轻轻活动活动手臂,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下一城

    “第二局开始!”随着裁判一声高喊,双方球员纷纷上场。

    朔方军的阵型是二一二,郭宋和林泰打前军,李季坐镇中军,他射球入洞的精准度虽然不如郭宋和林泰,但他传球流畅,判断力极强,是个极为合格的中军队长。

    郭宋上场后,他的位置稍微拖后一点,相当于前卫的位置,这有利于他远射,他也能及时回援中场。

    另外两名队员胡亮和张三芝打后军,两人在一起打球多年,配合很默契,朔方马球队虽是弱旅,但也从未大比分输过,他们的最大的短板就是射门不力。

    朔方军也有不少支持者,几乎都是生活在京城的灵州籍百姓,数百人集中站在东南角,朔方军的后勤也在这里,施小胖和梁灵儿各举着一杆朔方军的赤底黑狻猊军旗挥舞。

    “郭大哥加油!”两人扯开嗓子大喊。

    随着一声锣响,左监门卫马球队率先发球,一记重击,马球长传到朔方军后场,胡亮纵马疾奔追球,对方马球手先一步赶到,一杆打到中间,张三芝拦截及时,他高举球杆截住了马球,不等马球落地,顺势一杆将球打到中场。

    这两个动作打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引起周围一片叫好声。

    马球落在李季身边,李季一个轻传,给了二十步外的郭宋,对方两名后防马球手对距离球洞只有二十步的林泰严防死守,而郭宋距离球洞尚在五十步开外,几乎无人对他进行防御。

    郭宋纵马疾奔,不等马球落地,抽杆一记远射,马球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咚!’一声轻响,这一球竟然在五十步外精准射进了球洞中。

    所有观众先是呆了片刻,随即一片欢呼,谁都没有想到,居然能在今天的比赛中看到精彩绝伦的一记五十步球。

    五十步外进球是两分,二比二平了,李季和林泰激动得催马上前,捶打郭宋肩膀,梁灵儿和施小胖更是欢呼雀跃,拼命挥舞大旗,周围的灵州籍百姓也是一片欢腾。

    左监门卫马球队却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弱旅朔方马球队居然打出了五十步进球,这难道是碰巧吗?

    但不管是不是碰巧,他们都不敢小瞧对方了,一名球队专门负责防御郭宋。

    对方开球,不到两分钟,郭宋便打出一个漂亮的斜传球,被林泰抓住机会,一球入洞,三比二,紧接着郭宋和林泰又各入一球,第二局比赛结束时,朔方军马球队以五比二反超对方。

    球场外的观众越来越多,不少人是从隔壁坊的球场跑来,消息传得很快,球场两边便站满了观战的人群。

    这时,第三局开始,这也是最后一局,双方只有一炷香时间,落后了三分的左监门卫明显急躁起来,他们将阵型改成了二二一,加强中场,中场两人一个向前,一个拖后,这种打法被称为顾头又顾腚,实力强大者能发挥出优势,但实力一般者很可能会两头都顾不上。

    第二局一开始,胡亮打出一个长传球,球速极为快,直送给郭宋,对方两名球员大惊,一起扑上来,郭宋在奔跑中却轻轻一敲,将球传给了中场李季,不等球落地,李季一杆子又传给了前场林泰。

    林泰距离球洞只有十余步,三名对方队员一起扑向林泰,林泰看似射门,却打出一个低平球,球从三名防守队员中间穿过,郭宋催马赶上,正面一记强击,马球射出一根直线,射入了二十步外的球洞,六比二。

    第三局比赛同样只有五分钟,除了对方抓住朔方军马球队的失误打进一球外,便再没有建树,而朔方军马球队却越战越勇,一口气连灌三球,以九比三的大比分夺得首战胜利。

    朔方军马球队战胜左监门马球队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毕竟左监门马球队并不是前八名强队,只是进入了前十六名而已。

    但对于朔方军马球队却是罕见的一场胜利,上一次胜利还在五年前了。

    连梁蕴道也十分兴奋,当即决定在平康坊的孙氏酒楼给众人摆酒庆贺。

    酒桌上热闹异常,众人纷纷向郭宋敬酒,今天打进了八个球中,郭宋独进五球,为朔方军马球队获胜立下首功。

    梁蕴道端起酒杯对众人笑道:“给大家说件有趣的事情,比赛结束没多久,裁判便跑来找我,问郭宋的资格是否符合规定,应该是左监门卫马球队的领队跑去投诉了。”

    “结果呢?”郭宋笑问道。

    “我当然告诉他,你是朔方军士卒,在朔方军有在册编号,他不信可以去灵州查询。”

    郭宋沉吟一下道:“可我听说在册士兵在兵部也有备案。”

    梁蕴道呵呵一笑,“那是以前实行府兵制的时候,每个军府都要将士兵编制造册送到兵部,但兵制早就被破坏了,现在哪支军队没有自募兵,尤其是边军,至少有三成的士兵都没有在兵部备案,这是朝廷允许的,自募军不能超过总人数的三成。”

    “那朝廷会负担这部分士兵的军俸吗?”

    “如果军中有监军,一般朝廷都会负担,如果不肯接受监军,就像各地藩镇那样,朝廷当然就不会负担军俸了,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

    众人都点点头,胡亮又问道:“梁使君,我们下一个对手是谁?”

    “下一个对手比较强劲,左骁卫马球队,去年第六名,输了也没有关系,我们最后一个对手是淄青马球队,他们刚才便是以一比十二惨败给左骁卫马球队,另外一场右卫马球队战胜了河西军马球队,七比一,听说几乎是一边倒,右卫马球队是上届第四,太强大了。”

    李季笑道:“没关系,我们明天尽力发挥就是了,关键是后天,只要拼掉淄青马球队,我们就能晋升十六强了。”

    众人十分兴奋,纷纷劝酒,梁蕴道也并不阻止,他心里有数,明天下午才比赛,只要不喝得酩酊大醉,问题不大。

    这时,郭宋忽然看见了李安,正站在楼梯口向自己招手,他起身笑道:“看见一个朋友,我过去一下就来。”

    郭宋快步走了过去,抱拳笑道:“安叔,巧啊!”

    李安笑道:“我早就看见你了,只是见你很高兴,不忍打扰,我一个朋友想见见你,有空吗?”

    郭宋顿时警惕道:“不会是某位亲王殿下吧!”

    “不是!是位外戚,你不方便就算了。”

    郭兄想了想笑道:“既然安叔相邀,我怎能不给面子。”

    “太好了,郭公子请随我来。”

    郭宋跟随李安上到三楼,推门进了一间雅室,房间里只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一张方脸,皮肤稍黑,一双眼睛炯炯有胜。

    见郭宋进来,他抱拳笑道:“久闻郭公子大名了!”

    “这位是......”郭宋从未见过他,有些迟疑。

    李安连忙介绍道:“这位是荆国公、右卫大将军独孤立秋,独孤氏家主,也是当今国丈。”

    “原来是孤独大将军!”

    郭宋连忙回礼,“晚辈失礼了。”

    “哪里!是我唐突了,郭公子能否稍坐片刻,喝一杯水酒再走?”

    “那就叼扰了。”

    郭宋笑着坐下,李安给他拿了酒杯筷子,给他斟满一杯酒。

    独孤立秋笑眯眯道:“今天郭公子的马球打得好啊!五十外击球只打了一次,明显是有所保留,幸亏明天不是我们两队遭遇。”

    郭宋汗颜,“明天没有遇到右卫马球队,是我们的运气!”

    “公子太谦虚了,朔方马球队以前或许是弱旅,但今年未必了,来!祝明天公子再创佳绩,我们干一杯!”

    “多谢大将军,晚辈先干为敬!”

    郭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举空杯给独孤立秋看了看。

    独孤立秋呵呵一笑,也喝了杯中酒,李安手快,又给两人满上酒。

    独孤立秋沉吟一下又道:“郭公子和元相国结过什么梁子吗?”

    郭宋知道独孤家族和元氏家族不和,独孤立秋提到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郭宋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介小民,和宰相会有什么瓜葛?”

    “堂堂的灵武县侯,不算是一介小民吧!”

    郭宋暗吃一惊,看来自己的身份已经扩散了,连独孤立秋都知道,那鱼朝恩呢?不过这几天鱼朝恩不在京城,或许他已经顾不上自己。

    “独孤大将军是怎么知道的?”郭宋问道。

    “其实我前天就有所耳闻,元相国抱怨圣上滥授爵位,说一个无名小卒居然也能授侯爵,爵位变得就像勋官一样低廉,很多人都好奇,纷纷去吏部司封司打探,才知道封爵之人叫做郭宋,备注中只有一句话,封爵事迹不详。”

    “哪岂不是很多人都知道我了?”郭宋又道。

    独孤立秋微微一笑,“确实很多人都知道你,但郭宋是谁,大家都一头雾水,我是因为贵妃娘娘告诉我,天子目前最信任、最得力之人,就叫郭宋,郭公子,把鱼朝恩杀得鸡飞狗跳的人就是你吧!”

    郭宋淡淡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怎样,独孤大将军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独孤立秋沉吟一下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元载知道当年王忠嗣没有死,在崆峒山出家,只是他还没有把你和王忠嗣联系起来,他一旦知道你是王忠嗣的徒弟,恐怕他就会对你下手了,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

    “我知道!”郭宋起身抱拳道:“多谢独孤大将军招待,恕我不能久呆,以后我们再细聊吧!”

    郭宋又向李安行一礼,转身便匆匆走了。

    独孤立秋望着郭宋背影远去,笑了笑道:“老安,这个年轻人还真有点意思!”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危机到来

    就在同一时刻,远在灞上的鱼朝恩也接到了长安心腹宦官李恩平的紧急快信。

    李恩平确实比杨万花能干得多,他连续追查了十余天,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几个月天子连续提拔一个叫郭宋的年轻人,不到半年时间便从男爵一直升到侯爵,而且每次升爵时间都和一些大事相吻合。

    比如李辅国死后不久便后不久便升为子爵,田神玉死后不久便升为伯爵,至于为什么升为侯爵,则没有发现原因。

    鱼朝恩立刻意识到,这个叫做郭宋的年轻人恐怕就是一直令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个杀手。

    他继续看信,这个郭宋目前代表朔方军马球队参加马球大赛,和朔方军关系极好,另外,李恩平特别点出,他已经查到了这个郭宋的住处,而且这个郭宋的住处,竟然曾经是召王李的官宅。

    这便让鱼朝恩有点吃惊了,这个郭宋和李又是什么关系?

    鱼朝恩现在所思所虑,都是如何立李邈为太子,继而发动军事政变,推翻李豫,将李邈立为新帝。

    但这个郭宋却又和李有关联,是不是李豫准备立李为储?

    越想越有可能,之前李豫派李去草原和边疆巡访,这个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鱼朝恩下定了决心,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推翻李豫。

    但这个郭宋怎么办?

    鱼朝恩负手走了几步,现在正是自己的行动的关键时刻,倒不能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的追杀此人了,以免刺激到李豫。

    但如果不杀此人,鱼朝恩想到他犀利的箭法,也同样让他枕席难眠,他负手沉思良久,便提笔在信上写了一行字,‘秘密刺杀此人!’

    .........

    朔方军马球队的第二场比赛是在宣平坊马球场内举行,对手是左骁卫马球队,左骁卫马球队是去年第六名,实力强劲。

    有趣的是,郭重庆正好就是左骁卫马球队的主力首发阵容,他打后军的位置,去年被评为后军选手第二名。

    不过今天郭重庆没有上场,他和朔方军的交情深厚,特地请求回避,他坐在替补席上,神情悠闲地关注两军激战。

    马球场上,两支争夺得极为激烈,郭宋作为首发上场,千年弱旅朔方军队居然大比分战胜了左监门卫队,郭宋已经被很多人关注,无法再继续隐藏。

    郭宋和林泰依旧打前军,不过他今天骑的不是黑金刚,而是他的火龙王,火龙王体格强壮,四肢修长,爆发力极强,速度如风驰电掣。

    左骁卫不愧是强队,声先夺人,开场第一个回合射进一球,一比零领先,两边观众沸腾了,欢呼声直冲云霄,毕竟左骁卫属于京城驻军,而朔方军是边军,京城百姓多多少少都偏向于京城军队,不太看得起边军。

    但只是在片刻间,郭宋便回敬一球,双方一比一战平,欢呼声四起,但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少,欢呼声主要集中在东南角,东南角上一片大旗挥舞,轰隆隆鼓声大作。

    不光是灵州百姓,还有夏州、银州、盐州、丰州等等朔方军治下的各州在京百姓,足有数千人之多,昨天朔方军马球队首战获胜,激起了他们的热情,今天全部跑来给朔方军加油助威。

    这时,李季从中场传出一记漂亮的直线球,球速疾快,郭宋和另一名对方的后军球员一起疾奔追球,郭宋的火龙王速度明显要快得多,比对方快了一个半马身,率先追上了马球。

    郭宋球杆飞击而出,球打出一条直线,二十步精准入洞,朔方军马球队再开记录,二比一领先,东南角再次响起一片欢呼。

    郭重庆笑着摇摇头,侧身对左骁卫马球队领队和几名替补球员道:“你们无法想象吧!这个郭宋十天前才第一次摸马球杆。”

    众人都大吃一惊,余领队更是惊讶道:“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这样,他的骑射极为高明,武艺也高强,基本上就是一个马球天才,上手几天就超过了朔方队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难怪朔方队进步得这么快,原来他们中间出了一个马球天才。

    余领队迟疑一下问道:“那他是否符合资格?”

    郭重庆呵呵一笑,“领队不要钻这个空子,人家早就堵死了,不会给人抓把柄的,郭宋现在是朔方军自募军士卒,已经编造在册,可笑左监门卫队的领队还跑去抗议,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余领队沉吟不语,其实他也想投诉郭宋资历不符,不过想一想也是,成为一个士兵很容易,只要对方想得到,根本就不会让别人抓住把柄。

    这时,球场上忽然一片沸腾,球员们纷纷站起身,郭宋在五十步外再次射进了一球,使比分变成了四比一,就在这时,钟声敲响,第一局比赛结束了。

    余领队坐不住了,对郭重庆道:“第二局你上!

    众人纷纷下来休息,施童跑上前牵着战马,惊叹道:“郭大哥,你这匹马好雄壮,是从哪里搞来的?”

    郭宋微微笑道:“它叫火龙王,可是万一挑一的好马,给它饮水吧!”

    “这个名字起得好,火龙王,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施童连忙提来一桶水,给火龙王喂水。

    这时,李季把众人召集起来道:“第二局估计郭重庆要上了,他的后防很厉害,判断十分准确,我打算第二次变换阵型,我打前军,郭宋退回来打中军,这样有利于郭宋发挥五十步外射门的优势。”

    郭宋犹豫一下道:“我没打过中军,可能经验方面会不足。”

    李季笑了笑道:“我看你昨天传球也是很巧妙,这就足够了,加上你的马快,这就完全能弥补能经验不足的弱点,放开手,只要今天这一战我们赢了,进十六强就稳了。”

    众人连连点头,喝了水,又休息了片刻,这时,梁灵儿匆匆跑来,将一张纸条递给郭宋,“刚才有个叫做孙小榛的人给你的,他说是你师侄。”

    郭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立刻将纸条收了起来,笑道:“没什么,他让我比赛时当心点,别被人暗算了。”

    “你是当心点,有些人输不起的,听说每年都有人被暗算。”

    “想暗算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小妹,你往后去,要开局了。”

    两支球队进场,裁判大喊一声,“开始!”

    朔方队率先开球,郭宋作为中军,一杆将球打到自己后场,他随即向前疾奔,胡亮一个大力抽射,马球向郭宋疾追而去,不等对方中场堵围上前,郭宋从容不迫地在六十步外一记远射,马球划出一条长长弧线,精准入洞,两分到手。

    这是从未有过的战绩,开局还不到一个回合便打进一球,还是六十步外超远射。

    球场两边顿时沸腾了。

    ..........

    夜幕降临,白天的胜利热情已经散去,他们最后以八比二大胜左骁卫队,加上左监门卫队今天再次败给河西军马球队,左监门卫队两战皆败,淄青马球队同样也是两战皆败,朔方军马球队出线已成定局。

    朔方军马球队全体成员再次去酒楼庆贺,但郭宋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赶回宅中,明天对阵淄青马球队他也不上场了,危机悄然向他袭来。

    郭宋打开孙小榛给他的纸条看了看,上面只有一句话,‘鱼朝恩已知晓你的身份,当心!’是女人的笔迹,却明显不是公孙大娘所写,公孙大娘的笔迹要刚硬得多。

    郭宋站起身,将弓箭背在身后,腰佩黑剑,皮靴和腰间装上五把短飞刀,从房梁上取下九十斤重的方天画戟,他将桌上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大步来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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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夜偷袭

    夜渐渐深了,在郭宋的府宅外出现了数十条黑影,他们个个动作敏捷,行动果断,在郭宋府宅对面的一间屋子里,一名身材高胖的中年宦官正目光阴鸷注视着黑衣人的行动。

    中年宦官叫做李恩平,是鱼朝恩的四大心腹宦官之一,杨万花死在开封县灵山后,李恩平便接管了府卫总管之职,统领鱼朝恩府中的所有武士,他和杨万花的思路不同,他不看重数量而更注重质量,为此,他从虎贲武馆以及群英剑馆中挑选了数十名精英加入武堂,其余全部解散。

    目前鱼朝恩在长安的的武士机构只有武堂,它和猎鹿山庄合二为一,总部就设在猎鹿山庄,长安城内已经不安全了。

    至于天元楼的武士,都跟随鱼朝恩去了军营。

    今晚为了杀了郭宋,李恩平动用了四成武堂的精英武士,共三十七人,一定要在天亮前将郭宋的人头送给鱼朝恩。

    “确定他在府上吗?”李恩平冷冷问道。

    他身边的武堂首领周顺恭恭敬敬道:“回禀李公公,郭宋确实就在府中,一个时辰前,我们的人亲自看他着回来,他一直没有出去,而且我可以保证,府中就他一人。”

    “那他的马呢?”

    说话的是鱼令台,他原本是天元阁首领,接替鱼令玄,但他表现实在太糟糕,人品粗劣,又无见识,天元阁的精英武士根本就不买他的帐,他叫不动任何人,更关键是他安排失误,使天英阁的武士首领赵春在鱼朝恩门口被一箭射杀,丢尽了鱼朝恩的脸。

    鱼朝恩便不再让他管理天天元阁,而把他打发来给李恩平当助手。

    鱼令台是看了郭宋的画像后,才认出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在城外遇到的高个子,有一匹绝世宝马。

    周顺心中轻蔑,表面上依然很恭敬道:“回禀八太保,此人的马一般是寄养在旁边的骡马行中,我们刚才有人去查看,他的马不在骡马行,不知是在宅中,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别的事情我不管,反正杀了姓郭的,他的马必须归我!”

    连李恩平也反感起来,行动还没有开始,这个混球就惦记起对方的马了,这种人能做什么事?

    “老八,你不要急着想马的事情,还是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把对方干掉,给你父亲一个交代。”

    鱼令台哼了一声,“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李恩平不再理睬他,又对周顺道:“时间差不多了,让弟兄们开始行动,传令下去,斩掉此人首级者,赏银一万两!”

    “遵令!”

    周顺行一礼,快步离去了。

    鱼令台惦记着他的马,便道:“我也去看看。”

    他不管李恩平是否同意,直接跟着周顺走了。

    李恩平闷闷哼了一声,他不明白鱼朝恩怎么找了一群纨绔子弟当假子,要用人的时候,一个有担当的都没有。

    .........

    郭宋屋顶的正脊上有一座近三尺高的石兽,此时郭宋就靠坐在石兽后,眯着眼注视着远处的黑点,今晚月色不错,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原本是月下饮酒的好氛围,现在却变得杀机弥漫。

    大树上鹰巢内猛子不在,被郭宋赶去了曲江池,这些武士几乎都没有练过弓箭,不过他们用弩,几乎一半都武士都带着弩,杀伤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

    弩箭的杀伤力十分惊人,就算郭宋艺高人胆大,他也不敢大意,特地贴身穿了一件细甲护铠,戴上了一顶头盔。

    郭宋手执弓箭靠在石兽上,专注着四周的情形,两侧和后面都没有人进来,只有前面有人进来了,说明对方人手并不是很多,只有二三十人,在四周安排的伏击手后,能潜入府中的人就不多了。

    中庭墙头上终于出现第一个黑影,有人潜入了中庭,郭宋依然不动声色,现在出击还太早,有点打草惊蛇了。

    或许是因为中庭和外院都无人的缘故,武士潜入很迅速,片刻便进了后宅。

    郭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这时已有五人进入内宅,郭宋忽然从石兽身后闪出,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箭去飞疾,最前面一人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当场毙命,这一箭射穿了他的额头。

    “他在屋顶上了!”

    有人大喊一声,另外四人纷纷躲闪,但郭宋速度更快,这五人早被他锁定,他如连珠箭般一气射出四箭,四人悉数中箭倒在院子里,除一人被射穿脖子还未死透外,其他几人全部当场毙命。

    郭宋并没有停手,他目标转向了中庭内的武士,一箭射出,一名刚刚爬上围墙的黑影惨叫一声,从墙上摔下。

    中庭内的七八名武士都吓得不敢再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疾飞而至,‘当!’地一声,射中了郭宋身边的石兽。

    郭宋立刻发现了射弩之人,躲在一棵大树后,身体一半露出在外面,他衣服颜色和墙体颜色一样,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对方举弩刚要再射,郭宋张弓抢先一箭射出,树后武士惨叫着倒地,这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只瞬间便被郭宋射杀了七人。

    李恩平今晚对付郭宋有两套计划,现在实施的就是第一套方案,如果郭宋熟睡,那就直接潜入他房中杀之人,最多在院子里联手将他绞杀。

    但现在郭宋明显有准备,第一套方案就行不通了,李恩平立刻吩咐道:“去通知周顺,实施第二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叫做围猎独羊,反正在他们眼中,郭宋就是一支待宰的羊。

    它和第一套方案最大的不同点便是,武士是从四面八方潜入府中围攻目标。

    府宅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前面没有了动静,郭宋忽然向北面一箭射出,刚跳上墙的一个黑影惨叫着摔下墙去。

    在郭宋抽箭的同一时刻,又有两个黑影上了后墙,随即消失不见了。

    站在高处虽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但劣势也同样明显,作为目标太显眼,敌人会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尤其会被弩箭射击。

    郭宋立刻意识到对方已经改变了战术,但他并没有下屋顶,他不想失去自己居高临下的优势,那么最后的办法就是放低身段,他蹲在屋顶上,背靠着石兽,这样前院的人只能看到石兽,而后院因为太近,除非在墙上,否则根本看不到他。

    郭宋注视着四周高墙,当他看见墙上出现人影,便毫不犹豫一箭射出,又立刻蹲回来,这一招确实很厉害,不到一盏茶时间,又有五六人丧命于他箭下。

    这时,墙上没有人影出现了,所有的武士都进入了他的宅中。

    几架竹梯架上了屋檐,周顺对五名手执盾牌和长剑的武士道:“你们五人上去缠住他,不给他射箭的机会!”

    “遵令!”

    五名武士沿着三架竹梯向上攀去,他们举起盾牌,生怕一冒头就被一箭射穿额头,对方的箭法实在太吓人。

    五名武士慢慢爬上屋顶,站成一排举盾缓缓而行,就在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五名武士从屋顶上翻滚着摔下来,跟着是破碎的盾牌掉下来,虽然五名武士没有死,但都骨断筋折,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周顺愕然,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

    “他手上有大兵器!”

    一名武士痛苦地说出这句话,便晕厥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下该怎么办?众人一起向周顺望去。

    周顺着实有点为难,他们一共有三十七人,按理杀一个人足够了,但现在他们已经被射杀十三人,现在又重伤了五人,只剩下十九人了,这该怎么打?

    他有点想撤退了,但又担心李公公不同意。

    这时,鱼令台怒道:“三十几人还杀不了一人,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耻笑,更无法向我父亲交代,你们全部上去,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可是.....我们地形不利,弩箭也射不了他......”

    “那是你们的事!”

    周顺无奈,只得将众人召集起来想办法,这时有人道:“我们可以从两边围墙上去,最前面一人执盾牌。”

    周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怒辞供奉

    郭宋手执方天画戟,冷冷看着在两侧墙头逐渐靠近的敌人,事实上,他已经将弓箭都背上身,准备在屋顶上和对方决一死战。

    片刻,十六七名武士都上了屋顶,他们分成两群,东西两端各有一群。

    郭宋大喝一声,冲向东面的人群,挥舞长戟横扫而去,武士们吓得纷纷后退,一人躲闪不及,被戟刃扫中,左臂当即被斩断,身体飞了出去,又撞上另一人,两人一起翻滚着坠落下院子。

    “用暗器射他!”

    周顺大喊一声,几名暗器好手纷纷射出毒镖,却没有任何效果,毒镖射中郭宋身体后随即落下。

    “他穿了内甲!”几名暗器好手同时惊呼起来。

    这一声大喊却把周顺给暴露了,郭宋毫不迟疑,手中长戟一摆,闪电般刺向周顺,这是剑器九式中的刺式,被改成了戟法,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住了对方,想躲闪,身法快不过长戟,只能硬挡。

    可九十斤重的长戟刺来,所有武士手中之剑都变成了小木棍,周顺躲无可躲,又挑不开对方的重兵器,他忽然有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噗!’长长的戟尖刺穿了周顺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周顺失声惨叫,他被郭宋挑飞出数丈高,又从高高的空中落下院子,‘砰!’一声重重坠地,周顺当场惨死。

    浓烈的血腥激发了郭宋的心中的杀戮之念,他不再留情,挥舞着锋利的长戟劈砍刺杀武士,四肢横飞,血光迸射,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便杀死了七八人,重伤三人,东面屋顶上躺满了尸体,却再无站立之人。

    郭宋大吼一声,翻身向西面杀去,西面人较少,只有五人,他们早被杀神一般的郭宋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仓惶奔逃,逃得慢一点的两人皆被长戟刺穿了后心,当初惨死,另外三人却不顾一切从房顶上跳了下去,不等他们落地,三把飞刀皆射穿了他们的后颈。

    不到半个时辰,三十七名武士只剩下最后一人,他的轻功不错,沿着高墙飞奔,从西墙上跳了出去,逃得一命。

    郭宋目光一扫,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一人,看不清脸庞,别人都穿着武士服,但此人却穿着长袍,头戴高冠,站在那里吓得浑身发抖,脚像被钉子钉死,动弹不得。

    郭宋用长戟一指,“你是何人?”

    鱼令台吓得小便失禁,他张口结舌,“我是鱼.....鱼令.....”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一把飞刀已插在他的额头上,他呆立片刻,轰然倒下。

    郭宋此时的杀戮之心难以抑制,只要是对方的人,无论是谁,一律处死,包括七八名重伤未死的武士,一个不留地全部死在郭宋手中。

    加上鱼令台,一共三十八人,最后只逃脱了一人。

    李恩平负手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结果,静夜中,他不断听到惨叫声隐隐传来,令他心惊胆战,煎熬了大半个时辰,外面终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李公公!”外面有人喊道。

    李恩平急忙打开门,进来的竟然是猎鹿山庄的首领张平,只见他浑身是血,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入城金牌,一名手下搀扶着他,看得出他受伤很重。

    “怎么回事?”李恩平急问道。

    “大事不好!”

    张平喘着气道:“藏剑阁和天元阁.....联手偷袭猎鹿山庄,兄弟们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灭......”

    “啊!”

    李恩平呆住了,他的目光慢慢向郭宋的府宅望去,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藏剑阁早就知道今晚自己有行动,却用这个郭宋当做诱饵,分散自己近一半的人手。

    他头一阵眩晕,连忙扶住墙,就在这时,一名手下跌跌撞撞跑进来,哭泣道:“公公,全完了,弟兄们全死了,全部被杀死了!”

    李恩平只觉裤裆里一热,尿液滴滴答答顺着裤管流下来,“周...周顺呢?”

    “他也死了,就我一人活下来!”

    李恩平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鱼朝恩这么害怕此人,一定要杀他才能安心,这个杀神实在太可怕了。

    “完了,鱼朝恩这次彻底完了!”

    李恩平失去了理智,忽然捶地歇斯底里大喊道:“你们快走!再不走,大家都活不成了。”

    三人面面相觑,转身便迅速离开了屋子,这个时候再不走,还待何时?

    .........

    天快亮时,百余名藏剑楼的武士在李曼的率领下赶到了郭宋府宅中。

    “你们来做什么?”郭宋坐在前院的屋顶上冷冷问道。

    李曼和郭宋关系一直不和,她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来给你收尸,或者帮你收尸!”

    “不用了,我已经叫邻居报官了,官府衙役很快就到。”

    “你......”

    李曼心中恼火道:“这种事情不能报官,你难道不知道?”

    郭宋取下藏剑阁供奉圆牌,扔给她,“你走吧!从现在开始,我和藏剑阁没有半点关系。”

    “我们藏剑阁确实供不起你这尊大神,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这时,两名武士抬出了周顺的尸体,一支箭嗖地钉在他们眼前,两名武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尸体放下。

    李曼顿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

    郭宋冷冷道:“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李曼怒视郭宋道:“要不是我昨天提醒你,你昨晚早就没命了。”

    郭宋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的意图,“别自作聪明了,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诱饵罢了,你之所以提醒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帮你拖延时间,你若真有诚意,为何昨晚一个人都不派来助我?别告诉我,你们昨晚都在睡觉,李统领,你敢说你没有趁机去剿灭鱼朝恩的老巢?”

    李曼没想到郭宋竟然把一切都看透了,半晌她才道:“藏剑阁的每个人都要做出牺牲,你师兄杨雨也是一样,但他从不抱怨。”

    郭宋忽然觉得很疲惫,他挥了挥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李曼深深看了他一眼,喝令道:“我们走吧!”

    一百余人迅速撤出了郭宋的府宅,走出门,一名手下低声对她道:“首领,我们在对面一间屋子里发现了李恩平的尸体,他悬梁自尽了!”

    李曼兴奋得拳掌一击,太好了,李恩平这一死,就意味着鱼朝恩的府卫彻底解散。

    “首领,尸体怎么办?”

    李曼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不用管他,他既然要自己处理,就随他去,把李恩平的尸体带走就行了。”

    一群人带着李恩平的尸体匆匆走了。

    不多时,京兆尹张延赏带来数十名衙役赶到郭宋府中,一进宅,只见院子里堆积了数十具尸体,顿时吓了张延赏一跳,他之前以为是盗贼闯入私宅杀人,没想到竟然会有三十余人死亡,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件普通刑事案件。

    张延赏让衙役们在门外等候,他独自一人进了府宅,郭宋什么都没有说,向他出示了天子金牌,“这些都是鱼朝恩的武士尸体,烦请张使君把他们收走!”

    确实不用多说什么,张延赏也不想多问,他立刻吩咐士兵去拉几辆牛车来,把三十七具尸体全部拖走。

    张延赏随即吩咐衙役们,“若不想死就乖乖闭嘴,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出去乱说,听见没有!”

    衙役们心里都明白,死这么多人,不可能是普通案件,一定和最近的权力斗争有关,谁都不会自寻麻烦,众人都纷纷点头答应。

    郭宋又将房宅打扫了一遍,将所有血迹都清理干净,他已慢慢冷静下来,虽然他绝意退出藏剑阁,但他并不想和李豫割裂,尤其在和鱼朝恩斗争最激烈之时,否则,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座房子他不想要了,死了那么多人,住在里面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必道歉

    天色大亮后,数万士兵护卫天子、后妃、亲王和文武百官及其家属等等,约数千人以及上千辆马车离开了长安城,前往武亭川狩猎,这就是唐朝著名的皇室秋狩,也叫冬狩。

    秋狩一般安排在秋冬季节,每隔两三年就会举行一次,地点不一,这一次去的武亭川猎场位于奉天县境内,有大山、有草原、有河流,按照预定时间,他们至少要下雪后才会返回。

    这次一同前去秋狩的还有思结可汗一行,他们作为大唐的贵客,将在明年春天才离开长安返回草原。

    当然,早在十几天前就有大量物资以及军队前往武亭川打前哨,建立宿营地。

    藏剑阁的武士也全体出动,全力护卫天子以及后妃们的安全。

    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长安城,向西北方向的奉天县而去。

    在其中一辆宽大的马车内,公孙大娘极为恼火地一拍桌子,怒责李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令人寒心,你知道吗?”

    李曼却有些不以为然,“师父,藏剑阁没有人特殊,杨雨明知要被无数人追杀,却甘当诱饵,愿为藏剑阁付出性命,他郭宋凭什么就高高在上,不肯为藏剑阁付出一点点?”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杨雨是心甘情愿为诱饵,郭宋却是被隐瞒,你故意拿他当诱饵,这是一回事吗?”

    公孙大娘恨恨瞪了李曼一眼,又继续道:“就算当诱饵也就罢了,你至少应该派人去帮他减轻压力,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三十七人去围攻他,不闻不顾!”

    “弟子不能派人去帮他,我担心一旦派人帮他就会打草惊蛇,李恩平一定会意识到我们要偷袭猎鹿山庄,师父,这是个机会,若不是抓住这次机会,我们藏剑阁会付出惨重代价,多少弟子会死去,师父,这件事我或许是有点过份,但作为藏剑阁的首领,我并没有做错。”

    “或许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但我已经无法去面对他了,是你自己心存偏见,我若去和他商量,他会不配合我们?”

    公孙大娘叹息一声,“算了,事已至此,我去给天子解释。”

    队伍出城没多久,公孙大娘的马车又疾速返回了长安城。

    .......

    分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郭宋今天没有上场,而是坐在替补席上和众人说笑,或许是连胜两场的缘故,朔方军马球队发挥得格外出色,配合打得流畅无比,第一局便连进三球,以三比零领先淄青马球队。

    “梁使君今天下午抽签最希望抽到哪一支?”郭宋笑问道。

    梁蕴道捋须笑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能遭遇到右屯卫马球队,那支队伍去年排第十三名,倒不是实力问题,而那支队伍球风比较好,不会暗中使坏,也不会输不起球,可抽签是天意,哪能由得了我们,能进十六强我已经心满足意足了。”

    这时,梁灵儿轻轻推了郭宋一下,“郭大哥,外面好像有人找!”

    郭宋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是公孙大娘,正笑眯眯望着自己。

    郭宋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

    “师姑,找我有事?”郭宋问道。

    “找个地方,我们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

    郭宋回头看一眼笑道:“我现在走不开,要是谁受伤,我这个替补就得上场,要不师姑等一等?”

    “好吧!我在孙氏酒楼等你,等会儿你自己过来,圣上有任务给你。”

    说完,公孙大娘带着两名女弟子转身离去了。

    郭宋沉思片刻,便快步走了回来,这时球场一片欢腾,朔方军马球队又射进一球,以五比零领先,眼看第二局马上就要结束,只要第三局防御不崩溃,这一场比赛就赢定了。

    ‘当!当!当!’

    郭宋刚坐下,第二局比赛结束的钟声便敲响了。

    四周观众都欢呼起来,毕竟淄青马球队是藩镇的马球队,长安人极为厌恶,都希望朔方军马球队能将他们痛宰。

    这时,五名球员下来,林泰恨恨道:“这帮卑鄙的家伙,居然使用匕首将我的马捅伤了。”

    郭宋问道:“伤情严重吗?”

    “伤情一般,只能说死不了,可问题是下一场比赛我得换马了,新马不适应,肯定会影响发挥。”

    “要不我上吧!”

    “不行!”

    李季一口否决了郭宋的建议,“你要打明天的比赛,这场比赛就算输了也无所谓,你不能上。”

    梁蕴道也笑道:“郭公子,如果你有事情,你就先去忙吧!这边只剩最后一局,反正问题也不大。”

    郭宋笑了笑道:“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等比赛结束了我再去吧!”

    说实话,郭宋实在不想见到公孙大娘,至少今天不想见到她,想到李曼的自作聪明,他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

    半个时辰后,郭宋在孙氏酒楼的一间雅室内见到了公孙大娘,他神情坦然地坐下,小婢给他上了一盏茶,公孙大娘笑眯眯问道:“看样子这场比赛赢了?”

    “还好,七比一,把对方横扫了。”

    “很不错嘛!朔方军好像是第一次打进前十六,看来你的出现给很多人都带来惊喜。”

    “师姑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新手,出不了多少力,还是靠他们自己。”

    公孙大娘点点头,她沉吟一下道:“昨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郭宋的语气立刻变冷了,“如果师姑找我只是为了昨晚之事,那师侄只能告辞。”

    说完,郭宋起身要走,公孙大娘连忙叫住他,“你等等!先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郭宋又坐了下来,尽量耐心听公孙大娘的解释。

    公孙大娘尽量斟酌用词,“你和藏剑阁的关系已无法挽回,我也不想再劝,我只是希望不要影响你和圣上之间的合作。”

    郭宋沉默片刻道:“昨晚之事和圣上无关!”

    公孙大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圣上上午也在为昨晚之事生气,自己只能解释,既然郭宋没有把金牌还回来,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也知道,现在圣上和鱼朝恩的斗争已到最关键之时,已经到了真正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不满,全力以赴,才不枉圣上那么器重你。”

    “师姑不妨直说,天子需要我做什么?”

    公孙大娘取出一只小小的金盒给他,“这是圣上给你的任务,你回去就打开,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连我都不知。”

    郭宋接过金盒揣入怀中,又问道:“师姑还有什么吩咐?”

    公孙大娘沉默一下道:“你要当心元载,他好像已经知道你是王忠嗣的关门弟子,这两天你要格外当心,尽量不要回住处了。”

    “那他会对我师兄不利吗?我是指大师兄和三师兄。”

    “这倒不会,他毕竟是宰相,他要谋算你,是因为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你两个师兄与世无争,他不会放在心上。”

    郭宋默默点了点头,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当初圣上答应我的,我师父的金身要接回来。”

    “这件事我已经和玄都观的住持说过了,他说就按双方签的协议来办,只要你师兄把金身阁修好,他就把金身送回来,你不要担心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就告辞了,有什么事情,师姑来清虚宫找我。”

    说完,郭宋抱拳行一礼,起身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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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