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八章 金兰
云七长老满以为圣使出面,自能将许易打发,却未料到许易以言辞之利竟噎得圣使不能发一言。
他悄然传音左右,不多时便弄清了许易的身份。
云七长老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混乱星海余孽,我看尊驾今日前来不是道贺,根本就是搅事。来人,将这妖孽请出去。”
云七长老话语方落,一道人影朝许易直扑而来,半空中一道念网便自结成,瞬息间将许易锁拿。
便在这时,许易身于原地消失,随后,便听一声惨呼,那道人影已然落地,胸口破出巨大的创口,鲜血狂涌而出。
“老十四!”
云七长老惊呼一声,四五道人影飞扑而出,快速将那倒地的中年壮汉抢了回去。
原来方才出手的正是云家十四长老,其名威震四方,乃云家对外征战的主要力量。
其名声之高,甚至胜过了罕在江湖中露面的云七长老
云十四长老竟非这青面男子一合之敌!
阳尊竟败在了阴尊掌下!
巨大的冲击波迅速震惊全场,谁都意识到了什么,满场一众阳尊,无一例外,催动秘法,直射许易灵台。
便在这时,许易气势陡然一变,如苍鼠化神龙,如尘埃化烈阳,一目望去,整个人气势已成绝世宝剑,凛冽锋芒,触目则寒。
“真元三转,天呐,竟是真元三转强者!”
“难道来的是慕光明?”
“混乱星海从不曾听闻还有第二个真元三转的盖世强者。”
“…………”
场间一片哗然,无数人惊呼出声。
岳子陵,云中歌面色如土,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许易修为越强,他二人腾挪的余地便越小。
真元三转,何其强大!
虽同属阳尊境,一转和三转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若是旁人,其中差距,也许还可靠智谋弥补,可对上青面男子这么个奸诈如狐的奸贼,如何能指望“以智破力”?
说来,许易的强大修为,能隐匿至如今,只因场间,根本就没有真元三转强者。
真元三转,乃是阳尊中的一道分水岭。
成则自有一方天地,譬如慕光明。
到达真元三转,基本都是一方人物,就拿云家而言,大长老,二长老,达到真元三转,基本都不过问世事。
云家家主云野王,真元四转多年,更是全力冲击真元五转,更是不管俗务。
此间,来道贺者,阳尊虽多,多是真元一转,真元二转都极为稀少。
主事的云七长老也不过是真元二转。
若许易不故意显露,自无人能查清他的虚实。
而许易之所以显露,实在是因为已务必要隐瞒。
阴尊灭掉阳尊,谁都能想明白关窍。
既无法隐匿,自当展露实力,震动全场。
云七长老定定许久,才控稳心神,冷喝道,“尊驾既来道贺,何以藏头露尾,慕光明派你来,难道就为搅和这场婚礼,坏我云家的名声?”
云七长老见过慕光明,自然知晓眼前的青面男子并非慕光明变化形貌而成。
道理很简单,形貌能变,气质不能变,便是同阶强者,气质也各不相同。
而那份请柬是云家特制而成,亲自着人送于了慕光明,以慕光明的手段,若非赠送此张请柬,又如何会使其落于旁人手中。
这请柬的来路并无差错,许易是混乱星海使者的身份无须怀疑。
只是云七长老还想不通,这青面男子奋不顾身,搅入这惊涛骇浪中到底所为何事。
“原来是混乱星海之人,嘿,好好,好得很!”
圣使冷然道,:“你混乱星海既与剑南、归德二路合作,并向圣庭递交了降表,就该谨遵教化,各安人心,怎敢又跳出来兴风作浪?莫非真以为签订了盟书,从此之后你混乱星海便可于我北境圣庭中为所欲为!”
许易道:“圣使言重了,诸位也都误会我了,我若真要挑事,又何需等到如今?若我混乱星海有意背盟,我又何必来此?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诸位实话,我来此间观礼只为吟秋郡主一人。”
此话一出,吟秋郡主眼泪都要滚下来了。
如今,许易气势陡变,面目亦面,可吟秋郡主只一打眼,便认出他来。
心中的欢喜,已然无极。
再听许易如此说,她只觉便是立时死了,也再无憾。
却听许易接道,“昔时,吟秋郡主困居我混乱星海中,我偶然听闻郡主才气纵横,曾作得精美诗词十余篇,皆为震世佳品。”
“某平生无有所好,唯喜品诗读词,一番交往,某深服郡主才气,更觉意气相投,遂于郡主结为八拜之交。此番听闻郡主大婚,我才寻光明尊者要了这趟差事,并特意隐匿了修为,变化了容貌,只想看到义妹嫁得佳夫,幸福美满,并不愿生差池。”
“未曾想竟出如此变故。云家所作所为,叫人心冷。余家更是不提也罢。既然某在此间,便定不教郡主受辱。某不知其余,只知我于义妹义结金兰之时,曾言及不求同富贵,但求共患难。若诸位以为某胡言乱语,便请看来!”
话至此处,许易沉声一喝,一道念矛放出,裹挟至哀之意的念矛,无声无息,场间几无人能感知其存在。
念矛绕云承运周身一圈,顿时,云承运周身的遮掩,尽数崩溃。
整个气质大变,形同衰朽病夫,垂垂将亡。
尤其是,没了这层遮掩,灵台外露,众人目力直入其灵台,得见其真魂,竟衰微已极。
云七长老就好似被挑破了遮羞布,心头怒火,冲天烧起,却不敢妄动,只不断传出神念,号集力量。
许易冷道,“如此人物,我怎能坐视舍妹下嫁,圣使当面,想必也不能促成这等人间悲剧。”
圣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高贵的面皮,一次次被许易撕裂,睽睽众目之下,他只觉自己成了天大笑话。
“圣使不言,想必是默然了。”
许易微笑说罢,缓步朝吟秋郡主行去,“妹子,兄长便做主,帮你否了这门婚事,你且随兄长去。”
二百二十九章 湘妃幽怨齐侯才
“大胆!”
“好贼,受死!”
“…………”
云八,云十一,云十三三位在场观礼的长老,终于忍不住,暴起发难。
岂料,喝声方出,真元还不及催动,三人胸口顿时,爆出一道血花,兜头便倒。
神念催动须弥戒,无数丹药,狂朝口中倒去。
一念破防,一念杀人,此等手段才显,满场肃然。
云七长老心头发寒,云八,云十一乃是真元二转强者,论及战力,几乎能同阶纵横,加上云十三,三人同时发难。
纵使这该死的家伙,是真元三转,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只需撑上片刻,等待支援到来,自能底定大局。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三大阳尊,竟没接住一招,更可怖的是,连他都没弄明白,这青面男子是如何发招。
真元三转,怎么可能强到此种不可理喻的地步?
许易方一出场,便接二连三地掀起**。
然则,前番数次,掀起的**加在一处,也没有这回来得猛烈。
实在是因为阳尊境的战斗,实在太罕见了。
修行到了阳尊境,几乎十成十成了圣庭的贵人,要么有显赫官身,要么加入了顶级势力。
一句话,阳尊无散修。
说穿了,修到了阳尊境,一旦起争斗,往往便是两大势力的争斗。
在圣庭平和的大环境下,这种大势力的争斗,几乎是很难发生的。
除非爆发关冲城那样的大战。
至于阳尊间的私斗,那就更加隐秘了。
可以说,适才许易大战云家三位长老的战斗,是场中多达半数的阴尊强者,所不曾得见得。
诡异的招数,莫名的胜利,完全超乎了这些人的理解。
苏郡主传音道:“文能做出锦绣诗篇,武能平灭当世强者,此等人物若不是传说中的老妖怪,可就真配得上咱们的秦仙子了。”
郑世子闻听此言,微微撇撇嘴,却未有反驳。
即使是违心的话,也是有底线的。
秦清根本不理会苏郡主的打趣。
但苏郡主所言的青面男子文武双全,她亦心生敬佩。
真元三转的强者,秦清见过不少,但像眼前这青面男子这般能轻松碾压真元二转强者的却是极少。
见多识广如她,竟也未能看破许易到底是怎样团灭云家三位长老的。
“云老七,再敢语出不逊,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许易指着云七长老,朗声说道。
云七长面黑如碳,冷道:“尊驾修为强横,手段毒辣,云七自问不是敌手,但尊驾若真以为但凭你强大修为,便能横压我云家,只怕打错了算盘,便是慕光明到此,也休想翻了我云家的天。是战是和,但凭尊驾一句话。”
口上如是说,云七长老心中已将许易作了死人。
他这般应答,一者是维护云家脸面,二者为拖延时间,等待云家的力量聚齐,尔后一鼓扑杀许易。
许易冷笑道:“先前某便说得清楚了,某此来,只为为我义妹讨个公道。数番动手,某皆是被动防御,场间诸位皆是明证。倒是云老七你频频冲我下手,你现在还能站着说话。你不觉得问出这句是战是和,十分可笑么!”
许易数番出手,皆为下死手,非是他变了性情,而是吟秋郡主之事,他还未完全想透。
圣庭,圣主,是压在他头顶的庞然大物,在此隐患未消除前,他没办法彻底和云家扯破脸。
更何况,吟秋郡主的安危,他也没办法不考虑。
直到此刻,他还在搜罗着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两全之法。
不待云七长老搭话,却听吟秋郡主插言道,“既有圣使在此,自然全凭圣使心意。”
许易惊讶至极,传音吟秋郡主道:“郡主深情厚意,许易没齿难忘,此间之事有我,必不叫郡主受辱。”
一惊之后,许易便回过味来。
此刻,他既已跳出身来,即便气势大涨、容貌改变,瞒得过场间所有人,也定瞒不过吟秋郡主。
而此时吟秋郡主陡然插话,一改先前话锋,竟是要留在云家。
许易哪里还不明白,她这是认出了自己,分明替自己着想,不愿自己受到牵连,与整个云家,进而与整个北境圣庭为敌。
他感动之余,心中平生一股豪气,传音道,“你无需为我多想,今日你想走便走,只要我还在,谁都拦不住你。便是天塌了,我也替你顶上,你只管前行。”
口上却继续虚应着云七长老,打着毫无意义地口水官司。
吟秋郡主忽然笑了,凄美的宛若晚霞吞咽了夕阳,传音道:“你还活着,也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已经很开心了。”
自认出许易后,再品咂许易自现身以来所说话语,吟秋郡主已全然了解了许易对自己的全部态度。
若非自己陡然生出此种风波,她甚至知道,许易恐怕永远不会现身。
而许易现身后的“义结金兰”,虽是对外的托词,可吟秋郡主自然听得出这四字背后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知许易心思,亦知许易知她心思,正是这种互知,才让她格外悲凉。
忽的,吟秋郡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句诗来: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许易不愿见吟秋,因为注定悲苦和无果。
她付出太多,他无以为报。
他盼她安好,却只愿天涯相忘。
这种纯粹基于感激的情感,没有滋生出爱情,反在心头压了千万斤枷锁。
他欲承其重,而乏其力。
此刻,他现身相见,所听所观,俱是无尽悲凉。
他心中有千万情绪,却难成一言。
念头转动,他传音道,“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浣女隔帘春君少!”
诗未诵完,许易陡然止住。
吟秋在心中念道,“湘妃幽怨齐侯才。”随即,心头一片冰凉,默道,“原来……如此。”
许易搬运李商隐的那首“无题”,所用典故,为切合此界,换用了原“无题”中的两句。
其中“浣女隔帘春君少,湘妃幽怨齐侯才”,说的亦是此界的两个著名的爱情故事。
其中湘妃幽怨齐侯才,说的是,圣庭还未诞生时,各国纷争,发生在其中一个唤作“越国”中的故事。
越国国主有美人敕封为妃,因出生在湘地,时人便以湘妃名之。
越国有一诸侯,号为齐侯,才智绝世,风采冠绝当代。
偶然机会,齐侯与湘妃会面,竟阴差阳错的和湘妃,以及湘妃的婢女,发生了感情纠葛。
齐侯爱上了湘妃的婢女青鸾,湘妃爱上了齐侯,为方便齐侯与青鸾私会。
湘妃故意触怒了越国国主,被赶入了京郊的尼庵修持。
齐侯得以长和青鸾私会,直到十数年后,青鸾病逝,临终才告知湘妃心意。
齐侯大为感动,赶去相见湘妃,岂料,便在时,越国国主驾崩,诸妃须得殉葬,湘妃被急招入宫。
齐侯为救湘妃,仓促起事,事败被杀,在其尸身上发现一方白帕,上面书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唯将此身谢卿恩。
湘妃闻之,自缢而亡。
吟秋冰雪聪明,许易吟诗至此断句,她如何不明白,许易借助这个故事在对她说什么。
一直以来,许易始终回避,让她升腾了希望,直到此刻,揭开谜题,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疼。
二百三十章 反压
许易暗中与吟秋传音,明面上依旧言辞犀利,应付着场面,原本纠结的心理,却因着这次传音沟通,而变得畅明起来。
他抛开了全部的利弊考量,只认准一条,全力救吟秋离开,便是再艰难,他也要一试,天下之大,总会有第二处混乱星海。
即便事败身死,至多将这条命还与吟秋。
他虽惜命,却知恩义。
“好一张利口,今日之事,断然无法善了,我让慕光明亲自与你说话。”
云七长老大呵一声,一位云家子弟,抛过一枚传讯珠来。
许易手段毒辣,今日之事,若不将此人留下,云家的面子便彻底被踩进了泥里。
而要留下许易,需要号集力量,偏偏云家的几位关键人物,都处在闭关状态,一时间无法唤出。
云七长老看似与许易唇枪舌剑,不过是拖延时间,此刻,他又着人弄来当时签订盟约时,三方彼此交换的传讯珠,联通了慕光明。
他并非指望慕光明能说服许易,还是寄望于拖延时间。
许易念头一转,朗声笑道,“慕老儿,此乃我兄妹之事,你也要掺和么,赶紧躲进你混乱星海闭关去吧,若敢废话一句,本尊下回就不是只弄走这张请柬了,非将你老巢也一把火烧掉。”
众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青面男子在混乱星海,竟能和大名鼎鼎的光明尊者平起平坐。
传讯珠那头的慕光明一听许易发声,顿时知晓坏事了,千怕万怕,最坏的局面还是来了,他真恨不得一口喷死许易,好端端地,非要儿女情长,去参加什么婚礼。
就凭这小子的天赋,就是慢慢熬年限,也能成为传奇人物,到时候,云家还算什么。
蠢啊,真是蠢!
慕光明气得忘了回应,却听传讯珠那头又道,“云老七,你打错算盘了,慕老儿能管得了我,行了,别妄自费神了。”
话音方落,他一道念矛放出,将那枚传讯珠击得粉碎,接道,“有些事,真跟你说不着,我有要事,要单独向圣使禀报。”
他如何不知云老七打得什么主意,他既已有了定算,云七长老联系慕光明,正好方便他同慕光明以及混乱星海作切割。
毕竟,他眼下顶着混乱星海使者的身份出现,他不想大战起时,平白连累慕光明。
“本使无话与你说。”
圣使气哼哼道。
可以说,自从许易出场到此刻,圣使的气息根本不曾喘匀。
他早打定主意,待返回圣庭,便要狠狠告许易一状,拼着挨责罚,也要这该死的贼子,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圣使何必动怒,我确有要事,圣使若听了,绝不会后悔。”
许易话音方落,身影消失,下一瞬,圣使也随之消失无踪。
满场一片死寂,不知多少人惊掉了下巴。
云七长老直如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怔怔半晌,方如杀猪一般,扯着嗓子道,“救圣使,救圣使……”
圣使若在云家地头上出了问题,云家莫说面子,恐怕连里子也别想保住。
有人着急,自然有人看好戏,苏郡主朝秦清,郑世子等人传出心念道,“好一出大戏,这人不仅有超绝的手段,还有如斯胆量,这回真是来对了。”
郑世子传心念道,“如此人物,郑某甘拜下风,只是此人似乎和吟秋郡主绝非简单的义兄义妹,便是亲兄长未必能做到此种地步。”
秦清传心念道,“能做出一寸相思一寸灰之人,果然不是凡品,没辱没此佳句。”
尤郡公传心念道,“什么,仙子的意思是,那首诗是那人所作,他不是说听来的么?”
苏郡主哂道,“听来的?多蹩脚的借口。云中歌,岳子陵才真正是听来的!”
众人正议论之际,许易已携圣使双双返回殿内。
许易冲圣使一抱拳,“此事前因后果,我已说得明了,还请圣使秉公而断!”
圣使朗声道,“此事本使既然知道,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你这化外之人,还得多学些规矩,免得四处碰壁!”
两人这般一唱一和,直瞧得场间众人恍若见鬼。
云七长老向圣使传心念道,“尊使,此贼到底怎么你了,尊使放心,此贼再是猖狂,也休想活着走出此殿!”
圣使怒道,“云七长老,有话明说,大庭广众,不要再对本使做这些小动作,今日之事,你云家到底是怎么筹划的?云承运的身体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圣谕中说得明白,云家世子聪明睿达,修持精深,当世之俊秀。嘿,好一个当世之俊秀,世上可有这般的俊秀。云家连圣主也要蒙蔽么!”
云七长老瞠目结舌,做梦他也想不到,圣使竟会将他传心念之事,当众喝破,这该积累了多大仇多大恨啊!
随之而来的,圣使的指责,简直让他焦头烂额。
云承运之事,确实是云家的问题,只不过又碍着圣主何事。
圣主连云承运都没见过,恐怕连世上是否存在这个人都不知晓,圣旨上的骈四俪六,不过是圣主的那些弄臣们炮制的,一年总要写上十几篇,篇篇大同小异,这有什么好指摘之处。
偏生圣使发了怒,拿云承运往圣旨上的文字上靠,合不拢,便成了云家的罪过。
何其荒唐!
正因荒唐,云七长老才觉悲愤,往日,可都是他云某人这般掌握局面,如今全反了过来。
“云七长老,你还有何话可说,今次的婚事,我可也别办了,容我上禀圣主,你云家与余家再详细沟通吧。不过今日的乱局,你云家主动向圣主递表吧”
圣使满面铁青地说道。
他这陡然换了人一般地拿云家作伐,除了受许易威逼外,也实在是对云家痛恨到了极点。
适才,许易抓了他遁开,又遁回来,前后不过十数息。
就是这十数息光阴,圣使只觉自己被从天界贬入了地狱。
该死的恶毒贼子,竟大逆不道地往他口中塞入了噬心虫。
圣庭,圣主的尊严,都被这悍贼踩入了泥淖。
二百三十一章 突变
若说圣使对许易是厌恨,那对云家就是痛恨了。
在他眼中,许易本就是狂暴之徒,做出什么荒唐之举,都不算稀奇。
可云家呢,他好好的一场悠游之旅,捞好处之旅,竟平白出了天大的变故。
他不想管这变故是如何生成的,首先一条,云家作为主办方,出现这等漏子,就是罪该万死。
最让他痛恨云家的是,他堂堂圣使,竟在云家地头上,被人逼着服了噬心虫。
这他妈叫什么事!
他敢对天发誓,他恐怕是圣庭有史以来,最为悲催的圣使了。
却说,圣使骤然翻脸,云中歌与岳子陵最先反应过来。
对许易,他二人是彻底服气了,就没有人家不敢干的,连圣使这等代表圣主的存在,人家也是说喂虫子就喂虫子,再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反倒因多了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他二人多了点希望。
毕竟这人再是疯狂,总不会打算连圣使也一并干掉。
云七长老只觉头皮一阵阵抽紧,在云家他向来以擅长处理复杂局面而著称,可他再有能力,眼前这总是一出崩溃接着一出崩溃的局面,他也只有手忙脚乱,徒呼奈何。
他不知多少次传出心念催出,速请族陵中的老祖出关,偏生迟迟得不到回应。
此刻,连最能依仗的圣使,也不知被这恶贼使了什么秘法,拉拢了过去,眼见局面就要脱出了掌控,他心急如焚。
便在这时,一位红衣侍者疾步来报,“余家大长老率队到此,已至门外。”
话音方落,一位豹头环眼的精壮中年,阔步行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绯衣老者,以及四名甲士。
精壮中年才入门来,便如烈阳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雄张的气势铺陈开来,似要将整座恢弘的大殿充满。
“大长老,启禀大长老,二公子,二公子他被那恶人打成重伤,一时间丹药亦不能奏效,生命源力竟又枯竭之势。”
精壮中年才行进门来,先前将余二公子抢去一般施救的随员头领,便奔行于前,指着许易,跪倒哭诉。
余家大长老淡淡扫了许易一眼,微微冲圣使一躬,朗声道,“诸位,诸位,实在是抱歉,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肖子孙,把好好的一场婚礼,搅合成这般模样,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挚爱亲朋,千万海涵。”
“余某至此,除了向圣使,以及诸位致歉外,还带来了家主的最新决定,取消这场婚礼,吟秋郡主和云家世子的婚礼,就此作罢。鄙家主已向圣主陈表,云家家主也无异议。”
言罢,又冲云七长老道,“行天兄,稍后贵家主必有旨意传至,吟秋我便先领回去了,带来得不愉快,还请行天兄见谅。”
云七长老抱拳道,“中堂兄言重了,言重了。”
余中堂的到来,真令他长舒一口气。
至于悔婚什么的,事到如今,这个婚礼已成了天下笑谈,自然没有继续的必要。
而余朝天和云野王既然都作了沟通,想必又达成了新的交易,倒是不虞因联姻中断,而坏了两家才紧密起来的合作关系。
余中堂微微点头,大手一挥,两名甲士便朝吟秋郡主奔去。
许易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到得近前,将吟秋郡主护在身后,直视余中堂道,“余老大是吧,你想带走吟秋?”
余中堂之所以急急赶来,自是听闻了此间的变故,才花费了不小代价,临时布置了传送阵,仓促至此。
还未入殿,他便知晓祸乱之源是谁。
根据收到了消息,他已对许易有了几分印象,心中早就存了做一场的心思,只等送走了吟秋,他便要发难。
却没想到,这人远比想象的还要强硬,自己这真元三转的强者,背靠云家,余家两大势力,其人竟丝毫不知退让。
更让他憋闷的是,一声“余老大”,简直把他叫称了江河边讨生活的渔家子。
他强吞一口气,压根不睬许易,冲圣使一抱拳道,“场中怕有不变,还请尊使移步,此等宵小之辈,不牢尊使费心,余某替尊使打发了。”
余朝天收到消息,这卑劣之徒,似乎将圣使也得罪了。
值此当口,他自然要替余家,在圣使面前刷一波好感。
岂料,他话音方落,圣使的话音奇冷无比,“移步?移什么步?打发?打发谁?本使当面,余长老便要行凶?堂堂圣庭律令,余长老当着本使的面,就要踩进泥里去么?”
余中堂难以置信地看着圣使,脑袋嗡嗡直响。
他来得仓促,接受的信息,只有前半部分,没有后半部分。
哪里知晓,这呼吸之间,画风陡变,刹那之际,剧本便完全偏转。
云七长老才要传过心念,圣使冷哼一声,掌中托出一枚界障珠,继续申斥,“久闻地方律令废弛,纲纪松懈,今日一见,真是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呐,不说余郡王才将正位一路之路尊,本使若没记错,你余中堂亦在圣庭有着名爵。于今,你当着本使的面,动辄就言打发,到底想怎么个打发法?”
圣使这番动怒,却非受许易威逼,而是真恼了。
道理很简单,一旦姓余的真收拾了许易,他的噬心虫毒,该去找谁解?
难道要去求余家么?
此等绝密,自然是知情人越少越好。
此刻,余中堂要打发许易,落在云七长老眼中,哪里是打发许易,分明就是要打发了他的老命。
兔子急了还咬人,圣使急了,哪里还顾得上云家的脸面。
堂堂余中堂,身为余家大长老,便是余朝天对他也极为尊敬,何曾受过这个。
偏偏圣使身份贵重,他便有天大火气,也不便回怼,一张白面憋得胀红。
但听他重重一哼,指着吟秋道,“把这孽种,给我带回去,谁敢阻拦,按劫持王亲论,当场格杀!”
余中堂的目的明确,你圣使不是要扯虎皮作大旗么,我便按律令来,看你还能说什么,我带自家子弟回家,总不犯哪条律法。
二百三十二章
许易冷笑道:“余老大好威风,好煞气,堂堂圣使当面,你便能要喊打喊杀。倘若是圣使发话,要你带不走吟秋,你也要对圣使格杀勿论?我看你是在余家的一亩三分地横久了,不知圣庭为何物。”
云七长老听到此话,胸腹中一阵翻腾,险些没立时就呕吐了,暗暗骂道:“相比你这恶贼的嚣张,余中堂才哪到哪,人家充其量不过是对你说了句狠话,你便能如此引申?再看这满地腥膻都是谁造成的?再说,你这恶贼还强掳圣使,现在装什么队圣庭温良恭俭让?”
云七长老心中不住腹诽,强忍着没骂出声来,朗声道:“尊驾此言差矣,余长老何曾有侮辱圣使之意,人家说的只是吟秋去留之事,此事说穿了,是人家余家的家事。窃以为以圣使之英明,当不至干涉余家的家事,旁人自然更无多言的道理。”
便在许易应对余中堂的当口,圣使陡然收了界障珠,向许易传过心念道:“尊驾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想同时对抗余家和云家?要知道,我纵使偏帮于你,也有个限度,再怎么说余家和云家都是王族,岂能由得你如此欺凌。眼前之事已成余家的私事,你作何还要阻拦?”
眼见许易便要和余中堂对上,圣使万分焦虑,生怕许易发疯找死,连累到他。
许易传过心念道:“圣使当知晓,我对你的性命没什么兴趣,但今日之事,务必相帮。我只要吟秋自由,这件事办好了,我不但还你噬心虫瓶,还欠你个大大的人情。”
“圣使若不肯相帮,我只能与姓余和姓云的死拼,他们合力围剿于我,我纵有撼天之能,也必定事败身死。试想我若死去,须弥戒定然为此二家所得,圣使莫不会以为那些人会大发善心将噬心虫瓶归还于圣使,或者说,圣使能拼却不要颜面对众人直承受我控制?”
圣使心沸如煮,进退两难,他当然知晓许易是在威胁自己,可偏偏命悬人手,为之奈何?
许易说的不错,倘若他身死,噬心虫瓶落入云家和余家,他更难讨回。
毕竟,他这回偏帮许易,已然和云家、余家结仇,云家,余家落井下石,正当其时。
再一个,圣庭若知晓他曾被人喂食噬心虫,大丢圣主脸面,他这个圣使也便做到头了。
若失去如此尊崇地位,还不如死了。
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能寄望于许易能说话算话,当即传出心念道:“我不管了,你想办法,我尽量配合,但希望你说话算话。此外,我已用秘法将信传给心腹之人,我若身死,真相必将大白,你可以想象圣庭会如何对待弑杀圣使之人。”
许易传过心念道:“我说过,我对圣使的性命没什么兴趣,也不至于蠢到与天下人为敌,圣使放心,我自有度量,我既敢入此地,绝非是来自杀寻死”
随即,便听他接过余中堂的话茬,冷声道:“余老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口口声声说处置吟秋是你家事。我倒要问你,何来的家事?圣律有载,女子出嫁吗,凡过三定之礼,便已是男方家人。”
“而如今云承运和吟秋已然退婚,故,按圣律,吟秋已是自由之身,岂是你余家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如今我与吟秋义结金兰,兄妹一体,关于吟秋的一切事体,余老大你还是寻我说吧,欺负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余中堂被他左一口余老大,右一口余老大,叫得心火不住扑腾。此刻又听他如此胡搅蛮缠,三言两语便将吟秋和余家做了切割,浑然视新晋王族的余家如无物,当即便要暴怒,却被云七长老以目止住。
云家长老传过心念道,“余兄切莫冲动,中了此贼的奸计,不知此贼弄得什么鬼蜮,竟然蛊惑了圣使。余兄若应对不善,此贼定会以圣使作伐,届时,里外皆失,万不可冲动。”
传罢心念,便听云七长老道:“你这恶贼真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圣律关于女子出嫁,确有明律,但说的是女子三定之礼后,女子出父家入夫家,如今婚礼未成,婚约已消,女子自当出夫家再入父家。此乃天下共理,岂由你混淆黑白。”
许易笑道:“天下共理,何人所定?我只知遵圣律行事,圣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三定之礼后,女子便与父家做了切割。至于婚约成与未成,却未详论。按我圣庭律法之精神,可知凡未载于律法条例之中的事体,皆为可行,凡载于律法条令之事体,皆为禁止。此事自当按律法明断,岂由得你云老七胡言乱语。”
云七长老还待再辩,便听许易道:“你我也用不着做口舌之争,律法由圣庭所出,自有圣主决断。然则圣主不在此间,却有圣使为圣主化身,律法如何使用,当有圣使公论。”
云七长老气结,圣使扫了许易一眼,说道:“事关我圣庭律法,兹事体大,该当小心论证,为证黑白,我还是取律法一验,看到底如何记载。”
圣使口上如是说,心中却暗暗赞叹:“此贼不但奸诈,心思竟如此细腻,连律法上的条文,竟也记得一字不漏,更知晓如何就律法歪曲解说。便是那俗世中的讼棍,与之相比,恐怕也要瞠乎其后。”
念头闪过,他已将一本厚重的圣律托在手中,转瞬,便找到了关于女子出嫁那一栏的明文记载,朗声诵念一遍,果然与许易适才所言一字不差。
圣使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局面竟会一点点偏转,至如今的地步。
苏郡主向秦清、郑世子等人传出心念:“这家伙好**诈,简直如积年老贼,我敢断言这家伙的寿数少说已然过百,若非如此,怎能如此老奸巨猾。试想,一开始是何等局面,分明是他强插一杠子,搅和人家的大婚之礼,不知他怎生七弄八弄,局势一转再转,竟变成道理全然到了他这一方。与这等人物交手,最好还是别人他开口,让他开口只怕死人都能说得活过来。”
二百三十三章 掌控局面
郑世子哂笑一声,传过心念道:“苏三妹所见不过皮毛,不妨细细思量,这人是怎样翻转局面的。想他初始的面目乃是混乱星海的使者,混乱星海使者在圣庭是何身份?不过是叛逆余孽,以叛逆余孽的身份,强行插在云家和余家这两大门阀世家的核心利益之中,竟能折腾出如此局面,难道真的只因他修为高深,横压当场,令云家,余家束手?”
苏郡主瞪眼道,“那郑世兄是何高见?”
郑世子传过心念道,“高见不敢当。只是我在想,倘若此人没想到利用圣使,会是何等局面?”自然是余云两家合力围剿星海余孽,什么办法阴险狠毒,便选用什么办法。哪里会给他平等对话的权力。”
苏郡主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正是瞅准了圣使这一个支点,因势利导,才获得了这巧舌如簧的权力。这等妙处,发实自然,若不说破,谁又能明晰关键呢。”
尤郡公传出心念道,“三妹的话,也太夸大了,我承认,这人选择的破局点巧妙,可档次关头,能想到利用圣使打开局面,当真极难么?不是我说大话,便是小弟处在当时,亦知晓圣使乃是破局的关键。”
尤郡公此言放出,郑世子等人互以目视,各自微笑。
直笑得尤郡公头皮发紧,传出心念道:“怎的,诸位以为尤某是大言欺世?”
秦清传出心念道:“事到临头方知难,想到还要做到则尤难。面临种种困局之时,常人有几个还能保持镇定,即便保持镇定又有几人敢对代表圣庭的圣使生出不轨之念?即便是有包天之胆,生出了此番念头,又有谁能在当时众目睽睽、高手环伺之下一击成功?”
秦清每说一句,尤郡公的脸色便红上一分,待她话落,尤郡公的脸蛋便如烧红的铁板一般。
郑世子传过心念道:“其实不止这一层,倘若是我处在此等情况,恐怕只会下意识地想:趁着云家和余家的强者不曾赶来,当先夺了吟秋郡主,急急遁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而这种下意识,正是我辈与那人的最大差距。因为这种思考方式的惯性,以及人性的弱点,最难克服。一旦选择了这种看似能获得一息喘息之机的办法,则永远失去了辗转腾挪的余地。”
“试想天大地大,吟秋郡主受血脉引力之困,逃去哪里,能脱得开余、云两家的追捕?而此人偏能破出思考的定势,沉凝心神,根据场间形势,因势利导,为自己创造有利局面,此人处理危机的手段,郑某心服口服。”
却说就在郑世子等人各自传送心念之际,余中堂也收到了云七长老的传讯,已然明白发生了变故,以至于和云余两家都有不错交情的圣使,竟然站在了许易那边,而且竟完全不顾了体统,红裸裸的相帮许易。
如此一来,问题彻底棘手了。
毕竟,云余两家势力再是庞大,却也不得不顾及圣使的脸面。
事实上,单论能量,云余两家自然超过了圣使。
说穿了圣使是因为头顶上套了个代圣主宣诏旨意的光环,一旦回归圣庭,此光环消失,这圣使也不过是一位六级星官。
此等级数的官员,整个圣庭车载斗量,如何能比得上堂堂王族。
可偏偏此时此刻此人代表的就是圣主,对他的一言一行,云家、余家都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即便明知被欺压,却也不得当面反驳。
毕竟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一旦传扬开来,圣使会不会收到处罚乃是未知之数,但云家和余家轻慢圣使,不把圣庭,圣主放在眼里的流言,必定会在有心人的宣扬上,弥漫开来。
毕竟,场间众人,不知多少见不得云、余两家合流,正盼着两家倒霉了。
这点,完全可以从这该死青面汉子跳出后,场间上千观礼者,无一人出面呵斥青面汉子,而得知。
要知道青面汉子真元三转阳尊大能的实力,并非一开始就量明的。
无人肯出面相帮,绝非是众人畏惧青面汉子强大实力可以解释的。
一旦余、云两家,轻慢圣庭、圣主的流言传开,后果必定是灾难性的。
更何况,余家刚晋位王爵不久,这个当口一旦流露出对圣主的不敬,便能衍生出泼天大祸。
余中堂陡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可能超出了自己的处理权限。
就在余中堂考虑是否要传讯族中,寻求更高层次支援之际,他苦苦寻觅不得的机会,竟莫名其妙的到来了。
却听许易道:“圣使之言,赫赫煌煌,义理明晰,令我等茅塞顿开。不过,我观余老大与云老七的面色似有不忿,当是在心中暗责圣使。云家、余家堂堂王族,若真对圣使起了歹意,料来将来必对圣使产生极大的威胁。”
“胡言乱语!”
“胡说八道!”
云七长老和余中堂同时暴喝出声。
不错,他二人都对圣使都起了极大的不满。
这点,自也瞒不住场中的一众聪明人。
可瞒不住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许易这明显闹场子不嫌事大的,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此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喝破。
何其尴尬!
圣使连连摆手,笑道:“无稽之谈,无稽之谈。阁下有话便直说,何必动辄打着我的旗号。”
他口上如是说,却因此事,对许易的滔天怨恨却稍稍减轻了分毫。
皆因他知晓许易说的是实话,而这等实话一旦在此间说破,将来余家和云家若真要对他下手,当生出数分顾忌,于他倒是一件好事。
许易道:“无稽之谈也好,心有鬼域也罢,各人心事各人自知,既然圣使胸怀广宽,有容人之量,某何必烦人,此事先按下不提。”
有圣使配合,他完全掌握了主动,想闹乱子,便闹乱子,想换话题,便换话题,直气得余中堂,云七长老几要吐血,完全跟不上他的转速。
二百三十四章 约战
就在云七长老与余中堂焦躁不已的当口,许易终于扯上了正题,“某以为我辈修士起了争执,相争不下,自当手底下见真章,何必学长舌妇争辩不休。余老大入场之时便杀气腾腾,想要某的脑袋,已憋了这许久了,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
“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战你余家战败,从今往后再不得对吟秋指手划脚,吟秋将来若稍有不测,你余家便不得再耀门楣。”
许易很清楚,光靠圣使的威压与舌辩取巧,永远化不开吟秋的危机。
不打上一场,狠狠展露手段,叫这些疯狗一想到他这座吟秋背后的靠山,便心惊胆战,云家、余家的这些疯狗的撕咬便一刻也不会停歇。
“找死!”
余中堂暴声怒喝,滚滚音波,震的整座宫室都产生了些微的摇晃。
若非被许易不停地在圣使面前扣上不尊圣庭,不敬圣主的帽子,余中堂立时便要动手。
实在是许易的话,太过阴毒,不啻于拿巴掌在他余家的脸面上奋力抽打。
原来,余家家主余朝天晋位路尊,成就郡王爵位之后,余家族庭便受圣庭的敕封,修建了龙门,悬挂了御庭匾额,是为改换门庭,光耀门楣。
适才,许易竟然提出让余家不得再光耀门楣,便是要余家拆了龙门,卸了御匾,人间至辱,无过于此。
许易冷笑道:“只放狠话算什么本事?是余老大对自己没信心,自觉战胜不了我?还是对余家没信心,护佑不得吟秋的安全?若是不敢,那便请余老大你对圣使恭恭敬敬的叩拜道歉,再从此间离开。”
倘使许易要气人,真能将人活活气死,此刻余中堂气得内息乱流,周身筋骨齐鸣,如爆豆一般,宣泄滔天怒气。
云七长老赶忙道:“若嘴皮子能杀人,尊驾或能天下无敌,只是不知尊驾手中的本事,可及得上嘴皮子的几成?尊驾既叫嚣着要战,可敢算上我云家!”
说话之际,向余中堂传过心念道:“此贼非同小可,不可小觑!”
随即,便将许易瞬息之间,击败云家诸多阳尊大能之事,告知了余中堂。
余中堂传回心念道:“原来如此,我当他如何来的这滔天自信,原来是灭了几只蝼蚁,平生了股自信。”
话至此处,陡然意识到不对,赶忙道,“行天兄勿怪,不是余某说大话,在余某眼中,真元三转以下皆为蝼蚁,此人或许真有手段,余某又何惧哉。今日之事,你以为余某还有退让的余地吗?”
本来,许易适才的叫嚣,让他愤恨之余也生了些许警兆,但听了云七长老的传讯后,他反倒放心了,自认为找到了许易自高自大的根源。
许易冷声道,“云家也想参战?只怕不妥。”
云七长老道:“如何不妥?尊驾适才不还豪气干云,视天下如无物,怎的临到阵前,便缩了卵。”
“本尊观你时刻念念不忘吟秋这贱人,便连赌斗,也要余家以吟秋安危为念。岂不知今日的婚礼之上,吟秋这贱人辱我云家极甚,若是余家将之带回,也便罢了。”
“但尊驾想要护这贱人周全,需得问过我云家答不答应,尊驾既然与余家的赌斗是护这贱人周全,又何差我云家一个。只有我云家也肯以此为赌,尊驾这义妹的安全才万无一失。”
许易眉峰骤冷,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云七长老,压住心头翻覆的心绪,忽的嘴角上勾,露出渗人的微笑,温声道:“本来,我的确不愿让云家参与此次赌斗,当然不是怕了你云家,而是云家的实力我适才已见了,所为阳尊大能皆是土鸡瓦狗,非我一合之敌,此等废物便来再多,又有何用?”
“某真没兴趣打扫这些垃圾,既然你云老七迫不及待寻死,某便答应,又有何妨。除了你适才提到的,护佑吟秋安全为赌斗条件外,某还有两个条件。”
“一者,你云老七若有胆量,还请亲自下场。二者,云家尽可能的凑齐二十位阳尊强者。虽然皆为土鸡瓦狗,某便是当打扫垃圾,也希望你云家尽可能的凑多,免得害我白费力气。总之,你云家若要参战,少于二十阳尊大能,就不要下场了。”
余中堂如看妖怪一般盯着许易,再看看云七长老那一张已被气得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老脸,他几觉要生出“先前是被这狗贼口下留德”的错觉来。
七窍生烟,云七长老此刻的状态,真的达到了七窍生烟,眼耳口鼻,无一处不在粗粗冒着白腾腾烟气。
若他身体的穴窍不通,此刻恐怕真就胀成个气球,猛烈爆开了。
云家名垂圣庭上千载,当以今日之辱为第一。
与此同时,场中上千人亦发出巨大的哗然,实在是许易适才之言,嚣张的超出了极限。
尤郡公传音道:“这人口舌之利悍世无匹,他到底真想与云家血拼一把,还是以退为进?我却看不明白。”
苏郡主道:“定然是以退为进,此人修为再是高深,战力再是强大,怎么可能同时对战二十名阳尊大能。要知道先前的战斗之所以呈现一边倒的速杀,固然是因为此人的确武力强大,修为碾压,但也不可忽略云家诸位阳尊大能不明敌情,轻敌大意之故。”
“而此次对战,却是双方各自准备充分的当口再行战斗,那人所占据的敌明我暗的优势已经失去。而云家一旦小心起来,认真备战,便凭云家这上千载的底蕴沉淀,装备起的阳尊大能军团,如何能是一位真元三转便能抵消的?我看此人根本不知晓云家的可怕,先前的一战而灭云家三大阳尊强者,让此人心态失衡,产生了错判。”
郑世子摇头道:“此人奸诈如狐,岂会在此紧要关头出现如此失误?”
尤郡公道:“那郑世兄的意思是他真想要同时挑战二十位阳尊大能,这怎么可能?”
二百三十五章 解心(贺小事情问题多盟主)
郑世子摇摇头道:“此事我亦想不透彻,或许这便是此人的高妙之处,总有开天之想,能化腐朽为神奇。”
沉吟半晌的秦清忽然接过话头,问道:“云家可有二十位阳尊大能?”
他罕在江湖行走,对各大门阀世家的实力,所知无多。
苏郡主道:“姐姐的意思是此人果然在虚张声势?赌云家拿不出二十位阳尊大能?若这人真这般想,这回可就掉坑里了。”
郑世子道:“云家实力深厚,除却诸位长老位,亦有内门禁卫与外门禁卫,其中能入内门禁卫者,俱是阳尊大能。再算上云家的诸位长老,要想凑出二十位阳尊强者,并非难事。”
秦清轻嗯一声,便不再答话,心道:“我要看你到底强到什么程度,若真达到熊北冥那等级数,说什么我也得替龙师赠你一场机缘。”
满场上千人中,独独秦清认定不是在狂言。
因为见识过太多的绝世天才,秦清很清楚这样的人物,往往不是修行境界所能圈住。
打破圈定常人的规矩,往往是这等绝世天才的拿手好戏。
相识的时间加起来尚不足一日,秦清却对许易有着莫名的自信。
便在场面已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际,许易又添一把火。
这回,便连秦清对许易的那点自信,也随着这番话出,而烟消云散。
“云老七还有余老大,你二人若还是担心,某还可再让尔等一让。某便将话放在明处,收拾你们这些土鸡瓦狗,我若是动用一丝一缕的真元,便算我败。”
此话一出,满场的喧嚣几要炸裂穹顶。
哇呀一声,云七长老喷出老大一口黑血,憋闷的胸口为之一畅,颤抖的指头指着许易道:“你……你今日必死!”
岳子陵与云中歌已完全听傻了,若是可以,他二人恨不能揪住许易的耳朵,高声怒骂道:“装他妈的什么大头蒜,你要作死,何苦拉着我们赴死。”
圣使亦大急,急急传出心念道:“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某与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害我,要想寻死,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你何苦死在此地。速速将噬心虫瓶还我,我来替你保这吟秋安危,岂非胜过你这样胡搅七搅。”
许易传心念道:“圣使但请旁观,还是那句话,某若真要寻死,又何必选此种方法,更不会选择在此地。”
圣使还待再言,却已不知如何开口。
“你真要我死在此处吗?”吟秋郡主传音说道。
许易明摆着是要奔着拼死去了,她如何心安。
何况,许易未现身前,她早存了死志。
许易传音道:“你死我便死,我先前说了,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闻听此言,郁结在吟秋郡主心头的无数块垒尽数消散,抹抹发红的眼角,竟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觉得值了,能得许易如此相待,能得他这番情谊,所以的付出都值得了。
我不能爱你,我却能为你舍生忘死。
能得到这超越性命的情谊,她还求什么呢?
又何必非要从他口中逼出那句话来。
至此,吟秋郡主放下了全部的心结。
“好,我云家应战!”
云七长老怨毒地盯着许易,声音冰寒得仿佛结冰。
事已至此,一切的口舌之争,都只能沦为下乘。
只有将这狗贼真真切切的踩在脚底下,用刀拍着他的狗头喝问,抽魂炼魄,让他痛苦嘶嚎求饶,才能洗刷云家所受的奇耻大辱,才能消他心头狂恨。
“很好,但愿你云家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许易又指着余中堂道:“云家已经应战,你余老大总该不会没这个胆量吧?放心,对战既是我提出的,你余老大若是害怕,也大可寻些帮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余中堂哪里还有退路,负手望天,一字一句道,“今日若是教你轻松死了,我余字倒过来写。”
三方既已谈妥,一份生死状很快便被呈上,许易干净利落的写就了内容,正包含了他先前所着力追求的几点。
尤其是吟秋郡主的安危,在这张生死状上,彻底与云余两家挂上了钩。
许易滴入鲜血之际,吟秋心头温暖的几要融化,她如何不知许易费尽心机,绕了这无数圈,做出的这万千努力,为的正是给自己争取那一丝活命的机会。
随后,云七长老和余中堂皆代表云余两家滴入了鲜血,生死状发出一道荧光,一现即隐,就此生效。
便在这时,许易忽然抓过吟秋的素手,牵引着她朝秦清所在的方向行去。
众人的注意力再度被吸引,不知这个关口,这位大爷到底又要折腾出什么稀奇来。
秦清亦注视着许易,猜测着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行至近前,却听许易道:“大战将起,为免我分心,还请仙子代为看顾舍妹。”
秦清怔了怔,说道:“我为何要帮你?”
许易道:“某求人办事,从不空许承诺。”
随即,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朝秦清递来,说道:“册子上记载着一些仙子或许感兴趣的文字,若仙子觉的值得,便请仙子答应某的请求。”
许易是个周全的人,此番他提出对战。
一者是为吟秋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二者亦是向云家展露复仇的獠牙。
不提吟秋郡主在云家所受的屈辱,便是云中歌给他带来的伤痛,以及云家十三长老给他带来的绝望,无一不刻骨铭心。
这段时日,他心头对云家的滔天仇恨并未淡去,反倒越演越烈,如今得逢机会,他自要猛烈报偿。
适才,他提出要云家汇集二十位阳尊大能,便是打定主意,要在此战之中一举摧毁云家的根基,这也是他目下能报复云家的极限。
毕竟云家乃是千年的世家,雄浑的底蕴,根本不是他眼下实力能够一朝覆灭的。
然则,他便再是自信,临阵对战,也少不得先虑败后虑胜。
他此番来寻秦清,考虑的便是战败之后该如何保全吟秋。
思来想去,也只能将主意打到秦清身上。
二百三十六章 自食其果?
满场众人,论及尊贵,论及稍稍有些香火之情,也只有这位秦清秦仙子了。
如此当口,他也顾不得保全脸面,不管成与不成,他都只有厚着脸皮上前一试。
而他递给秦清的那本薄薄册子中,记录的正是数篇诗作。
那数篇诗作,原是夏子陌抄录的,后来许易得到夏子陌的须弥戒,见得这数篇诗作,每每睹物思人,郁闷难遣,便也临书抄录。
如此般的册子,他须弥戒还留存了不少,只因这些诗作,都只名传大越,并不曾显露于此界。
他将之献给秦清,便指望以这些诗词开道,能打动这冷若寒月的秦仙子。
秦清翻开册子,瘦金体的文字才入眼帘,瑰丽纯美的画卷,便在脑海中衍生,无边的清风朗月,化作万种柔绪,流淌进了心海中。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又一首短篇才映入眼帘,秦清发现自己的心快要随之融化了。
世上的文字,经过匠心独运,才情熔炼,竟能营造出如此优美的意象。
她甚至能想到龙师得到这篇文字后,又该连续数日狂呼痛饮,高歌不绝。
秦清强定心神,当即合上书页,收进须弥戒中,盯着许易道:“的确是一份厚礼,我便代龙师收下了。你交待的事,我自然会为你办到。”
余中堂神情剧变,怎么也没想到又有人敢搅合了进来。
在他看来,今日余家和云家好好的一场婚礼,弄成了天大笑谈,罪魁祸首自然是这该千刀万剐的青面汉子,但始作俑者绝对是那不知廉耻,丧尽门风的孽种吟秋。
不将这孽种带回余家族庭,施以最严苛的惩罚,如何能彰显余家门风,又怎样去以儆效尤?
余中堂如何能坐视吟秋逃脱掌控,他方要出声呵斥,云七长老及时传过心念道:“余兄切不可多言,此时你我当分清轻重,合舟共济,先灭掉眼前的心腹大患。吟秋那贱人,有的是办法炮制。”
“至不济等过了此关,你我两家共同遣使入太清上派,稍稍许些利益,换取这无关紧要的贱种,还不是手到擒来?何苦在此之时与太清上派的内门弟子起明面冲突。以我之见,弄不好便是这贼子的一计,只为引你我两家与太清上派发生冲突,将这池水彻底搅浑。”
余中堂暗自凛然,传心念道:“什么!这女娃竟是太清上派内门弟子,难怪自有一股气势。也罢,便让这贱种多跳腾几日,待解决了这该死的狗贼,倒要看她能逃到哪里去。”
许易轻拍吟秋肩头,轻轻一送,将她送到了秦清身后,温声道:“妹子只观看戏,看为兄如何为你出这口恶气。”
吟秋盯着他道:“兄长安好,便足够了……”话至此处,便又想劝说,却知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郑重道,“万事勿以吟秋为念,兄长千万珍重。”
一声兄长叫出,吟秋心头百味杂陈。
许易点点头,阔步向场中行来,朗声道:“如此便请下场吧,是余家先来还是云家先来?场中诸位皆是贵客要人,时间都很宝贵,你我三方不如速战速决,免得空耗大家时间。”
“且慢!”
云七长老迎上他道,“约战是你起的头,按照规矩该当由我两方划道。既然是阳尊强者之间的战斗,自不能限制在这方寸斗室之中。一者,这玉浮宫乃我云家圣地,不容宵小在此撒野。”
“二者,既是对战,双方自当竭尽所能,各凭本事,岂可画地为牢。当然,也不能毫无界限,若一味遁逃,必定无休无止。这样吧,双方对战便于这玉浮山脉为界,越界则判定失败,天下共诛之。你看如何?”
玉浮山纵横上千里,看着颇为广大,用来作为战斗的场地,未免不合时宜。
可事实上,修到了阳尊境界,瞬息之间,便能跨越十数里,纵横千里之地,对阳尊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稍大但合格的角斗场。
当然,云七长老选择玉浮山为界来猎杀许易,这其中不可能没有私心。
一来,玉浮山是云家自己的地头,云家众人无不熟悉地形,对战起来便占了地利,可因地制宜。
二者,便是基于脸面上的考虑。
既然许易要求云家出二十为阳尊强者,云七长老便不会对许易客气。
可真若派出二十位阳尊强者,于这众目睽睽之下和许易展开对战,那画面至少云家人是没胆量去看的。
纵然胜出,旁人也会说他云家是以多为胜,面子上也挂不住。
最好是脱离众人的视线,于这莽莽山林之间,悄然将许易灭杀。
许易道,“既然你老七划下道来,我接招便是,老七你还是速速凑人头去吧。”
口上说的轻松,许易心头丝毫没放松警惕,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云老七的这般布置,他当然能猜到一二缘由,但云家到底会怎样布局谋篇,他却没有太多的头绪。
当然,他费尽机心,折腾出这番局面,自然有七八分把握。
唯一可虑的便是,云家凭借千年世家积攒下的底蕴,若掀出超乎想象的底牌,恐怕局面就要崩坏了。
许沉吟之际,眼波一转,扫中一人,忽然有了主意,当即传过一道心念去。
就在许易和某人心念交流的当口,云七长老道:“既然如此,本尊没什么好说的了。中堂兄,你可有疑问?”
余中堂道:“疑问没有,有一件事,我想再确定一下。”
云七长老道:“但说无妨,即将杀场见生死,中堂兄总不会沽名钓誉。”
余中堂道:“适才,我听某人说,在对战之时,他当放弃使用真元。不知这人,是否说话算话!”
余中堂此话一出,满场又起骚然。
有私底下腹诽余中堂不要脸的,以世家敌一人,还好意思提此条件。
更多的却是暗骂许易嚣张的过头了,活该自食其果。
二百三十七章 合议
岳子陵越众而出,道:“中堂兄怕是没睡醒吧,怎的就胡言乱语起来?当此之时,大战一触即发,云家甚至派出二十名阳尊大能应战,若云家失败,余家还可以紧接着来车轮战。”
“堂堂云家、余家皆是王族,何等尊贵荣耀,今日之行事,真令岳某大开眼界。倘使此事传出,云、余两家纵胜,也必定为天下笑。”
云中歌碍于身份,站不出来,岳子陵却全然不顾,拼了命的也要替许易张目。
实在是不冲出来不行,他心中悲催已极。
眼前的局势就好比,该死的青面汉子玩火**,却要牵连他岳某人被烧死,玩火者不急,受牵连者上赶着救火。
天下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么?
本来,许易搅合进云余两家的争锋中,岳子陵忧虑到了极点。
待到许易大言不惭的要同时对战二十名云家阳尊大能,他的肝胆险些要吓裂了。
及至此刻,余中堂抓住许易的一句嚣张之言大做文章,在岳子陵看来,姓余的简直是拿着大关刀,在他脑袋上玩命开剁。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圣使,他急急向许易传出心念道:“你惯会巧言令色,还不赶紧想办法,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我也好在边上敲敲边鼓。你总不会真想不动真元,便和这些虎狼对战?你若真要寻死,何苦要害我。”
“圣使若信不过我,大可自去。”
许易怼了一句,圣使险些吐血,心中怒骂不绝:能走谁不走,不走老子是你孙子。
可再是愤怒,他也不敢对许易爆发,不住大喘粗气。
许易朗声道:“某向来光明磊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复。余老大你无需动那些花花肠子,本尊便不动用真元,要灭掉你也不过弹指之间。”
跨嚓一下,圣使、岳子陵、云中歌三颗心脏同时破碎。
若非还不到最后时刻,这三位立时就要神魂出窍,抛却这具肉身,免得这家伙临死之际,为报复,捏碎了噬心虫瓶。
云七长老和余中堂对视一眼,尽皆大喜。
不管许易到底有什么谋算或者有什么后手,阳尊大能不动用真元,那便好比猛虎拔了爪牙,苍鹰剪了翅膀,十成的本事也休想使出二分来。
许易不理会场中的骚乱,接道:“余老大、云老七,你二位既然没了问题,本尊便不奉陪了。玉浮山山势雄奇,本尊要先去探查一下战场,战阵起时,便请圣使以烟火为号。”
言罢,冲吟秋微微点头,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他这般面不改色,胸有成竹,彻底激起了场间众人的好奇。
谁都见得明白,这青面汉子智计百出,狡诈无比,当不会自寻死路。言说不动用真元,必定有取胜之道。
如此一来,症结便出现了,阳尊之间的对战,一方不动用真元,到底要怎样获胜呢?
谁都知道,真元便是阳尊的最大依仗,不适用真元,真元一转修士要杀真元五转修士,也未必要费多大力气。
许易才离开,云七长老团团一抱拳,“大战在即,恕云某不能久陪,诸位稍候片刻,自有好戏。”言罢,领着四位才将养好的长老,转身离开。
余中堂亦引着余家众人,在一位红衣随侍的引领下,朝另一侧行去。
不多时,云家的长老会议便在这玉浮宫的一处密室召开了。
主持议会的是刚赶到的云家二长老,此次会议规格极高。
除却正闭关的云家大长老与远在圣庭的云家家主外,云家的顶层核心力量尽数到场。
会议才一开始,云二长老便将此次会议的重要程度封顶了,便听他道:“今日之事,我已尽知,此贼修为惊人,狡诈如狐,虽单枪匹马,却是我云家有史以来罕见之大敌。”
“今日之战,胜亦不足洗刷我云家所受之辱,败则我云家千载英名毁于一旦。总之,此战我云家输不起也输不得,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意见,就请拿出来吧。”
云二长老话音方落,一位黑面大汉接茬道,“二哥此话,是否太过危言耸听?诚然,老八他们在此贼身上吃了些小亏,不过是此贼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再加上一件颇为诡秘的神兵。”
“彼时不得防备,吃亏难免,如今我等已有准备,嘿嘿,就凭他一己之力,想掀翻我整个云家,无异痴人说梦。我等如此如临大敌,传扬出去,岂非笑话?”
说话的黑面大汉正是云家五长老,适才的大婚之礼,到场的云家长老不足一掌之数,这五长老便未到场。
正因为没有到场,对适才殿中的境况,也不过略有耳闻。正因是略有耳闻而未有亲身感受,他虽知来敌颇强,却不认为其人有威胁到整个云家的实力。
黑面大汉左侧的红面老者紧随其后,说道,“五哥说的对,一个真元三转的阳尊强者,怎配我等聚在此间商谈?若是二哥信得过,我带上两名内卫,亲自下场,必定取那贼人狗头归来。”
“至于什么派二十位阳尊大能与之对战,我真不知七哥是怎么想的。杀鸡用了宰牛刀,纵使真宰了这只鸡,我云家脸上便会生光彩吗?”
发言的红面老者,正是云家的十六长老,如五长老一般,他也不曾到场,未曾经历便难有体会。
眼见议论的中心便要偏转,云二长老重重一掌拍得铁骨玉制的桌面,发出嗡嗡巨响,寒声道,老五,老十六,就显得你们聪明?尽说些没用的废话。”
“我再重申一遍,今次召集大家议论,轻敌的蠢话不用说,既定的策略,亦不要再出他论。你们只需要想,若此战战败,我云家会有什么下场,该如何绞尽脑汁灭杀敌手才是正经。总之一句话,纵使眼前的对手是一只兔子,你们也要拿出狮子搏虎的气势,不为别的,只因这一仗我们输不起。”
云二长老威望素著,他这一作色,立时将快要沸腾的场面弹压住了。
三百三十八章 装备
又听云二长老道,“行了,老十四、老十三、老十一、老八,你们和那贼人交过手,都说说感受,也算是给大家提供点经验教训。”
先前在殿上的五位长老,除了云七长老不曾出手,未受伤外,其余的八、十一、十三、十四四位长老,尽皆伤在许易手下。
彼时,许易心有谋算,虽下重手却未下死手,四位长老都只被射破心脏,流失了大量的生命原力,却始终不曾殒命。
待到此时,经过珍贵丹药的补充,身体也无大碍,只是流失了大量的生命原力,一时间却无法迅速补回。
很快,半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密室中的气氛沉寂的有些诡异。
四名云家长老皆诉说了交战之时自己的感觉,偏偏谁都没给出确定的答案和太过有效的信息。
这种连对手使用什么手段都不清楚,便丧失了抵抗能力的战斗,便是场间俱是久经风浪的强者,也难免生出诡异的感觉来。
云七长老出声打破沉默:“唯一可以确定的,那人击伤诸弟的是一件神兵。”
云十四长老道:“初始我也想过可能是某件神兵,但众所周知,即便以神魂御使神兵,其攻击速度也绝不会快到让我等无法反应。”
“而以真元御使神兵,偏生又无灵力流动。而那件神兵有着近乎无坚不摧的威力,我的护体法衣以及已放出身来的玄冰墙,几乎根本没有发挥丁点的阻碍作用,便被对手的诡异攻击一击而破,这是何等可怖的威力。”
云二长老轻声叹道:“诸位,连人家用的什么本事都不知道,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们还敢轻视我们的对手吗?连人家的影子都没还摸着,便丧失了抵抗能力,若真交战,老十四他们可有命在?”“若这种敌人都不值得敬畏,那什么敌人该敬畏?此外,更要引起注意的是。这人敢夸口不动用真元,如此自信到宛若玩笑的话语,如果不是疯子,那必有滔天的自信和底气。”
“事实证明,此人狡诈如狐,阴毒如蛇,怎么会是疯子?一切的事实和预兆都已极为明显地表明,此次对战之敌,诸弟一定要将之作我云家生平之大劫来对待。”
云二长老说的郑重,众云家长老亦非无智之人,各自沉吟盘算,哪里还有小觑之心,只余了满腹的沉重,异口同声的向云二长老承诺:“我等必小心谨慎,全力以赴,不教兄长与家族失望。”
云二长老点头道:“既然对对手了解不多,临战之际,咱们宁可多算,不可少算。所谓攻杀对战,掰开了,揉碎了,无非是进攻和防御两个方面。这两方面都做到了极致,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极致难以追求,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强化。我已就今日之大变请示过家主,家主明言此次危机为我云家未历之劫,要我们拼尽全力诛杀贼子,尽全力的维护我云家颜面。”
“为此,家主亲自承诺,武库内的宝物尽可动用,秘库内的宝物也可取出一二,且若在今次大战中立下殊荣,族中必不吝奇赏。”
此话一出,场面气氛陡然激活。
家主口中的奇赏,一旦兑现,必定丰富得令人咋舌。
云二长老摆摆手,压住场面,接道:“既然那贼子,要我云家至少派驻二十人,为合战阵之道,便派出二十一人,分作七组,每组三人。每两个小组组成一个小队,分作三支小队。”
“老七、老九、老十二,三人单独组一个小队,居中策应。每人皆配备一件四阶战衣,每个小组皆配备一件元宝衣,每个小队配备一张一阶四级符,两张一阶三级奇符。”
“进攻一旦展开,便要暴施杀手,绝不允许给敌人喘息之机,更不允许轻敌大意。察觉了敌踪,第一时间便要通知其余小队,总之一句话,群狮猎兔亦用全力。”
伴随着云二长老话音落定,云家众长老面上皆现出古怪。
云七长老始终紧绷的老脸,居然有了几分笑意,说道:“二哥安排地如此面面俱到,我等还能说什么呢,若族中能给予如此支持,漫说一个真元三转,便来十个又有何惧。”
云七长老话罢,众人皆笑。
实在是众人以为云二长老给的配置太过豪华,豪华得让他们都有些怀疑要对战的不是一位不动用真元的真元三转强者,而是要对战火力全开的真元五转顶尖大能。
云二长老摆摆手,扬眉道,“我千不怕万不怕,就怕你们轻敌。我再强调一遍,家族给予的支撑的确极大,但你们也不可有丝毫懈怠。”
“有元宝衣和四阶战衣在,你等当然不会再蹈此前对战时一击而破的覆辙。但要想灭杀这奸诈贼人,就凭几张奇符就够了?人家就那么蠢,立在原地,任你们释放奇符?”
云七长老道:“二哥之言老成谋国,却未免太长那狗贼志气。若二哥允我于秘库中借取一物,我拿性命担保,定取那贼狗头。”
云二长老忽的诡秘一笑,指着云七长老道:“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这样吧,你我各写一字在掌上,同时打开,看你我是否所见略同。”
“二哥好雅兴。”
云七长老哈哈一笑,念头一动,掌中现出血迹,转瞬便聚出个“隐”字,再看云二长老手中却聚出个“神”字。
二人相视,尽皆大笑。
众人不解,待问罢云七长老缘由,所有的担忧皆烟消云散。
云二长老指着云七长老道:“都说你老七一步十算,单凭此事,便当得起名不虚传,老七你故意选在山林之战时,想必就算到了此物,啧啧,不愧是我云家的智多星。”
“不过光有此物还不够,须得配以念果才能有效发挥,这样吧,那宝贝,族中仅余四枚,尽数与你,念果我也取出二十一枚,说尽全力,自不得留余力。”
云七长老慨然道,“此贼必死!”
三百三十九章 细枝末节
半盏茶后,装备完全,分派完毕的云家众人回到了大殿。
不多时,余中堂也引着余家众人折返而回。
云二长老地位尊崇,乃是罕见的真元三转强者,不光在归德路,便是整个剑南路,亦是名垂数十载的赫赫巨擘。他一出场,众人自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
云二长老向众人回礼罢,又单独冲圣使恭敬一躬,成坑说道,“今日之事,弄成这般局面,让尊使失望,让圣主失望,实乃我云家之责,还请圣使千万见谅。”
圣使冲云二长老微微点头,说道:“事已如此,多言何益?云家众人可准备好了?若准备完全,现在便可下场。不过,虽签了生死状,但今日我等相聚,也算盛况,适才那人虽出手伤人,但对你云家也算手下留情,若你云家占得上风时,能生擒即可,万勿求杀伤。”
待见云家这一群虎狼入场,二十余位强者聚集一处,烘托起的滔天气势,立时让圣使与众人真切感受到了屹立圣庭上千年的王族世家的可怖底蕴。
至此,圣使本就哀泣的心思,越发低落了,哪里还有心思和云二长老揖让。
云二长老面色微变,说道:“圣使的教训,老夫记下了。但战场相见,刀枪无眼,具体争斗结果如何,却非老夫所能把控。届时若出现未测之局面,还请圣使多多担待。不知圣使还有无教训?若没有了,我便遣人下场了。”
云二长老话音方落,郑世子忽的越众而出,抱拳道:“云世叔请了,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世叔应准。”
云二长老笑道,“原来是郑世兄,云郑两家世代相交,两家家主更是交情莫逆。世子便是自家子侄,有何话,但说无妨。”
郑世子道,“多谢世叔厚爱。今日我等难得在此聚会,有幸得逢此惊世大战,还请世叔恩准,让我等也能一睹大战实况。”
郑世子此言一出,群情激荡,竟如开锅一般。
实在是存此念想者不知凡几,只碍于情面,身份,不好开口,此刻有人引了头,后来者自滔滔不绝。
阳尊之间的战斗何其罕见,而眼前这真元三转修士,大战二十位阳尊强者,如此场面,恐怕只有在武史中得寻一二。
云二长老心生踟蹰,正自犹豫,便听云七长老传过心念道:“二哥不妨应下,毕竟此贼辱我家太甚,若是悄无声息的死了,如何显我云家的手段,得让众人亲眼目睹,才好传扬开去。何况,今日之事,我云家确有失礼之处,若是不允,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云二长老认可了云七长老的判断,朗声道:“诸位诸位,都静一静,郑世侄的提议实在让我云家有些为难。众所周知,修士之间最重隐秘,漫说是阳尊大能,便是锻体小辈,也不愿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修行。不过,诸位远到是客,又得逢此乱局,我云家失礼之处多多,诸位尊客之意,便是再难,我云家也必当领受、遵行。”
话罢,云二长老手中现出一块金色的阵盘。
立时便有人脱口叫出:“通化盘!有此神物,我等可要大饱眼福了。”
不待场中有不知情,不识此宝物之人问出,云二长老便吩咐云七长老等人各自朝金色阵盘中滴入鲜血,忽的,阵盘大放光明。
云二长老大手一挥,阵盘腾空而起,便在正前方投射出一块纵横十余丈的光幕来,光幕上清晰显露的正是此间大殿的情景。
便是那未听过通化盘之人,见得此物,也知晓了此宝物妙用何在。
圣使道:“既有此物,为保证对战的公平,本圣使当用界障珠封闭此间,二长老不会有异议吧?”
服了噬心虫的圣使,简直比许易的亲娘老子更关心他,更担心他受到欺负。
云二长老才取出这通化盘,圣使便想到了,倘若云二长老在此间还能沟通云家众人,那便等若多了个纵览全局的中枢指挥官,该死的狗贼简直要天时地利人和俱失。
尽管早对许易此战得胜,不抱以任何指望,但他心中总存着万一的念想。
有道是,修行实不易,生命诚可贵。
仅此万一的念想,便足以支撑圣使倾尽全力为许易争取胜机。
云二长老两道剑眉结出个大大的疙瘩,他自然听说,圣使可能受了那贼人蛊惑,对其甚是相帮,却没想到偏帮到了这种程度,大庭广众之下,竟丝毫不给他云家留脸面。
奈何,圣使身份最贵,他便心头再是恼怒,也奈何不得,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毕竟众目睽睽,传扬出去,便是对圣主、圣庭的大不敬。
好在眼下的场面他云家已稳操胜算,他本无意插手,圣使既要多此一举,他又何必枉做小人。
当下,云二长老道:“圣使之命自当遵从,只是我云家人行事素来光明,圣使有此想,却是多虑了。”
圣使心道:“你云家连云承运这种没几天好活的病鬼,也敢弄出来骗婚,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行事光明。你云家若是光明,天下岂有鬼域之辈。”
心中如是想,既达到了目的,他也不愿多费唇舌。
便在这时,圣使耳畔多了一道传音,“当此局面,圣使何不开办赌局?”
圣使心头没由来蹿出一股邪火,暗骂道:“老子性命都不保了,还办什么赌局。”
念头到此,他陡然发现,传音之人竟是那吟秋郡主,接连又想到吟秋郡主与那人的关系,正待开问,吟秋郡主的传音接连又至。
“此话正是我兄长临走之际让我转告尊使的,兄长说了,尊使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意。”
传音罢,吟秋心头又是一阵温暖。
她很清楚,这番话许易当时明明可亲自告知圣使,却要她来代劳,所为者还是想让她在圣使面前结一份善缘,多一分面子。
当此危急时刻,许易还能为她想到这等细枝末节,眷顾之心如此,她复何求。
三百四十章 战起
圣使心头同样也是一喜,在他想来,那该死的贼子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还记得,哪里是诚心赴死,必定还有谋算,只是自己看不明白罢了。
念头到此,他又想:“诚然,眼下开办赌局,于自己怎么都不会有亏。那该死的贼人若胜,自己自然能借助此局生发一笔。那贼人若败,自己小命注定玩完,即便能让神魂得脱,失去这具肉身,迟早也沦为孤魂野鬼,比死也好不了多少。既然如此,左右都没有坏处,自然该当一搏。”
想至此处,他顿时也明白了许易让吟秋代为传音的目的,暗道此人倒是长情,当即冲吟秋郡主传音道:“多谢郡主提醒,否则险些坏了大事。”
传音罢,圣使便朗声将开办赌局的提议道了出来。
当今之世,赌斗风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挚爱于赌斗、搏戏。
圣使才将赌局的提议道出,场面的气氛陡然热烈,几要引得哄堂响应。
由圣使起了头,又有绝多大数人响应,云家和余家也寻不到反对的缘由,此议遂行。
更何况,在云家二长老看来,战斗的结局是注定的。
这赌局,他云家有胜无败,这赌局的开办,等若给他云家送灵石来了。
又花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才将赌盘确定,待云二长老向圣使请示罢,确定了对战正式开始,云七长老等人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随即,一道光亮自圣使袖间射出,于青天之上爆出一道巨大的火红色火球,满山皆见。
对战终于开始了,场间众人尽皆心潮澎湃,死死盯着正中的那面巨大光幕。
不多时,屏幕上的画面便分作四块。
有聪明人立时回过味来,云家果然做了准备,将全部战力编成了四支小队。
方圆千里之地,四支小队既能快速的笼罩这片区域,又能便于急速的汇聚合力。显然,布置之人精通合阵之道。
一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场中众人的热情,似乎被西侧那巨大沙漏一点点滴落的砂砾,磨得粉碎。
纵使打破脑袋,众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足足半个时辰,未发生一场战斗,光幕上上演的竟是最无聊的捉迷藏游戏。
即便是捉迷藏游戏,云家这帮人也显得格外低能。
半个时辰内,云家众人连许易的毫毛都不曾寻得。
众人盯着那巨大的光屏,被云家众人引着,欣赏了半个时辰的玉浮山美景,再是炽烈的热情,也在这满目的苍翠之中绞得粉碎。
忽的,有人道:“那家伙不会是借故逃之夭夭了吧?”
……
“那家伙不会是借故逃之夭夭了吧?”
云层之上,云家十三族老没好气说道。
他和云家十四族老以及一位生就一双猩红眼目的云家内卫,组成了一个小组。
在这云层之上,绕着这片苍莽山林转悠了半个时辰,还未觅得许易的蛛丝马迹,他终于憋不住心中的不耐,嗔怪出声。
八一旁的十四长老传过心念道:“十三哥切勿出声,谁知道那狗贼隐匿在何处,我们虽有宝贝隐匿身形,但若传出声音,那贼子神念强大,倘若被其察觉,岂不是冤枉。”
“至于十三哥担心那贼子会遁走,未免多虑,难道十三哥看不出来,那贼人到场,原本可隐而不见,最终现身,还搅合进这无边风波中,全为了吟秋那贱人,如今吟秋那贱人还在殿中,那贼人又怎会离开?”
“十三哥耐心些,今日是不同往日,我等隐匿于云层之中,全靠目力探查,自然比不上神念神妙。稍安勿躁,七哥明睿,不多时,必有办法示下。”
原来,先前在密室,云七长老向云二长老所求之物,正是这神隐珠。届时,二人在手掌上,一个落下隐字,一个落下神字,皆是指的这神隐珠。
神隐珠乃当世奇宝,便连云家如此底蕴,千载以来,积攒的也不过数枚。便连云七长老这种云家的核心要人,想要动用,也需得经过申请,打开秘库,才能获得。
此次为灭许易,云家家主都亲自下了指令,云二长老遂打开秘库,取出仅剩的七枚,分别传于七个小组。
而云七长老之所以言之凿凿能灭杀许易,信心大半来自于这神隐珠。有这神隐珠相助,在这山林之中,云家众人可随意隐匿身形,达到以暗击明,突然攻击的目的。
战阵攻杀,先机最为重要,一旦失去先机,极有可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强者便能死于弱者之手。
此刻云家十三族老三人,之所以隐匿高空,便是用这神隐珠隔绝了气息。
之所以不敢下探,乃是怕许易目力所及,瞧见了他们。
“老十四,不如咱们降低高度,动用神念搜寻,否则,谁知得寻到什么时候。”
云十三族老忍不住传出心念道。
云十四道,“十三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虽然我等皆服用了念果,能隐藏神念,而不被那贼子察觉。可您也当知道念果隐匿神念的功效,只能外延三十丈。换言之,我等要动用神念搜查,只能搜查三十丈的距离,如此距离,谁敢保证,咱们不被那贼子用目力探查到。”
原本,按照云二长老的吩咐,此次出战的二十一人分作七个小组、四个小队,除了云七长老领衔的那一组单独成队外,其余三个小队皆是两两组成一队。
然则,为保证神隐珠的隐匿效果,云家众人皆不敢催动神念探查外物,毕竟许易真元三转修为、六阶神念之强大,绝不敢小觑。
云家众人只能隐匿云端,凭目力细细搜求。
如此一来,耗时既慢也极难收到效果。
倒得后来,各个小队,干脆按组行事,同一小队,拉开特定的距离,凭众人隐藏于云家,用目力一寸寸地毯式搜寻。
这种全靠目力搜罗的方法极为原始,而许易也超出了云家众人的预计,完全没有玉浮宫中的嚣张,似乎还隐匿了身形。
如此一来,这番光凭眼目观测,最终沦为了漫无目的过家家。
三百四十一章 瞬灭
就在云十四长老传出心念安抚十三长老之际,二人下方的碧波潭中,陡然有了动静。
三人赶忙屏住呼吸,却见一人缓缓的浮出水面,四下张望,随即身形快比闪电的朝斜后方的山腹中飘去。
虽在数百丈高空,透过云层,三人的目力却清晰的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不是那该死的青面汉子,又是何人!
三人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展开身形奋力朝那处追去。
于此同时,云十四长老取出一枚玉珏,滴入鲜血催入神念,玉珏顿时变了颜色,为保证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此正是约定的传讯秘法。
不过十数息,三人便追上并发现许易朝西侧山腹之中的一座洞窟遁去。
“鱼入网,鸟入笼,此正绝妙时机,一道奇符下去,必定要收了这贼子的性命。”云十三长老传出心念,极为兴奋。
云十四长老亦然知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消息已然放出,后续大部队必定会陆续赶至。
和自己同一小队的老十五他们,更是只分布在十余里外,十数息内,必定尽数赶至。
其余大部队,也当在半盏茶的工夫,能赶过来。
如此一来,即便此番攻击无果,后撤料也非难事。
计较已定,三人朝那洞窟狂飙而去,才至洞窟前百余丈,又有三人急急朝这方腾来,正是和他们同一小组=队的云家十五族老三人。
而这一幕幕,同样精准而清晰地显现在玉浮宫中的那巨大光屏上,沉默许久的玉浮宫顿如惊雷一般爆开。
见得云家众人合力围猎许易,而许易浑然不知,圣使、岳子陵、云中歌三人的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身为阳尊强者的他们很清楚,适逢对战,“以暗击明,抢占先机”有多么的重要。
吟秋郡主早已紧张的咬破了嘴唇,双掌关节已捏得发白。
待见的云十五长老三人汇合而来,已成六大强者合力偷袭许易的局面,她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要摔倒。
秦清扫出一道神念将她稳稳托住,宽慰道:“无需担心,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他可是奸诈如积年老鬼,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放心吧,若我所料不错,云家这波人快要倒霉了。”
因的圣使取出了界障珠,传音和心念都在这一片区域被隔绝。
故而,秦清这番话乃是平常道出,只将声音压得极低。
此刻,场间上千人窃窃私语,各持己论,各有点评,嘈嘈切切,一片嗡嗡。
秦清的这番话淹没在众声之中,除却郑世子、苏郡主、尤郡公等人外,无人关注,
她话音方落,郑世子,苏郡主,尤郡公等人明显生出了兴趣
众人与她交往时间虽短,却知晓这位秦仙子沉稳冷静,话不多,然每出必有中,从不曾浪语。
此刻,作如此点评,必定有其独到见解。
苏郡主急声道:“姐姐看出了什么?快说于我听。”
话至此处,声音又压低几分,“云家这帮人,好不知羞,以众凌寡,那一寸相思可不要因此吃亏才好。”
苏郡主本来对许易的印象就不错,再见得此人于殿上纵横捭阖,机锋百出,几乎是从云余两家的夹缝中为多情可怜的吟秋郡主挣得了一条生路。
她与吟秋郡主身份相近,感同身受之下,难免对许易生出好感。
苏郡主话罢,郑世子等人皆投来好奇的目光,显然他们都很期待秦清的答案。
秦清道:“若真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当然,感觉也有诱发点,你们不觉得这人从湖底蹿出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吗?”
尤郡公道:“这怎是巧合,云家众人漫山遍野寻了他半个时辰,总有撞见他的时候。若按仙子的理解,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任何一次遇见,都可以解释为巧合。”
秦清摇头道:“所以我说了,此事我也论不出一二三来,只能说这是一种感觉,不信你们看。”
秦清话音方落,巨大的光屏之上,异变再起。
云家十三族老六人,才在洞窟前聚齐,正商议着攻击办法,一道金芒从洞窟中射出,正中云家十四族老脖颈前的一点朱砂印记。
惊变骤发,没有人能回过神来。
下一瞬,那金芒再闪,又刺中了云家十五长老脖颈前的那点朱砂。
两枚朱砂才将爆开,六人所立之地,顿时化作一片火海。惨呼之声才将暴出,金芒跳跃于火海之中,连续闪过,六颗头颅瞬息爆开。
下一瞬,玉浮宫中巨大光屏上的一块画面彻底黑暗。
郑世子、尤郡公、苏郡主等人死死盯着秦清,如观鬼魅。谁也没想到,秦清所谓的感觉,竟会以如此的方式得到应验。
满场顿时发出铺天盖地的惊哗,圣使更是来不及掩藏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和激动,竟跳跃起身来。岳子陵瘫坐在地,满头大汗,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如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云中歌的面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时而叹息,时而又现出纠结,巴掌大的脸上似乎正上映着人间的悲喜剧。
哇呀一声,云二长老当堂喷出一口血来。乌黑发亮闪烁着智慧光芒的一对眸子,瞬间充血,狰狞的面目似要择人而噬。眼前的一幕,给他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他既不能理解,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简直要击碎了他的认知,击碎了他固有的世界观。
便在这时,一名红袍侍者疾步匆匆的奔进殿来,仓皇道:“启禀二祖,十三、十四、十五三位长老的命魂牌破碎,青木卫、金城卫、苍鹰卫三名内卫大人的命魂牌也爆碎。”
闻听呼喊,云二长老已阴沉的脸上,冷峻得快要滴下水来,他阴冷的盯了来报随侍一眼,大手探出,一波火球暴出,正中红衣侍者,一击之下,红衣侍者竟凭空蒸发,只剩了一枚须弥戒,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叮叮当当。
命牌破裂意味着身死道消,连神魂也从这片天地消归无踪。
…………
三百四十二章 云十六(贺好大的嘴巴盟)
许易怔怔盯着掌中的招魂幡,心中难掩激动,十数息前,他催动招魂幡顺利收缴了六条阳尊神魂。招魂幡便周身蜂鸣不止,三道已化作浅白的符文,放出荧荧光亮。
及至此刻,三道法纹竟有了跳跃之态,似要脱出幡体的束缚。
蜂鸣的招魂幡振动了数十息后,终于归于沉寂,三道法纹已化作了玉白。
许易心知目下不是研究招魂幡的时机,云家众人必定相互联系,这边出了问题,那边定然能及时侦知。
他赶忙收了招魂幡以及六枚须弥戒,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离开不过数十息,便有三人紧急赶到,当先一人正是云七长老。
又过十数息,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各有六人狂掠而至。
除却死去的云家十三族老等人,剩余的十五人,尽数于此聚齐。
虽心中早有预兆,待得满地血腥映入眼帘,云七长老心头一酸,立时滚下泪来,心神激荡,周身不住颤抖。
其余众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悲戚不已。
众人同出一脉,自幼相交,日积月累之下,感情自然无比深厚。
半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的骨肉血亲,转瞬化作一滩碎肉,如此巨大的打击,叫人怎能接受?
收拾好满地残尸,云七长老等人依旧停在原地,萧瑟山风吹来,树木摇曳,鸟雀低徊,一片肃穆。
终于,云七长老打破沉默道:“死者已矣,战斗还要继续。我们这些活着的,最好的悼念亡者的方式,便是取那狗贼的头颅献于诸弟坟前。不然,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一位矮胖老者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理清头绪再说,谁能告诉我,老十三他们是如何着了道。这件事不弄清楚,谁敢保证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矮胖老者正是云家三长老,性情粗犷,不拘小节。
此间虽是云七长老理事,云三长的话,却没人敢轻视。
紧挨着云三长老的低眉耷眼的中年人,沉声道:“我可以尝试恢复一下当时的情况。根据现场的痕迹和事故的发生地点,以及老十三他们这个小队突然聚齐的状况来看,必定是老十三他们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一路跟踪贼人到此。老十三的人踟蹰于洞窟前,不曾冒进,多半是在想着以奇符运行攻击,以此抵定局面。便在这时,那贼人暴起发难,用他那独门的秘术瞬间结束了战斗。若我所料不差,大致情况,应该如此。”
说话这人乃是云家六长老,平素在云家不显山不露水,极为低调,低调得以至于便连云家众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而云七长老素知这位沉默的兄长之能,今次对战,特意着人将这位尚在闭关的六兄请了出来。
场中的云家七长老等人尚在沉吟,咀嚼着云六长老的推论,玉浮宫中的千余观众尽皆叹服,
相比云七长老等身在局中,难知局势,玉浮宫中的众人却是清楚的见到了整场战斗爆发的详细过程,与云六长老的推论几乎别无二致。
忽的,云七长老道:“六哥的分析丝丝入扣,真实的战斗即便稍有出入,也定差不了哪去,我有三点疑问,提出来还要诸位来议论。”
“第一,老十三他们,是怎么泄露行踪的。可以确定的说,老十三等人之死,就是死在偷袭之下,猝不及防,被人一举攻灭。说来也是可笑,老十三等人身怀神隐珠,本是偷袭那贼子去的,却反遭了偷袭。很明显,老十三等人的跟踪被察觉了。”
“第二,老十三等人服用了念果,三十丈内,神念探查,根本不可能被那贼人发现。换句话说,那贼人躲进洞窟之中,老十三等人必定动用了神念探查。结果还遭到了偷袭,说明什么,说明老十三等人的神念根本没有察觉此人。进而说明那人定然也拥有不逊于神隐珠的隐匿宝物或秘法。”
“第三,元宝衣如此防御利器,为我云家独有,妙用非常,怎会被那贼人一击击破?”
云七长老话音方落,大殿之中,本就群情汹涌的场面,顿时再起波涛。
若非此刻云七长老此刻言明,大殿之中的众人又哪里知晓,云家为此次对战,竟然准备神隐珠和元宝衣。
彼时,众人自光幕中观察到云家众人隐匿云层,不虞被许易发现,便猜到了他们有隐匿宝物,却绝未想到是神隐珠这等奇珍。
有神隐珠之助,这等捉迷藏一般的攻杀,云家天然占据了上风。
偏偏却发生了云十三长老等人,遭遇反偷袭,事败身死。
反差之大,超乎理解。
郑世子连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原以为这帮人仗着隐匿秘法,想要暗中跟随偷袭那人,却根本没想到他们的秘宝竟是神隐珠。此珠何等神妙,隐匿之法天下罕见,那青面汉子当时明显没发现云十三等人,我实在想不透他是如何从洞窟之中暴射而出,完成了对这云十三等人的反突袭。”
尤郡公悄声道:“这一点的确难以解释,若我所料不差,定是那人钻入山腹之后,云十三一干人等中有谁迫不及待的放出神念,想要探寻那人踪迹,结果露了马脚,才遭致那人的反杀。”
苏郡主哂道:“尤四哥也太小看云家的这帮老狐狸了,除了那人奸诈的不像话,让云家一众老狐狸束手束脚。若换作旁人,比如换成四哥你,随便对上一位云家的老狐狸,保管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光看云家众人身携秘宝神隐珠,仍旧小心谨慎藏匿云层之中,便知他们早就小心到了极致。也不想想,当时是什么场面,如此紧要时刻,谁会犯这要命的低级错误。”
尤郡公皱眉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郑世子道:“据我所知,有一种唤作念果的神奇宝药,服用之后能将神念虚化,不被人探查,但范围极其有限,只能扫出三十丈左右。云家为此战连神隐珠都肯取出,又怎会忘记念果?此物与神隐珠配合使用最有神效,云家众人定然服用了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