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六十八章 初窥感魂
许易感应着诸多宝贝,不由得感慨万千,一场场拼死血战,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现在回味起来,却是异常的清晰。
感慨片刻,收起遐思,盘算起自己当下的整体实力,自信便是周道乾复生,也足能轻松应战,至于姬冽,则更能激发他的战斗热情。
念头自须弥环中收回,他又盘算起如何冲击感魂之境来,这是所有修成凝液巅峰修士的最大野望。
煞气液化,要冲击感魂之境,无疑便是冲击连接气海和灵台的天门,也唤作龙门,有龙入大海,得超脱之意。
此点论断,是他得自鬼主,但具体如何冲击感魂,打开龙门,依旧一知半解。
且冲击感魂之境,乃此界巅峰修士才有的机缘,修炼知识必定珍贵,非世家大族修炼到巅峰期的核心弟子,不得传授。
好在死在他手中的凝液巅峰强者,为数不少,所搜罗的关于冲击感魂之境的修炼笔记,也颇有几本,却还未及观看。
此刻,他念头到此,索性取出那几本笔记,细细品读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掩上书本,心中腾起难言之欢喜,暗道这无数苦难,没有白费。
原来,翻阅这几本笔记,相互印证之下,他已摸透了冲击感魂之境的法门。
所谓开辟龙门,实则是建立灵台,和气海之间的沟通桥梁,桥梁建成,龙门自开。
此过程纯是水磨工夫,以煞气冲刷气海,与此同时,催动阴魂冲击灵台。
****而作,旦旦厮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来不得半点的投机取巧。
气海冲刷,正是锻炼煞气掌握精妙程度的良机,而气海催动,血脉俱沸,亦是锻炼筋络、骨髓的机会。
牵引阴魂冲击灵台,无疑能大大地增加对阴魂的掌控力度。
此过程,可谓魂魄双修,正是跨入修行道路的第一里程碑。
许易欢喜的是,因为这具历经磨难,才有如此成就的躯体,将比同侪在冲击感魂之境上,多了太大的优势。
一,他乃是无量之海,煞气丰沛无伦,冲刷起气海来,自是既急又猛,远胜过其他非无量之海的凝液巅峰修士。
二,修行到了凝液巅峰,**强大到一定极限,已可以感应阴魂的存在,所谓牵引阴魂冲击灵台,便是通过这种感应完成。而绝大多数凝液巅峰修士对阴魂的感应极弱,引导阴魂冲击灵台,极为艰难,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冲击的极限,便老死也卡在凝液巅峰之境。
也正因此点,才卡住了绝大多数凝液巅峰修士,故而,感魂之境在整个大越也不过双掌之数。
反观许易,他阴魂穿越时空,强横无匹,早在锻体之境,便能感应阴魂,引导阴魂冲击灵台,自是轻而易举。
有此两大优势,他冲击起感魂之境,必将比同侪多了太大的把握。
有可能从容迈过修行的最难关卡,他岂能不喜?
可这欢喜在他心中,一闪即逝。
许易知晓,冲击感魂之境,再是简单,也是相对而言,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旁人需要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他也绝不可能在数天之内,便能达到。
而他当务之急,乃是寻找破解贼秃的法门,再下一步乃是寻找暗山。
当自老苍头处,听到皇陵之中,便有暗山的存在,他便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毕竟,鬼主已得获了攻破皇陵防御的法阵,引而不发,多半是在将养元气。
他逼迫鬼主代为扮演疤面道人,受到各大感魂老祖的追杀,不用想,鬼主也定受损不小。
压下冲击感魂之境的念想,他又开始纠结招魂幡的祭炼了。
此事细论起来,恐怕比冲击感魂之境,更让人绝望。
一者,炼制魂幡的细法,始终只有个轮廓,而未有详尽之规章,而祭炼魂幡的原材又极为珍贵,根本不可能给他太多反复试验的机会。即便有铁精的分解妙用,可铁精只能分解提炼金系物质,余者却不可复制。
二者,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窥破哀之意境,仅隔着最后一道屏障,似乎能用呼吸感觉到这层屏障,一戳即破,可偏偏无从下手,遥远得好似从无底深渊到无垠星空的距离。
思虑许久,不得其法,心绪渐烦,再无从催动理智,他赶紧运起了止水诀,心绪迅速归宁。
俄顷,又祭出了前世学得精神胜利法,来宽解自己,只道,修炼如登山,自己能在短短数年内,走完旁人一生的路,已该庆幸,可不能总想着件件如意,事事顺心,天下好事岂能全在一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自我催眠的办法,说来可笑,却极为有用,平复下心神,收起满地书本,他站起身来,朝二层修炼房行去。
晏姿正在里间,往一只木盆中,倾倒着紫红的药水,那是各种大补宝药,和数枚极品丹药混合炮制的,甚至走到近前,加大呼吸,胸口都会被那药力催得发热。
阔口木盆中,瑞鸭正闭着眼睛,静静地悬浮其中,金色的冠子,已由最初的淡红,恢复到了原来模样,身子似乎也圆润了不少,肥嘟嘟的不像只鸭子,倒像只小猪。
见得许易近前,晏姿叹息一声,“好几天了,宝药,丹药,用了不少,总也不见醒,呼吸倒是匀停,不知要睡多久。”
听得许易说,这鸭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晏姿对瑞鸭的照顾,近乎无微不至,此时叹息,却不是怕花费太巨,实在担心瑞鸭的状况不佳。
许易话到口边,立时止住,眉头微皱,继而笑道,“用了这么多宝药,丹药都不见好,看来是没得治了,高侯爷那里不是正要妖物么,赶紧通知高侯爷来,趁着还有口气,说不定能倒腾出去,这鸭子虽然没用,好歹是上三品的天妖,出手给高侯爷,回本应该问题不大。”
晏姿张大了嘴巴,诧异的望着自家公子,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位多情多义的公子,怎么能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鸭。(未完待续。)
六百六十九章 祖愿真身
许易感知何等精妙,几达入微之妙,他走近时,分明察觉到瑞鸭的血脉陡然加速,呼吸微沉,再见他浑身富态,金冠恢复如初,哪里还不知道这惫懒家伙,正在装昏。
却说许易话音方落,那昏睡数日的鸭子,陡然从盆中扑腾起来,肥胖的身子扑腾好一会儿,才在空中挺稳,艳丽的毛羽根根戳起,蚕豆大的小眼聚齐了平生的杀气,死死瞪着许易,小嘴开阖,发出炒豆一般的激烈咆哮,“我去你奶奶个嘴儿,姓许的,嘎嘎你个嘎嘎,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亏得本公子拼了老命,不,小命救你,你竟敢将本公子卖了,你还是不是人,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不,狗都不吃,吃了你的良心,便是那野狗也得长出小人像……”
瑞鸭不愧博览群书,满腹经纶,骂起人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更难得是,言语恶毒,偏生比喻形象,一口气骂了半盏茶,竟不带重样的。
骂了半晌,心头怒火泄了不少,兼之发现那无耻小人脸上始终淡淡带笑,丝毫没起到激怒的效果,更别提让那无耻小人大生惭愧,痛哭流涕,瑞鸭气愤之余,便熄了喝骂。
肥嘟嘟的身子,绕着许易不住扑腾,“姓许的,本公子问你,老子哪里对你不住,你要如此恩将仇报,今天不辨出个子午卯酉来,老子就把你这苛待救命恩人的小人行径,昭告天下,定叫你遗臭万年。”
它话音方落,许易不及接口,晏姿先恼了,一把拽过正扑腾得张牙舞爪的瑞鸭,气呼呼道,“好哇,你这小不点,好深的心思,竟敢装病,亏我日夜不息的伺候你,你这小混蛋,先给本姑娘个交代吧!”
瑞鸭的嚣张戛然而止,他自也知晓这几日这绿衣女郎是如何废寝忘食的看护自己,饶是他素来脸厚心黑,也吐不出恶言,只好梗着脖子嚷道,“本公子刚醒,记着,是刚刚醒,被姓许的混蛋吵醒的……”
许易苦笑,懒得和他蘑菇,掉头离去,任凭鸭子在背后虚张声势地叫嚷,要辩个明白。
原本,他急着弄醒瑞鸭,正为打听夏子陌下落,如今夏子陌的下落,他已知悉,这饶舌鸭子如何安排,却让他有些挠头。
说这家伙无用,一手算卦的本事,令人叹服,金冠滴血,源力之丰,许易也曾领教。
就凭此两点,许易便知晓上三品天妖中,将这会说话的聒噪鸭子,列入最下品,实在有失偏颇。
可鸭子千好,饶舌不好,胡搅蛮缠起来,真让他难受。
当下,他疾走几步,潜入炼房,捅开炼炉,放入地火,再度祭炼起血器来,不求神兵,只求手上的本事不生疏,为将来锻炼招魂幡,尽可能地打下坚实基础。
………………
就在许易挥汗如雨,催动锻锤之际,西去五百里,苍龙山龙脊下的一座阴暗潮湿的无名山洞内,高祖愿盘膝打坐,神态安详。
忽的,一群灰毛鼠自七八丈高的洞顶,沿着湿滑的墨绿色水藤,攀沿而下。
下到距离高祖愿两三丈左近,顿时止住,尽皆发出尖利而细的叫声,细密的鼠毫尽数炸起。
群鼠仓皇掉头,正待上逃,忽的,尽数爆开,化作团团血雾,朝高祖愿投来。
只余三只跌落在地,已吓得蜷缩一团,忽的,高祖愿双目陡然亮起,三只灰毛鼠陡然镇定,随即,鼠目渐渐发亮,迅速恢复了镇定。
就在这时,轻微几不可闻的脚步传来,不多时,一个形貌英俊的青年,缓步跨进洞来,冲高祖愿躬身行礼,“启禀主上,大阵已经布好,只待两日后的重九日,皇陵阴气最弱,防御最差之时,便可破阵。”
“修罗辛苦了,吾有重伤。”
说话的,赫然是东方的那只灰毛鼠,边说话,边迈着小步,气宇嚣张。
英俊青年吃了一惊,继而醒悟,欢喜到,“恭喜主上,贺喜主上,修得身外化神**。”
“不必恭维,远远谈不上,不过初窥门径,勉强控制几只蝼蚁罢了,算不得什么。”
回话的又变成西首的那只灰毛鼠。
英俊青年道,“有此**,主上所谋,必当水到渠成。”
北面的灰毛鼠阴阴一笑,“别高兴得太早,某些人可是出了名的绊脚石,可是绊倒了不少老家伙,若不先将这块绊脚石踏碎,何谈水到渠成。”
话音方落,三只灰毛鼠尽数炸开,化作血雾,朝英俊青年投来。
英俊青年轻轻一吸,露出陶醉,拱手谢高祖愿之赐。
话至此处,英俊青年和高祖愿真身何人,皆已明了,正是李修罗和鬼主。
自受李修罗从许易处,取得破解皇陵大阵的阵法后,便被鬼主派往皇陵经办布阵事宜。
而那鬼主自去许易凝煞之地,打算伏击许易,哪知道竟被许易将计就计,引进深坑,甚至被其要挟,被迫假扮疤面道人,四处惹事,引得各大势力全力围剿。
最后甚至引来了姜白王,战天子等感魂老祖的围杀。
经历了无数艰苦卓绝的逃亡,反复折腾十余万里,若非恰巧虚空神殿出世,引走了战天子等人,鬼主这条活了近千年的老命,险些就被许易坑得一命呜呼了。
然而常言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鬼主经历如此一遭,已无力入虚空神殿寻宝,彼时,鬼主还暗恨不已,狂骂贼老天不公。
哪知道因祸得福,既避免了进入虚空神殿,遭遇可怕灾难,又因那场艰苦卓绝的逃亡,竟让多年不曾寸进的修为,获得了不小的提升,以至于小成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身外化神秘法。
秘法修成,虚空神殿之战的结果,亦遍传四方,骤听暴兕出世,暗山降临,界牌显现,激得鬼主几乎要散了形状。
激动过后,鬼主甚至暂时放下了窥视皇陵,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寻觅界牌的线索上来。
又因虚空神殿最下一层的恶战,被好事者以留影珠,存住了影像,鬼主处心积虑,谋得一观,一观之下,惊喜交集。(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章 千年老鬼的手段
甫一入眼,即便是留影珠中的影像,极度晃动,且重点皆不在许易变换面貌的中年大汉身上,只通过那中年大汉眼角的一抹余光,鬼主便认出许易来了。
无他,实在是许易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深刻到了在他漫长生命中,能妥妥地排进前三。
套句俗话,便是许易和一堆人齐齐化身灰烬,鬼主也能从灰堆里分出,那些末子是他许某人的。
才发现许易,鬼主便震惊了,他实在没想到许易的胆子会如此之大,都结成了怨胎,失了武力,还敢搀和进如此层级的争端中区,简直就是找死。
哪知道,随着影像的进行,许易给他带来的震撼越加剧烈,而那释放留影珠录影之人,似乎遭到了极可怕的事,情绪波动极大,影像不稳,且只露了半盏茶不到,全部的影像便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海水,直至完结。
鬼主并没有通过影像,窥察到界牌最后到底落入了何人之手,但却将目标清晰地锁定在许易身上。
他坚信以许易的阴险诡诈,若是场间能有人活下来,绝对会有他。
说来是天意,恰巧鬼主在此时小成身外化神之法,已无入城之忧。
当即潜入神京,围绕着许易的关系网,展开了周密的盘查。
盘查才有结果,驻守在浮屠山侧的一具化身,便捕捉到了许易归来的消息。
未久,他又锁定了安庆侯,顺藤摸瓜,最终锁定了才仓促进京的高祖愿。
为此,鬼主不惜耗费元气,入主了高祖愿之身。
而他身外化神之秘法,便有一桩妙处,入主其人之身,不仅杀死其灵识,夺其身体,更能接受其记忆。
除此外,其余化身,并不杀死,而是封存其灵识,夺起身体操控之权,接受其记忆。
鬼主入主了高祖愿之身,接受其记忆,自然知晓了高家的所谓七代之谋。
由此,他很快捋顺了安庆侯和许易之间的关系脉络,更猜到了为何许易才返还,安庆侯便仓促来寻。
他甚至无须催动高祖愿的身体,前去安庆侯处打探,便自信能够瓜熟蒂落。
果不其然,安庆侯最终乖乖地将界牌捧到了他的身前。
夺取了界牌,自然容不得安庆侯,杀之未免露出行迹,他便用身外化神之法,抢了安庆侯身体的操控之权。
夺取界牌只是完成了他全部计划的一小部分。
自打许易如预料中那般成功回归,鬼主对其的忌惮已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虚空神殿那等残酷的情况下,此人还能全身而退,鬼主再是自负,亦不敢以小儿辈视之。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的皇陵之谋,已落入许易眼中,若他行动,难保许易不横插一手。
即便许易不插手,只将他图谋皇陵之事,昭告天下,引来众多感魂老鬼,也够他受得。
当初他被迫扮演疤面道人,所为者何,还不是被许易以此为要挟。
灭掉许易,消灭危险的源头,已经成为在得到界牌之后的鬼主第一要务。
要灭许易,硬干肯定不成,甚至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缓缓布局,最妙的便是,让其惊觉之际,便成毙命之时。
为此,鬼主花费了绝大心力和元气,巧妙的规避许易那可怖的敏锐,严密监视许易的行踪。
随后,鬼主又发现了理藩院九如这条线。
待监视到九如和许易之间的战斗和不快后,虽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交恶,鬼主却敏锐地意识到机会来了。
收拾许易的心,早在地精之火的洞窟,就定了根。
收拾许易的章程,也早在那时履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只差个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引爆,理藩院九如这条线的出现,几让鬼主以为是上天之赐。
这才有了他顶着高祖愿的身份,上前一探,顺带着在玉黛河边截住了北辰,用掉了最后一个施用身外化神之法的名额。
为的正是完美操控这必杀之局。
一番因果,说来繁复,却是条缕分明,千年老鬼真下心思要收拾谁人,那手段可谓防不胜防。
………………
却说李修罗面见鬼主,呈罢千机阵布妥之事,高祖愿一扬手,一个淡紫色瓶子朝李修罗抛来。
李修罗接过开启,却见足有十三粒阴丹。
这阴丹,非是凡人炼制,而是阴泉凝结丹珠,于他这类的阴体,乃是大补。
平素鬼主虽有赐下,却不过一粒两粒,哪像今次这般豪阔。
李修罗接过阴丹,躬身抱拳,“多谢主上厚赐。”
高祖愿摆摆手,“何须道谢,这是你应得的。有了这些阴丹,以修罗你的资质,将鬼王之境,冲击到顶峰,怕不是难事。”
“全拜主上之赐。”
李修罗依旧恭敬至极,心中隐隐起了隐忧,他随鬼主太久,太知道这位的脾性,事出反常,必然有异。
果然,却听高祖愿道,“修罗,你随我多久了?”
“一百二十三年了?”
“我待你如何?”
“主上传我玄功,护我阴体,恩同再造。”
李修罗毫不迟疑。
高祖愿缓缓点头,“当初收你,正看重你忠义无双,证明本座没看差。”
李修罗道,“主上但又吩咐,修罗魂飞烟灭,亦在所不辞。”
高祖愿道,“用不着你魂飞烟灭,本座还要与你共结长生之缘,交付你件小事,去将此人擒来。”白皙的手掌轻轻晃动,虚空之中,一副活动的场景如泼墨山水般显现。
一个身姿灵动,容颜清纯的女郎,俏立于浮屠山一座洞府之前,大雪纷飞,那女郎时而在大雪中飞奔,时而在雪地里滑行,最后竟堆起了雪人,活泼纯真,宛若雪中精灵。
甫一入眼,李修罗如遭雷击,但因他已认出这女郎,正是许易身边侍女,他随许易赴神京商盟总会的宴请时见过。
早在高祖愿盘弄过去之际,他便猜到事情要遭,却没想到竟糟糕到这等程度。
怔怔许久,李修罗才压住心中的震骇,开口道,“启禀主上,此女修罗认识,乃是许易身侧一使唤婢女,修为不高,姿容寻常,擒拿此人,又有何用,若主上缺少血食,修罗自去擒拿,便是凝液修士,也不在话下,此辈血气旺盛,正合主上进补。”(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一章 抓晏姿
高祖愿淡淡扫了李修罗一眼,“修罗有心了,不过,本座要你擒这女子到来,非为进补,而是留个后手,那恶贼是本座生平仅见第一难缠之人。”
李修罗暗道不好,恭敬回道,“那婢女不过区区下人,如何能成为后手。即便真被姓许的看重,可在生死存亡面前,谁知道又值得几斤几两,主上久在修行,恐怕不知,当今之世,世风日下,修士为争宝物,夺机缘,漫说至爱亲朋,便是父母子女,也敢下手戕害。以一婢女为后手,修罗切以为不妥。”
话方落定,李修罗阴躯之内的阴魂之火猛地一炙,这是被恐怖存在窥伺的下意识反应。
他心中暗暗抽紧,却不知晓到底哪里漏了破绽。
高祖愿眼角泛冷,英俊的一张脸笑如怒花,桀桀道,“看来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真比过了你我百年的交情。”
许易既成大敌,高祖愿岂能不穷根究底的研究,接受了安庆侯的记忆,他自问抓住了许易的死穴,与此同时,也暗中嗤笑,当今之世,竟还有如此聪明绝顶,天赋奇才的蠢货。
李修罗强忍着心中震撼,“主上何出此言,我与那姓许的确有几分交情,不过主上大事,修罗万不敢以私情相废。”
他真没想到高祖愿足不出户,竟将此间秘辛,也摸了个通透。
既然如此,他适才那番话,确实漏了行迹。
若和许易无交情,放出那番话,或可当作不解鬼主之意,出声劝阻。
可有此一遭,这番劝解,便显得欲盖弥彰。
高祖愿眉间的阴冷,稍稍消散,“我自是信你的,去办吧,别让我失望。你我皆是阴体,死而不灭,已属难得造化,而今,破开暗山在即,界牌既得,超脱此界有望,本座诚心希望你能和本座共登长生台。”
此番劝诫,却有几分真心实意。
李修罗修为既高,又极忠诚,鬼主疑心极重,李修罗可谓他当世第一信任之人,有其为臂助,不知省了他多少的麻烦。
“必不负主上厚望。”
李修罗躬身说道,心中已然叹息如海。
高祖愿微微颔首,大手一抓,一只巴掌大的碧眼蟾蜍从湿润的洞顶滑落,在半空中惊恐欲绝地蹬腿,待得落下,蚕豆小眼之中,一片精光湛然。
“无须你保票,本座随你同去。”
碧眼蟾蜍口吐人言,化作一支绿箭,射入李修罗怀抱。
………………
送走宣教司的人,身心俱疲的九如,暗暗舒了口气。
才准备转回禅房,北辰大步流星地行了进来。
窥见北辰眉宇间略带喜意,九如喝道,“可是阴极珠有了下落?”
北辰连忙躬身道,“启禀师尊,那阴极珠化作阴龙之髓,引起好大风波,结果还是被那小贼夺去!”
“什么!”
九如惊得明艳如画的俊脸,扯出两条青筋,喃喃道,“阴龙之髓,阴龙之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怔怔许久,九如才压下心中焦躁,再看北辰,越发厌恶,喝道,“既然遗失宝物,何故面作喜色。”
北辰暗惊,没想到九如眼目如此犀利,心念电转,说道,“启禀师尊,说来也是好运,那贼子争抢阴龙之髓,漏了行藏,当场被人认出,弟子多方打探,才弄清了此人的底细。”
九如大喜,“速速道来。”
他是天佛国人,来到神京,两眼一抹黑。
以他的老辣,如何不明白知彼知己的的道理,只是没有渠道,无从下手。
此刻,北辰告知打听清了那人底细,他自然欢喜至极。
当下,北辰便将许易官面上的身份,以及和安庆侯的关系诉说一遍,当然,着重渲染安庆侯的势力。
北辰,也便是鬼主,如此着墨,正为让九如提高警惕,他要阴死许易,自不能在最重要的细节上露出破绽。
九如暗自嗟呀,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彼时,和许易交锋之际,便听许易自夸,在神京广有能量,若他九如能见告所求之事,必定代为转圜,努力玉成。
然九如所求之事,为难言之隐,自不能告知许易,至于他所谓广有能量,九如也未听进心去,此刻得北辰确认,且极度渲染之下,他顿觉事态严重。
安庆侯乃是当朝太后胞弟,后宫之内,势力极大,若那小贼正撺掇安庆侯发力,他辛苦所谋,可就付诸东流了。
沉吟半晌,九如眉目渐冷,“妖孽横行,正道施伟,说不得老衲也得作狮子吼了。”
北辰心中暗喜,说道,“两日之后,便是大越天子圣寿,届时各国使节尽皆道贺,大越新科进士也入内参拜,宫中大办琼林宴,那恶贼身为宫中禁卫,届时必将入内警卫,若能引得那贼子犯下死罪,以大越皇室素好虚荣的脾性,恐怕容不得此贼,定然杀之以震纲纪。”
九如冷峻的眉目陡然开豁,淡淡扫了一眼,暗忖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徒儿也非是一无是处。
他却不知,此北辰非彼北辰,而是交付他珠子的鬼主。
鬼主此番话,正为引逗九如将爆发点,放在两日后的金殿之上。
九如淡淡扫了北辰一眼,叱道,“引其犯罪?出家人慈悲为怀,怎能动此念头?”
心中却是认可了北辰在时间,地点上的择取,只不过在致贼死地的方法选取上,他自有成算。
北辰连声请罪,暗中嗤笑不已,什么大德高僧,佛门子弟,脸厚而心黑,暗秽而明庄,什么东西。
九如摆摆手,道,“这几日,你交代门下子弟,多多修习大越觐见操典,莫要贻笑外国。”
北辰领命,小心道,“不知小师妹处……”
九如淡然道,“观音婢已入宫矣!”心头又生出恼怒来,红颜祸水,诚不欺人,北辰在北地也算佛门高徒,驰名四方,今朝竟也沉湎于色障。
岂料,九如这淡然一句,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北辰头顶。
原来适才北辰面露喜色,哪里是因为搜得了许易的底细,而是自北辰的记忆中,搜出了夏子陌。
夺妖之战,鬼主虽未参与,却在一旁窥伺,夏子陌的面貌,他几乎是刻在了心底。
惯因以他超卓的见识,比谁都清楚,夏子陌展现的种种能力,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二章 神通
夺妖之战过后,鬼主曾多番打探,靠着诡异的形体,卓绝的搜捕能力,依旧没探到丝毫夏子陌的踪影。
岂料,就在搜寻北辰记忆的当口,夏子陌明艳逼人的脸蛋,竟然显现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欢喜得他险些没压制住被逼到角落的北辰意识的反击,直到入门面见九如,他心头的欢喜依旧没完全压抑,以至于显露在眉梢,让九如窥破。
仓皇之际,却拿寻获许易的消息,搪塞了过去。
他满心想的便是,待得九如引爆了许易,他便寻个机会,诓骗了夏子陌出去,就此擒获奇妖。
哪知道,还未亲眼睹得奇妖真容,九如就给他当头一棒。
他几乎是强压住心神,才忍住咆哮,躬身低头藏起怒容,“观音婢情况特殊,还未调教,仓促送入宫中,弟子只怕坏了大事。”
九如恢复宝相庄严,轻轻一挥袖,“这非是你当操心的,做好分内事。”径自转入禅堂去了。
说来,宣教司的造访,打了九如个措手不及,他消耗了绝大心力,才再度动用幻唇珠,再度往夏子陌大脑植入记忆。
所植记忆,正是一段悲苦往事。
稍后,他又冲夏子陌交付一物,千叮铃,万嘱咐,这才让宣教司来人将夏子陌领走。
施法过后,九如筋疲力竭,心中却稍稍安逸。
他陡然发现,观音婢这时被宣教司带走,亦有一桩好处,至少不用再担心那恶贼打观音婢的主意。
九如自入禅堂,留下北辰原地怔怔愣神,心中魔焰烧起万丈高,若非九如这贼秃还有用处,北辰立时便要和贼秃大干一场,以泄心头之恨。
他的确是出离愤怒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叫九如随手给毁了。
人被宣教司带走了,离那姓许的贼子远了,离他也同样远了。
即便他同样控制了安庆侯的身体,能从容初入宫禁,可宣教司带走的,皆是秀女,换句话说,便是大越天子的准后宫,宫禁极严,漫说是安庆侯,便是只雄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
夜幕降临,东西两头大的分布的皇城,好似一柄巨大的发光玉如意,唯独玉柄最中心位置,有一处很明显的暗点,那处暗点正是九皇子姬冽的冰魄宫的所在。
相比各殿的灯火通明,冰魄宫只余三两毡夜灯,束缚在灯笼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衬得偌大的宫室,影影幢幢,鬼气森森。
两队十二位青衣宦官,各自服装俨然,挺胸叠肚,整齐地排列在幽暗而阴森的主道上,似乎在拱卫着什么。
忽而,两名皇室近卫簇拥着一位黑服宦官,阔步而来,那黑服宦官腰间悬挂着通灵紫玉,镌刻狻猊,正是高阶宦官的标配。
见得那黑服宦官的到来,十二位青衣宦官,尽数拜倒,齐呼,“冯公公安康。”
行礼罢,左首跨出个中年青衣宦官,行到那黑服宦官近前,低声道,“掌监来得不巧,殿下正在清修,有严令于我等,严禁旁人打扰。”
冯公公是御马监掌监,慈懿贵妃近前红人,而慈懿贵妃正是九皇子姬冽的生母,因着姬冽天赋奇才,慈懿贵妃在宫中地位水涨船高,从区区一介宫女,坐到如今位置,简直可写出一本厚厚的后宫奋斗史书了。
因着慈懿贵妃的面子,冯公公几乎总览冰魄宫杂事大权。
“旁人?咱家可是旁人?没颜色的东西,还不头前引路。”
冯公公才将作色,青衣宦官已面色如土,唯唯应是,颠颠朝前行去。
进得大殿,一路下行,却有一处地宫,七折八绕,下行十余丈,方才止住,一座足有两亩见方的穹顶式建筑现在眼前,殿内火光汹汹,时而紫气狂冒。
兴冲冲冲到近前的冯公公被那狂冒的紫气,唬得后退数丈,问道,“殿下又在祭炼那玩意,都快三年了,还没放弃?”
青衣宦官躬身道,“殿下持之以恒,奴婢叹服。这次从虚空神殿折返,尤为用功,神京的几位炼器大师,都在里间,更有八臂圣手萧观音大匠师也来助阵,已闭关旬日了。”
冯公公轻哼一声,“殿下何等样人,人中龙凤,岂是你能叹服得了的。那些金晃晃的东西,是劳什子?”指向的正是穹顶式建筑外围,团团圆圆密布的一层防御,非铁非金,有不似玉石。
青衣宦官道,“此乃凤凰石,听说等大小的凤凰尸,和人差不多重,奴婢也不知用来作何用。”
青衣宦官话音方落,便见冯公公面现痛苦之色,飘然远去,再回过神时,他整个身体已破成千疮百孔,鲜血狂飙。
双眸之中的生气,还未散尽,便瞧见那凤凰石锻成屏障,现出无数裂纹,忽的,夸嚓一声,整体坍塌。
就在这时,穹顶的大门被掀开,满脸疲惫的姬冽昂首而出,一身白衣如被血染,微阖的双目精光湛然。
冯公公吐出一口鲜血,心中烦闷减轻了不少,余光扫了激烈一眼,直看得亡魂大冒,分明察觉到炼房之内,再无声息,显然那几位大炼师亦在方才的惊变之中,魂飞魄散。
浓浓的死气,自姬冽身上冒出,冯公公跪伏于地,再也不敢动弹。
姬冽微微一笑,一道柔和的气劲打出,“冯大伴寻我何事?”
冯公公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抬了起来,恭声道,“娘娘遣老奴来,是问殿下寝宫之中,可还乏人,若是乏人,各番进献的使女,颇有几个入眼的,不如便选入殿下宫中。”
姬冽冷冷扫了冯公公一眼,后者只觉后脊梁发麻,“区区小事,也劳冯大伴走这一遭,我宫中向来不置侍女,母亲当知我习惯。”
冯公公微微应诺,欲言又止。
姬冽窥见,脱口道,“莫非这次真有出类拔萃之人,连母亲都察觉到了危机?”
慈懿贵妃母凭子贵,不仅因为姬冽的天才,获得大越天子的重视。
与此同时,姬冽在武道上的突飞猛进,为慈懿贵妃搜罗秘法秘方,常驻青春,永葆魅惑,向来在六宫之中,独占恩宠。(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三章 意动
冯公公道,“天佛国的贼子,定是处心积虑,当下他天佛国和乃蛮人打得难解难分,此刻献上美女,定是要陛下发兵相助。贵妃娘娘为怕国事不靖,故出此策,正为绝了天佛国的狼子野心。
姬冽漫不经心道,“送我这里作甚,让母后自己收下吧,便说是我赠与母后的。”
他何等心思,焉能不知道自家母亲,是为固宠,借自己之手,将未来之敌,消灭于萌芽之中。
整个大越皇室,大越天子凛然不可侵犯,生存皇城之中的每个人无不如星辰拱卫太阳一般,拱卫着大越天子。
唯独姬冽不在其中,身为大越皇室不世出的天才,姬冽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向谁邀宠来巩固。
在慈懿贵妃看来严重至极必须小心翼翼处理之事,落在姬冽处,轻若鸿毛。
冯公公舒了一口气,他此来,正为求姬冽开口,只要姬冽松口,再大的难题,也便烟消。
按说以慈懿贵妃和姬冽亲生母子的关系,慈懿贵妃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还派人前来通禀,直接提人便是。
实在是姬冽性子太过清冷,除了醉心武道,眼目从不落在旁处,便是这大越至尊之位,也不在他眼里,和慈懿贵妃的母子之情,不过秋萍浮水罢了,更多的是一层名义上的关系。
好在有这一层名义上的关系,慈懿贵妃所求,姬冽皆允。
冯公公大礼参拜罢,方要躬身退下,却听姬冽道,“那女子生得何等样貌,我却是有些好奇了。”
猛然间想到慈懿贵妃可是服用了定颜丹,艳容果等极品好药,且还兼修了好几种魅惑手段,以至于慈懿贵妃年过四旬,依旧被捧为大越第一美人。
让慈懿贵妃都忌惮的美貌,该是何等样的?
姬冽起了猎奇的心思。
冯公公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瞧奴才这记性,贵妃娘娘让存了珠子,专为给殿下看呢。”
说话,取出一颗留影珠,催动掌力,便有画面盈出。
夏子陌身着一件白服宫装,立在一众姿容绝俗的秀女中。
冯公公并未点名,哪个是夏子陌,姬冽的目光便如磁石一般,牢牢地被夏子陌所吸引了。
如果说美女需要丑女来衬托其美,夏子陌的姿容,已经到了必须要绝世美女,才能衬托其美的地步。
画面中上百位美女,皆是各国优中选优的佳丽,夏子陌立在其中,宛若群鸦围聚凤凰,星辰托捧明月。
“殿下,殿下……”
姬冽足足怔了怔半柱香的功夫,还是冯公公实在担心了,方才出声轻唤。
姬冽兀自不回神,喃喃自语道,“人怎么能美到此种程度……”
冯公公心中狂喜,姬冽若真动了凡心,于他而言,那真是天赐之喜。
以姬冽的情况,若摆明了争竞皇位,绝无悬念,偏偏姬冽志不在此,以至于慈懿贵妃不得不在大越天子面前邀宠,才能维持地位。
倘若姬冽诞下血脉,隔代承位,也并非无有可能。
待得那时,他冯公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往昔,慈懿贵妃并非没打这个主意,只是姬冽非但不近女色,甚至从不曾对女子加以颜色,此议只得作罢。
“这女子现在何处?”
姬冽终于摄回心神。
冯公公道,“尚在宣教司,两日后殿上,当有献艺。”
宣教司九重门禁,皆有大阵禁卫,若非天子下令,不得开启。
“知道了。”
姬冽一甩袖,阔步朝外行去。
………………
又是一夜大雪,辰时一刻,许易睁开眼来,透过轩窗,浮屠山尾峰,苍翠最深处,也化作浩浩一片。
视线挪回,却见不远地石板条案上,摆着一盆清粥,四盘小菜,一桶暄软白胖的包子,丝丝冒着热气,却已不见晏姿踪影。
许易起身行到条案边上,舒舒服服吃完早餐,稍稍归拢餐具,便又转回窗前,伸手打开轩窗,清冽的寒风,瞬间透过万千毛孔,将一夜颓然扫尽。
一宿厮磨,他有了新的决断。
夏子陌万不能再待在理藩院,九如和北辰的脾性,他也测试出来,虽非极度邪魔,却也绝非大德高僧。
且有了自己这番闯入,岂能不引起九如和北辰的警惕,万一再对夏子陌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至于他先前担心夏子陌不接受,剧烈反抗,显然是关心则乱,书生之见。
即便他要想办法解决夏子陌目前的状态,也完全可以避免夏子陌心神巨荡,让其昏睡便可。
想通此节,他决议先去行安庆侯,依托安庆侯的运作,要么调开九如,北辰,要么围禁天佛国所在的驿馆,自己出手抢夺。
尔后,再入皇家存书馆,寻老苍头讨教,实在不行,便入苍龙山一行,寻了鬼主讨教。
若乱歪门邪道,谁能比得过那老鬼。
许易兀自以为剧本全在自己掌握,却完全忽略了旁人的存在。
他数番出手,除了鬼主,旁人虽未必知晓他是何人,但终究知晓当今之世有此一号人物,焉能不作防备。
再说鬼主,那是千年老鬼,在他处吃了老大的亏,怎能不寻觅机会,狠狠报复一把。
许易却自以为握着鬼主的把柄,又屡屡自当时强者手中得脱,更兼修为大进,心中的狂放,几要澎天,哪里意识到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已无声无息地朝自己罩来。
计较已定,和晏姿打声招呼,他径直下得浮屠山,朝安庆侯府驰去。
到得安庆侯府,却是大管家挡驾,躬身道,“启禀先生,圣寿大典在即,侯爷已入宫去,待明日大典完毕,方才归府。”
许易没想到如此不凑巧,正待告辞,有青衣仆人快速近前冲大管家禀告说,有人前来送信,说是要咱们老爷代赠许易先生。”
大管家面上一僵,许易道,“且请那人进来。”
青衣仆人知晓许易在府中的地位,快步折身去了,不多时一位狮鼻阔口的中年壮汉,快步而来,还未近前,便朗声道,“我就是个传信的,送信的老苍头与某说,信若送到,必有千金之赐,信在我手中,谁出这一千金。别想仗着是侯府就混赖,实话说了,某乃敬献候家的内侄。“(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四章 生疑
“老苍头”三字甫一入耳,许易心念电转,陡然回想起离开皇家存书馆之际,老苍头曾莫名问他,观书玉牌朝谁借来。
他报了安庆侯的名姓。
当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老苍头担心他去后,无有关照。他便与老苍头说,倘若有事,托付安庆侯即可。
事后想来,又觉以老苍头的豁达,怎会如此谋身。
若其真想谋身,以他那一身的本事,何至于潦倒至此。
但老苍头此问,到底何意,他却猜不透,若有礼物相赠,大可名言,更可当面交付,何苦如此绕圈子。
思忖不透,他便也没打破砂锅想到底,更兼一连串的变故,早将此事冲得没了踪影。
今日,陡然有人打着老苍头的名号前来,还说传讯,岂非怪哉?
“不过千金,叫嚷什么,自去账房领取,便是敬献侯至此,也绝不敢在此大呼小叫。”
大管家疾言厉色。
思及此间何地,那中年壮汉陡然熄了气焰,嘟囔道,“又不是某强要的,不愿给我送回去不就完了。”脚下却是不慢,在青衣仆役的带领下,行得飞快。
“且慢!”
许易淡淡扫了大管家一眼,阔步上前,递过一张面值千金的金票,“我便是你要找的人,大管家可以佐证。”
见得金票,中年壮汉双目陡亮,他哪里需要佐证,到此便为金票,当下,接过金票,将一个红色方匣,递了过来。
许易接过方匣,也不打开,径自收入须弥环中,还未来得及道谢,中年壮汉已去得远了。
许易暗道老苍头目光如炬,精通人心。
连选个送信之人,定是煞费了苦心,否则也不会挑拣这稍有根脚却又恰好能为安庆侯府所慑的,如此,便能保证所送之物,不会被吞没。
其次,这中年壮汉明显是个粗糙鲁汉,只认钱钞,绝少旁的心眼。
他不知老苍头又有何物送与自己,还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此刻他也无心多想,所有的心思,都凝聚到老苍头处了。
今番再度遭遇老苍头,恭敬未变,可他明显感觉到老苍头多了心思。
主心奴意,一以贯之,老苍头的变化不可怕,安庆侯的变化他却不能不关注。
事情了结,他故作告辞,感知却全面放开。
果然,老苍头送他出门,见他行远,口中嘟囔有声,“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未几,便听人道,“大管家,侯爷命你前去。”
已行到三十丈外的许易,紧皱的眉头陡然挑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老管家的异常,只是引起他怀疑的话,那此刻听到的这话,便坐实了安庆侯起了二心。
他想不明白,到底因何变故,以至于安庆侯要这般行事。
上次见面,安庆侯还对自己百般小意,总不会是得手了界牌,便变了心肠?
许易不会这般认为,况且,安庆侯还嘱托他看顾高家破开此界的希望种子,怎会此时变心。
心念电转,他调转头来,朝安庆侯府折回。
此事重大,若不弄通顺,他难以心安,更遑论熊奎六兄弟还在安庆侯府中,弄不好便陷在里面。
他去而复返,拱卫门庭的两队奴仆行出个领队,方要入内通报,却被许易拦住,“我寻老管家有事交代,用不着惊动。”
他来往惯了,连安庆侯都奉为上宾,更兼安庆侯为他,在园内大兴土木,连最珍贵的花海,都移为了平地,足见许易地位之贵重。
且大管家再三警告府中奴仆,许易一言一行,皆如侯爷一般。
此刻,许易发话,诸奴哪敢不从。
许易阔步入门,感知如潮水一般,朝外放去,以他为圆心,扫出了一道半径为六十丈的感知之圆。
不多时,便感应到了安庆侯和大管家的存在,此刻,他人在前庭,而安庆侯与大管家尚在后院。
但听吱呀一声门响,大管家噗通跪地,啪啪给了自己重重俩耳光,“奴婢无能,有人前来给许先生送信,恰巧许先生在此,自己截了过去。”
听到此处,许易便明白,安庆侯关于自己,对这大管家果有交代,否则,大管家怎会主动生出拦截信件的心思。
“废物!”
安庆侯重重一拍桌,“可知是何物,从何处送来?”
大管家道,“前院的阿青截住送信之人,问清楚了,乃是皇家存书馆的,送信之人,是那个颇有名堂的老苍头。以老奴之见,怕是许先生入皇家存书馆,交好了老苍头,那老苍头帮着解疑答惑。”
安庆侯默默搜索记忆,果真搜出皇家存书馆老苍头的信息,暗暗可惜,以这小贼的诡秘修行,必是难解之疑,若我截获,便可知晓这小贼如今的修为,至不济也能窥出一二究竟,可恨可恨,实在可恨。
鬼主对许易的忌惮,可谓深沉,不仅忌惮许易狡诈如狐的诡诈,跟忌惮许易层不出穷的手段。
鬼主自负以自己的修为,便是对上感魂中期老祖,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必定胜出。
可偏偏他始终没有直面许易的勇气,一者是怕擒不住许易打草惊蛇,更多的却是被许易身上层层叠叠的异宝,折腾怕了。
大管家抬眼偷窥,但见安庆侯眉目阴晴不定,心中疑惑更如惊涛骇浪。
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家老爷,前后反差怎的如此之大,先前还念兹在兹,晓谕全府,对那位许先生奉为主上,怎的转瞬就变了。
若非安庆侯对府中人物,诸事安排,毫无破绽,大管家几要以为自家主上,被妖物附身。
安庆侯感应到大管家的小动作,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生疑,但你只须知道哪有长久的朋友,只有长久的利益,我和许先生,不过是利益之交,交易完成,存些香火情,也属正常,但若旁人与我也有交易,那也未必不能抛开许先生。”
虽是小人物,但大管家通管全府,若惹他生疑,便是大麻烦,安庆侯才解说一番。
岂料,他这番无意解说,叫许易截获,却彻底误导了许易,叫他以为安庆侯真为旁的利益,舍弃了他。(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五章 两条线
自以为弄清了根由,许易收回了感知,恰巧有仆役经过,顺手拦下,故意问大管家在何处?
那仆役知他身份贵重,答应一句,便速速奔入内院,寻大管家通禀去了。
雅室之内,安庆侯惊闻许易去而复返,浑身的汗毛都险些立了起来,死死盯着大管家,“不是说此人已离去,怎生去而复返,莫非是你露了破绽?”
他深知许易的难缠,全盘谋算的关键正在许易的不知不觉上,若是让这人嗅到丁点味道,这番辛苦筹谋,多半便要尽付东流。
大管家从不曾见安庆侯露出这般可怕的面目,不住叩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老奴是目送着许先生,不,姓许的离开的,他去而复返,多半是有旁事。”
其实,大管家已然猜到问题多半出在他仓皇呵斥中年壮汉前去账房领取赏钱上,可此时唯恐安庆侯暴怒,又哪里敢认。
“你速去,切记探探那人口风。”
安庆侯连连摆手。
大管家飞退,火速赶到前院,努力堆起笑脸,亲切问道,“先生不是走了么,怎生又回来了,莫非还要旁的事。”
许易笑道,“刚接到消息,熊氏贤昆仲的麻烦已经了了,恰巧这几位也确有要事,就不在此间打扰侯爷了。烦请大管家帮着和熊氏兄弟言语一声,我先告辞。”
说罢,他阔步朝外行去。
既然确定了安庆侯变了心肠,他自不愿熊奎等人沦陷于此。
正巧又拿此事,为他去而复返,打个掩护。
之所以交待一声,便自离去,正为迷惑安庆侯,不能叫其知晓他许某人已然生疑。
许易去后,大管家快速折回后院,冲安庆侯禀告一通。
“要熊奎等人离开,这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安庆侯低声头,缓步转着圈,心中烦乱已极。
“那也未必,老奴打听过熊奎这帮人确实有案子在身,姓许的才将他们安排在咱们府上的。”
大管家为免去责罚,自然要拼命替许易开脱,毕竟是他一直和许易接洽,若是露了马脚,安庆侯的雷霆之火,准会降在他的头上。
安庆侯脸色稍霁,“原来如此。我说也是,即便他真有鬼神莫测之能,又怎能这么快便知晓我的心思。”
他也想通了,只要许易没有发现他鬼主的身份,即便察觉安庆侯有变,也绝对来不及躲避他的必杀之局。
大管家道,“那熊奎这帮人是留是放?依老奴之见,还是送出,免得姓许的生疑,毕竟老爷向来对他有求必应,这次不妨也虚应着。”
安庆侯微微颔首,“一帮无用之人,没得污了本侯的府邸,速速送出。”
………………
许易才自浮屠山离开,青衫落拓的李修罗来到了浮屠山脚下。
大雪封天,遮住满山苍翠,玉裹琼装之间,仙鹤蹁跹,麋鹿绝骤,瀑布自峰顶泻下,撒下一片如海烂银。
李修罗袖口忽地传出声来,“啧啧,真是好一块仙家福地,无双洞天,本尊似乎隐隐嗅到了灵气的味道。修罗,你信不信,终有一日,本尊打破此界,寻得仙家世界,定要再造肉身,届时,也弄上如此一块山头,开宗立派,称祖称宗。你便是我座下大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叱咤一方。”
李修罗微微躬身,“多谢主上厚赐。”
“无须如此,你我一体。”
说话之间,李修罗已行到浮屠山脚下的行旅司,报上洞府主人名姓,缴纳金票,租赁一匹飞马,腾云而上,径直来到许易所在的洞府大阵之前。
早得了行旅司玉牌示警的晏姿,俏立青坪,远远便看见了李修罗的模样,催动玉牌,放开了大阵。
在前次安庆侯主持的商盟交流会上,晏姿远远见过李修罗,知晓这位和自家公子关系匪浅,且许易也留下话来,倘使李修罗,陆善仁等寥寥数人前来,可径直放入。
大阵放开,李修罗直趋青坪,晏姿盈盈一礼,方待开言,李修罗大掌拍来,正中晏姿肩头,晏姿口中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洒在墙壁之上,转瞬便失去了知觉。
李修罗伸手拦住晏姿,送出音道,“主上可要入其洞府一观?”
袖口传出声来,“不必,此贼诡诈,谁知道他的洞府都有什么诡秘机关,此次行动保密为上,这记后招,不到关键时刻,无须放出。再说,若真有宝贝,此贼子也定不会留在家中,你我还是速速离去。”
说话之际,全副阴识外放,几番查探,始终没查探到李修罗有所动作,心中略宽。
他此次不惜耗费阴元,附着阴识于小畜之上,随同李修罗前来,正是担心李修罗阳奉阴违。
他对李修罗,所信任者,正是其重情重义,所忌者,亦是其重情重义,毕竟许易为其亡妻录下脍炙人口的悼亡之诗。
他不得不担心李修罗心有旁念。
如今看来,他多番敲打,起了作用。
单看李修罗对晏姿的出手,他又觉自己将人心想的简单了。
什么恩呀义呀,哪里重得过利益,那可是破开结界,通往仙界的诱惑,岂比不过一首诗词。
念头到此,他豁然开朗。
………………
辞出安庆侯府,许易念头始终不曾通达,他实在想不通到底得是多大的利益,会值得安庆侯连通往外界的传人也顾不上了。
抑或是安庆侯攀上了哪位感魂大能,以他许某人的界牌为引子,请求此大能代为照看高家通往外界的传人。
念头到此,他又否定了,安庆侯曾说过,之所以选他许某人,纯粹是因为信得过其为人。
感魂大能是有大能耐,可又怎生让安庆侯放心,莫非又是用心誓?
思前想后,他总觉不通顺,甩甩头,索性抛开这个念头。
目下,他的确顾不上安庆侯的歪念头,夏子陌的安危才是当下他顶顶挂念的。
用不上安庆侯,他也不觉有多大损失,且有三皇子呢,安庆侯能办的,这位三皇子一样能办,何况似乎后者的能量更大。(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六章 遗愿
思及三皇子,他便调转方向,朝补子胡同行去,途径一间酒肆,忽又想起老苍头来,进而想到新收进须弥环的方匣,便折步进了一间酒楼,要了最顶层的一间雅室,打发了伙计,紧闭了房门,坐入帐中来。
念头一动,方匣现在床上,打开来,当先是一件老旧的玉牌,水色透亮,他曾在老苍头腰间见过,只当是普通的玉牌。
可今次,这块玉牌有了变化,绿莹莹的水色正中,多了一团通红的血色。
捏着玉牌把玩良久,许易也弄不明白老苍头要赠这块玉牌给自己,到底何用。
放下玉牌,再度将视线投入方匣,却是一张草本,管出入登记之用,在皇家存书馆也是见过。
许易却不敢小瞧,但因这草本,和老苍头与他的那本《分魂诀》,表象一般无二。
翻开扉页,却见一排老气横秋的苍虬字体:招魂幡炼制详解。
甫一入眼,许易神魂巨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思不得的招魂幡炼制办法,却在这草本上现出真身。
顾不得此间非是久留之所,便在帐中,专心研读起来。
这一研读,便是快两个时辰,短短五百余字,他反复咀嚼,只觉字字珠玑,发前人未见,简直如暮鼓晨钟,敲击在他心头。
老苍头虽非炼师,可关于炼器之见解,便连许易这炼器水平已跨入三级大炼师的行家,也唯有甘拜下风。
整个炼制招魂幡的办法,在这本小册子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细节,注意,无一不详细点明,甚至在草本最后,老苍头还归总了炼制步骤。
招魂幡之难,绝非单纯的炼器之道,便能解决。
老苍头此番宏论,可谓别出机杼,若非创法之人,对五行平衡之道,阴魂之道,意境神妙,有着深刻的见解,是决计不能创出此法的。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研究炼制招魂幡秘法,许易远远不够道行,可要检验这草本所录之法,是否得用,一目可辨。
死死攥着草本,许易心中感激莫名。
他知其难,才知老苍头之难,不说别的,但是这草本上,无数干枯的斑斑点点,便能想象得到老苍头为这薄薄的一册,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将草本收入须弥环,抓了玉牌,取过方匣之内的最后一封信笺,他已下的床来,他要寻老苍头当面致谢。
信笺拆开,将将行到门前的许易,猛地定住,双目死死盯在那密布蝇头小字的信笺之上,如丢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重叹息一声,颓然坐倒,手中信笺已化作细碎纸屑四散飘倒。
他背抵了墙,闭上眼睛,满面痛苦,喃喃道,“老爷子诶,您真是好深的算计,只是……何苦!
原来,此封信笺,乃是老苍头的绝笔。
那日老苍头询问许易的玉牌从何而来,便是在锁定绝笔的传送之地。
在信中,首先,老苍头讲述了玉牌何用。
原来这玉牌中的那缕红色,乃是老苍头的心头之血。
许易图谋大越皇陵中的暗山,必要破开皇陵。
而皇陵核心所在,有御龙大阵防御,非大越皇室血脉,不得进入其内。
信到此处,老苍头又道出一番过往秘辛来。
原来他正是大越皇室血脉,三百年前四王之乱,顺承帝倒台,政变成功的新帝登基,改顺承帝为违命伯,放逐刑宫。
老苍头便是违命侯的嫡亲血脉,八十年前,年方十八的老苍头显露了非凡的修行天赋,被宫验师验明乃是皇室罕见的天赋传承血脉。
血脉旁枝生出了皇道正统的传承血脉,几乎动摇国本,自然留其不得。
一场厄运再度降临,老苍头阖家男丁遭屠,女眷远流,独独老苍头因天赋神通殊为难得,被废去丹田,圈禁于这皇家存书馆,渡过了凄凉惨淡的一生。
然而,血海深仇,老苍头一时一刻不曾忘怀。
直到遭遇了许易,他才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如此,才有了老苍头一而再再而三引诱许易敌对姬冽之事。
在老苍头看来,姬冽便是当今大越皇道正统最珍贵的明珠,唯有毁灭之,才能让整个大越皇室品尝噬心之痛。
虽然在最后一次会面中,许易做下过承诺,但老苍头终生心愿,业已托付,已无生念。
又思及许易所困所缺,拼绝最后的心力,苦思冥想,搜绝寻奇,终于创出了完成的炼制招魂幡的法门。
除此外,便已心血灌入沁玉之中,此心头之血,乃血脉最浓最纯之处,持此沁玉,便如皇室血脉亲临,正为许易突破皇陵,扫除最后屏障。
信中老苍头只叙述了过往,以及沁玉用法,再未提及旁事。
可字里行间,流露了殷殷希望,跃上纸上,扑面而来。
许易自问是重然诺之人,不须老苍头如此,他自会替老苍头出手,灭掉姬冽。
如今,老苍头以命相抵,以重宝相托,等若将沉甸甸的担子,生生压到了他肩上。
故而,他一边心头悲痛,一边暗怪老苍头算计深沉。
静坐许久,他心潮渐宁,忽的,重重一拍地面,蹭地站起身来,“完了,老苍头已死,向谁去问破解困扰夏子陌邪法的办法?”
念头到此,他头大已极,踌躇再三,还是决议先将夏子陌救出再说,哪怕服下猛药,让其终日沉睡。
一路风驰电掣,急趋三皇子府中,闻得他来,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屁滚尿流,前来相迎。
许易也不废话,径自说明所请,三皇子自无二话,急急派人去理藩院布置,方便他许某人强行出手抢人。
哪知道派出去的心腹,才去即返,回报说,可靠消息,那观音婢姑娘,已被宣教司带入宫中。
许易一头俩大,不待他逼迫,魂飞魄散的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宣教司非寻常所在,男丁只天子能入,选人一旦入选,除非天子选定最后人选,重重宫禁绝不开启。
许易怒火烧天,直要提着三皇子,直冲皇城,却听那心腹跪禀道,明日乃是圣寿大典,亦是琼林宴开办之日,所有选人皆要入殿献艺,那时便能得见观音婢姑娘。
许易这才熄了蛮干的念头。
思及三皇子,他便调转方向,朝补子胡同行去,途径一间酒肆,忽又想起老苍头来,进而想到新收进须弥环的方匣,便折步进了一间酒楼,要了最顶层的一间雅室,打发了伙计,紧闭了房门,坐入帐中来。
念头一动,方匣现在床上,打开来,当先是一件老旧的玉牌,水色透亮,他曾在老苍头腰间见过,只当是普通的玉牌。
可今次,这块玉牌有了变化,绿莹莹的水色正中,多了一团通红的血色。
捏着玉牌把玩良久,许易也弄不明白老苍头要赠这块玉牌给自己,到底何用。
放下玉牌,再度将视线投入方匣,却是一张草本,管出入登记之用,在皇家存书馆也是见过。
许易却不敢小瞧,但因这草本,和老苍头与他的那本《分魂诀》,表象一般无二。
翻开扉页,却见一排老气横秋的苍虬字体:招魂幡炼制详解。
甫一入眼,许易神魂巨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思不得的招魂幡炼制办法,却在这草本上现出真身。
顾不得此间非是久留之所,便在帐中,专心研读起来。
这一研读,便是快两个时辰,短短五百余字,他反复咀嚼,只觉字字珠玑,发前人未见,简直如暮鼓晨钟,敲击在他心头。
老苍头虽非炼师,可关于炼器之见解,便连许易这炼器水平已跨入三级大炼师的行家,也唯有甘拜下风。
整个炼制招魂幡的办法,在这本小册子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细节,注意,无一不详细点明,甚至在草本最后,老苍头还归总了炼制步骤。
招魂幡之难,绝非单纯的炼器之道,便能解决。
老苍头此番宏论,可谓别出机杼,若非创法之人,对五行平衡之道,阴魂之道,意境神妙,有着深刻的见解,是决计不能创出此法的。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研究炼制招魂幡秘法,许易远远不够道行,可要检验这草本所录之法,是否得用,一目可辨。
死死攥着草本,许易心中感激莫名。
他知其难,才知老苍头之难,不说别的,但是这草本上,无数干枯的斑斑点点,便能想象得到老苍头为这薄薄的一册,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将草本收入须弥环,抓了玉牌,取过方匣之内的最后一封信笺,他已下的床来,他要寻老苍头当面致谢。
信笺拆开,将将行到门前的许易,猛地定住,双目死死盯在那密布蝇头小字的信笺之上,如丢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重叹息一声,颓然坐倒,手中信笺已化作细碎纸屑四散飘倒。
他背抵了墙,闭上眼睛,满面痛苦,喃喃道,“老爷子诶,您真是好深的算计,只是……何苦!
原来,此封信笺,乃是老苍头的绝笔。
那日老苍头询问许易的玉牌从何而来,便是在锁定绝笔的传送之地。
在信中,首先,老苍头讲述了玉牌何用。
原来这玉牌中的那缕红色,乃是老苍头的心头之血。
许易图谋大越皇陵中的暗山,必要破开皇陵。
而皇陵核心所在,有御龙大阵防御,非大越皇室血脉,不得进入其内。
信到此处,老苍头又道出一番过往秘辛来。
原来他正是大越皇室血脉,三百年前四王之乱,顺承帝倒台,政变成功的新帝登基,改顺承帝为违命伯,放逐刑宫。
老苍头便是违命侯的嫡亲血脉,八十年前,年方十八的老苍头显露了非凡的修行天赋,被宫验师验明乃是皇室罕见的天赋传承血脉。
血脉旁枝生出了皇道正统的传承血脉,几乎动摇国本,自然留其不得。
一场厄运再度降临,老苍头阖家男丁遭屠,女眷远流,独独老苍头因天赋神通殊为难得,被废去丹田,圈禁于这皇家存书馆,渡过了凄凉惨淡的一生。
然而,血海深仇,老苍头一时一刻不曾忘怀。
直到遭遇了许易,他才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如此,才有了老苍头一而再再而三引诱许易敌对姬冽之事。
在老苍头看来,姬冽便是当今大越皇道正统最珍贵的明珠,唯有毁灭之,才能让整个大越皇室品尝噬心之痛。
虽然在最后一次会面中,许易做下过承诺,但老苍头终生心愿,业已托付,已无生念。
又思及许易所困所缺,拼绝最后的心力,苦思冥想,搜绝寻奇,终于创出了完成的炼制招魂幡的法门。
除此外,便已心血灌入沁玉之中,此心头之血,乃血脉最浓最纯之处,持此沁玉,便如皇室血脉亲临,正为许易突破皇陵,扫除最后屏障。
信中老苍头只叙述了过往,以及沁玉用法,再未提及旁事。
可字里行间,流露了殷殷希望,跃上纸上,扑面而来。
许易自问是重然诺之人,不须老苍头如此,他自会替老苍头出手,灭掉姬冽。
如今,老苍头以命相抵,以重宝相托,等若将沉甸甸的担子,生生压到了他肩上。
故而,他一边心头悲痛,一边暗怪老苍头算计深沉。
静坐许久,他心潮渐宁,忽的,重重一拍地面,蹭地站起身来,“完了,老苍头已死,向谁去问破解困扰夏子陌邪法的办法?”
念头到此,他头大已极,踌躇再三,还是决议先将夏子陌救出再说,哪怕服下猛药,让其终日沉睡。
一路风驰电掣,急趋三皇子府中,闻得他来,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屁滚尿流,前来相迎。
许易也不废话,径自说明所请,三皇子自无二话,急急派人去理藩院布置,方便他许某人强行出手抢人。
哪知道派出去的心腹,才去即返,回报说,可靠消息,那观音婢姑娘,已被宣教司带入宫中。
许易一头俩大,不待他逼迫,魂飞魄散的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宣教司非寻常所在,男丁只天子能入,选人一旦入选,除非天子选定最后人选,重重宫禁绝不开启。
许易怒火烧天,直要提着三皇子,直冲皇城,却听那心腹跪禀道,明日乃是圣寿大典,亦是琼林宴开办之日,所有选人皆要入殿献艺,那时便能得见观音婢姑娘。
许易这才熄了蛮干的念头。(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七章 留迹
拍板了明日便随三皇子上殿,许易便急匆匆离开了三皇子府。
明天注定要大干一场,捅破天是一定的,该安排的必须及早安排。
当下,他赶去了紫陌轩。
袁青花尚不知许易早给他安排了后路,更不知晓紫陌轩已转手给了安庆侯,依旧优哉游哉地做着他的大掌柜。
自外间一眼望见越发圆滚躺在长椅上,拎着小茶壶,摇头晃脑的袁青花,许易心中有些愧疚,正想进门,行到门边,却又折开。
他忽然发现,贸然说出结果,未免太过残忍,且他根本没有完全保存袁青花的办法。
他明日一搏,多半九死一生,又如何能护佑袁青花,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袁青花一介凡夫,又能逃到何处?
思前想后,他又折回了三皇子府。
他甚至为自己当初在猎妖谷的手下留情而庆幸,存此一人,该少了多少麻烦。
又耳提面命三皇子一通,满心疲惫的许易,返回了浮屠山。
短短两日,无穷尽的烦扰,折腾得他心神俱疲。
他从不曾像此刻这般,想念浮屠山的洞府,想念晏姿,想念那满桌的美食,温暖的青衫。
眼见便道峰脚,瑞鸭艳丽的肥圆身子忽地跳了出来,唬了许易一跳。
“嘎嘎,吓死本少了,吓死本少了,小娘皮,叫你听本少的,偏不,这下没你好果子了吧,小娘皮……”
失魂落魄的瑞鸭上来就嘎嘎一通,听得许易云山雾绕。
他心绪烦乱,没工夫和瑞鸭废话,抄起鸭子,直奔行旅司,借了飞马,飞身上山。
取出玉牌,放开大阵,还未踏上青坪,许易便闻到了血腥味,他心头猛地一痛,好似心房被扎了一刀。
如风一般冲上青坪,纵声呼喊,却始终没有晏姿的回应。
小心探查,大雪纷飞,层层叠叠的覆盖,便有痕迹,也尽遮莫,钻入洞府,却无半点异状。
他又冲出懂来,驾上飞马,直奔山脚下的行旅司,问询有无旁人造访他所在的洞府,果真得到了答案。
行旅司为了此间洞府主人的安全,造访之人,皆会暗中留影。
许易便在留影珠中,见到一个狮鼻环眼的中年,却是不识。
李修罗何等老辣,知晓鬼主心思,怎会在行旅司留下明显的疏漏,近得行旅司时,已变化了面目。
兼之,许易仇家众多,变换面目对修士根本非是难事,许易对着这狮鼻环眼中年,一时间又哪里想得起是谁,猛地想起瑞鸭之前的聒噪,再度驰上峰来,急声喝问道,“鸭子,你知道什么,快说!”
“大爷名号上韶下光,不叫鸭子,希望你小子弄清楚,再说,本少是你的救命恩鸭,你……”
饶舌鸭子正嘎嘎没完,却见许易掌中现出一枚通红的果子,果皮上有云烟缭绕之态,正是大补之药紫烟果。
见得宝药,瑞鸭的聒噪立止,嘎道,“这事可不耐本少,今日晨时,本少妖宫之中,一阵悸动,本少便知有大事发生,掐指一算,果有血光之灾,应在这浮屠山。当时,本少就跟晏姿那小娘皮说了,看在小娘皮对本少不错的份上,捎带着带她躲上一劫,谁成想那小娘皮根本没把本少放在眼里,说本少的庙算乃是聒噪,本少好说歹说不听劝,也只好自己跑路了。午时再一掐指,那小娘皮已遭劫,嘎嘎,你看看,你看看,不信本少的后果多么可怕……”
瑞鸭妙算的本事,许易已见识过,的确叹为观止,看来瑞鸭躲过一劫,全靠妙算之术。
可晏姿到底哪里去了,什么人要处心积虑地摸上这浮屠山,劫走晏姿这区区一介婢女。
对,此人定是极是熟悉自己之人,否则绝不会知晓自己对晏姿这区区婢女身份之人的看重,此人是谁?安庆侯!
下意识地,许易便想到了安庆侯。
实在是此人太符合他的设想,一者此人知晓晏姿得他看重,几如亲人,既要对付他许某人,抢先劫走晏姿,正好做后手备下。
二者,晏姿和此人熟悉,且不知自己和此人生了隔阂,唯有此人才能轻松骗开防御大阵。
念头才锁定安庆侯,许易感知之内,陡然蹦出一丝不谐。
原来,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感知始终全力外放,一丝一缕地探查着蛛丝马迹。
惜乎行此事之人,极是小心,又有大雪助阵,除了淡不可闻的血腥气,竟未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
就在许易行将放弃之际,一缕不谐,自东侧墙角处冒了出来。
行到那处,挥掌扒开厚厚的积雪,却见墙壁上,印着一个几乎淡不可觉的“鬼”字。
无须说,出手示警的正是李修罗。
彼时,李修罗有多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翻晏姿,之所以选择看似酷烈绝情的重手,正为在这一击之下,飚出鲜血,劲力作用于飚飞的鲜血,在墙壁之上印出格字迹来。
说来简单,实则耗费李修罗绝大心力,这一招,几乎是李修罗智力和能力的巅峰之作。
但因李修罗太清楚鬼主的手段和心智,知晓自己稍有动作,便会被窥知,唯有将这示警隐在明处,才有可能过关。
果然,鬼主全副心神,全锁定在李修罗的暗手上,根本未想到李修罗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信息留了下来。
彼时,血迹才喷洒,鬼主便动用术法,将血迹除尽,更兼大学纷飞,瞬间将人踪彻底覆盖,他是再放心也没有。
可鬼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修罗竟有如此一手。
“鬼”字才入眼,许易便知道是谁干的了。
在他的认知里,和鬼字有关的,唯有老鬼,李修罗,鬼主。
老鬼已死,就剩了李修罗和鬼主。
鬼主和他仇深似海,做出什么报复举动都不奇怪,而和他有交情的鬼,便只有李修罗,此间的留字显然是有大交情之人才能冒死为之,除李修罗还有何人?
“鬼主,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许易咬牙切齿,暗暗发狠。(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八章 奇变
对付鬼主,他自问是有心得和办法的。
尤其是鬼主计划破开皇陵,更是一扯就灵的最佳把柄。
许易相信鬼主捉拿晏姿,多半也是为了应对这个把柄,换句话说,晏姿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念头到此,他稍稍安心。
如今的他,真是疲惫欲狂,似乎自打从虚空神殿折返,便连续遭遇各种不顺。
因着夏子陌之殇,着实乱他心神,让素来极富智计的他,到如今也没发现,自己的各种不顺,隐隐约约已经串联起来,结成一张铺天盖地而来地巨网,朝他紧紧缠来。
抛下鸭子,许易直入洞府,奔入最下一层炼房,盘膝坐下,心中默念止水诀,一遍,两遍……
如潮的心绪,渐渐沉宁,很快,他理清了轻重缓急。
当先一件事,便是搭救夏子陌,明日混上殿堂,且观风色,若有缓和,便引三皇子为援,将人弄出再说,若情势危急,说破天来,他也得先下手了。
其二,便是拯救晏姿,他再三思忖,认定鬼主挟持晏姿,正为和自己形成把柄平衡,为他的皇陵大计备下一道保险栓。弄清此点,晏姿的安危,暂时不用太过挂怀。
其三,安庆侯处的异变,此点,许易盘算许久,便已消了心结。但因他打算在了结前面两桩事后,便远遁神京,再不和此间之人,再生瓜葛,安庆侯是好是坏,对自己有什么算计,他已懒得细究。
念头澄澈,他便集中精神,谋划如何破解明日之危局。
思虑片刻,便隐约有了方向,无非两点。
其一,增强自身;其二,图谋全局。
论及增强自身,如今的他已修成火之罡煞,更有四颗化妖丹备用,全力施为,便是感魂老祖也拿不下他。
可今次行将面对的局面极是危险,甚至不在虚空神殿独面众感魂老怪之下。
彼时,他尚有界牌为饵,更兼众老祖各自肚肠,便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今次要行之事,一旦为之,便成举世皆敌的态势,容不得他半点大意,实力自是越强越好。
而实力无非分为自有和外力,自有实力,一夜之间,哪里能够突破。
外力,则或可依仗。
当下,他翻出那本《分魂诀》,细细研读起来。
老苍头所述,皆是微言大义,寥寥数百字,包罗万象,于酒盏之中,蕴藏星辰大海。
三百余字,许易冥思苦想,细细钻研,足足耗费近三个时辰,录出一本多长达万字的手稿,这才住笔。
捧过自录的手稿,通读数遍,修改略略二三处,便认真体悟起来。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始终安坐不动的许易,霍然起身,仰天长啸,冲着皇家存书馆所在的方向,重重拜了下去,暗暗祷告,“老爷子,您放心,大越皇室的那块美玉,某毁定了。”
这篇《分魂诀》,实乃旷古绝今之作,整篇宏论,震骇人心,发前人所未见。
最让许易拍案叫绝的是,老苍头的这篇《分魂诀》,竟突破虚实之间的天堑,宛若神论。
亲眼目睹此旷世奇作,许易六脉俱沸,沐浴更衣,焚香宁神,所有的感知皆朝灵台汇聚。
但见宽广无垠的虚空之中,一条粗壮的圆形电弧笼罩阴魂小人头顶,五官分明圆嘟嘟的阴魂小人,随着许易的驱动,缓缓睁开眼来,口中念念有词,粗胖成一节一节的粉嫩小手,指天画地,忽的,那小人面露痛苦之色,一道黑气自身体分出,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许易周身汗如雨下,无处不痛,气血奔流之下,粗大的筋络一节节坟起,常人的筋络细微不可觉,气海修士最多能将筋络凝聚,显于皮肤。
寻常凝液巅峰修士,凝聚筋络,根根筋络粗如细绳。
而许易的筋络,尽数凝聚,却如根根立骨,撑起皮肤,整个衣衫瞬间被撑成碎片,一根根粗大的筋络,宛若枯藤缠树,死死箍紧在他雪白如练的身体上。
伴随着一缕黑气自小人身体分出,消散于无垠灵台之中,许易只觉腹间一痛,随即一暖。
他全副心神皆朝那处温暖汇聚,小心地控制着温暖的走向,慢慢汇聚在三焦穴,直入少商穴,忽的,一缕清凉自大拇指冒出,许易眼窝一热,立时窥见一缕黑气,黏在大拇指上,随他心意变换各种形状。
随即他缓缓搬运黑气,自少商穴入,朝奇经八脉行走,所到之处,无不温温如水,暖暖如阳,通体舒泰。
若是有感魂老祖在此,明晰了许易目下的状况,非得震撼得灵魂出窍不可。
阴魂乃虚,血脉乃实,虚实如何兼容?
更何况,阴魂乃魂,血脉属魄,魂魄不为一体,如何能够交相融汇?
殊不知,许易破开怨胎,原有体魄属性,尽数灭亡,只剩下纯粹的魄力,被其阴魂引动,完成魂魄相交,彻底融圆如一,天底下再难寻觅如他这般魂魄交合浑然如一之人。
老苍头这篇妙法,伟大之处,正在于破开了阴魂与血脉的虚实界限。
他甚至再三嘱咐许易若要试练,须得承受非人之剧痛。
可他绝没想到,许易口中苦苦须弥破开怨胎之法的前辈,正是许易本人,更妙绝的是,许易还成功破开了怨胎,魂魄交合,融圆如一。
如此一来,许易修行此分魂诀,自然事半功倍,只在分魂之处,有剧烈痛感,待得阴魂汇入血脉,只有圆融与温暖,哪有半点痛苦。
许易便像是得了极有趣玩具的孩童,控制着一缕阴魂于血脉筋络之中,悠然游走,感受着那股其妙融洽和温暖。
忽的,那股热流运转到眼目,眼前的风景陡然一变,视力陡然疾厉起来,自他此间位置,到山脚足有八百余丈,人在山脚,比蚂蚁还小,平素许易的目力,绝难看清山脚下的行人。
可热流注入双目之际,他竟清楚看见了行人的眉眼,甚至连那女子金莲之上的一对大红绣花鞋,也见得分明。
《厚颜求下推荐票,谢谢诸君。》(未完待续。)
六百七十九章 师兄
意识到这一诡异变化,许易惊喜莫名,继而将那股热流推向耳蜗,随即,耳边的世界陡然也鲜活了,百丈之外,乱声入耳,嘈杂得他脑子快炸了。
他及时调整听力,耳中的乱声陡然消失,精心捕捉的那悉索鸟啾声,立时格外分明。
原本,以他的感知力,六十丈内,一饮一啄,皆瞒不过他,可百丈之外的细微动静,却不是他能探查的。
如今,分魂诀有了这般妙用,却让他的侦知半径又宽泛了许多,这对于战斗而言,无疑大有裨益。
搬运热流许久,许易渐渐熟稔这般妙法,便欲停止,却舍不得就此将这热流逼出体外,朝丹田逼去,入得丹田,那气流竟诡异消失,气海之中,宽阔无垠的通红煞海内,随着一股潜流没入,陡然涌起滔天风浪。
风浪才起即歇,通红煞海再度恢复了平静。
热流消散,许易顿觉一股沉重的疲惫感传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玉牌传来滴滴响声,显然有人叫门。
“莫非是小晏回来了。”
念头到此,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他一跃而起,朝外奔去。
在他看来,有李修罗在,晏姿被放归的可能,并非没有。
奔到青坪,却见衣甲鲜明的陆善仁,阴沉着脸,跨坐在天马之上,驻跸于青坪之外。
许易放开大阵,面有惭色。
入京以来,他受陆善仁照拂实多,便连如今的副百户,也多赖陆善仁之力。
虚空神殿之战,他正是借着南卫副统领的身份,前去龙首峰。
虚空神殿战后,他并未回禁卫缴令。
一者是早早存了脱离此界的心思,这身虎皮也没多大作用了。
二者虚空神殿之战,死伤惨重,其中也多有禁卫殒命,他便想来个不辞而别,免得走上一遭繁琐的辞官流程。
至于陆善仁和周夫子的情分,他打算留书袁青花代办。
岂料,陆善仁竟找上门来。
陆善仁阔步跨上青坪,冷哼一声,径自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
许易才要开口,陆善仁一挥手,“旁的事不问,你非是小孩子,自有苦衷,自有主张。陆某便只问一句,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兄?”
许易沉声道,“师兄既知苦衷,何必动问。”
陆善仁紧皱的眉头陡然抚平,诧异地看着许易,在他印象中,这个小师弟是言笑无忌的性子,按往日于这位小师弟打交道的经验,他这般作色,这位小师弟该过来陪小心才是。
可眼前的许易愁眉紧锁,目光冷冽,让他意识到,在这位小师弟身上,恐怕真发生了了不得之事。
沉吟片刻,陆善仁道,“罢了,你小子是个有主张的,不告知与我,定然有不告知的理由,我也不强问了。我来却是公务,上面听说你安然归来,要你明日务必到殿执勤,特派我来通禀。”
“为何非要我上殿,我是九死一生,才出任务归来,上峰不会如此不体谅下情吧。”
嘴上虚应着,许易却万分好奇,他行踪算得隐蔽,知道他安然归来的除了寥寥数人,绝不至满城皆知。
如此算来,恐怕是安庆侯使得手段。
他弄不明白安庆侯要把自己弄上殿去,到底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了公布他的身份,那安庆侯自己的七代之谋,和那块界牌,难道就不怕被他捅出去?
想不透关窍,许易也懒得在此上耗神,左右他明日本就打算上殿,与其跟着三皇子混进去,污染了三皇子傀儡的身份,不如借着官身大大方方到场。
只是若闹将开来,恐怕会连累陆善仁,心念电转,他勉强有了主意。
陆善仁笑道,“你小子还别不领情,明天可是大越数十年,罕见的大场面,圣寿逢琼林,万邦来朝,陛下定有重赏赐下。之所以强要你小子上殿,还不是你那了不得的文名。你这诗仙词圣都作了御前班直,岂非等若昭告天使,天下英雄尽入龙门,天子面上也有光嘛。”
许易猜到何人出手,自然不在乎其人用什么因由诱他上殿,当下,便应了陆善仁要求。
陆善仁邀其同回内城,明日卯时,可随其一同上殿。
许易心有挂碍,婉转拒绝,承诺明日卯时之前,必定赶到东元门外。
陆善仁也不强求,径自去了,心中却落下个不小的疙瘩。
许易注视着陆善仁离去的背影,唏嘘不已,当即,也下山去。
子时将过,风雪交回,许易再度踏上青坪,迎面扑来的鸭子嘎嘎叫饿,许易扔过一块肉脯,自入洞府。
气得那鸭子嘎嘎乱飞,咆哮不已,大呼自己只吃宝药,不吃腥臭之物。
聒噪许久,却丝毫不见许易动静,饥饿许久,鸭子也顾不得挑剔,落到肉脯前,双足撕扯半晌,终于将那肉脯扯成无数细条,干巴巴往口中送,吃一口肉,必要吞一口雪,指着洞门,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大骂许易无情无义,知恩不报,直将许易骂成当世第一无耻之徒。
许易安坐于最下层炼房,沉凝心神,对着厚厚一本册子,用起功来,手中还握着一支炭笔,在雪白的阔纸上,写着画着,时而凝眸计算着。
他适才下山,正是去了三皇子府邸,威逼利诱,就差大型拷掠,才逼回此本册子。
此本册子所录,正是他为应对明日危局,所备下的除却增强自身实力之外的第二手段:图谋全局。
又是近两个时辰的辛苦,许易最后一遍扫描罢纸笺上所录,抬手一挥,一地纸张无火自燃,瞬间化作灰烬。
往口中塞了一枚极品补气丹,调息片刻,疲惫的心神好受不少,他长身而起,辞出洞府。
才踏上青坪,撑得满地打滚的鸭子陡然支起毛羽,飞扑过来,不待那公鸭一帮的嗓音开始喷洒毒液。
七八枚赤青黄绿的宝药,落在雪地上,排成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正扑腾起身的鸭子,砰的将自己砸落在地,几乎是两脚朝天,朝宝药滑去的。
揽过一堆宝药,摩挲半晌,瑞鸭那金星乱冒的蚕豆小眼,终于有了定星。(未完待续。)
六百八十章 大光明殿
“嘎嘎,铁树开了花,铁公鸡拔了毛,苍天兮,大地兮,本少气运来兮……”
瑞鸭欢呼不已,一对艳丽的翅膀大肆遮拦,转瞬,成排的果子原地消失。
许易苦笑摇头,翻身上马,“鸭子,你不是会算么?当知此处已成大凶之地,找个地方躲清闲去吧。”
这饶舌鸭子于他,实有救命之恩,可他如今自身难保,却是顾不上这鸭子了。
好在这饶舌鸭子,能掐会算,保命本事,天下第一,却也用不着他担心。
“等等,你小子满面死气,莫非是要找人拼命?”
瑞鸭叫住许易,“得得,你小子虽然小气,比那姓萧的却是好了千倍万倍,本少就矮子里面拔将军,在你这儿将就将就。既然收了你小子好处,本少勉为其难,就在为你起一卦,你小子先别高兴,本少纯是不想再绕世界找饭辙。”
嘎嘎罢了,却见他一对通红的鸭蹼中,现出三枚古朴的铜钱,纹路斑驳,古意盎然。
那鸭子口中念念有词,一对鸭蹼左呼右哗,但听一声怪叫,三枚铜钱翻转落定,鸭子跳脚扑腾上半空,蚕豆大的小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许易,“这次你可去不得,若去,必定十死无生。”
许易面上一僵,继而大笑,一提缰绳,驰下山去,夜色正浓,皑皑苍山如鬼如怪,三两声鸦啼枭啸,冷意从脖颈处沁入。
许易去后,那鸭子脸色顿时灰败,委顿于地,盯着那三枚铜钱,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语道,“游鱼入釜,烈火煎烧,分明是必死之局。可是不对啊,早先本少给这小子相过面啊,死而后生,气运绵长,不该是短命相啊。怪哉,怪哉……”
许久之后,瑞鸭啃掉一枚宝药,精神好了不少,收起铜钱,又自语道,“看来姓许的小子,又去寻人拼命去了,弄不好就要被人抄了老巢,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本少还是寻个安稳所在,松快松快。”话罢,短翅扑腾,摇摇晃晃朝山脚坠去。
出得浮屠山,许易直入内城,夜色依旧苍茫,长街行人极少。
一路疾驰,终于于寅时三刻,赶到了皇城所在的东元门外。
他到时,陆善仁已经在了,肩头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显然等候的时间不短了。
许易心有苦衷,陆善仁心生芥蒂,再度相逢,并不答话,陆善仁径自领着许易入内,直趋南卫衙门。
说来许易身为南卫副统领,却连这南卫一次也不曾来过。
到得地头,亮明身份,自有杂役引着许易入内堂,不多是啊,他的一袭青衣已化作一套金光麒麟铠。
整套铠甲,色作纯金,飞扬跋扈,衬得他硬瘦的身姿,英武不凡。
他方换好铠甲,陆善仁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即告辞。
随后,留堂管事便殷勤上前,为他讲述起稍后上殿的一应礼节来。
正说得口干舌燥,一位中年大汉,阔步入内,一身金甲和许易一般无二,气势凌厉,所遇之人,无不躬身问“苏统领好”。
许易适才听管事说了,南卫正统领大号苏卫宗,想来便是此人。
苏卫宗双目隐隐盯着许易,阔步上前,直行到许易近前一尺之地,方才住脚。
扑面而来的威势,唬得那留堂管事浑身急抖,一连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倒在地,心中暗叫苦也,自己没事烧什么冷灶,怎就忘了这位新来的爷,今日上殿,等若顶了苏统领十几载辛苦盼来的荣光,以苏统领的为人,双方不作一场,那才是出了鬼了。
苏统领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许易,非要叫这胆大包天的新人手下,伏首做小不可。
许易何等样人,眉角稍掀,便知此人所为何来,现如今他满心烦乱,哪里有功夫和这苏统领玩那官心计。
当下,稳稳落座,阖目不语,静等卯时来临。
他这番举动落在苏统领眼中,苏统领本已无明业火烧得千万丈高,这下,立时炸了肺,重重一掌在身侧的铁木茶几上拍落,巨大的茶几应声而碎,“好你个许易,见得上官,因何……”
“因何”二字才出口,许易大掌探出,正中苏统领胸口,状如铁塔的苏统领哼也未哼一声,软软倒地。
“聒噪!”
许易大手一甩,苏统领庞大的身躯,径直被他贯入一侧的耳房。
留堂管事瞧得一对鱼泡眼险些掉下来,多少年了,这禁卫还不曾出过这码子大戏,南卫这次简直开了先河。
他正愣神,许易冲他招招手,“接着说,你只须记得今日是我许某人上殿。”
留堂管事一下醒过神来,是啊,苏统领虽是正官,可明显这位许副统领正走上风口,今次的大场面,四大领卫皆出正官,独独南卫去的是副官,却是礼部和内府,双双点名,苏统领再有气,也得受着,恐怕不仅得受着,还得赶紧着磨练出一副好脏器,否则一准得生生气死在这南卫。
留堂管事心中活泛开了,嘴上丝毫不慢,因见了许易的跋扈,嘱咐起来,更加殷勤,一应要点,更是着重点明,小心再小心。
许易记忆极好,近乎过耳不忘,半个时辰的啰嗦结束,南卫三十六名此次入殿的班直,系数到场,于衙门外的院子,列着整齐的队列。
卯时整,内府和礼部的两名派员到了,许易近前沟通罢,便引着三十六名班直,随着两名派员,朝光明殿行去。
光明殿,乃王廷正殿,大朝会皆在此处举办。
巍峨的明黄色巨殿,坐落在九十五级台阶之上,正中的大光明匾额,如有魔力,甫一打眼,便叫人心底生出深深的敬畏和震撼。
巨殿之下,正是庞大无垠的宏武皇场,历届的贺诞礼,琼林宴,皆在此处举办。
此刻,许易等人被两名派员引至此处,于皇场南侧止步,面北而立。
与此同时,东,西,北,总,四卫人马也次第赶到。
东、西、北三位,一如南卫,各带员三十六人,于三方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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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一章 朝天子
东南西北四卫,到场不过一百零八人,看着甚是单薄,不足支撑如此大的场面。
许易没想到的是,总卫带来的却是军队。
乌央乌央的甲士,在一位白衣老者的带领下,轰烈入场,陆善仁正陪伴于老者身侧。
此人许易亦听留堂管事交代过,乃是新晋总卫统领东玄机,据传出自皇室秘卫。
而这皇室秘卫,乃大越皇室最核心武力,也最是隐秘,无人知晓其人员多寡,真实实力。
只知晓此秘卫,自大越皇室建立便存在,传承已近两千年。
大越皇室政权三度更迭,秘卫始终不倒。
更有传言道,大越王廷能长存两千年,远超前朝大楚王廷,除了一道德,立儒教外,最大的成功,便是创立了秘卫,底定了大越皇权之武力根基。
虽是传言,未有证实,却足见秘卫在整个大越王廷中扮演的是何等显赫角色。
目光次第扫过那乌央乌央的墨甲军队,许易点验清楚了,足有三千人。
听左近的窃窃私语,他知道此为黑龙军,大越皇城第一军,军中便是小卒亦要气海后期实力,十夫长便要凝液修为。
这便意味着,这区区三千人马,便有三百余凝液高手,其中凝液巅峰的绝顶高手,也必定超过了双掌之数。
更有那出身秘卫的白衣老者,叫人看不出深浅。
如此一支黑龙军,足可碾压任何一支门派、世家。
“果然,能统御万方的大越王廷,并非是任何一派世家、大族能够抗衡的。”
许易暗暗自警。
禁卫尽数入场后,各大宫室的宦官、宫女,大规模的到来,在宽阔的皇场上,忙碌地布置着场地。
此时,才刚入卯时,夜空如墨,半宿的纷扬大雪却是停了。
卯时三刻,朝天门开锁,伴随着沉重的启门声,两条看不清尾巴的队伍,逶迤而来。
领头跨入城门的,俱是身着朱紫官服的苍头,显然是百官入朝来了。
绵延不绝的队伍,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官服队伍到了尾声,两列青服儒冠的年轻阵容,出现在视线内,正是新科进士,科甲抡魁,一朝成名,搏于天下。
一众青衣士子无不神采飞扬,皎皎如顶上艳阳,朝气喷涌,一洗先前队伍的慵慵老迈。
三百余士子过后,各国使节的队伍,次第而入。
当先一位儒服老者,身着三缕长须,头着银叶冠冕,随后一位青衣青年,弱不经风,一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隔了老远,许易便见得分明,暗忖,此人必有过人之才。
稍后便是一杆黑旌大旗,绣着个威风凛凛的“霸”字。
许易明白了,此队乃是霸国的队伍。
大越周边五四,乃是大越百姓,最熟悉的国家,分别是,霸国,文昌,乃蛮,天佛,
再远便是数十地不及大越一州,民不及大越一城的撮尔小国。
大越周边四国,文字、语言,礼教皆如大越一般,便是为深目高鼻蛮夷占据的乃蛮国,亦是一般。
其中,尤属霸国最为大越百姓所熟知,但因此国国土虽不及大越一半,但国力昌盛,文治武功,皆威凌诸邦。
即便大越百姓向来以中国正统自居,对上霸国,却少不得高看一眼。
却说,霸国使节过后,依次便是文昌,天佛,乃蛮,以及二十余别样旗帜。
轮着天佛国使团阵容到来,许易运足目力,一眼便窥见了美艳如妖的九如,和神情肃穆的北辰。
九如道行果真不浅,许易才望来,他便心生感应,朝这边窥探而来,许易移目敛神,九如搜寻不见,便自敛目。
等到这漫长的队伍踏上皇城,火红的太阳,自层叠的棉絮云中,喷薄而出。
凛冬时节,罕见地出现了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眼见着诸多官员与使节已行到玉阶下,许易在内府小宦官的引领下,朝余阶两侧行去,不多久,行到大光明殿南侧,来到一处升降器械前,同时到达的,还有其余三位统领,以及白衣老者,陆善仁。
升降厢体打开,白衣老人当先进入,不多时,厢体落下,许易等四位统领,并陆善仁,尽皆跨入。
七八息功夫,厢体停稳,众人出厢,立时便被两位黑袍宦官接住,朝内引去。
足足行了半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起来,一座气势磅礴的金色大殿现在眼前。
许易已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大殿了,论仙气空灵,远不及虚空神殿,但论尊贵大气,却又是虚空神殿远远不及的。
人间富贵,帝王威严,在这座难以言喻的壮观大殿内,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卯时三刻至,三声净鞭响,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天子上殿,众卿接驾。”
声音方落,两道人影自玉屏后转出,一人在长足丈余,高有五尺的赤金王座边止步,正是那尖利声音的主人。
一人则径直在那赤金王座上落定。
许易全凭感知判断,已然来不及瞩目,无他,帝王之威,万众俯首。
他虽不将大越天子的狗屁王者之威看在眼里,可为了心中所谋,却也不得不随众拜倒,心中默道,“老子只当拜死人了。”
感知放出,他惊奇地发现,满殿众人,竟有一人不曾拜倒,只朝王座方向,微微躬身,正是那总卫的白衣老者。
礼毕,在他尖利嗓音的呼喝声中,满殿千余人尽数立起身来。
许易便和陆善仁等四位统领,分立王座前方的玉跸阶前,充当殿前班直。
这时,许易才用余光,瞅见了大越天子的真容,失望不已。
在他的意识里,大越天子纵使不是强横武者,至少也是威严中年。
可眼前王座之上,落着的却是位身宽体胖的白面胖子,纵使龙袍加身,也未替他撑出多少威严。
以皇室的深厚资源,大越天子白胖的脸上,依旧堆着深深的眼袋,和不正常的潮红。
“这哪里是纵欲过度,简直是视色如命。”
才一眼,许易便将大越天子的所谓性好渔色的传闻给坐实了,更对其性好渔色到那种程度,有了深切的了解,心中莫名担忧起来。
性好渔色的传闻,给坐实了,其严重程度,更超出了他的预计。(未完待续。)
六百八十二章 银冠
大越天子升座,伴随着红衣太监尖利和呼喝,许易又怨念万端地随着满殿众人舞拜。
大礼参拜罢,又听数声净鞭,殿外的阵势陡然大了起来。
巨犀,白象,黄狮,黑虎,尽数登场,数声瑞兽鸣啼过后,阵容庞大的鸣乐班登场,雅律悠扬,沉冗繁长的鸣乐过后,两头巨大的翔兽飞进殿来,唬得许易瞪圆了眼睛。
他分明看见了金龙和彩凤,再一定睛,又觉不对,那金龙,彩凤身上的颜色,显然是雕饰上去的,更无龙凤之威。
显然是王廷为复古之皇家礼仪,自己折腾出的假龙假凤。
金龙、彩凤环游宫殿一圈后,腾出殿去,又闻数声鞭响,那红袍太监,尖呼一声,“诸位臣工,诸位使节,恭听圣谕!”
御座之上,大越天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中气不足,听在耳中却是分明,显然王座位置左近,置了扩音法阵。
简短的几句场面话后,殿中前首的几位老苍头接着了话茬,种种云山雾罩,龙腾凤集的场面话,说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便轮到各国使节献礼贺寿。
一个时辰的磨耗,各国使节终于走完了流程,又轮到一众新科进士,上前参拜天颜,沐浴皇恩。
兜兜转转一圈程序走下来,已到辰时三刻。
红袍太监,上承恩旨,朗声宣喝一番,大越天子转入玉屏,满殿众人按班序,次第出殿,朝皇场转进。
许易等数位统领,照例在小宦官的引导下,自厢体落下。
未多时,大越天子的皇驾便自南首开启的华门驰出,众统领赶紧随架近前。
半盏茶后,大越天子重新于皇场上的金殿之上落座,许易谨守方位,稳立殿下。
是时,艳阳遥挂当空,送目望去,皇场之上,已布置成了鲜花彩绸的海洋,一溜排开的条案,便像缀在这花海中的排扣。
有数千的宦官,宫女为导引,随侍,纵使与会者超过了两千人,整个行程丝毫不乱。
君臣坐定,珍馐,佳酿,鲜果,流水价地挨个儿呈现。
礼部大礼祭充任主持,先是皇室成员,依次上前祝寿,再次便是宗亲勋贵,贺赏罢,宣乐司排演了近一年的各式节目,次第呈现,直将场面烘托得花团锦簇,富贵华荣。
宣乐司表演罢,便轮到各国使节进献贺礼,此前殿上上的是贺表。
为衬托大越国势昌隆,万邦来朝,自然要将各国献礼一一当众呈现。
率先的是霸国,着银叶冠冕的儒服老者阔步上前,微微躬身,昂首道,“越皇四十圣寿,吾皇闻之,不胜之喜,与夜明珠百斛,玉鲸皮三十张,贺越皇圣寿。”
此言一出,热烈欢快的场面,顿时凝住。
霸国虽是不次于甚至微胜过大越的强国,可这番进献,未免太薄,便是寻常公侯做寿,同是勋戚,交情好的,也能送得出这般寿礼。
大越一国天子做寿,霸国仅出此寿礼,哪里是贺寿,分明是砸场子。
大越这番让各国使者,挨个进献寿礼,本是为宣扬国威,叫霸国如此一闹,哪里还有半点威严。
“鼠辈好胆,敢欺我大越无人?”
一位身着蟒袍玉带的红面大汉,越众而出,豹眼怒睁,死死瞪着儒服老者。
儒服老者淡目微扫,“阁下莫非便是宣武侯,果如传闻一般。”
宣武侯赵尽忠,乃大越八大边卫统领之一,麾下带甲十万,本身便是老牌凝液巅峰强者,乃是勋贵中的勋贵,权势滔天,更是当今大越天子亲姑之子,深得大越天子信重。
此次适逢圣寿,大越八大边卫重将,独独此人奉诏而回,如此圣眷,煊赫当朝。
而赵尽忠本身便非一般武夫,面目粗犷,却极富心计,否则也不可能以勋贵之身,荣登边关重将之职。
如此场面,陡见儒服老者礼数不周,场间多数人尚在震撼之中,少数反应过来之辈,即便有心反驳,或怕坏了这一堂和气的气氛,或怕恶了两国邦交,无人应声。
独独赵尽忠识得良机,挺身而入,口喝儒服老者,眼掠天子,窥见龙颜大悦,知晓这一遭又赌对了。
却说儒服老者话音方落,赵尽忠道,“某便是宣武侯赵尽忠,传闻如何!”
儒服老者道,“传闻道,将军貌似武夫,心怀丘壑,仰观穹宇,俯察山河,乃不世出之名将,今日一见,将军心机智谋,果如传闻一般,实令陈某佩服。”
儒服老者话方出口,赵尽忠听在耳中,心实快慰,他向以智计自诩,没想到大名竟远扬外国,当时名将,舍己其谁。
待得儒服老者话尽出口,他心中攸地收紧,恐惧竟如潮水一般袭来,却见当堂诸公,尽皆侧目,殿上天子已然横眉。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叫这老贼泼了好大一瓢脏水。
“圣上容禀,尽忠恪尽职守,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贼当众挑拨,还望……”
他话越出口,殿上的天子,脸色越是阴沉。
他攸地住口,陡然回过味来,自己竟又被这老贼引向阴沟更深处,自己是忠是奸,岂是外国臣子能定论的。
这般慌忙解释,到底是心中有鬼,欲盖弥彰,还是怀疑当今天子连如此浅显的离间计都看不破,怀疑当今天子的智商?
“当庭咆哮,君前失仪,容后论处,还不退下!”
一位同样蟒袍玉带的花发老者,越众而出,厉声喝道。
赵尽忠闻言,如蒙大赦,仓皇退回座位。
那蟒袍老者冲儒服老者拱手道,“久闻霸国陈观海有心魔之号,今日一见,叶某佩服,只是阁下为道贺使者,不为我圣天子诚心道贺,缘何出此拙计,间我君臣一心,未免有失你堂堂霸国风范。”
陈观海微微抱拳,“原来是叶相,陈某有礼。不过,叶相之论,恕陈某不敢受,分明是贵国宣武侯无礼在先,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素问只有谢礼的,未有挑礼的,贵国自号礼仪之邦,竟是如此之礼么?陈某不明,还请叶相赐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