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七章 纯阳
许易冷道,“看在师尊的面上,我叫你一声宣老九,记住,我是师尊的徒弟,但不是宣家的人。在我眼里,师尊是师尊,宣家是宣家。我眼里只有师尊,没有宣家。希望你下次和我说话客气些,上个对我不客气的风劫强者,已经被人喂了鱼腹。”
中二气十足地喷了一通,许易切断了联系,那面的宣九气得七窍生烟,招来随侍怒声道,“去,好生打听,冷月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三不是赶去了么,怎的还让这混账如此嚣张。”
半柱香后,那随侍奔了进来,汇报完消息。
刷的一下,宣九的脸白了,“什么,眉国师真的被一条鲤鱼吞了?”
………………
宣冷艳的失联,许易并不担心,宣九的态度,他也不恼怒。
尊严总是源于实力,他不会在意。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为广成仙府一行做准备,当然是足够的,可该准备些什么,他心中毫无方向。
说来,他探索秘地的经验,已足够丰富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次这般茫然过。
毫不夸张地说,今次探秘,他压力其大,只因他的实力在探秘的同道中,是史无前例的低微。
他甚至没觉得有多少准备的余地。
武力上无法装备,他只有临时抱佛脚,捡了几本兵书看了起来,指望着能丰富一下谋略,衍生一些灵感。
正看得入神,他的如意珠又有了动静儿,联系他的竟是荒祖,说有个姓郑的人,约他在老地方见面。
许易立时就想到了郑中执,暗道,这位也是够有心的,联系方式都找到荒祖那儿去了。
他径直出了炼房,直插烟柳桥边的那处茶馆儿,果然郑中执已经在了。
郑中执一言不发,直冲云霄,许易紧随其后,不消片刻,二人便又回了郑中执洞府前的玉阶上站定。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那根宝贝头发么?”
郑中执含笑道。
许易又将头发吹了过去,郑中执不再伸手来拿,而是打出一团红光,朝那头发笼罩而去。
岂料,红光才接触头发,光晕便如烟泡一般被戳开了。
轻轻地,头发朝地上坠去。
许易讶异至极,他打出一团灵气,轻巧地将头发摄了回来,怔怔盯着郑中执。
郑中执眼中的神色复杂极了,既有艳羡,又有神往,赞叹道,“果然如我所料,纯阳之体,果然纯阳之体,神仙中的人物啊!”
许易道,“前辈的意思是那位渔夫前辈是纯阳之体,不知何为纯阳之体?”
郑中执深深盯了许易一眼,答非所问道,“你知不知道,就你那几首诗词,换来了多大的造化,真不知你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气运。如此遨游世界的仙人,也能被你遇到。”
话语中充斥着化不开的嫉妒。
许易哑然道,“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您还是别卖关子,晚辈这心里也跟猫爪挠似的。”
郑中执道,“所谓纯阳之体,我也无法完全准确地描述,只能告诉你,那是一种完美的道体。那根头发我的灵气虽被他击破,我却完全感受到了它的力量,其实这根头发便可视作一毫纯阳之力的凝聚,纯阳之力,若用灵气来类比,恐怕就是世上最精纯的灵力,他没有任何属性,却又同时兼顾所有灵力的属性,总之,这是根难以言喻的宝贝头发。”
说着,郑中执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你别看着胳膊完好无损,却是我新长出来的。当时若不是我当机立断斩断了胳膊,一旦让这纯阳之力侵入了奇经八脉,到时恐怕也只能神婴存世,便要弃了这具皮囊了。”
许易暗暗咂舌,绝没想到这小小一根头发如此生猛。
念头一转,他问郑中执,此番再来寻他,所谓何事。
郑中执倒也干脆,直言,要与他合作一把。
许易来了兴趣,笑着问郑中执,怎么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郑中执也不矫情,直言道,“我说全因为这根头发,让我觉得你值得下注,你信么?”
许易点头道,“信,也只能是这个原因,只是前辈就凭这一根头发,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
郑中执道,“一根头发,虽不能助你翻江倒海,但其中的机缘和玄机,非同小可。修行到我这个份儿上,已经看不透天意了。我看不透天意,但我相信那位前辈能窥测一二,就凭他给你这根头发,这个善缘,我也定要与你结下。”
许易怔了怔,他还真没想到郑中执还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竟无言以对。
“怎么,嫌我这笔买卖小,不愿意做?”
郑中执盯着许易道。
许易道,“哪儿能呢,前辈给我脸,我捧着还来不及,不知前辈想怎么做这笔买卖?”
郑中执道,“先不急,为了以示诚意,我先送你两组消息。第一组消息,是关于你的三个对头的。苏行春在昨日献祭了苏家祖陵,这种献祭极为惨烈,以泯灭三十年自我为代价,至于能不能最终再回归自我,也是两可之间。苏行春何以如此,不用我说,你当也明白。”
“陶景圣今晨入了西极崖地,那里长年罡风呼啸,说到这里,你当也明白了,陶景圣如此拼命,到底是为了谁?”
“西洲大陆的神宫,给仙殿来了公函,直接问了黑眉帝子之事,此事闹得如此之大,换作你是黑眉帝君会善罢甘休么?那边肯定也采集了你的消息,多半已知道你必入广成仙府,后面的事儿我就不说了。”
许易撇嘴道,“您这是什么消息,整个儿全是讲狼来了的故事,要吓死谁。第二组消息呢?”
许易如何不知他眼下的局势不妙,至于这三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入了广成仙府,重宝在前,不是仇人也得打得天崩地裂,根本不在乎多这三家。
郑中执道,“第二组消息,就是我这里收集了一批珍贵的资料,是关于广成仙府的。之所以珍贵,非是我自卖自夸,这上面的消息,乃是当前最珍贵的消息,几个大陆中,也只有最顶尖的一拨人才有。”
许易皱眉道,“广成仙府不是从未开启过么,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二百四十八章 白集子
郑中执道,“广成仙府并非是从未开启过,准确地说,是自闭合后,再未开启过。可闭合以前呢,上古亦有史,时间的长河的确淹没了太多的辉煌,但长河翻波,总会将一些瑰宝卷上岸来。这批消息准确地说是史料,是经过专门的队伍,集中考证过,准确度极高。”
“退一步说,即便是准确度不高,便有一成是准的,这个先手也太重要了。”
说着,递来一枚储物手环,许易接了,并不立即点验,看着郑中执道,“除此二组消息外,不知前辈还有何事教我?”
郑中执道,“你那根宝贝头发,你试着在灵根上晾一晾,应该会有好处。”
说完,便转身去了。
许易讶道,“这买卖还没谈成,您这是?”
郑中执光给了好处,却没说要什么,哪有这样做买卖的道理。
郑中执头也不回地道,“你看着给,你良心过得去就行。”
“我,我良心?”
许易绝倒。
自郑中执洞府离开后,许易回了中央城,直接进了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
他打算先返回广龙堂了。
回归广龙堂后,晏姿在闭关,许易和荒祖碰了一面,便也闭关了。
他按照郑中执交待的,放出灵根,将那根宝贝头发搭了上去,顿时,头发放出金光,紧接着,那根头发便不仅仅之局限于眼前,还映照在了他的心间。
除了在灵根上晾制那根宝贝头发外,许易的精力便放在典籍和文字的研读上。
典籍和文字又主要分作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郑中执给的关于广成仙府的资料,厚厚几本,极有看头。
涵盖了广成子的生平,主要故事,法器,以及门下弟子,洞府,道场的介绍,语出多用猜测,但非是无凭无据。
第二部分,便是黑眉帝子星空戒中的典籍、文字。
许易有些可惜,黑眉国师被渔夫的鲤鱼吞了,连带着储物宝贝也没了踪影。
单是黑眉帝子星空戒爆开后,许易所获,不啻搜刮了一个巨大的宝库。
丹药,典籍,丹材,阵图,浩如繁星。
许易几乎怀疑黑眉帝子,将整个帝国的宝库,都携带在身了。
许易粗粗捋了一遍,并未发现目下特别能用上的,唯独里面关于历劫期的一些修行感悟,以及诸般神通的描述,让许易颇生兴趣。
这日,许易正和晏姿在院中弈棋,如意珠有了动静,催开禁制,正是灰发老者的声音。
晏姿早听许易说过行程,起身向许易一礼,“公子,珍重。”言罢,捧出一沓簇新的青衫,针脚绵密,做工精良,不知又耗了她多少个夜晚。
许易接了,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闪身去了。
…………
“这位是秦空兄,空空阁阁主,这位是许易,江湖上有个名号,唤作夷陵公子。”
灰发老者引着许易,在一位面目阴柔的青年面前,做着介绍。
地点也不在广隆行,具体是哪里,许易也无法得知,只知道穿越了三个国家,才到达此处。
“听过,曾以灵根退历劫,果然是青年才俊,佩服佩服。”
秦空摇着一把墨色的扇子,口上道着佩服,脸上却无任何波动。
许易也道了声“久仰”,更无意和秦空拉扯关系。
来的路上,他听灰发老者说了,秦空的空空阁有组织入广成仙府的探险队。
许易过来,只是搭个顺风车,至于一应的花销,关系的调理,全由灰发老者来操持,他全不用担心。
交待了几句场面话,灰发老者便告辞了,临去时,传音许易道,“放心,秦空的空空阁是名垂千年的商业组织了,最重信誉,该约束的,我和他都约束了,反正你旁的不用关,就是搭他的顺风车,他安全将你们送到地头,你们再分道扬镳。”
许易在一座雅苑待了两日,这天上午,负责接待他的吴管家来请,说大事齐备,准备出发。
紧接着,许易被引到了一间密室,建在立下十余丈。
仔细打量,那密室四周布满了灵石,中央的地面上绘满了符文,他到时,密室已立着十三人,见了他,有的装看不见,有的面上闪过一抹讶色。
半柱香后,秦空出现了,和他一起到来的,共有五人。
如此,一行正好二十人,许易粗粗扫视全场,心中暗自惊叹,竟只有他一人是灵根三层,历劫一层和风劫强者各自占了一半。
目前尚未发现雷劫强者,但许易怀疑应该是有,他以低境界,窥视高境界,也只能凭感觉。
“好了,人聚齐了,咱们出发。”
秦空干脆利落地说罢,一艘乌黑的铁船现在场地中央,船并不大,只有一层,二十人站在上面,也只是不拥挤。
“乌兰船,好东西,不愧是空空阁,竟连着数十年不曾现世的宝贝,也弄得找,有这宝贝,此行的把握就大多了。”
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捻动着三缕长须,微笑说道。
秦空抱拳道,“不愧是遍历五洲的白集子先生,佩服佩服。”
秦空话落,场间起了不小的骚动,皆在惊叹白集子的身份,显然此人知名度极高。
白集子揖让有礼,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又赢来好大一片赞扬声。
众人跃上乌兰船,秦空掌中现出一块玉盘,待玉盘完全点亮,秦空大喝一声,“起阵!”
四壁的高品阶灵石几乎在一瞬间被点亮,地面猛地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瞬间将乌兰船吞没。
不知过去多久,耳畔传来呼呼罡风,许易睁开眼来,乌兰船正急速从上往下坠落。
睁开眼来,头上是万里晴空,脚下是万顷波涛,波涛黑沉,隐隐有死气散出。
众人皆是见惯风浪,丝毫不见慌乱,忽的,乌兰船发出一道炫光,稳稳止住急坠,缓缓朝海面降落。
“阁主,海下怕是杀机潜伏,不如御空而行。”
说话这人双目如铜铃,正是最后跟随秦空而来的五人之一。
他话音方落,万里晴空忽然飘来一朵黑云,那黑云来速极快,看方向,似乎正是此间。
二百四十九章 怨海
“不好,是空间禁制,赶紧降落。”
白集子急声道。
秦空赶忙降下乌兰船,乌兰船才在黑水上降落,那片黑云便即消失。
乌兰船降落的一瞬,好像落在了空洞里,急速下沉,秦空赶忙催动禁制,乌兰船才又上浮,几乎是贴着水面漂浮。
白集子拔一根头发,丢进水中,那根头发在空中还打着旋转,飘飘而落。
可才一和那黑水接触,便猛地消失不见,像是被一道涡旋吸了进去一般。
“怨海,果然是怨海。”
白集子喃喃道。
许易心中一动,在郑中执给的典籍中,也曾出现过怨海这个名词,但无过多的描述。
白集子拔毫毛一试验便知是怨海,果然有些门道。
“大家小心,传闻怨海接着六道轮回,说不得便有什么鬼物藏在其中。”
白集子道罢,众皆应允。
秦空催动禁制,一道光罩将乌兰船包裹着,暖色光亮,让人心莫名地多了一些安稳。
众人皆警惕地盯着黑沉沉的海面,却是波澜不兴,乌兰船静静地前行着,静谧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枯寂中,时间溜得格外慢,秦空起了个话头,让大家各自介绍。
众人介绍完毕,焦点忽的转到许易身上来。
本来嘛,场间就他一个灵根,其余皆是历劫,他想不受关注也难。
白集子道,“夷陵公子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一些,算是新起的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在下很好奇,夷陵公子何以有自信,来闯这广成仙府。当然了,这是在下的好奇,夷陵公子不答也无妨。”
许易道,“逼不得已,拼死一搏而已,何谈自信。我觉得诸位与其关注许某是如何有胆量做着包天之想的,不如先问问秦道友,到底以什么标准,在引领着航向。”
不待秦空相答,一声道,“小辈修为不怎么样,操的心还挺大,秦阁主是老海客,观风辨位的本事还没有么,真是无知之问。”
说话的是个白袍青年,唤作童新武,气宇轩昂,有着风劫的修为。
许易道,“若是秦兄是以观风辨位的本事在领航,我恐怕要转航向了。”
刷的一下,秦空变了脸色,盯着许易道,“你此话何意?”
许易道,“难道几位不曾发现这里的天空,太阳与太阴同时并存么?”
众人皆抬头望去,果见极东极西方向,两道显目的光晕正在破云而出。
秦空愣住了,“这,这如何是好!”
观风辨位的根基却是正常的时间、空间。
太阴与太阳并存,便已证明此处的时空不对,间接证明了老一套的本领用不上了。
“白兄,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谁也不知这怨海茫茫几何?可这乌兰船的能量却是有限,至多能运行三日三夜,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秦空有些惊慌地问道。
他为此次广成仙府之行,做了大量的准备,不惜把自己也弄了个界子的身份。
下的成本越大,自然便越是讨厌变量。
白集子昂首而立,捻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秦兄是问错人了。”
秦空眼睛一转,在许易身上定住,笑道,“夷陵公子必有教我。”
许易道,“秦阁主客气了,不知哪位有活物,灵智越低越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许易打得什么主意,忽的,白集子掌中多出一只拇指大的黄色小鸟,“此物可用否?”
“可用可用。”
许易笑道,“难怪白道友声通四海,连这宝贝都时刻准备在身。”
这黄色的小鸟,唤作空空鸟,飞行能力惊人,双目犹如如意珠,能自动影印画面,却是搜集信息的神鸟。
许易接过空空鸟,示意秦空放开护罩,双手一送,那空空鸟扑腾上天,在天空乱飞一阵,忽的,向南飞去。
许易道,“秦阁主,向南必能最快靠近陆地。”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讥讽许易的童新武冷哼一声道,“真是无知无了,置众人生死于儿戏。”
秦空冷眼斜睨着许易,显然对许易如此草草了事,极为不满。
许易道,“诸位以为许某是儿戏,却是小看了动物的本能,敢请白道兄再放一只空空鸟。”
白集子微微颔首,再度放出一只空空鸟,那鸟儿在空中盘旋一阵,竟果真又朝南遁去。
两次结果,如出一辙。
秦空面上惊疑一扫而空,笑道,“虽是小术,却见天才,夷陵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许易笑道,“秦阁主谬赞,在下不过是经历的凶险多了一些,会些雕虫小技而已。”
这一招非是许易独创,而是跟蒋飞这望气宗师学的。
据蒋飞所言,望气术里,有许多借助动物本能的妙用。
“秦阁主的确是谬赞了,此所谓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而已。”
童新武冷声道。
许易眉头一皱,暗道,这小子哪里跳出来的,怎的专与自己为难。
正想不通,忽的,天际飚来,两道轰鸣。
白集子长叹一声,“我的空空鸟!”
显然是空间禁制发作,两道雷电直接轰在了空空鸟身上。
说来,也非是白集子忘了禁制的存在,在他想来,空空鸟不过是没通灵智的蠢物,却没想到,还是引发了禁制。
众人无不凛然,千丈外动静,无须感觉,就在眼前,那手臂粗的电光,谁能受得了一击?
众人皆连声宽慰白集子,秦阁主更是当场表态,待此间事了,奉送白集子十对空空鸟。
白集子笑着支应了场面,一段插曲便算过去了。
秦空转动方向,乌兰船向南行进,不多时,便途经雷电轰击之处,平静的海面,忽然陡起觳纹。
秦空皱了眉头,忽地高声道,“莫不是水下有东西。”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抽紧了。
纵然场间俱是强者,可身在波涛上,又无法腾空,一旦倾覆,这无尽波涛下,可是杀机四伏。
“阁主!”
武修甲高声道。
此人乃是跟随秦空的四人之一,其余三名分别唤作,武修乙、武修丙,武修丁。
秦空点点头,武修甲、武修乙、武修丙、武修丁四人同时动手,几人星空戒中,竟然各倒出十余个人来。
二百五十章 一言杀人
那些人才被倒出,便被纵横的灵气,斩成了肉块,坠入海中,如白集子的那根头发一般,攸地被微微皱起的波涛吞噬。
血肉坠入海面,波涛果然平息了。
武修甲大笑,“还是老海客的招术管用,海祭一说,果然大有其理,哈哈……”
众人皆笑,继而,又皆称赞秦空准备周全,除了许易,无人感觉不适,似乎适才斩杀祭海的不是人类,而是两脚羊。
“这是一群修行修得没了人味的家伙。”
许易心头冷笑,感知全面放出,暗道,狗屁有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怎么,夷陵小辈觉得秦阁主做得不对?缘何独你不表态?”
童新武冷笑道。
许易道,“不知我是烧了童兄家的房子,还是撅了童兄家的祖坟,惹得童兄这般针对。”
童新武勃然变色,“小辈,找死!”
“啊呀!”
许易忽地怪叫一声,神态慌张到夸张。
童新武看得一愣,众人皆紧紧盯着他,秦空冷道,“夷陵公子又怎么了,你和童兄要争,下了船再争不迟。”
若非许易先前的“动物本能”一招,连这个态度,秦空都不会有。
说白了,秦空不过是和广隆行做了笔生意。
区区灵根境的许易,在他眼中没有任何议价空间,只是累赘一个,一个累赘。
许易道,“秦兄当真不知,行海之际,有九忌八不说,其中……”
话至此处,许易陡然住口,催动灵力,在甲板上落下几个字,正是:漏、破、翻、撞、死等。
随即,便听许易接道,“诸君若不信,三十息内,海面上风波必定再起。”
众人无不变色,童新武冷笑道,“笑话,简直是笑话,区区昏话,不过诓一诓愚夫愚妇,也敢拿到此处来献丑!”
他话音方落,却无人附和,反倒是不少人皆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本来,这等关头,茫茫怨海上,至今不见陆地的影子,众人心里都悬着一根弦,最讨厌变化,也最讨厌一切可能的致变因素。
秦空的脸色尤为不好看,许易的话,简直在他心里扎下了一根极深的刺,他若不迷信之,又何必准备活人血祭。
“若真如你所说,该怎么破!”
秦空一字一句地道,声音阴沉至极。
许易才要说话,童新武已先接口,“秦阁主,如何能信他,他一定说将童某赶下船去,此贼有惑乱人心之术啊,当初此贼在广龙堂掀起腥风血雨,不知坑害了多少人,秦阁主,万万信他不得。”
许易暗道,“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当然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地针对,原以为引子在苏行春和陶景圣那边,却没想到是因丹材之战那档子陈年旧事。
秦空根本看也不看童新武,盯着许易道,“你说?”
许易道,“童道友已经说了。”
童新武跳脚道,“叫我说中了,叫我说中了吧,他就是如此阴险,秦阁主将此贼赶下船去,才能保无虞。”
“多久了!”
秦空转头问武修甲。
“二十一息了。”
武修甲回禀道。
童新武大喜,高声道,“风浪在哪儿,风浪在哪儿了,还三十息,好一个妖言惑众,好一……啊!”
童新武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本来平静的波涛上,荡出了浪花。
先前只是觳纹,如今却是波涛,海浪。
“动手!”
秦空怒喝一声。
武修甲等四人齐齐动手,狂暴的灵力当即向童新武碾压而来。
童新武惊怒交集,才想闪跃,竟又有三名修士朝他发动了攻击。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更何况针对他的是一众历劫大能。
童新武生生被狂暴的灵力,逼出了甲板,下一瞬,乌兰船的护罩再度封死。
童新武先是哀求,继而指着许易破口大骂,骂完许易,又骂秦空,骂众人,尔后,又威胁众人,说若不放他上船,他便登临乌兰船上空,接引雷电之力,死也要拉着众人一起陪葬。
岂料,童新武话音方落,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海而出,猛地向他撞来。
那黑影足有两人高,体型巨大,像一头野狼,仔细一看,周身无有皮肉,俱是乌黑的骨架,嘴角缝隙还留着一块没咬合到的肉块。
那肉块分明正是先前秦空等人血祭之时留下的。
骷髅狼的大口险些将童新武一口咬中,童新武猛地一扭身子,挥手一道白光打去,浓缩的能量团,才一出现,便引起惊涛骇浪,正中骷髅狼,谁也没想到那可怖的能量团,竟如烟泡一般,轻易地爆开了。
骷髅狼好像被一团风卷中了,继续朝童新武猛扑而来。
童新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形还未凝滞,海面上又跃出一具骷髅,那飞鱼状的骷髅,生着长长的尾翼,如一条粗大的骨鞭,凌空一扫,如闪电般抽来,正中童新武的身子,竟将童新武百炼钢躯抽出道道裂痕,半空里发出一道凄厉地惨叫。
童新武被抽飞了出去,斜刺里,又冲出三头骷髅妖,个个来势如奔雷,似闪电,童新武的身躯本来就被骨鞭抽得不曾把握住重心,三头骷髅妖这般急杀而来,他避开了这个,避不开那个,慌乱间,灵力攻击得气势滔天,却始终如放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烟泡。
终于,童新武被一头状若老牛的骷髅妖咬住了大腿,才要挣扎,又一头骷髅妖咬住了他的半边身子,几乎一瞬间,又有三头骷髅妖冲来,各占了他一处身子。
数头骷髅妖巨力撕扯,童新武宛若遭遇五马分尸的酷刑,眼见着精修无数年的肉躯就要四分五裂,忽的,一道光球自童新武头顶飘出,光球凌空一转,化作一个婴儿。
正是童新武的神婴,此神婴之强壮,远远超过了许易所见的在雪峰之战击毙的隆目老者的神婴。
修行到了历劫境,肉身已非生死之关键,但舍弃肉身,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再夺舍转身,实在是要费太大的气力了。
二百五十一章 勇敢的心
童新武的神婴才现出,数十头已经跃出海面的骷髅妖,忽的仰天呼啸,啸声如潮,童新武的神婴,竟在厉啸声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星光点点,朝一众骷髅妖口中分去。
便在这时,一杆黑幡荡出迢迢黑气,黑气轻易地透过乌兰船的防护光罩,那神婴散出的点点星光,忽又猛地改变方向直朝那迢迢黑气腾来。
正是许易出手,祭出了招魂幡。
招魂幡收了点点星光,立时光华大震,流光溢彩,越发华美。
如今许易的招魂幡,作用越来越小,对付历劫大能完全无用,连神婴也奈何不得,但每次吞噬破碎的神婴,弥漫出的那股随时要进阶的感觉,让许易十分沉迷。
不出所料,招魂幡果然又是热闹一阵,便重归平静。
众目睽睽下,许易安之若素地将招魂幡收进了星空戒中。
“小友如此机心,当真可怖,童新武不过和小友有所争执,便遭小友如此暗算,岂不叫人齿寒?”
说话黑面老者,唤作张机。
许易道,“如我没记错的话,先前将童新武逼到船外的,便有张兄,许某不过动口,张兄可是动手,某实在弄不明白,什么时候,杀人的倒比骂人的更理直气壮。”
张机冷哼一声,一拂袖,转过身去。
秦空阴沉着脸盯着许易道,“夷陵小友,我需要个解释?”
许易道,“秦兄是问我,为何将童新武赶出去了,波涛还不平?若是问这个,我可以答复秦阁主,动作得晚了,不知这个答案,秦阁主可还满意。”
许易很清楚,实力越不济的时候,越不能装熊。
毕竟,软柿子谁都乐意捏,一旦捏顺手了,可就不好玩了。
“大胆,你敢对阁主无礼?”
武修乙大怒。
许易摆摆手道,“礼仪是双方的。不过,这个档口,真不是讲理的时候,秦阁主,敢问有何破敌之策,还是指望着这乌兰船的护罩,任由这些骷髅呜呜敲着,坚持到寻到陆地为止?”
“抑或是打算将许某丢出去,等下回,气不顺的时候,再丢一位同道出去?反正每丢出一人,总能引得一众骷髅妖争抢一番,让乌兰船歇歇劲儿。”
秦空眯起了眼睛,他陡然意识到,眼前的这家伙为何明明实力不济,却能闯出这偌大名气了。
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心计之阴险,简直超乎想象。
秦空当真恨不得将许易丢出这乌兰船去,偏偏许易这句话一出口,他反而不好办了。
他若真这么做了,军心立时就瓦解了。
事实上,不待他说话,连续几人表态,都是先批许易几句,再讲些安定团结,维护大局的话。
直到白集子也开口了,秦空知道大势不可逆。
“童新武死有余辜,夷陵公子才情绝伦,这个关口,白某以为,才情就是实力,秦兄何必冷了人心。”
说罢,白集子转视许易道,“夷陵公子,可否给白某这个面子。”
许易才要说话,秦空先冲许易抱拳,“是秦某的不是,秦某也是关心则乱,事关大家安危,秦某不得不慎重,还请夷陵兄见谅。”
能混到秦空这个份上,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基本素养。
许易抱拳道,“是晚辈唐突了。”
逢场作戏,他也难以免俗。
白集子道,“好,只要我等力同心,我相信此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诸位,当务之急,该如何破局,还盼诸位集思广益。”
秦空道,“白兄说的极是,此时不拼,秦某怕再想拼时就晚了。”
张机道,“我以为不如静观其变,这些骷髅妖,观其吞噬童新武,也非是全凭本能作战,只要咱们坚持一会儿,这些骷髅妖求而不得,应该会主动退散的。”
“张兄此言大善!”
“我意亦如此!”
“当此之时,切不可盲动。”
“对付这骷髅妖,我等空有神勇,难爆狂威啊!”
“…………”
许易嘴角露出一抹讥诮,暗道,“什么历劫大能,我看是历的劫难还太少了,换在北境圣庭,便是一帮感魂修士,也绝不会在此关头,说出这番话来。”
白集子冲许易微微一笑,“观许兄神色,似有话要说。”
许易道,“诚然。张兄之见,某不敢苟同,说白了,就是蒙上眼睛等死,不求诸于己,反求诸于运气。”
张机大怒,“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许易道,“高见没有,实话倒有。敢问诸位几个问题,倘若这些骷髅妖不退,一直耗到乌兰船的能量耗尽,又待如何?倘若这群骷髅妖始终这般吵闹,吸引来更多的骷髅妖,又该如何?退一万步说,假设这群骷髅妖真的退了,那时,我等便真的敢放开乌兰船的护罩,焉知这群骷髅妖不会去而复返?”
张机目瞪口呆,适才赞同他发言的,也无一人能开口回答。
先前诸人之所以赞同张机,无非是因为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的鸵鸟心理发作。
秦空连连击掌,“此诚老成谋国之言,夷陵兄之才胜秦某十倍,敢问夷陵兄,可有高见!”
无疑,作为乌兰船的拥有者,他是最反对空耗乌兰船能量的了。
倒不是能量比安全更重要,而是他隐隐有感觉,即便风平浪静,乌兰船怕也很难撑到见到陆地。
他原以为许易会附和张机,与他唱一出对台戏,却没想到,许易竟站在了他这一边。
许易道,“张兄也要我高见,秦阁主也要高见,其实许某哪有那么多高见,只有一颗勇敢的心。”
满场一片死寂。
许易道,“敢问诸位生平最勇敢,最拼死的一战,发生在什么时候。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再想想现在的自己。现在的场面,真的就比当初最危险的时候,还要危险么?诸位为何失了敢一战的勇气?”
“如果诸位只指望凭着好运,就能从这广成仙府中带回些什么,许某只能说,这是妄想。秦阁主,打开护罩,许某愿出外一战。”
二百五十二章 接住
许易话音落定,秦空呆愣当场,和他一般呆住的,还有所有人。
“拼死一战,秦某愿与许兄并肩作战!”
秦空怒吼一声。
“武修甲愿并肩作战!”
“武修乙愿并肩作战!”
“…………”
“白某愿与诸位并肩而战!”
“张机愿战!”
“……”
以身作则,胜过千言万语。
许易的话本就动人,比他的话更动人的,却是他喊出了让秦空放开禁制,让他出战。
区区一个灵根修士,要出战骷髅妖,不啻于往众人满是枯草的心中,投下了一束燃爆的火球。
秦空放开了禁制,许易当先冲了出去,他掌中多出一柄丈许长的狼牙棒,重愈千斤,狼牙棒扫出,罡风霍霍,迎头扑来的数头骷髅妖,皆被扫飞出去。
许易敢言战,乃是看出了这些骷髅妖,所强者在物理攻击,似乎并无其他邪法。
以硬碰硬,不过是又回来了修行之初的锻体时代。
许易一击建功,众修士信心更足,有的仓促取出兵刃,有的取出一大块异铁临时锻造,不求锋利,但求趁手。
说来,修到历劫境,几乎没有修士还会想着借助神兵之威。
许易的那根狼牙棒,也是在黑眉帝子庞大的兵器库中遴选出的。
大战爆发,许易直冲在前,一柄狼牙棒舞得密不透风,三头骷颅妖团团将他围住。
论数目,场间聚集的骷髅妖的数目,是修士的一倍左右,许易能享受到三头骷髅妖的合围,显然是因为他最先冲出,被一众骷髅妖当了核心靶子。
战了数十息,三头骷髅妖和许易,谁也没战到上风。
但许易深知,没占到上风,便是落在了下风,这些骷髅妖似乎永动不竭,而他会疲惫,会乏力。
说来,他不是没击破过骷髅妖,可每次骷髅妖被击得破碎,都会再度聚合,似乎根本就无法杀死。
砰,一条骨鞭抽了过来,正巧将许易的狼牙棒卷住,出手的却是在另一个战场上的那只飞鱼骷髅妖。
骨鞭卷住狼牙棒,立时一股怪力涌来,狼牙棒当即被卷得从许易手中飞了出去。
三头骷髅妖迅猛上前,一头模样像猫的骷髅妖一口咬在许易的左腿上,许易动弹不得,当即被另外两头骷髅妖,一个咬住了腰椎,一个咬住了左边肩头的半片身子。
便在这时,许易右手中忽然多出一根尖锐的剑齿,他闪电般地刺出,正中两头骷髅妖的脊大椎。
咔嚓,两条脊椎断裂,两头骷髅妖哼也未哼一声,便化作一堆枯骨,坠入波涛中去。
那头骷髅猫唬了一跳,迅疾地跳开,堪堪避过了洪荒剑齿的一击。
“诸位道友,朝骷髅妖的脊椎部位攻击,那里是它们的罩门。”
许易高声喝道。
他有感知傍身,如何会被骨鞭偷袭,卷走了狼牙棒,他不过是卖过破绽。
战斗到了这个份儿上,善于观察总结的他,已经看出些门道。
每次骷髅妖被打散,再聚合时,总是以脊椎为中心点,开始连接的。
虽然根根枯骨组织起来,既散乱又迅捷,但只要仔细观察,是能够发现这个规律的。
适才,许易故意被擒,不过是冒险一试。
事实上,说冒险也算不上,他的防御,已经登峰造极,绝非几只骷髅妖能啃得动的。
一试之下,果然建功。
骷髅妖的难斗,在于几乎永动不绝,且力大无穷,攻之难破。
当许易喝破了关键,对一众历劫大能而言,区区骷髅妖,便再难危害。
很快,战场上的局面,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一众修士苦苦防御,几乎行将崩溃,不过十余息,骷髅妖便被横扫。
“若非许兄道破玄机,吾等险些丧在此处。”
白集子抱拳笑道,目光中含义颇深。
“不好,曾清风被骷髅妖裹挟走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
却见三只骷髅妖合围着一名修士,越打越远,已距离战团上千丈了。
被裹在中央的曾清风似乎被一只骷髅妖咬住了一条臂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战团越打越低,三只骷髅妖明显想将曾清风往海面上拖。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有修士跌足叹道,却无一人敢动。
三只骷髅妖已不能成问题,关键无人敢横空掠远,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激发此间的空间禁制。
“可惜了,曾兄,从此人间怕再难见独傲剑之风采了。”
秦空叹息一声,满面哀思,似乎曾清风已经死了。
岂料,他叹息未落,一道身影凌空射了出去。
正哀叹的秦空猛地瞪圆了眼睛,场中众人无不如挨了一击闷棍,死死凝视前方。
“这,这怎么会?”
张机脱口道,“为,为什么?”
白集子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暗道,“果然是非常之人。”
许易不顾空间禁制,奔速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掠到近前,洪荒剑齿凌空刺出,正中那头已向曾清风头颅咬来的骷髅妖的脊椎。
哗啦一下,那骷髅妖散了架。
两头骷髅妖立时弃了曾清风,齐朝许易围来。
已骇得魂飞天外、几乎完全绝望的曾清风,拼死命朝乌兰船奔去。
许易干净利落解决掉两头骷髅妖,眼见已靠近乌兰船,他猛地一旋身子,避开了乌兰船,凌空一道闪电,正中他的身躯。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跃上了乌兰船,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儿。
一道霹雳闪过,那朵瞬间聚集的黑云,又瞬间消散。
已聚回乌兰船的一众人等,皆面面相觑,死死盯着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许易。
曾清风当先抢上前去,扶起许易,搭了搭脉,又摸了摸他的鼻息,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掌中现出两颗雪白的芳香扑鼻的丹丸,塞进许易口中。
不多时,许易醒转过来,冲着众人笑了笑,瘫在地上,并不动弹。
那空间禁制的力量,许易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遭。
他仗着灵魂多次沐浴雷电,肉身强横,强行出这一遭头,早就生了硬抗一击空间禁制威力的念头。
二百五十三章 玄蛇
许易见识过空间禁制威力爆发的力量,手臂粗细的雷霆,他以为自己能接得住。
结果是接住了,此刻,他肉身中产生的异变非小。
先是灵魂小人完全缩成了一团,接着,巨大的灵根缩成了一根小树苗,却不再发光,而是晶莹透体,似乎一碰就能碎裂。
最可观的是他的玄宫,竟再度被点亮,一片金光灿灿,连带着周身明窍、暗窍,皆若星辰,灿灿生辉。
气息、血气流转,奔流更速、丝毫无碍。
只是许易无暇体味这种畅快,周身的筋络传来的酸痛、酥麻,炼得他欲仙欲死。
“许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曾某一拜。”
曾清风对着许易郑重拜倒在地。
许易挣着站起身来,将他扶起,“同舟共度,自当相互周济,何必言谢。”
秦空哈哈一笑,“正是此理,不过,有道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许兄之豪迈,便是英雄也要低眉。”
至此,秦空终于不再将许易视作可有可无的甲乙丙,他相信场间和他一般感受的,数不胜数。
事实上,这正是许易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牌面上的实力最浅,前面又一言杀童新武,视他为异类者必多,若不展现实力,结局堪忧。
而智慧和道义,皆是实力的体现,尤其是他相救曾清风一事,必定将为他在这个团队中赢得新的地位。
许老魔何曾做无用功。
一番揖让后,场面恢复了平静。
先前一番争斗拼杀,众人所耗元气非小,这会儿,皆安坐于甲板上调息。
秦空也收了乌兰船的护罩,分出武修甲和武修乙立在船头警戒。
黑水悠悠,乌兰船如这汪洋水泽中的孤旅,寂寞地前行着。
这方世界,没有黑暗,唯一的昼夜交替,更像是表征上的,天空中的太阳与太阴始终并存,只是周期性地交换彼此的方向。
它们完成第三次交替的时候,许易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灵魂小人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灵根依旧如小树般瘦弱,原本的晶莹剔透已变作了一片荧光。
隐窍、明窍、玄宫,依旧放着金光。
许易隐隐有一种明悟,自己的机缘似乎到了,历劫便在眼前。
这种感觉很玄妙,说不出究竟,只能感觉。
枯坐的日子很无聊,若非都是大修士,光是对着这一派茫茫黑水三日三夜,便足以叫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发神经。
忽的,场间的气氛莫名地压抑起来,天地间似乎多了些意味,伴随着乌兰船的行进,莫名的意味已清晰起来,那是一种悲凉的感觉。
下一瞬,一道巍峨的天峰露了出来,耸峙云霄中,不知其高几百几千丈。
没有人欢呼,那苍莽的绝望之感,正从那天峰散发而来。
乌兰船距离那天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适才,众人虽被那莽莽绝望所感染,可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以为寻觅到了陆地。
可那哪里是陆地,那分明是一条蛇,一条露出海面的身子已无法估测有多少丈更无法预计藏在海下还有多少丈的一条盘天之蛇。
那蛇显然已经死去了,没有丝毫的生气,即便如此,它巍峨的身躯耸立云霄,苍茫的威压历经不知多少万年而不朽,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众人来此,虽皆为觅宝。
当此之时,却无一人敢对那条巨蛇的尸身,心存半点的觊觎之心。
“黑天玄蛇!”
白集子轻声道,“果然有黑天玄蛇,真不知亿万年之前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许易暗暗吃惊,他没想到白集子也知道黑天玄蛇。
他是在郑中执给的资料中,看到过关于黑天玄蛇的介绍。
传闻这黑天玄蛇,是广成子座下首徒尹教座下的神兽,神通广大,有毁天灭地凶威。
其实,得郑中执的资料,许易虽细心研读,心中实觉荒诞不经。
此刻,当这妖躯凛凛的黑天玄蛇真的现在眼前,许易感觉一扇远古传说的大门,缓缓被推开了。
乌兰船的遁速甚急,但也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彻底看不见黑天玄蛇的伟岸身躯。
忽的,白集子自甲板上站了起来,“该行动了。”
他话音方落,一条浅浅的黑线出现在眼前。
有黑天玄蛇的前车之鉴,场中无人欢呼,直到那条黑线逐渐变粗变大,众人心中的兴奋再也压抑不住,终于有人引吭长啸起来。
海岸线,真正的海岸线出现了。
直到乌兰船漂浮上了沙滩,众人才跃了下来,小心观望一阵,确定无有黑云飘来,诸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诸君,此去广成仙人的道场,必定凶险难测,不如我等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秦空发出了邀请。
诸人虽同乘乌兰船而来,事实上,除了秦空和武氏四兄弟是一伙儿的外,其余诸人皆和许易搭乘乌兰船是一个性质。
“也好,怨海所见,已是十分凶险,白某的心气儿也没那么高了,跟着秦兄一道,能见识见识这广成仙府的仙缘,也知足了。”
白集子当先表态。
白集子在此番同船之行中,表现出了过人的远见卓识,令所有人都暗叹一声名不虚传。
他的选择自然影响极大,何况,眼下,远不到摸到广成仙府的大门,距离触摸仙缘尚远,当下,众人皆赞同一并同行。
因忌讳此间的时空禁制,无人敢腾空,所有人皆散在沙滩上,绕着一个方向行进,毕竟,沙滩不远处,便是山林。
此地奇诡,突兀至此,便突入山林,无疑是下策,先在外围清扫一遍,一者希望找到些蛛丝马迹,二者,也是撞运气,说不定这外围便有仙缘呢。
一行人疾驰两个多时辰,绕出数千里地,终于在一片古战场前停了下来。
铺满近百里沙滩的古怪尸骸,令所有人触目惊心。
那些尸骸,有人族的,有妖族的,人族的造型单一,妖族的千奇百怪。
二百五十四章 自求多福
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所有的骨骼,都无比的巨大。
其中,有一个人族的骨骼是完全呈站立姿势的,四肢、躯干、头颅皆完好无损,唯一的致命伤在胸口,一柄黑亮的巨矛透胸而入,卡在了胸膛间的骨缝中。
这具傲然而立的尸骨,竟有近十丈之高,似乎抬手间,能捉星拿月,虽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透出的豪迈不屈之意,依旧那样的动人心魄。
众人怔怔矗立在这片古战场前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武修丙率先动了,如一道疾风冲向了古战场,他的目标正是那柄黑亮的巨矛。
他这一动,宛若在平静的水缸投下一块巨石,立时缸碎水溅。
所有人都朝古战场冲去,唯独许易和白集子未动。
白集子传音道,“许兄不心动?”
许易传音道,“我见白兄未动,所以不动,跟着白兄走,总是不错。”
白集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武修甲已经冲入了古战场,才一冲入,便见古战场外围冒出一道金光,正中武修甲,将他狠狠弹了开来。
随后冲入的一众修士,也接连被弹了回来。
白集子长叹一声道,“历万年而骨骼不朽,可以想象这些人物生前都是何等的存在,诸君,似这等古战场多因亡魂临死前的意志,凝聚成了强大护阵,想要破之,谈何容易。不过,既然上古战场已经显露,白某以为咱们要寻的宝地,已经不远了。”
“白兄何出此言?”
秦空盯着白集子道,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
许易和白集子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快,这不快全源自于不可控。
这两人事事都能想在别人的前面,凡事就怕个对比,一有对比,就显得自己特别愚蠢。
“莫非这两人是真界子?”
秦空心中泛起了嘀咕。
白集子指着西边的海面,“秦兄仔细瞧。”
众人皆凝目瞧去,却见波光粼粼的黑水上闪跃着若隐若现的文字,仔细读一遍,竟是一篇祭文,似专为此古战场所立。
有祭文,必有做祭文之人。
看这祭文的遣词造句,虽古意盎然,但已通了文字,便通了文明,修行文明。
众人才绕过古战场不远,张机便先冲了出去,冲到一处崖壁脚下,便见他迎着崖壁,向上空疾驰而去,众人顺着张机行进的轨迹,很快便觉出了端倪。
那崖壁中央竟开了一扇石门,石门外虽已生了苍苔,但两个铜制的门环,却锈迹斑斑,在天光下闪着紫芒。
“啊呀!”
不知谁发一声喊,众人皆朝那处奔去,白集子动了,许易也不例外。
秦空扫了武修甲一眼,后者竟腾空而起。
从海面到了陆地,空间禁制是否还在,谁心中也没个底。
武修甲这一动,震惊了所有人,几个闪跃,武修甲抢在张机之前,碰到了那扇石门。
大手挥出,石门轰然破空,武修甲当先跃入。
天上依旧晴空万里,哪里有半点雷云的影子。
这下,所有人都腾空而起,朝那间石室抢去。
抢入石室来,粗粗扫了一眼,所有的目光皆朝武修甲汇聚。
纵横近十丈的石室,没有任何隔断,生活的气息极重,不仅垒了灶台,四壁还钉着些挂钩,有的挂了草帽,有的挂着蓑衣,因为年代久远,因为众人的突入,造成的室内的气流波动,草帽和蓑衣在飞速的腐朽,瞬间变成一团轻烟,扑簌落了下来。
“秦兄,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机面沉如水地说道。
秦空诧异地看了张机一眼,“不知张兄要什么解释?”
张机冷哼一声,“秦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洞府本来张某最先发现,为何却是武兄捷足先登。”
秦空哈哈一笑,“张兄这话有趣,为何武兄先登,难道张兄没瞧见过程么。武修甲甘冒奇险,赌了一把空间禁制,如此大智大勇,能先登很奇怪么?”
张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场间众人皆是心明眼亮,都知道张机和秦空到底在争什么。
这事儿原也说不明白,夺宝的事儿,哪里来的温良恭俭让。
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达者为赢。
张机自己慢人一步,怪得谁来。
当然,这个档口,站在张机一边作想的不在少数,谁让秦空这边人多势众,谁都难免代入张机的人设,想着若是自己被秦空玩上这么一手,又该如何?
“秦兄,蔡某告辞了,希望他日还有合作的机会。”
一名唤作蔡雄奇的中年修士忽然冲秦空抱拳说道。
他话音落定,接二连三有人向秦空告辞。
显然,适才的争宝事件点燃了某根导火索。
秦空才要说话,便听蔡雄奇冲许易抱拳道,“许兄,蔡某愿和许兄组成一路,唯许兄马首是瞻。”
许兄微惊,又听蔡雄奇接道,“许兄胸怀坦荡,在营救曾兄之事上,已见一斑,蔡某极为佩服,和许兄这等人合作,蔡某放心、安心。”
说着,蔡雄奇冲许易拜倒下去,许易才伸手去扶,身后陡然冒出一团银光。
下一瞬,许易便被一张光网网住,出手之人竟是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乌衣青年象水。
惊变突发,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来拥挤的人群,陡然散开,人人皆露出防备之色。
象水收了收掌中的光网,许易被锁成一团,象水含笑道,“诸君勿忧,我们兄弟此来,只为夷陵公子。”
“我们兄弟”四字一出,所有人都朝蔡雄奇看去,显然,适才没有蔡雄奇的配合,象水绝不能如此轻易地得手。
蔡雄奇耸耸肩,“我们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与诸君无关。当然,诸君中有谁若是硬要掺和,我们兄弟接下便是。”
霎时,所有人又向曾清风看来。
曾清风额头冒汗,喉头发干,棱着眼珠子道,“曾某和许易不过萍水相逢,他救我之情,曾某已用两枚珍贵丹丸谢过,蔡兄、象兄,和许兄有什么私仇,与曾某无关,告辞。”
言罢,曾清风如逃一般,奔出洞府外,心中暗暗道,“许易啊许易,你怪不得我,谁让你惹的尽是强手,蔡、象皆是风劫强者,我纵出手,又能奈何?你自求多福吧。”
二百五十五章 苏先生
曾清风即去,众人的视线又投到秦空身上,不管怎么说,今次的队伍是在秦空的号召下集结的。
队伍内部起了私斗,秦空无论如何都必须表态。
秦空斟酌再三,道,“几位既是私人恩怨,秦某也管不得,但三位既然内斗,便算是自绝于整支队伍,既如此,三位便自动脱队。”
言罢,径自朝外行去。
他对不可控的许易,本没什么好感,即便是有好感,也绝不会为了他,和两位风劫强者起冲突。
但他又不能不表态,正好借故将三人剥离,如此一来,也算给队伍的其他成员一个交代。
秦空还未行到门边,一道人影子洞口飘腾而入。
那人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不是街市遇见个把两个人再正常不过,这是秘境,任何陌生人的插入,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何况,进来的这人极为怪异,明明是个女性,却做男修打扮,整个人的气质阴气森森,还透着莫名的豪气和狂妄。
“苏先生果然是守信之人。”
蔡雄奇抱拳笑道。
他这一打招呼,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蔡雄奇、象水勾结的便是此人。
“他就是许易?也不过如此,可笑,苏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苏先生叹息道,声线飘忽,忽雌忽雄。
白集子传音秦空道,“不好,这人多半便是苏行春,相传她和夷陵公子结有深仇,看她模样,必定是请了苏家祖陵中的祖神上身,秦兄当心。”
白集子消息灵通,瞬间便堪破了关键。
来人正是苏行春。
几番交锋,许易已成了她的心魔。
偏生许易已傍上了那如神仙一般的渔夫,便是苏家也不可能与之抗衡,故而,此次广成仙府之行,被苏行春视为最后灭亡许易的机会。
为此,她不惜入祖陵、发宏愿,交出三十年身体的控制权,请祖神上身,获得了超卓实力,并强行穿梭小世界,将自己锻成界子,赶进了这广成仙府世界。
在此之前,她更是发动苏家的情报系统的力量,打探到了广隆行和许易的交情,探明了广隆行正和空空阁接触,猜到多半便是广隆行在替许易谋划。
不管准与不准,这颗暗子值得布下。
未料,竟然建功。
忽的,苏行春一指武修乙道,“自己爆开星空戒,某不愿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力气。”
无须说,她自是得了传音,知悉了是武修乙头一个侵入此洞府的。
“好大的口气,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个什么东西!”
武修乙扬眉怒喝。
“找死!”
苏行春探手一抓,一团紫气自他掌中射出,武修乙打出一团能量风暴,能量风暴威力还未爆开,那紫气已击中能量风暴,能量风暴顿时烟消,紫气袭中武修乙,后者竟如融化的蜡烛,整个身体开始溶解,连神婴都不曾遁出。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满场一片死寂。
随即,苏行春一挥手,收了武修乙星空戒爆开的资源。
“怎么什么也没有?”
秦空暗道。
适才,他赶来时,武修乙向他传音,说没有东西。
他还想着莫不是武修乙弄鬼,现在一打眼,果然什么新鲜货也没有。
正盘算间,秦空忽的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猛地阴沉了脸,死死瞪着苏行春,寒声道,“阁下如此辣手,当知强中自有强中手,日后当心遭报应!”
言罢,秦空一挥衣袖,闪身而出。
武修甲、武修丙、武修丁三人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陡听此言,面面相觑,只好朝秦空追去。
他们四个的名字听起来像同胞兄弟,其实不过是空空阁内部的命名编号,彼此只对秦空负责。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感情已深,武修乙如此下场,秦空如此态度,三人难免心有戚戚。
秦空都退了,旁人自然没有干挺着的份儿。
白集子退走时,扫了许易一眼,暗叹,“可惜了一颗好苗子,心性、悟性、手段都是上乘,奈何太心急了。”
转瞬,众人退尽,只剩下苏行春、蔡雄奇、象水三人。
苏行春缓步行到许易身边,如看一件物品,仔细端详打量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也不见你有三头六臂,怎的行春要冒此奇险,甚至不惜交出这具躯体。你也无须担心,按她的要求,我不会立即送你上路,总要让你多活些日子,不尝尽人间至苦怎么够?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说着,苏行春扫了象水一眼,象水掌中的光网一闪,红光转作了白光,下一瞬,便听许易无比惶恐地喊道,“饶命,饶命啊,我有消息换活命,我有消息换活命。”
象水冷笑道,“临到要死了,什么英才,我看和狗才也没什么样嘛。”
蔡雄奇微微一笑,“这不奇怪,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又有几人能够堪透呢?”
二人话音方落,却见苏行春的视线朝他二人扫来,冰冷无比。
蔡雄奇心头一寒,赶忙道,“苏先生万不可听小人挑拨,我和老象真的是后入的,什么宝贝也没拿到。”
象水的反应慢了一拍,到底也回过味儿来,跳脚道,“苏先生怎能听小人挑拨?天地良心,我们心里只有苏先生交办的事,根本无暇想其他。”
苏行春冷道,“二位急什么,我又岂会……”
他话音未落,蔡雄奇和象水竟同时出手,狂暴的灵力攻击才击出,两人身形暴退,朝洞口射去。
“小小萤虫,也放光华。”
苏行春冷笑一声,两道紫气如电光一般激射而出,抢在二人之前封死了洞口。
下一刻,又是两道紫气轻松洞穿了两人的防御,击在两人身上。
瞬息,两人如蜡烛一般,缓缓溶解。
“蠢物!”
苏行春扫了二人已完全融化的尸身一眼,轻声哼道。
下一瞬,他挥掌将仍旧囚在光网中的许易提了起来,笑道,“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略施小计,就让那两个蠢货自取灭亡了,我很好奇,你到底能用什么办法从我手里遁走。”
二百五十六章 灰箭
许易继续哭求,“苏先生饶命啊,他们,他们是心怀鬼胎,自取灭亡,与我无关啊。”
事实上,蔡雄奇、象水之所以遭厄,全是受了许易的蛊惑。
彼时,他假装向苏行春求饶命时,说有消息来换活命,便是向苏行春传音:这洞府的宝贝不在武修乙手中,而是在蔡雄奇和象水手中。
按他的说法,当时是蔡雄奇和象水先进来,武修乙后进来。
苏行春一听,自然犯嘀咕。
因为武修乙,是蔡雄奇和象水点的名,他杀之,取其宝,此刻,宝物已经被他摄入自己的须弥戒,他暗暗盘点,却没见着什么古朴的宝贝,都是些寻常货色。
许易偏说是蔡雄奇和象水得了宝贝,还立下毒誓,说如果作假,愿意受最重的惩罚。
立时,苏行春看二人的眼色就变了。
蔡雄奇反应最快,立时猜到许易在哪方面蛊惑苏行春了,当即解释。
这时,象水也回过味儿来,跟着解释。
二人解释未毕,许易又朝他两人传音,说他已向苏行春立了毒誓,说是说了假话,愿意受炼魂之苦,让他二人别费力解释了,不如放开自己,三人合力进攻苏行春。
蔡雄奇、象水当然不会放开许易,可心里当真绝望,因为这件事根本解释不通,除非自己爆掉星空戒,让苏行春点验,可谁还没点秘密,如何肯轻易爆掉星空戒。
且看眼前的苏行春满身邪气,戾气深重,根本不像是能听道理的。
二人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
结果,先下手也没强了,直接魂死道消。
这其中关窍,苏行春当然不能一眼看透,但蔡雄奇和象水这么快就决定对她下杀手,这背后不可能没别的因素。
可以想见,是许易在背后逞舌辩之术。
很快,苏行春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点验蔡雄奇和象水的遗宝,根本没发现什么古宝。
她想不通,许易是哪里来的胆子,明明已经落入自己的掌中,凭什么还敢发如此毒誓戏耍自己,难道真嫌自己的手段不够狠辣么?
“看来你定然皮痒的紧,好,很好!”
苏行春大手一抓,将光网抓入自己的掌中。
便在这时,那光网忽的破碎,一根灰箭如毒龙般射出,苏行春脸上惊愕和冷笑几乎同时闪过,伸出两根指头朝那灰箭夹来,指间淡淡的紫气弥漫。
下一瞬,她脸上的冷笑僵硬了,灰箭轻而易举地扎透了紫雾,在她细白的脖颈间缠住了,随即,她的头颅和身体分了家。
一个畸形的神婴猛地遁出,五个头颅,无数四肢。
早有准备的许易,击出六星流火,整个洞窟被火焰包围,一瞬间,神婴被禁锢了。
畸形的神婴无数手臂乱挥,强大的灵力掌控,令爆燃的焰火瞬间熄灭。
但许易要的本不是火焰之威,而是那一瞬间的停顿。
只是这稍稍的停顿,灰箭激射而来,正中神婴,神婴化作无数光斑星散。
招魂幡又适时跳了出来,大肆收敛着光斑,周身光华狂冒,气势逼人。
许易看得无比心累,何时,他手下的第一依仗,彻底沦为扫灰尘的物件儿。
嫌贫爱富的许老魔,收了招魂幡,摘过那根渔夫的头发,细细抚摸,心中不停赞叹,“好宝贝,真真是好宝贝。”
确实,他敢来这广成仙府,这根灰发便是他最大依仗。
在见识了灰发轻易洞穿雷劫强者郑中执的手掌,烟消郑中执的攻击,许易明白这根灰发是一件奇宝。
唯一遗憾的是,他不能炼化这根灰发,即便是入广成仙府的前几个月,他在灵根上拼命晾晒这根灰发,却也只是和这根灰发多了些感应,增加了些操控性,远远谈不上炼化。
也正因此,他空有盖世宝剑,却也只会些三脚猫的招式,当不了盖世剑客。
若是苏行春警醒一些,不给他近身的机会,许易便有这无敌灰发,也杀不得苏行春。
当然,苏行春也奈何不得他许大官人。
这灰发再不合用,却一出破尽万法,远攻不足,防守有余。
草草打扫了战场,许易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取出纸笔,凝视着西面的石壁,在纸上写写画画。
事实上,西面的石壁已经在先前的狂暴灵力的破坏下,毁弃殆尽了。
不过许易写在纸上的文字,却还是来自西面的石壁上。
原来,一进这洞府,许易便将全部的感知放出。
没发现别的异状,只在这西面石壁上,发现了浅浅的文字印痕。
因为隔得年代实在太久远了,那些印痕几乎已淡不可觉,若非许易的感知精妙得足以辨别微毫,怕是依旧无法有所发现。
此刻,墙壁虽然毁弃,但许易依旧记熟了墙壁上的文字纹路。
这会儿,他取出纸笔,只为复原。
三十息不到,白纸上已经落了近二百字。
字与字之间,并不紧密,有的空一格,有的空一行。
原来,墙壁上的文字实在太久远了,不少文字的纹路已经消失了。
此刻,许易即便复制,也只能得一份残篇。
不过,许易丝毫不气馁,因为他坚信这种洞府,绝非单一存在的。
甫一入这洞府,他便仔细观察过。
眼前的洞府与其说住着的是修士,不如说住着的是修炼的农夫,室内不仅有不少的农具,还有极具生活化的灶台,碗柜等陈设,虽多已腐朽,但稍微动些脑筋,亦能猜到原迹。
故而,许易猜测,这种农夫,应该不是单一存在的。
辞出洞府,他放开感知,沿着西方遁去,那处是先前秦空等人的既定搜寻方向。
果然,才行出数里,许易便又见得一座洞府,石门洞开,室内杂乱,地上的积灰上,脚印俨然。
许易仔细探查一遍,大呼侥幸,这里没有战斗的迹象,他再度在西面墙壁上,发现了淡淡的文字印记,内容正和他寻获的第一篇如出一辙。
许易再度刻录下来,两张刻录的文案一对比,原来的残缺顿时减少了近三分之一。
二百五十七章 婴成
许易不敢耽搁,再度行动起来,花了近半日的工夫,尾随造访了十余间洞府,他终于将一篇文字凑齐。
不出他所料,墙壁上的文字是一篇功法,唤作“小云鹤诀”。
整篇“小云鹤诀”分作三部分:炼气、炼禁、炼器。
内容都不多,但颇为完整,许易读了几遍,光看文字总纲,似乎是给某一门派入门级人物修行的。
但仔细研读,便觉堂奥极深,别出机杼,打开了修行的另一扇大门。
许易历经三界,每个世界的修行等级划分或有不同,但总体的路子却无差别,都是讲的“能以精诚致魂魄”,以魄强魂、以魂济魄。
具体方略,都是从强健肉身,也就是锻炼**开始。
而这“小云鹤诀”,却走的是魂魄双修到路子,讲究炼气调息,搬运循环,内强腑脏,灵感精魂,魂魄同壮。
仔细评估,许易不得不承认,“小云鹤诀”的法门,更加恢弘大气。
此念一生,便不可抑制,他是个急性子,仙府法术放在眼前,若不尝试一番,他怎能甘心。
当下,他寻了一处偏僻所在,凿开石壁,开掘洞府,草草做了掩饰,便藏身其中,开始参悟“小云鹤诀”。
出乎许易预料,小云鹤诀修行起来,竟是一马平川。
总共九层的小云鹤诀,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竟修炼完毕。
许易自己都不敢相信,按小云鹤诀所载,超卓资质修完九层,也须悠长之功。
初始,许易还认为修习小云鹤诀如此顺利,乃是因为他的诸多隐窍都已修通。
直到第九层小云鹤诀修炼完毕,许易体内金光灿灿的玄宫和各大明窍、暗窍同时泯灭了金光,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原因,可能源于此处。
他正纳罕间,体内忽然起了一道涡旋,涡旋不大,轻轻飘荡,不停地在各个穴窍内游走穿梭,所过之处,一片冰凉。
许易知道,这便是小云鹤诀修成后的唯一成果,云鹤清气。
许易将云鹤清气搬运至少阳穴,一股清气自指间散出,射在湿滑墙壁的青苔上,青苔猛地青郁了不少,仅此而已。
许易闹不明白,那些石室的主人费尽千辛万苦,修这小云鹤诀到底有何意义,这完全无法攻敌啊。
许易承认,修行的过程中,他的灵魂和身体都有不小的进益,但归根结底修出的那股云鹤清气,似乎没什么作用啊。
若是滋润花草算作用的话,那还不如一些寻常的药剂呢。
许易正范着嘀咕,那股清气忽的钻进了玄宫里,一旋即走,下一瞬玄宫中忽然电闪雷鸣,一个小黑点在玄宫中诞生了。
那黑点急剧扩大,与此同时,许易感觉周身的毛孔瞬间都扩张开来,无数的风从毛孔中涌入,无数地水汽从毛孔中涌入,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一并涌入毛孔中来。
那黑点幻作一个人形,没有五官,却有头颅、躯干、四肢,人形才聚成,整个玄宫忽的大放光明,整个身体如果试星空,这一刻,整个星空都被点亮了。
忽的,玄宫射出一道金光,灵台遥遥生感,也射出一道金光,两道金光对接,轰的一声,一条金色的光带打通了。
那便是天桥!
许易便是再迟钝,也知道凝聚神婴的机会来了。
他默默沉浸着全副心神,小心把控着灵魂小人儿,跃上天桥。
灵魂小人才一跃上天桥,通透如玉的灵根猛地跳了出来,灵魂小人将灵根抓在手中,轻轻一挥舞,整个灵根猛地脱手而出,又化作一株参天巨树,枝叶摇动,仙气袅袅,一团涡旋自巨木灵根放出,沿着天桥,直射玄宫,将那魄灵小人儿一卷,也上了天桥。
灵魂小人无比的雀跃,猛地迎上前去。
灵魂小人一把拥住魄灵小人儿,顿时,人体的星空内,穹宇变色,灵魂小人和魄灵小人,忽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是一个浑圆流体产生,那流体不但转动,朝灵根缓缓汇聚而去,终于将灵根彻底包裹。
下一瞬,那浑圆流体衍出一道不断旋转的阴阳太极图案来。
太极图案不断转动,许易心中没有欢喜,莫名地生出担心了,他总觉得心中的念头不通达。
忽的,太极图陡然剧震动起来,瞬间便有了崩溃的迹象。
许易的肉身也几乎在同时遍布着裂纹。
许易顾不得震惊,脑海中飞速闪现着他阅览过的全部关于成婴的文字资料,他分明记得,只有抱图出现,就不可能会成婴失败。
何况,郑中执也说过,渔夫给他的除杂过程,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此纯粹的除杂,等若为成婴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怎么可能失败。
忽的,一道闪电在许易脑海中闪过,他猛地想起来,他的灵魂是跨越时空而来,这具肉身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虽然历经无数艰苦,他已完全掌握了这具肉身,也成功使得灵肉合一。
可此刻衍生的魄灵,和灵魂不能入常人那般严丝合缝的匹配,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此番猜想,说来话长,几乎就在刹那,太极图现出了裂纹。
眼见流转的太极图就要完全破碎,忽的,缠绕在许易指头上的头发,猛地射进许易的头颅。
那头发没入许易身体便即消失,化作一道纯正的黄光,投入太极图来。
瞬间,行将崩溃的太极图外围被镶了一道浑圆的黄边。
任凭太极图内的漩涡如何不规则的混乱流转,却总是无法脱出黄边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转眼,十二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不规则的涡旋,再度汇聚成了太极图的形状,成功的阴抱阳,阳抱阴,忽的一道清光闪过,太极图消失,一个雄壮的婴儿跃居在天桥上,时而跃入玄宫,时而跳入灵台。
毫无疑问,这婴儿正是许易拼尽九死一生方成的神婴。
但见这神婴,和许易所见的其他神婴皆是不同,他所见的神婴,各个团团圆圆,喜庆富态,憨态可掬。
偏生他的神婴,浑身肌肉虬扎,面目刚毅,光溜溜的头上,绑着一根黄色的带子,煞气逼人。
二百五十八章 灵之主
神婴方成,许易体内百窍齐鸣,大片大片的清气,自天桥上落下,汇入气海之中,化作一股股洪流。
神婴既成,婴元自生。
《婴论》开篇第一句便写道:无婴者,灵之奴也;有婴者,灵之主也。
所谓灵之奴,是说未修成神婴的,虽也能掌控一方灵力,终究是向天地借力,所借有限。
所谓灵之主,便是说成婴之后,婴元自生。
这婴元也是灵力的一种,但非来自天地,而来自神婴夺造化之妙。
二者相比,前者看似可以无穷无尽地借天地灵力为用,后者则需拘泥于婴元的多寡二用。
实际上,二者没有可比性。
未成婴修士的灵力,最大局限性在于,他所击出的灵力,非为他自身所有,只要碰上比他修为高的修士,击出的灵力,轻易便能被人化为无形。
所谓的未成婴修士的神通,也只是勉强增强击出灵力的稳定性,使对方不能轻易化解。
而成婴修士激发的灵力,来自婴元,是属于自身之物,不能被化解,即便是历劫一层修士击出的攻击,雷劫强者也无法化解,只能以攻对攻。
正因如此,许易能以灵根退历劫,才显得那么震撼。
他的攻击之所以没被历劫强者靠更高的灵力掌控能力化掉,归根结底还在于那太变态的灵根,以及九星流火术的神妙。
二人缺一不可,否则即便许易调集如天灵力,和一个历劫强者对战,人家弹指间,那些灵力,便会反客为主。
今日,许易成就神婴,等若脱去了身上的最大枷锁。
从此,他不再是灵力的债主,而是灵力的主人了。
何况,婴元显化的灵力,比借来的天地灵力,不知要纯粹浓厚多少倍。
成就了神婴,跨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许易心中的欢喜,没有他预想中的来得强烈。
事实上,他心中还有一股抹不去的忧伤。
究其根源,还是他的那根渔夫头发,在这场成婴的拉锯战中,被化为了乌有。
他也终于明白了,渔夫为何要送他那根头发,必定是渔夫看透他成婴之时会遭此劫难,特意相赠这一根纯阳之力,助他过关。
若是许易早知一旦成婴就会失去这根法力广大的头发,他绝对会选择暂不成婴。
实在是入这广成仙府之前,他实在是绞尽脑汁,为这根威力广大的头发设计了太多的套路,打算阴好大一波大头。
哪知道,才阴了苏行春一个,这头发就没了。
他感觉自己的一番辛苦,宛若聚集了千万斤力道的拳头,一家伙打空了,心里空荡得慌。
幸福的悲伤了一阵儿,许易也只好努力地调整心态。
终于,他沉下心去感悟这具身体,毫无疑问,又强大了。
最让他着迷的是,他可以随意挪转周身的穴窍,也可以随意地改变身体的形状。
除了不能变出两个头来,他可以最多变出十六只手臂来。
许易相信任意挪移穴窍的妙用,绝不会仅仅止步于此的。
感悟了片刻,许易便收了心,破空洞府,钻了出去。
他入此间,终究是为探宝的,已经耽误了一日多的工夫,他可不愿将宝贵的时间,继续耗费下去。
说不定再拖延下去,他别说吃肉,连汤也甭想喝了。
出了洞府,许易继续朝西遁去。
才一使动身法,他的心情立时好了不少,突入历劫境,修为大涨,连带着轻烟步的身法,也有了极大的飞跃。
本来就不是轻烟步不够神妙,而是许易的修为无法将此功法的精妙发挥到极致。
如今,他突入历劫境,这轻烟步的真正威力才得以展现。
他的身影,如一团轻雾,乘风飘忽,来去不定,好不飘逸。
沿途,许易又见了不少被打破的洞府,他挨个儿飚了进去,除了几乎每面墙壁上,都能找到小云鹤诀的迹象,再无其他所得。
“道兄,救我,我愿以重要消息相报。”
许易正飘行着,一道凄厉声音传来。
嗡的一下,许易晃了晃脑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目望去,曾清风正被一位绿袍修士疯狂追杀。
曾清风浑身皆伤,激发的灵力已淡淡如线,勉力做着垂死挣扎。
“此来我和狗贼私人恩怨,道友还是作壁上观的好,若是想浑水摸鱼,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绿袍修士对着许易朗声说罢,手上攻势欲急,连续猛攻,皆击中曾清风,打得他连连吐血。
绿袍修士却惊讶地发现曾清风竟然不冲那人求救了,连遁走的方向都变了。
他懒得想那么多,先猎了这只肥羊再说,对于许易的突入,他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历劫一层的小辈,何必担心。
岂料,他此念方生,一道光斑便迎面急撞而来,他赶忙将击向曾清风的攻击转而向那光斑击来。
出乎绿袍修士预料,他击出的能量光团,竟被那一道淡淡的光斑,瞬间撞碎。
虽然那光斑也告破碎,但明显他那一击的婴元更为厚实。
这就好比一辆大车和一辆小车相撞,双方的车损程度差相仿佛,如此结局,岂不让绿袍修士胆寒。
“此乃我的挚友,阁下要拿下他,不如先拿下我。”
许易淡淡一笑,大手一挥,六道光斑列在身后,每一道皆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绿袍修士大为震撼,一道光斑已如斯威力,六道光斑该如何应对。
区区历劫一层,怎会有如此能耐,真是撞了神了。
“既然道兄如此说了,我便卖道兄这个面子。”
绿袍修士冷哼一声,远远遁走。
半空中,曾清风终于支撑不住,猛地栽了下去。
许易一个轻闪,便已到了近前。
曾清风身子平躺在沙滩上,两手紧紧攥满沙子,双目微闭,眼角溢出泪水,那是绝望的泪光。
“你动手吧!”
曾清风咬牙喊道。
许易一把将他提起,掰开他嘴巴,塞入两粒丹药。
顿时,曾清风体内闪过一片冰凉,顿时,滚滚药力向四肢百骸散去,顿时,疲乏至极的身体,又有了滚滚而来的活力。
二百五十九章 变化
曾清风跃起身来,站稳,盯着许易道,“为什么?”
许易道,“你不是说救你,你告诉我一个消息么?”
曾清风道,“向西三百里,那里发现了一个大型洞府,秦空他们都在。”
言罢,他又盯着许易问,“为什么?”
许易道,“你问我为什么还救你?”
曾清风点点头,许易拍拍他肩膀,宽慰道,“其实,你不必自责,那种情况,你不走又能怎样呢?行了,别多想,我们到底是并肩战斗过的同袍,我先走了。”
言罢,许易腾身去了。
曾清风望着许易远去的身影,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扪心自问,当时的情况,好像不像许易说的那般,如果他振臂一呼,说不定真的能聚拢人心,毕竟,当时大家才同心合力扛过了怨海,心气未散。
正是他第一个表态,正是他的离开,才让许易陷入了死地。
而如今,许易竟又在他濒死之际,救了他第二遭,就问了个问题,轻飘飘就走了。
如此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再联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曾清风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强烈的愧疚。
“同袍?并肩战斗,我,我……哇呀……”
曾清风忽的喷出一口紫血来。
“心结,我竟生了心结,我竟生了心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清风仰天怒吼。
曾清风正狂呼之际,许易的身影出现了。
忽然间,曾清风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许易,怒声道,“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
“猿马丹。”
许易微笑道。
猿马者,心猿意马是也。
猿马丹,正是引动人意念,产生心结的邪恶丹药。
许易也是从苏行春的那堆资源中搜出来的,便顺手给曾清风用了。
“你,你,我,我……”
曾清风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活劈了许易,却终于心生畏惧。
许易利用猿马丹,将他的一丝愧疚之心,引动成了心结,几乎是封死了他上升空间的天花板。
届时,他几乎不要再想破关了,心结必定引发心魔。
对于志在大道的他,这种惩罚,比杀了他还难受。
许易微笑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的那丝愧疚之心,否则,现在的你应该没机会和我瞪眼睛了。”
言罢,他施施然去了,留下曾清风在原地发呆。
许老魔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他不杀曾清风,乃是因为这家伙罪不至死。
说白了,他当初冒死救曾清风,也是动机不纯。
所以,曾清风即便在他要命的时刻,忘恩不报,许易也没多么生气。
今番撞上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顺手便给曾清风上了把眼药。
至于曾清风今后能不能趟过这一关,他懒得管了,反正他心里,已是恩怨两消。
许易按着曾清风所指的方向,继续向西闪进,半盏茶不到,他已经看见了秦空那熟悉的背影。
他没选择靠近,在千丈之内,寻了沙坑,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不想掺和进去,但又打算关注些什么,所以便采取这种方式。
目虽不见,感知分明。
感知才探过去,许易便知曾清风说得不假,那处的洞府的确和平常所遇的洞府不同,光是洞门便比以往遇见的洞府大了一倍有余。
一帮人似乎正围绕一件兵器,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出乎意料,性情急躁的张机率先动手了,他才将那枚月牙铲模样的兵器抓在掌中,满场的攻击都冲他来了。
忽的,那柄月牙铲兵器猛地破碎,迸出一枚米粒光亮,光亮才闪现,满室的狂暴灵力,瞬间消散。
光米升腾,所有人都发疯一般,抢了过去,室内乱作一团。
许易当然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忽的,一道人影从他上空划过,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原来是秦空那伙儿人里烧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白集子。
适才,从他上空划过的正是此君。
下一瞬,接连两人又从他头顶划过,看来是在追逐白集子。
同行而来的这帮人中,许易对白集子最是好奇。
他早就听秦空等人渲染过,白集子如何以博闻之才,名传五洲。
但真正让许易惊诧的,还是此君在这仙府秘地,展现出的博闻强识的能力。
当下,他从沙堆跃起,直追而去,轻烟步施展到极点,身形如光影掠动,连带着感知全开。
很快,许易便锁定了追逐中的三人团。
再对追击两人的实力有了一个基本的评估之后,许易正待迫到近前,替白集子解决问题,再结一份人情,惊变发生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地在不远处愣了十数息,直到追击的两人遁走,他才赶忙跃了过去。
那处是一片草坡,四周有些灌木丛,和稀稀拉拉的树林。
许易越到一颗两人高的碗口粗的白色小树近前十余丈,猛地射出一道光斑,正中那株小树。
砰的一声,那小树猛地化作一道人形,被击飞了出去,不待那人落定,早有准备的许易,如影随形,近身化出无数手臂,瞬息将还大口吐血的那人锁死在怀中。
下一瞬,许易将一颗源印珠塞入那人口中,这才放开那人,含笑道,“白兄,在下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了,如此变化神妙之术,某便是听也没听过,若不是亲眼所见白兄的手段,非得以为白兄是妖族显化的呢。”
许易击伤的这人正是白集子。
说来,他本来是去帮白集子帮的,却惊讶地发现白集子竟生生变成了一株小树,躲过了那两人的追击。
如此惊爆眼球的一幕,既然被感知到了,许易自然要问个究竟。
他要问,白集子多半不会说,所以,就换个方式和白集子交流。
白集子服下一颗丹药,定定盯着许易道,“想不到,真真想不到,那等情况许兄还能逃走,不对,你进阶历劫了。好一个界子,似你这般的人物,历诸劫而不灭,才堪被称为真正的界子,似我等这般的假货,终究只是假货。”
二百六十章 极致难缠
许易道,“白兄谬赞了,适才得罪之处,还请白兄原宥则个。”
白集子道,“无妨,换我是许兄,也会如此。只要许兄不记恨白某在苏老魔的淫威下,不曾施以援手,白某就万万感念了。”
白集子的冷静,让许易大感讶异,微笑道,“白兄难道就不好奇,我给白兄吃的是什么宝药么?”
白集子道,“总归是能制住白某的禁制,何必多问,许兄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相信我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终究不必闹到生死相搏的地步。而且,许兄也必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白某对许兄就提一点要求,若是许兄在利用完白某后,可否将白某体内的禁制解开。”
白集子坦诚得简直让许易都不好意思了。
他用源印珠给人下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真就没见过这么镇定配合的。
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了,许兄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识破我这小术的?”
白集子倒是先发问了。
许易道,“小术?白兄太谦虚了吧,如此神妙变化,已夺天地造化之妙,如何只是小术?”
白集子摆摆手道,“不过能变一株死木,避避风头,况且最终还是没瞒过许兄去,接过,反倒因为失了警戒之心,让许兄突然下手,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如此低劣手段,说是小术,已是抬举。”
“客气,客气了,不知这小术……”
许易才起了个头,白集子掌中忽然多出一粒发光的米粒,光晕清澈,米粒泛青。
许易讶道,“你也有此物?”
“你也有?”
白集子有些意外。
许易摆手道,“我没有,不过见到过,你过来时,秦空他们一伙儿快为这玩意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了,我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白兄可否解惑?”
白集子轻轻一抛,那粒光米朝许易飞来,许易顺手抄在掌中,正沉浸心神去细细感受,白集子双手一扬,五道颜色各异的光球猛地朝许易击来。
近在咫尺,骤然发动,许易的心神全在那粒光米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五道光球瞬间击在他身上,猛烈的灵力爆开,收拢,又爆开,又收拢,连续五击,饶是许易防御绝伦,也被打得喷血不止。
白集子一击得手,更不留情,连续发动暴击,分明是想一鼓作气将许易灭在此处。
“找死!”
许易冷哼一声,催动法诀,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万试万灵的源印珠竟然失效了。
一个迟疑,白集子催动的攻击,已如狂风暴雨般击来,打得他狂吐鲜血,肉身已现出丝丝裂纹。
“该死的!”
白集子全力轰出一击,将许易掀飞,猛地腾身,飚射了出去。
他心中憋闷到了极点,他也不是没占着先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易这才冲进历劫一层的家伙,会这么难斗。
他的五元合珠也是数得着的神功,可这混账竟一连挨了十余击,别说丧失战斗力,根本连重伤都没受了。
他脑海中猛地迸出一句话来,“真界子不可敌,金界子不可碰。”
眼前遇着的绝对是他马的金界子,上天的宠儿,历万劫不坏,千不该,万不该,就他马不该遇着。
白集子疯狂遁逃,没逃出三十里,他惊恐地发现,许易竟追了上来。
他完全无法接受了,他好歹也是风劫强者,打不死一个历劫一层的小辈,总不会连逃也逃不走吧。
“白兄,急什么,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咱们还有那么多的话没说,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吧。”
许易微笑说道,双手一撒,九道光斑,封锁了方圆千丈。
猛地聚合,白集子如一只中箭的念儿,在剧烈的闪爆中掉了下来。
“九星流火术,你竟练成了九星流火术,你真的是古地的人……”
浑身飙血的白集子,被许易提溜了起来,发髻飘飞,眼神散乱,口中却喃喃说个不停。
“老白,别玩路子了,说说吧,我连源印珠是怎么失的效?”
吃了一回亏,许易对这白集子的警惕之心顿时提得老高。
连源印珠这万无一失的宝物都能失效,这白集子身上再发生多离奇的事儿,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白集子道,“你杀了我吧,白某早立下毒誓,有些事儿决计不得吐露口外,希望你念着你我到底同舟而渡过一回,给白某个痛快的。”
许易微笑道,“跟我这儿玩个性是吧,你觉得没那源印珠我拿你没辙对吧,好吧,这回咱们换个手段。”
说着,许易张口一吐,一只漆黑的小爬虫溜达了出来。
白集子本来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脸上,陡然布满了骇然,“蚩毋虫,你体内竟寄养了蚩毋虫,这,这不可能,这,这……”
他正呼喝间,蚩毋虫已朝他逼近,尖锐的触角,轻轻一划,便刺破了他眼角下沿的肌肤。
“我说,我说……”
白集子疾呼道。
蚩毋虫的厉害,他万万不愿品尝,一旦让这家伙侵入灵台,便是他那历了风劫的神婴,也抗不过这邪魔的折腾。
白集子张口一吐,吐出颗青色中夹杂着污浊色的珠子,许易凝眸道,“此是何物?”
白集子神色阴郁地道,“此乃青木珠,乃是最纯净的木元素组成的珠子,结果被你的那颗纯净水元素的珠子给污染了,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许易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便是靠着这颗青木珠防住了我的源印珠?”
说完,许易立时又掏出一颗源印珠。
白集子急得拼命挣扎,若非他被许易死死擒了要害,动弹不得,他非得跳脚不可,他大声呼道,“妖怪,你简直就是妖怪……”
白集子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许易实在太奇怪了。
能堪透他的变化之术,恐怖无敌的防御,妙绝的遁术,修成绝学九星流火术,如今竟连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纯净五行元素的宝贝,人家竟也能废掉一枚,还拿出一枚来。
二百六十一章 扶风氏
白集子感觉自己就像进了一张绵密编织的大网,不管他怎么想尽办法地腾挪闪跃,却总是缀在网窝中,脱出不得。
许易不管白集子如何惊诧,当即,便将那枚源印珠送入白集子口中。
术法催动,顿时,白集子又激烈震颤起来,浑身青筋暴凸,这种痛法是无论如何无法作伪的。
当下,许易召回了蚩毋虫,收了禁法。
值得一提的是,这蚩毋虫难得被放出来,竟有些不想回去,许易瞪了眼,才乖乖钻进许易灵台中去了。
许易松开白集子,抛过两枚疗伤的丹药。
白集子收了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了,脸上的肌肉依旧有些僵硬,显然,方才的剧痛,带给他的打击非小。
他盘膝在地上坐了,抬眼问许易道,“不知许兄先前的承诺,是否还作数?”
许易微微皱眉,盯着他道,“想说什么,白兄自管直说便是”
白集子道,“许兄说与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想借助白某的博闻强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旦达到目的,便会给白某解开禁制,还白某的自由身。不知这个承诺,许易还认是不认?”
许易当初的确提了一嘴,但远没这么细致,白集子扩充了不少内容,但总体意思没有大变。
好在许易初心不改,回道,“许某言出无悔,白兄不必生疑。”
白集子道,“既如此,我和许兄是友非敌。不过,许兄若还执意逼问白某的变化之术,白某只好自裁以谢许兄,非是白某敝帚自珍,而是学此秘术时,已立下血誓。”
许易道,“既然白兄有此苦衷,许某可以不问,但有些事,我希望白兄主动说,若是让许某察出白兄因私心故意知情不报,那许某先前的承诺,便自动作废。”
他的确对白集子的变化妙术心存觊觎,却也知道一些秘传,在学习之际,多会用禁誓约束,根本无法外传。
既如此,他也不愿强人所难。
白集子松了一口气,郑重道谢,许易摆摆手,掌中现出那粒光米。
白集子道,“此物乃灵精,经历无数岁月方才孕育,一般是神兵,有灵之物,经历悠悠岁月腐朽后,才能孕育,是最纯净的能量,妙用多方,价值无量。”
“许兄掌中的这枚灵精呈现青色,是最低等的灵精,由此可见,孕育这枚灵精的宝物,在未破碎前,材质其实一般。许兄应该也查探到了秦空那帮人争抢的那枚灵精,若所料不错,应该也是青色的。”
许易点头道,“的确是青色的,说到这里,我也想问白兄一句,缘何白兄就甩开秦空那帮人,自己行动了呢。”
白集子道,“秦空为空空阁阁主,好大名头!奈何却是名不副实,上赖祖荫之辈。想他连许兄这等人杰都错过了,白某再和他混在一起,怕是走路都得提着小心。”
“再说,秦空这帮人眼皮子有限,恐怕会生生在这外围洞府中耗尽精力,跟着这帮人,止步于此,岂不是白进这广成仙府一遭。”
许易皱眉道,“外围,你的意思是?”
白集子道,“许兄是界子中的界子,不会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些洞府有些不对劲儿吧。说白了,若将整个广成仙府比作一个宗门的话,这些洞府中的主人怕是连试弟子都算不上。”
“这些人的居所中,能有什么好宝贝,了不起出现一两件入了品的兵刃,生出些灵精,供秦空这帮伪芥子争抢一番。似许兄这等的盖世英雄,自不会这般鼠目寸光。”
许易笑道,“别别,白兄恭维起人的本事,真是天下一绝,让许某背脊生寒,旁的什么都不说了,许某就想知道,白兄如何对这广成仙府的事儿,知晓这么多。不瞒白兄,许某也从秘密渠道得到了一些关于广成仙府的资料,但绝不能向白兄这般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到了这广成仙府,倒像是回了家一般。”
白集子道,“哪有那么邪乎,不知许兄听过扶风氏一族么?”
许易摇摇头,“怎么,有什么说道。”
白集子怔了怔,“看来许兄的确不是来自古地,没想到古地的绝学,反倒让一个外人练成了。”
古地,许易当然听过,传说是几大隐居在各大神秘所在的古老而神秘的家族。
不受仙殿制约,实力强大而神秘。
“这扶风氏有什么说道么?”
许易问。
白集子道,“扶风氏乃是古地的一支,他们和这广成仙府有着极深的渊源,也是知晓这广成仙府最大秘辛的家族,此番广成仙府开启,扶风氏几乎是动了倾巢之力。很多重要的资讯,也被扶风氏拿来和仙殿换了资源,许兄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关于广成仙府稽考的东西,是最初级的。”
许易精神一震,“这么说,白兄得了精华消息,是了,白兄号为五洲闻人,消息之通透,超乎想象,此等秘辛,当然尽在白兄掌握,不知许某可有说错?”
白集子道,“我确实知道一些,不比那些尊贵的大人们少,但也绝比不过扶风氏自己多。”
许易道,“这便够了,既然白兄不想在这外围浪费时间,正好许某也想入内一探,还请白兄引路。”
白集子点头应了,当下,便引着许易直插南方。
一路上,白集子没少向许易介绍掌故。
“许兄以为这个世界有多广大,其实就是一座山而已,此座山唤作崆峒山,上古之时,乃是有名的仙山,但过了这无数岁月,早因过度显化,膨胀,而已仙气不在。”
“咱们先前见到的那些洞府,应该就是广成子门下最为外围弟子的居所,越往内插,应该便越见核心。”
说着,白集子腾身而起,许易紧紧跟随。
两人不断腾高,初始还能远观山势林貌,可一旦突破了百丈之后,绵绵白云环绕,不管如何升腾,闪跃,总是躲避不开。
许易瞥了白集子一眼,见他不慌不忙,道,“白兄胸有成竹,必有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