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章 陈辽
当时,朱掌教甚至亲身降临夏神尊的地底洞窟,替许易定下了七年之约。
夏神尊答应后,朱掌教投桃报李,发动力量,做出一些虚假场面,将真实的战况污染了。
一方面,是为全夏神尊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变相保护许易。
如此一来,世面上流传的当日战况的言论,就分化了,其中也不乏真实的战斗情况。
奈何,偏偏这最是真实的情况,相信的人最少。
作为东华仙门内部人士,关于名人王梅花的消息,自然是紧俏的。
关于那场战斗真真假假的消息,都传播而来,为仙门内部所知。
此刻,许易展现出的自信,让刘同洲生出一些希冀,希冀许易能妖孽到底,将陈辽干翻。
可这希冀才生出,他又摇头否决了,心中涌起阵阵无力。
在他想来,许易即便真干翻了金甲神,对上陈辽,只怕也难言胜算。
许易自然不管刘同洲作何想法,在他心中,此人已何死人无异,若非还有用处,他到时就下了杀手。
谁能知晓此刻貌似冷静地许大魔头,心头蕴藏了何等惊人的怒火。
曹长老和许易这一走,根本没有谁招呼,呼啦啦一阵,众人皆破空而去。
连白胡子长老也没喝止,急急跟了过去。
很明显,行将上演天崩地裂的碰撞,不管是看热闹,还是心忧宗门内讧,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注定的大场面。
出乎意料,曹长老并未飞出赏宫殿,而是在距离光明殿向西百余里的一座阁楼前停住了。
许易对此处无比的熟悉,正是白长老盘踞的功法楼。
曹长老在不远处停住,朗声道,“叨扰了,陈兄,还请出来一会。”
功法楼根本没有动静,许易神念犀利,早就刺破了功法楼的防御,直接将内里的情况,探视分明。
有两人正在阁楼中盘膝对坐,他的神念方刺入,两人同时张目朝他探视的方向看来。
能发现许易的神念窥察,至少未真元五转,神念七阶。
有如此能力,自然早就发现了功法楼外的动静。
偏偏安之若素,显然并未将许易等人放在眼中。
“陈辽,你的案子发了,滚出来。”
许易怒声喝道,声如滚滚惊雷。
他喝声未落,刷的,阁楼内安坐的左手边的紫袍中年变了脸色,身如电飚,狂射而出。
几乎同时,另一名紫袍青年也晃身而出。
“曹兄,久违了,怎么,曹兄今次带这么些人前来,是专门来拿陈某的么?”
紫袍中年微圆的脸上不见任何怒容,稳稳立在虚空,平静说道。
“陈兄误会了,宗门中有桩案子和陈兄有所牵扯……”
“既然没真凭实绩,曹长老请回吧,大变在即,陈某没工夫,和闲杂人等废话。”
“你!”
曹长老怒极,他怎么也没想到,陈辽敢如此和自己说话。
虽然陈辽如今贵为府君,可他曹某人到底是一殿之尊,昔年之位,尤在陈辽之上。
陈辽如此无礼,分明没将他曹某人放在眼中。
“适才,是你叫我滚出来。”
陈辽根本不理睬曹长老,盯上了许易,“即便你是执法殿的,本座也得让你长长教训,自己掌嘴,抽得牙齿脱落,才算作数,否则本座若是出手,怕你受之不起。”
“陈辽!”
曹长老断喝道,“你如今纵是成就紫府府君,却到底还不曾脱出我东华仙门,身陷嫌疑之身……”
“曹兄废话真多。”
与陈辽并立的紫袍青年,一晃身,到了曹长老身前,大手轻轻在曹长老身上一搭,曹长老便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武,放开掌殿大人。”
一众执法长老大怒。
执法殿成立至今,何曾遇过今日情况,即便大变在即,可执法殿千年余威,真的是谁能敢凛犯的么?
“谢武,即便你贵为紫府府君,敢如此猖狂,我执法殿定不与你干休!”
一位花眉长老怒声喝道,“魁元聚星阵!”
其余执法殿众人正待结阵,紫袍青年冷哼一声,“都什么年月了,还结阵,难怪东华一代不如一代。”
说话之际,懒洋洋一挥手,朵朵红梅绽放,三百梅花殷红如血。
瞬间,梅花雨瞬间将花眉长老等人席卷。
“三五七剑!”
“好强的内旋!“
”好精纯的灵气控制!”
“便是王梅花使出的三五七剑,也绝不可能有次威力,紫府府君名不虚传。”
“…………”
满场尽是喝彩声,这些喝彩声无关立场,只关乎修士对绝妙招数的欣赏。
许易忽然明白白长老在留书中感叹的那句:大变在即,既为仙门门徒,自当为仙门献一份心力。
原来,白长老竟将三五七剑这绝妙功法,贡献了出去。
许易心中难言滋味,虽有不痛快,却也怪不得白长老。
从根本上说,三五七剑的诞生,凝结了他和白长老共同的心力,白长老似乎没权力不经过他同意,将此功法转授他人。
可白长老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也根本说不出不是来。
他对东华仙门没多少感情,却不能要求白长老冷眼旁观东华仙门的兴衰。
便在许易心思翻腾之际,一众被掀翻的执法殿等人,再度聚齐,各自周身光华霍霍,无数奇符和无数秘法正待发作,忽的,紫袍青年掌中现出一块金牌。
金牌上东华仙门标志性的仙山浮云图腾中,“令”字如血,散发着无尽的威严。
“东华令!”
“见令如见掌教!”
“紫府府君,紫府府君到底是什么,为何从不曾听说过?”
“…………”
场面顿时喧乱。
执法殿众人也各自偃旗息鼓,面对东华令这等奇宝,他们便再是不甘,也不敢越过雷池。
否则执法殿的法统何在?
一众观者没谁去关心执法殿众人的心思,嘈嘈切切地低语着。
很快,众论归一,皆关注紫府府君到底何来。
其中发问的还有许多外门弟子,他们皆是有根脚的。
连他们也不甚清楚紫府府君的存在,紫府府君的神秘性自不待言。
一百八十九章 梅花vs梅花
事实上,便连许易也不甚明了,他只在白长老的留书中,注意到有个“紫域”出现,暗道,莫非这紫府府君和紫域有关。
“你们不知道紫府府君,并不奇怪。若非今次大变,这个秘密,还会持续下去……”
却是白胡子长老在介绍紫府府君的秘辛。
许易料想的不错,紫府府君正出自紫域。
这紫域乃是一片破碎的世界,但和连接这片主世界的空间碎片不同,存在着足以毁灭这片世界的可怖力量。
按白胡子长老的说法,那是域外妖魔,靠着这个世界顶级势力提供顶级力量,持之以恒的对抗,才得以维系这一方世界的安宁。
成功自紫域归来后,便会获得紫府府君的称号,成为一派至强精英。
今次若不是妖族的力量超出了想象,仙门也不会征召紫府君回归。
按白胡子长老的说法,能进入紫域的,都是各大门派老牌精锐内门弟子,而能在紫域中坚持漫长岁月而不陨落的,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按仙门中新近流传出的一句话,能获得紫府府君的称号,一只脚其实已经跨入了真丹大门。
白胡子长老的介绍,热情洋溢,陈辽和谢武也并不打断,放肆地俯视着场间众人,矜持地收获着道道敬畏的目光。
“那个谁,本尊让你自己掌嘴,没听到么,莫非真要本尊亲自动手,你才舒坦。”
陈辽平静地盯着许易,满场众人,独独这人眼中的神色,让他分外不爽,没有敬畏和敬仰不说,只有探求和打量,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看一匹马,探究他到底能跑多快多远。
“陈辽是吧,你和刘同洲合谋,坑害同门,又仗着紫府府君的身份,威逼执法殿,按仙门律法,你这是死……”
许易话未说完,数十道寒色梅花,已袭到他身前丈许,似乎就在他身边,凭空而生一般。
许易周身红光冒起,数十道寒色梅花,就此消散。
“这不可能!”
陈辽始终如平湖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谢武也瞪圆了眼睛,他很清楚陈辽的实力,尤其是三五七剑的实力,对方可是在数日前,便修到了三千剑,而自己怎么努力,也只能修到七百剑。
且陈辽十余年前,便到达真元五转,神念七阶,天元种子,早就与神魂融合圆融,对灵气的掌控秒到毫巅。
他掌中激发的三五七剑,破坏力惊人,漫说是这个未曾点元的家伙,便是自己对上,仓促间也只有闪避。
“众目睽睽,袭杀同门,又是一状死罪。”
许易根本不理睬陈辽,自顾自朗声诉说着陈辽的罪名。
“什么,他便是王千秋!”
谢武脱口叫出,先前他向白胡子长老传出心念,探听许易的虚实,毕竟许易此刻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
“原来是你,白老头说过,论三五七剑,你王某人的天赋最高,似乎你也修成了三千剑,却不知用了几年,陈某三十日便通至三千,今天既然撞上了,却要看看谁是真的梅花呢,你先出手吧,我若出手,你就只有躺下了。最后说一句,其实就凭你的资质,其实不配修行这等神功。”
陈辽的语速快了不少,眼目中也放出光芒,显然对许易提起了兴趣。
以陈辽如今的地位,东华仙门内几乎罕有功法,会对他保密。
在东华仙门浩如烟海的功法中,陈辽依旧认为三五七剑是闪烁着天才智慧的秘术,寻常的划分功法的阶级体系,根本就不适用这等充满灵性和想象的功法。
正因为热爱,所以痴迷,因为痴迷,所以才苦心钻研,借助本就非凡的天赋,和过人的修为,他只花了一月时间,便将整套三五七剑尽数掌握。
如此神通,怎么能让一个未曾点元的鼠辈掌握呢。
原本只是想废了许易的陈辽,动了杀心。
许易冷笑连连,朗声道,“你才修行三五七剑几天,怎是我对手,不毕也罢,我便擒了刘同洲,向掌教大人讨个公道去。”
他杀心早炽,却依旧要逼陈辽先动手,这里到底是仙门之中,有众目睽睽。
要杀紫府府君,却又不能自绝东华仙门,只能如此。
“找死!”
一声喝出,三千朵梅花瞬间冰封整篇天地,几乎喝声未落,冰寒梅花已然飚到了许易眼帘处。
许易轻轻送掌,惊恐交集的刘同洲,被冰寒梅花绞作一滩碎肉,连神魂也不曾溢出。
刘同洲早就上了他的生死簿,问清了因由,依旧带来此处,根本不是为对质,正为借刀杀人。
刘同洲才死,许易周身的炽热红光,再度涌出。
道道冰寒梅花,如飞雪入火山,滋滋灭绝。
陈辽和谢武同时对视,皆瞪圆了眼睛,眼目中俱是难以置信。
陈辽的三千剑,何等威力,便是苏凤凰都不会选择硬接,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单凭雄厚的火系真元,根本就不可能灭掉那威力绝大的内旋梅花。
“你的三千剑,不过如此。”
许易冷笑道,“还是某来教你这三五七剑该怎么使。”
一道红光,瞬间点亮了天空,一柄横加山海的火红巨剑,当头朝陈辽头顶劈去。
轰然一声巨响,陈辽被劈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周身涌现绿色宝甲发出低沉的呜哑。
“那是什么,剑气,如此可怖的剑气!”
“一剑荡出,某连呼吸也凝滞了。”
“这还是王梅花么,这还是三五七剑么?”
“…………”
七千剑是许易在东海海域观海时,感悟天地和星辰变化,做出的突破,还不曾北境圣庭领域内使用过。
剑气方一荡出,立时震撼全场。
震撼最大的却是陈辽、谢武。
他们修习三五七剑,既知此功法神妙,又知此功法难学。
尤其是修成三千剑的陈辽,无数次试图向上突破至七千剑,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每次的演练总是草草收场。
唯因要演练七千剑,需要的真元实在太过庞大,以他真元之浑厚,也难以为继。
以至于他根本不信,世上有人能修成七千剑,认为七千剑只是理论上存在。
一百九十章 一死一寒
就好比,按照三五七剑的理论推导,七千剑之上,还有三万剑,但要修成三万剑,按功法走,已非人力所能为之。
所以,注定只会存在于理论。
此刻,王千秋激发的那一剑气冲霄汉,形已不似三五七剑,但剑气才发,陈辽和谢武立时认了出来,那强烈内陷的剑气,分明就源自三五七剑。
而这王千秋衍发七千剑的速度,竟还超过了陈辽的三千剑,如此可怖的剑气,需要丰沛绝伦的真元,竟然瞬发。
可这怎么可能!
谢武茫然。
陈辽胆寒。
相比谢武,亲身经历许易那一剑,陈辽才识得可怕,连他这具花费无数心力在紫域猎取无数天魔尸骸,请丹尊大能练就的天魔铠都无法彻底防御,而使自己受伤,这简直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众人反应,说来话长,实则刹那。
就在众人念头方闪之际,许易第二剑,第三剑又接连荡出。
如此丰沛霸道的巨剑面前,陈辽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整个人被剑气劈得满天乱飞。
“紫府,紫府,这可是紫府府君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白胡子长老不禁喃喃低语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身份颇高,接受的消息,自与旁人不同,今次,他吐出了一部分,还有许多不曾吐出。
事实上,仙门给紫府府君的定义极高,乃是仙门的核心战力,每一名紫府府君能有和真丹强者周旋的能力,当然,周旋两个字有些讨巧。
但介绍时,第一副掌教说得很明确,紫府府君拥有和假丹强者对抗的实力。
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是什么?幻象么?
紫府府君被一个还未点元的家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这……
白胡子长老脑海中乱糟糟一团,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心海中固有了近百年的某些观念,在一寸寸崩塌。
“王千秋,本尊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陈辽发出凄厉地嘶吼,整个人好似在狂风暴雨中飘腾的浮萍。
绿色的天魔铠依旧低沉的呜哑,陈辽面色惨白,却不再有鲜血飚射,不住往口中倾倒着疗伤的丹药。
七千剑的攻击如狂风暴雨,他暂时无法相抗,好在天魔铠的防御无敌,陈辽潜心死守,锋锐如七千剑暂时也无法将他重创。
此刻,陈辽心中淤积了千万怒火,恨不能把天烧透。
他堂堂紫府府君,竟被一个未曾点元的混账,打成这副模样,不管战后,是什么结果,他陈某人必将沦为笑柄。
强压着无穷的怨念,陈辽苦苦咬牙坚持着。
他在等待,等待许易疲乏。
以如此猛烈的剑气攻击,谁也无法恒久的坚持,他只需等待,等待许易自败便可。
可一转眼,许易已经轰出十余剑了。
按他的推测,许易至多轰出三剑。可如今十余剑后,许易攻势依旧不绝,这已经超乎常理了。
“不好,他是无量之海!”
谢武怒声喝道。
此等消息,正是他通过白胡子长老处问得。
当初,许易名震东华仙门,无量之海便广为人知。
此刻,见得许易如此夸张的剑势,谢武惊觉不对劲,传心念问白胡子长老,竟得出如此答案。
谢武明知陈辽打的什么主意,可遭遇了无量之海,陈辽若还持这个主意,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谢武呼喝声传入耳来,陈辽心神剧震,一个不慎,被狂霸的剑气扫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心中憋闷到了极点,遇上了修成七千剑的妖孽不说,竟还同时遇上了无量之海。
先手一失,此刻,完全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长此下去,弄不好真就败在这该死贼囚手中。
至此,陈辽依旧没意识到,许易要的乃是他的性命。
滴滴……
终于天魔铠传来一阵阵锋锐的鸣啸,一声猛似一声,这分明是重创之下,天魔铠有了崩坏的征兆。
“谢兄助我!”
危急之际,陈辽终于放下全部的矜持,狂喝出口。
谢武心中一颤,却还是出手了。
今日之战传扬出去,自己和陈辽注定是丑角。
可再是不堪,他也决不能坐视陈辽败在许易手中。
一柄三尺长的雪色宝剑,持在谢武掌中,如龙狂舞。
宝剑洒出一片烂银光芒,光芒疯狂的汇聚。
伴随着光环的汇聚,天空阴线道道紫电青霜。
轰隆一声,银光消散,一道紫褐色的巨蟒,自天空扑下,直射许易。
早在许易和陈辽交战之初,众人便各自腾开数百丈。
当谢武激发的紫褐色巨蟒,扑中许易,以许易为圆心,方圆三百丈的空气,陡然沸腾了。
狂暴的金属风暴,将周遭的空气都炼成紫色。
“金雷风暴,金雷风暴,天下竟有人练成此等神功。”
“传说中本门最厉害的金系神通,名不虚传。”
“不好,陈府君死了,陈府君死了!”
“啊呀呀……陈府君竟被金雷风暴炼死了!”
“………………”
场上的气氛好似开了锅的水,惊呼声,呐喊声,响彻一片。
此刻,满场掀起的巨大烟尘还不曾散尽,一众强大修士的强悍神念,已清晰地捕捉到了战果。
陈辽竟尸骨无存,死在了风暴中。
那让人永远无法看透的王梅花,依旧让人看不到他的极限。
此刻,王梅花所立之处,正是金雷风暴轰击前所立的位置,竟似半点也不曾挪动。
除了一身青衫焕然一新,乃是新换,丝毫不见任何变化,似乎那威力绝伦的金雷风暴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谢武呆若木鸡,怔怔盯着许易,一言不发。
他心中的震撼,真的怎么也无法形容,良久,才指着曹长老道,“你可看清了,他竟敢杀了陈辽,杀了紫府府君,如此大罪,该如何论处。”
相比猛烈的震撼,他心中的慌乱来得也如海摧山。
他既不敢相信,陈辽真个就死在了眼前,也无法理解眼前的许易。
这个人就好似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有的修行常识和桎梏,都在这人面前被打作粉碎。
一百九十一章 首座
谢武自问自己的杀招金雷风暴,何等强大的神通,除了瞬发,不如三五七剑,论及威力,根本就全面盖过。
他的神念,分明就锁定自己的攻击,确凿无疑地击中了许易。
可这人身上片伤也无,他不能确定许易是否身披防御法宝,却能确信轰击到时,许易根本不曾有任何激发法宝的迹象。
换言之,金雷风暴是切切实实击中这人的。
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的防御神通!
强大到让他看不明白的恶贼,偏生对紫府府君没有丁点畏惧,陈辽就死在眼前。
他敢杀陈辽,难道会不敢杀自己?
一念至此,谢武的脑袋就忍不住嗡嗡作响。
“老夫没看清楚,只知道陈府君死在适才的攻击风暴中。”
夏长老闷声吐出一句,险些没让谢武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其实夏长老心中的惊诧,何曾半点逊色于谢武。
论地位,夏长老还在白胡子长老之上,白胡子知道的秘辛,夏长老知道,白胡子长老不知道的秘辛,夏长老还知道。
紫府府君的恐怖,根本难以想象,那是标准的假丹级别的强者。
夏长老曾亲眼看见副掌教测试紫府府君的战力时,当众取出一具假丹丹尸。
那一战的惨烈和震撼,夏长老至今回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
可这王千秋展现的手段,却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但不管夏长老再是震惊,却没法忘却陈辽、谢武之辈,施加于己身的巨大侮辱。
尤其是谢武,事前,正是此獠仗着身份和手段,当众禁锢自己,此刻被王千秋的神威吓得胆寒,竟又转过来寻求执法殿的保护,吃了大亏的夏长老,肯相帮才有鬼了。
事实上,他是真没看清陈辽如何死亡的,非但眼睛没看清,连神念也不曾锁定。
原来,陈辽和刘同洲一道,早就上了许易的生死簿。
但此处到底是东华仙门,众目睽睽,他连刘同洲都不便杀,遑论紫府府君。
所以他才让刘同洲死于陈辽之手,让陈辽死于谢武之手。
陈辽的本事虽然不凡,按许易的估算,应该和当初的胡景辉在伯仲之间。
他如今的七千剑大成,剑发由心,若真动了杀机,陈辽根本就不会有说话的可能。
他也不会是一剑间隔着一剑轰击,而是密集的剑气暴雨轰来,根本就不会有谢武出手的余地。
之所以缓缓一剑接着一剑杀来,本来就是诱惑谢武出手,否则他如何制造乱局,去结果陈辽。
谢武一出手,许易直接一剑将陈辽劈到了金雷风暴的风暴眼处,速度之快,除了身在局中谢武掌握了情况,其余人等根本连反应也没有。
谢武发动禁招的时候,不是不知道陈辽已经彻底沦为了被动挨打的地步,但在他想来,以陈辽的身份,除非王千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让陈辽死亡。
哪知道,这王千秋根本就不似这个世界的人。
你以为他畏惧的,他统统不当回事。
“谢府君好利的牙口,好厚的脸皮,适才可是你不屑执法殿,强行制住夏长老的,这会儿,你又怎好意思让夏长老主持公道?再说,陈府君可是死在你手中,即便你是无心之失,但陈府君死便是死了,虽然他戕害同门,罪有应得。但王某以为还是当由执法殿审理裁量,岂能这般私相杀害?更不应该误杀了陈府君后,将罪名抛到王某头上,还请夏长老主持公道。”
许易好整以暇地信口雌黄。
“啊呀呀……”
谢武气得发了狂。
他在紫域待了数十年,连话都少说,何曾见过如此巧言令色,厚颜无耻,颠倒黑白如等闲的家伙,直被气得哇哇乱叫。
若是往常,遇到此辈,他直接一巴掌拍飞,偏偏眼前这家伙,不但无耻,他还打不过。
就在谢武羞愤欲狂的档口,连续十余道身形狂飙而来。
来人尽皆身着紫服,气场和谢武和陈辽,都极为相近,拱卫着一位玉面道人,那道人素服芒鞋,掌中持一尾银色拂尘,气质冲淡。
“恭迎首座大人。”
夏长老、白胡子长老等躬身行礼,朗声问好。
他们这一行礼,骚然场面顿时寂静,众人皆跟着行礼问好,无比肃穆。
实则不止一众试弟子,包括外门弟子在内,都兴奋莫名,有种见到真神的感觉。
要知,眼前这位首座大人的官称乃是东华仙门第一副掌教,除了几位太上长老,自掌教以下,以这位大号“冲虚子”的真丹大能的首座大人为尊。
寻常弟子,见一面仙君都费劲,遑论首座大人。
场中绝大多数自打加入仙门以来,就根本没见过这等级数的大人物。
此刻,不仅冲虚子大人到场,还有如此众多的紫府府君驾临。
大场面,真的是罕见的大场面。
玉面道人轻轻一杨拂尘,“免礼,夏涵,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话语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谁都知道堂堂紫府府君丧在了宗门内,首座大人心头不窝火才怪。
夏长老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我知道的事情是这样的………………”
夏长老不偏不倚介绍了前因后果,包括东方拓为伸冤自燃神魂,刘同洲指证陈辽,以及刘同洲之死,陈辽和许易大战,陈辽之死。
其实,夏长老的不偏不倚,已经是偏向许易了。
因为他介绍的细节,实在太详细了。
越详细的过程,便让陈辽和刘同洲的密谋,越无所遁形。
也让许易两度杀人,都不那么明着违背宗门律法。
夏长老话罢,冲虚子长叹一声,“如此世风,不意还有东方这等忠义之士,仙门当厚葬之。”
他没一上来就提及问题的核心,而是感叹了一下东方拓的忠义,此等手段,正是化被动为主动,渐渐将场面的主动权掌握在手。
作为实际处理门派事物多年的第一副掌教,冲虚子御使这等手段,自然得心应手。
说话之际,冲虚子的目光,始终打在许易身上,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才是全部乱局的症结。
一百九十二章 诱供
冲虚子乃是东华仙门首脑级别的人物,或许对关于王千秋的消息,自然是真实不虚的。
至少,许易和夏神尊金甲神一战的真实情况,他是完全掌握的。
乃至朱掌教为了许易,亲自出仙门,去向夏神尊定下七年之约,冲虚子亦知晓。
本来嘛,宗门出了熊北冥、王姚一流的人物,乃是天大的好事。
即便这位王千秋注定没有点元的希望,但他的存在,天然就能抬高东华仙门的名望。
就如同熊北冥之于太清上派。
可冲虚子怎么也想不到,许易会是陈辽的对手,听夏长老的陈述,在许易狂暴迅猛的七千剑下,陈辽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这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处于他这个层级,对不同境界实力强弱的判断,自然比江湖上的种种传言,更为精准。
在他看来,每一位紫府府君,都有和四阶大妖对战的能力,其中的卓越拔尖者,能和妖族四阶至强者对战。
王千秋不曾点元,光靠灭掉一个远不如假丹的金甲神,根本不算什么。
可现如今,王千秋竟然能死死压制住陈辽,轻松令其授首。
如此实力,分明有紫府府君中的拔尖者的实力。
光靠无量之海,和七千剑,就能做到这一步?
冲虚子绝不会如此幼稚地认为。
当然,对他而言,眼下的关键,绝非品评许易的实力,而是处理眼前的乱局。
当信符传来消息,显示有紫府府君在赏宫岛死亡的时候,冲虚子第一个念头是,信符定然是出了毛病。
很快,便有消息来报,陈辽的命魂牌破碎了。
冲虚子火速朝此间赶来,一路上,此次自紫域归来的全部紫府府君接二连三赶到,没到赏宫岛,便都汇聚起了。
漫说一名紫府府君的亡故,就是一名外门弟子发生在宗门内非正常死亡,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何况,处在这大变之期,且还有一众紫府府君汇聚。
这件事处理不好,一众紫府府君先就得失心。
在宗门外,东华仙门是一个团体,而在仙门内,自又分成其它多个小团体。
显然,这些自紫域归来的紫府府君,自发地就会凑成一个团体。
本来陈辽之死,就够棘手了,中间还夹杂了同门为夺宝相残的大案。
种种麻烦汇聚起来,以冲虚子的地位和手腕,处理起来,亦倍觉麻烦。
但是,大方向他是拿定了,那便是舍小就大。
当然,若是这王千秋上道,他也乐得保全,谁叫掌教大人格外看重此人呢。
不过,这个档口,就是掌教大人在场,料来也会严加惩戒王千秋,谁叫他和一众关乎东华仙门未来紫府府君们站到了对立面上去了呢。
正是存了这番打算,冲虚子一指许易道,“王千秋,大号王梅花,本座听过你的名号,知晓你不凡,却没想到短短时日,你竟成长到这等地步,令人惊叹,道声天才毫不为过。只是你再有天赋,也犯不着杀人,尤其不该对同门下杀手。你不要不承认,似你这等人物,莫非当着本座的面,还要扯谎么?到底有什么隐情和证据,从实道来,掌教师兄如此看重你,你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冲虚子话音方落,不少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部分认为冲虚子太过偏袒王千秋,再是有理,岂能戕害同门,更遑论紫府府君。
东方拓和其师虽然死得冤枉,可到底不是被谁直接用灭杀的方式灭亡的。
陈辽和刘同洲的死法,说白了,就是犯了大忌。
犯如此忌讳,首座大人还如此回护,难道天才就该有特权么?
一时间,一些本来站在许易这边的旁观者,反倒起了嫉恨。
而另一部分,则是惊叹王千秋的大名竟然惊动了掌教大人,听首座大人的意思,连掌教大人都无比的赏识许易,还有天理么?
“首座大人玩笑了,晚辈有什么天赋,不过是机缘巧合,得白长老赐下神功,苦心修炼,才有小得,万万称不得天才。至于首座大人说晚辈杀害同门,这个是万万没有,场间诸位同门皆是亲历者,刘同洲死于陈辽之手,陈辽死于谢武之手,若说误杀,该是这二位误杀,晚辈只是适逢其会,被卷入其中。”
“至于首座大人说的隐情,的确是有。陈辽伙同刘同洲强夺东方拓之师宣中长老金魂果之事,刘同洲已经承认,而遭陈辽灭口,但亲耳听到的同门极多。除此外,我这里还在陈辽须弥戒中,发现了金魂果,铁证如山,还请首座大人为东方拓和宣中长老伸冤!”
许易高高举着一枚金魂果,朗声道。
冲虚子依旧面目平静地盯着许易,心中却是好一阵翻腾,只觉牙梆子处阵阵抽紧,心头不由得暗骂,好一个难缠的鬼。
原来,他适才的说辞,看似对许易有利,又是激将,又是维护,又是要许易陈述隐情,又是言及勿失掌教之望,实则是在诱供。
只要许易亲口承认了杀人,一切都好办了,什么隐情,什么掌教之望,都可以靠边站了。
他可以名正言顺,先将许易拿下,解了眼前的困局。
至于后续如何处置,到底是回护,还是大惩,再看局势发展便是。
他哪里知晓,这惯用的招数,这回竟然失灵了。
这貌似至诚君子的家伙,竟死活不肯咬钩。
非但如此,这人竟反咬一口,将罪责全推开。
临了,又将东方拓师徒的冤案牵扯进来,数证并举,眼见便要将这案子坐实,叫他冲虚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好生为难。
尽管心中纠结,冲虚子却丝毫不展露在脸上,盯着许易道,“东方拓师徒之死,宗门自会派执法殿追查,现在本座关注的重点是紫府府君陈辽之死,你既敢杀人,却不敢承认,真真白叫掌教大人高看,本座看实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许易道,“我哪里来的盛名,再说,陈辽死在谢武手中,谁都知晓,首座大人为何偏偏要将罪名着落在我身上?再说,陈辽和我对战,十余招不见有性命之忧,偏偏谢武一出手,他便死了,世上可有这般巧的事?”
一百九十三章 炸锅
“大胆,陈辽、谢武岂是你叫得的?”
一名高鼻深目的紫袍青年怒声喝道。
许易一抱拳,朗声道,“宗门律,的确规定了各等级之间的尊称,但紫府府君却未在宗门律中出现过,如何称呼,王某真弄不明白。难道陈辽不叫陈辽,谢武不叫谢武,又该唤作什么?”
“你!”
“行了,牙尖嘴利,真个是牙尖嘴利,王千秋,这里不是论是非曲直的地方,你先随曹长老入执法殿,本座会调查清楚的。”
冲虚子平静地道。
他心中有些发冷,眼前的王千秋实在太精通诡辩术了,若再当场辩论下去,弄不好他堂堂首座大人,便会被硬生生在王千秋的红口白牙之间,彻底进退两难。
索性,他不给许易辩论的机会了,以势压人。
许易向冲虚子抱拳道,“随曹长老入执法殿待勘,当然没问题,只是说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想问首座大人,不管首座大人,是否回答,我都甘愿入执法殿。”
冲虚子心思不断翻转,越发觉得眼前的家伙越来越像一块污泥,黏上了甩不掉不说,还越来越恶心。
眼下的状况,他能说不准听么,那样也太失风度。
可若是听,他相信王千秋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此点,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到。
与此同时,他也很好奇王千秋到底要说什么。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说吧,你也是堂堂内门仙君,注意你的身份。”
许易道,“我会注意的,身为仙门弟子,当然时刻维护仙门利益。王某想说之事,正事关我仙门核心利益。我想问首座大人,外门弟子,门内长老的生死,是不是一点也不及紫府府君重要。还是说,为了保全所谓的紫府府君的颜面,下层弟子就合该被放弃,哪怕是含奇冤,也不得伸解……”
“住口!”
冲虚子冷声喝道,“本座说了,东方拓师尊之事,稍后会有处断,你还在此蛊惑什么人心。曹长老,速速将王千秋带往执法殿。”
许易仰天大笑,“哈哈,说到头,也不过是利益,紫府府君战力强大,自然优先看顾,小小外门弟子,老残长老死便死了,即便案情明明白白,也要拖下去,私下里消化,仙门宗律,嘿嘿,在某些人眼中,只不过是笑话……”
“住嘴!”
冲虚子出离愤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猖狂到了这等地步,敢当着他的面,撕扯这阴暗心思,无异于将耳光直接甩到他冲虚子的脸上。
一道神意直射许易灵台,许易眉心一跳,灵台中央的神魂小人胸口浮出一道闪电印记,轻松将突入灵台的神意搅碎。
冲虚子吃了一惊,他知晓自己的神意奈何不得许易,毕竟许易大战过夏神尊的金甲神,倘若许易连真丹大能神意这关都过不去,也就无从谈起破灭金甲神了。
他释放这道神意,正是为警告许易,他首座大人已经憋不住要发火了。
“真是笑话,仙门自有阶级,一个紫府府君,轻松屠空所有外门弟子与试弟子,什么时候蝼蚁也敢与天人比贵重。”
终于,又有紫府府君忍不住呵斥出口来。
“无脑!”
冲虚子心头暗骂。
他迫不及待地动用威权,要将许易打入执法殿,就是怕有人接茬,将此事拖入争执。
适才,许易的最后一问,冲虚子根本就没回答,直接动用威权。
而冲虚子也知道王千秋的所谓最后一问,名义上是冲自己的,实际上就是为引紫府府君搭话,以此来挑起两个阶层的矛盾对立。
因为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就事论事,哪个试弟子不知外门弟子尊贵,哪个外门弟子不知内门仙君尊贵。
紫府府君的贵重,场间的诸位长老、外门弟子、试弟子此刻定然知晓。
可知晓是一回事,说破又是一回事。
此刻,那位紫府府君动怒之下,直接将所有外门弟子和试弟子比作蝼蚁。
单独将一人比作蝼蚁或许不会引起多大反弹,可这名紫府府君却是将整个阶层集体鄙视了。
而此事又发于东方拓和其师惨死的大背景下,如此一来,想不激起公愤都难。
果然,这位紫府府君话音方落,满场长老、外门弟子,试弟子皆变了脸色。
本来,他们当中还有不少,认为许易挑战整个紫府府君阶层,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可笑可悲却不值得可怜。
经过那位紫府府君的一番群嘲,众皆同仇敌忾。
许易等的就是此时,他苦苦**,可不就是为了哪位紫府府君发飙,喷出所谓阶级之论。
便听他厉声喝道,“好一个蝼蚁、天人,好一个一人之力便足灭全体外门弟子、试弟子,也许这便是你们这些所谓上位者的真实心态。难怪首座大人可以不问案情清楚明白的奇冤,却要将某先拘入执法殿,为的无非是拿王某之命,消诸位府君大人的心头之怒,可笑可笑,所谓府君,在王某手下,连反击之力也无,看着人多势众,王某一人足以横扫,敢问哪位战力绝伦的府君大人,是不是王某也可视诸位为蝼蚁,自比天人!”
许易这番辛苦谋算,全然为了避免冲虚子简单粗暴的执法。
他很清楚真丹之强,恐怕还不是自己如今能够硬抗的。
即便自己已有了周旋之力,但冲虚子到底掌握大义名分。
他要做的,就是让局势复杂,让冲虚子不能简单粗暴的直接对自己出手。
故而,他才需要挑起争执,挑起阶级的对立。
他此番话放出来,正是将本就尖锐对立的两大阶级间的矛盾,完全摊在了明面上,让冲虚子根本无法回避。
此刻,若冲虚子再冲他许某人直接威压,一众本就含怨的长老、外门弟子、试弟子口上未必敢说什么,但心中必定衔恨。
自此,东华仙门内部离心离德,哪里还有凝聚力。
许易相信,作为上位者,作为掌一派事务大权的冲虚子,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此一来,他就避开了和冲虚子的直接对垒。
另一方面,他言辞间故意将一众紫府府君贬低到极点,正为让这些隐在冲虚子之后的紫府府君正面冲出来。
果然,许易话音方落,一众紫府府君全炸了锅。
一百九十四章 如杀一鸡
冲虚子怔怔盯着许易,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既有愤怒又夹杂着莫名的情绪,他突然明悟了掌教师兄为何如此看重此子的才华。
论实力,论心智,论机变,年轻一辈中,为他生平仅见。
就拿眼前的局面来说,本在他彻底掌握中,却偏偏被此子抓住症结,三言两语弄得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若是此子不是真元五转,他真忍不住要大起爱才之心,彻底维护一番。
然,此子才华再高,注定了不能点元,除非圣族肯将独有的点元秘法赐下,想想也是不可能,谁会将一族兴衰的核心机密,赠与一个外人。
归根结底,王千秋修行的上限,已经堵得死死的了。
冲虚子不可能为了一个注定不能成就真丹的晚辈,去得罪全体的紫府府君,得罪这些东华仙门的未来希望。
任凭一众紫府府君厉声怒喝,许易自负臂而立,不动不摇,不理不睬。
这番庶子不足惧的表情,终于将一众紫府府君的心火拱到了最高。
那名发出战力论的紫府府君,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对许易出手了。
一道惊虹,直接轰在了许易胸口,许易喷出一口浓血,凝视着冲虚子,“首座大人,可是要坐视紫府府君戕害王某。”
冲虚子变了脸色,险些喷口而出,这不就是你小子要的局面么,还要演到何时?
他很清楚王千秋的变态防御,绝不能在苏芒那一击下,受如此重伤。
他弄不明白许易折腾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若说为逃避宗门律法的惩罚,显然,用不着如此激烈,也用不着如此繁琐。
冲虚子正盘算着许易的目的,一击得手的苏芒却先讥讽出口,“你不是要横扫我等么,怎的就这点本事么?”
许易冷笑道,“我杀你,如杀一鸡,受你一击,不过是首座大人在此,王某不敢造次,你真以为就凭你,能伤得了我?”
冲虚子胃里一阵翻腾,腹诽道,你不敢造次,你造次的还少么?
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了,眼前之事注定强压不下,干脆就不压了,任凭双方争去。
谁英雄谁狗熊,争完了就明白了,就老实了,他负责控制场面不变成大混乱就好了。
当下,冲虚子看也不看许易,转视身材最为魁梧的紫服中年道,'“凤凰,你是掌教钦点的府君领袖,这件事,我便交与你掌舵。”
魁梧中年微笑道,“这位王梅花处心积虑,要和我们公平战一场,避无可避,自然只好应战了。”
他正是苏凤凰,一众紫府府君执牛耳者。
场中不乏聪明人,虽未洞穿许易的胆量,却洞悉了他的目的。
苏凤凰便是其中之一,他指着许易道,“你的本事,曹长老说得明白了,的确有能力和紫府府君一战,我允了,只是我等久在紫域,屠灭魔头惯了,下手从不留手,若有死伤……”
“既是交战,死伤自负!”
许易果断接口,回看着苏凤凰道,“废话无须多言,你们可以一起上,王某就一个要求,若是战败,还请诸君集体到我兄弟东方拓坟前,叩头请罪!”
许易折腾这一切,正是为了东方拓。
东方拓已死,罪魁祸首刘同洲和陈辽皆已伏诛,但许易心中悲愤不减,连同这帮紫府府君一并记恨上了。
压迫众人服输是其一,让东方拓永远被东华仙门记住,才是主因。
没有什么,比让一众眼高于顶的紫府府君叩拜于东方拓墓前,更轰动了。
只要东华仙门存在一日,此事便会被铭记一天,东方拓便是死了,也终不会被遗忘。
许易话罢,众紫府府君彻底毛了。
当下,便有三人同时出手,许易长啸一声,周身红光狂冒,朵朵红梅,瞬间在他身前啸聚成阵,与此同时,那横加山海的剑气,再度射出。
不过瞬息,苏芒周身的天魔铠便发出恐怖的鸣啸,轰地一声解体,半空中,苏芒一声惨叫,胸腹洞穿,整个人如破布一般横飞了出去。
谢武手足冰凉,他见识过陈辽和许易交手的场面,根本不是这样的。
联想到陈辽的惨死,他意识到这该死的家伙不过是示弱,就等自己出手,再来借刀杀人。
可示弱?何曾见过那般程度的示弱。
瞬息,许易荡出了二十道可怖的剑气,只攻苏芒一人。
锋锐而迅疾的剑气,根本超脱了闪避的极限,苏芒根本无可躲避,只能硬接。
而许易全力催发的七千剑,威力绝伦,二十道剑气瞬间连续击中,其叠加效应强大得超乎预料。
许易攻击苏芒的时候,和苏芒同时出手的另外两名紫府府君,亦冲许易展开了迅猛的攻击,动用的皆是绝招。
他们看不起的是王千秋的身份,事到如今,没有谁会蠢到轻视王千秋的战力。
苏芒避不开剑气,许易同样避不开两名紫府府君的攻击。
事实上,这个层级的战斗,术法威力之大,激发之快,覆盖之广,超乎想象。
远远不是低层次战斗那般,还存在闪避的可能性。
这种层级的战斗,拼的就是谁的防御强,攻击威力大,虚招、花活完全无用。
凛冽的庚精剑气如毒龙般轰来,玄冰聚成的寒波还未加身,便刺激得周身的体毛尽数立起。
剧烈的轰击加身,狂暴灵力肆掠,许易的血肉之躯又痒又痛。
猛烈攻击的效果,也就到此为止了,根本伤不得他分毫。
说来繁杂,实则刹那。
三名紫府府君围攻许易,出现这般结果,场面几乎沸腾了。
“王千秋名不虚传,名不虚传王千秋!”
“如斯王千秋,果不愧是我东华仙门千年难得一出的奇才。”
“难道所谓的修炼规律,根本就不存在么,不曾点元也能强到这等地步。”
“看来天意从不绝人,差的只是勇猛精进之心,我当以王千秋为榜样,即便不能成就点元,又如何呢,只要我勇猛向前,纵然身死道灭,也自无悔。”
“………………”
一百九十五章 魔宠
满场的惊呼声,俱是向着许易的,似乎许易的出战,代表的就是他们这些仙门下层。
如此惊悚的战果,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冲虚子和苏凤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发现了莫名的味道。
“凤凰,此辈纵使不能点元,亦是难得的奇才,今日之战,就此作罢吧。”
冲虚子向苏凤凰传出神念道。
许易如此奇绝的表现,令他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如此人物即便不能成就真丹,亦是宗门绝大的财富,岂能内耗损毁。
“首座大人,如今的情况,您觉得还可能停止么,若是停止,紫府府君威严何在,即便是苏某恐怕也难免卷入其中。”
苏凤凰盯着场中又起的变化,眼中浓烈的战意,再也抑制不住。
除了苏凤凰外,此刻,全部的紫府府君皆下到了场中。
而局面并未有很快的好转,事实上,从一开始局面就崩坏了。
苏凤凰怎么也想不到,许易的防御能力,强悍到了非人的地步。
根本不见他着甲,或者运转法衣,甚至见不到灵力流动,就是这具肉躯,任凭你千般术法,却始终无法轰击得开。
与此同时,这人的七千剑无休无止,威力绝伦,往往只选中了一人死命轰击。
直到第三名紫府府君在那浩瀚恐怖的剑气轰击下,丧失了战斗力,倒在了一边。
一众紫府府君才终于起了变化,每每许易的剑气轰击瞄准了谁,四五击后,必定有人挺身而出,拦阻在被轰击者身前。
那该死的剑气太过霸道,不管是何种样的攻击拦阻,都无法破解,只能采取不断换人挨轰的方式,保存有生力量。
如此战斗,简直令人悲愤,堂堂紫府府君哪个不是百战血士,紫域中的混乱天魔,何等蛮霸,照样斩杀之,何曾有过这等丢脸的时候。
偶尔的起色,便是发动高阶奇符的时候,威力绝大的高阶奇符,总能打断那贼子的攻势。
可奇符的作用,也仅限于为众紫府府君赢得些微的喘息之机。
只因那该死的贼子警觉性高的惊人,每每还不及激发,他便先远远避开,根本不允许谁靠近。
威力绝大的奇符,根本无法将那贼子囊括入阵,奇符一放,看似威力霸绝,实际上不过是放一场灿绚的烟花。
转瞬,三十余息过去了,对一众紫府府君而言,整场战斗就像置身于一场炼狱中,捆绑在一根根汹汹燃烈的火柱上,根本挣扎不得,看到的只有绝望。
场外的喧嚣,也终于化作了沉寂。
先前众人为王千秋叫好,只因王千秋的表现,虽然离谱,倒也在理解范畴内。
可眼前的这场大战,威力之大,超乎想象,王千秋碾压式的表现,分明就超出了思考的维度。
众人震撼得连思想都陷入了停摆,哪里还能叫好、喝彩。
冲虚子亦瞪圆了眼睛,暗忖,真丹以下,恐怕再无谁能有如此战力了吧,不对,掌教曾言道,苏凤凰得奇缘,后辈弟子,此人有夺魁首之望。此子难道能忍住不下场?
念头才起,苏凤凰一拍灵兽袋,一团乌纱破空飞去,半空中化做一个足有丈许高的红妖,四肢身躯俱全,却无头颅。
无头红妖几乎闪电一般,冲到了许易近前,胸腹破开大洞,无数触手伸出,死死将许易缠住。
许易那冠绝天下的七千剑,竟在那红妖身上,毫无功用。
无数触手,才将许易缠住,红妖陡然解体,化做一块块红色的肉块,朝许易周身贴去。
很快,许易整个人消失不见,被一个团团圆圆的红球完全封死。
“混乱天魔,你,你……”
冲虚子险些脱口喊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他分明看到的是紫域中才有的妖魔,混乱天魔。
此物至邪至恶,向来是威胁此界的霍乱之源,根本不可能降伏,怎么会被苏凤凰装入灵兽袋,又怎么会苏凤凰指令。
不对,这头混乱天魔还未长成,说不定,说不定……
难怪,难怪掌教说这苏凤凰得奇缘,原来他竟捕获了混乱天魔的胚胎,并佐以自己的精血喂养,才能如臂使指,只是此物天生邪恶,真的彻底控制得住么?
冲虚子认为苏凤凰太过疯狂了,再看许易的模样,冲虚子忽然明悟了,为何苏凤凰不惜甘冒奇险,也要将驯化这头混乱天魔。
实在是这混乱天魔威力巨大,若非紫域中人,不得混乱天魔的罩门,根本无法攻破这千变万化、防御无敌的混乱天魔。
王千秋何等威风,何等嚣张,一剑几要破尽万法,打得一众紫府府君完全没了脾气,几要溃散。
此刻,苏凤凰的混乱天魔一出,局面立时改观,猖狂不可一世的许易,立时陷入了绝境。
不止冲虚子看出了局势在发生着巨大的偏转,所有人都看出不对来。
一众紫府府君似乎方从绝狱中爬出来,各自取出丹药、宝药,拼命地回补,适才那一阵,他们可是被许易折腾惨了。
而其余围观者都看傻了,根本弄不懂苏凤凰打出的到底是什么可怖的怪物,才一出现,周遭就充满着一股让人难言的厌恶和恶心。
许易的感觉同样不妙,只觉得置身于一个黏糊糊的封闭箱子中,千万条细如寒毛的触手,拼命朝他皮肤中钻入。
那种可怖的穿透力,竟还超过了一众紫府府君的攻击,让他倍感难受。
最麻烦的是,这封闭的箱子极度的坚韧,以他的神力,竟无法挣扎得脱。
催动火灵之力焚烧,对那封闭的箱子丝毫无用。
而要想动用乌沉匕首和洪荒剑齿虎的剑齿破壁,根本就没有动手的空间。
那怪异的黏肉,将他死死封住,根本不留一丝空间。
可怖的触手穿透力惊人,许易甚至不得不催动玄功,将肉身团结,变做一个不漏丝毫缝隙的球体。
否则,许易若还是原来形貌,非被这可怖触手,透过七窍透入不可。
一百九十六章 暴威
黏糊糊的肉球,死死挤压着他,连一丝空间也无,以至于许易的乌沉匕首和洪荒剑齿,根本就脱不出芥子。
此种情况就好比,你纵有神拳无敌,可怜挥拳的空间都没有,再厉害的拳头,也等若顽石一块。
“凤凰,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同门,王千秋先前当也未下杀手,否则,谢武他们就不会没有人陨落,再说,王千秋也是宗门难得的奇才,掌教都要力保的,不要坏了他的性命,让他道歉便是了。”
冲虚子传心念相劝苏凤凰道。
“也罢,首座既如此说了,我给他个机会,但倘若他死鸭子嘴硬,不识抬举,局势恐怕就不是凤凰能够掌握的了。”
苏凤凰微微一笑,将心中的万千杀意,隐藏得极好。
今日之事,着实脱出了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宗门中还藏着如此妖孽,若非有魔宠,他自问也非是这王千秋的敌手。
即便王千秋不与他们紫府府君这个团体对敌,苏凤凰同样会心中不痛快。
还是那个老原因,修行路窄,容不下太多的天才。
何况是同门之中,资源本就有限,他苏凤凰是年轻一派第一人,突然插进一个王千秋,分明就是巨大的威胁。
此刻,他动用魔宠将许易锁拿,正巧借着这难得机遇杀之,即便掌教和冲虚子见责,他大可说是误杀,毕竟这魔宠受不受控制,全由得他自论。
但冲虚子的面子,他得给。
当下,他催动秘法,魔宠放开一段空间,便听他高声道,“王千秋,滋味如何?我无意要你性命,你若想活命……”
话至此处,他冲冲虚子道,“首座大人,如何议处王千秋,是不是还要问下诸位紫府府君。”
他话音方落,根本不待冲虚子回答,一众紫府府君全咆哮起来。
“此獠如此猖狂,罪该万死。”
“此辈毫无尊卑之念,祸乱仙门者,正是此类,合当严惩。”
“虽是比试,此贼辣手无情,根本未将我等视为宗门前辈,杀伐无情,罪大恶极。”
“…………”
一众紫府府君被许易杀得惨了,苏凤凰要他们表态,他们一腔怒火正好全宣泄出来。
“好生无耻,比斗之时,他们乃是群攻,以众击寡,乃是自己不顾身份,现在怎敢如此言语。”
“紫府紫府,嘿,没想到俱是这等不要脸的,既要比斗,自己以多打少,却还怪别人不手下留情,今日,某真是开了眼界。”
“手下留情?难道王仙君没有手下留情么,否则又岂会交战的府君人人受伤,却不杀一人。”
“…………”
一众旁观者终于忍无可忍,各自低声窃窃私语,根本不避这些声音,会被诸位强大的府君尽数收进耳中。
“首座,众怒难犯,凤凰尽力保全王千秋便是。”
苏凤凰向冲虚子传罢心念,不待冲虚子回话,朗声道,“王千秋,不用挣扎了,若不是份属同门,你现在早就形神俱灭了。看在首座的面子上,今次我饶了你的性命,但你罪孽深重,不得不报偿,这样吧,你变为我等紫府府君麾下,为仆七年,七年之后,偿还你自由身,否则,今次之事,我能了,众府君也绝不答应。”
他哪里是手下留情,分明是倾尽全力,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难对付,连魔宠倾尽全力,也始终不能突破其肉身防御。
当然,坚持下去,他相信胜利还是属于自己的,凭魔宠的缠功,就这般死死纠缠住王千秋,持之以恒,十余日下来,必定将王千秋耗死。
可眼下来看,是办不到了,冲虚子不会给他留下十余日。
他能做的就是将许易纳入掌握。
眼下,他是胜利方,又有一众紫府府君造势,便是冲虚子也只能选择帮助压服王千秋,来平息这场风波。
因为很明显,一众紫府府君是绝不会选择退让。
“姓苏的,很好,你饶王某一命,王某稍后也必定饶你一命。”
被魔宠箍死的许易朗声大笑,丝毫未有疲态。
“反了反了,姓王的,你这是找死。”
“这混蛋既不肯认输,留他性命何用?”
“首座大人,你发话吧,此獠这般猖狂,若还饶他性命,岂有天理?”
“…………”
一众紫府府君群情激愤,似乎不至许易于死地不肯罢休。
冲虚子心中烦得不行,他何尝看不明白苏凤凰及一众紫府府君各自的肺腑,更清楚以王千秋的脾性,苏凤凰开出为奴仆七载的条件,根本就是逼王千秋死抗。
此刻,双方各自死顶,他要维护局面,可谓是千难万难。
沉吟半晌,冲虚子决定还是先压服许易再说,这个档口,一众高高在上的紫府府君吃了大亏,兼之此刻又占了胜势,不可能让步。
王千秋摆明了是烈性之人,也定不会低头,也只有他出来压服这王千秋,暂时平息掉眼前的乱局。
“罢了罢了,且将这王千秋收服,打入幽狱一段时间,总比给人为奴好,想必王千秋也不会不服,掌教师兄那边也好有个交待。”
冲虚子终于做了决断,他正待出手,剧变陡生。
那红色的肉球陡然炸开了,伴随着肉球的炸开,一个庞然怪物霍地现身。
那怪物足有丈许高,两条手臂粗如石碾,长如大戟,浑身上下块块可怖的肌肉如铜铁浇铸,浓密的黑毛布满周身。
红色肉球炸开的一瞬,苏凤凰喷出一口金血,面如白纸,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魔宠被他用精血喂养,可谓心心相印,一伤俱伤。
他的魔宠有变化之妙,撕裂分散,本是寻常,可此刻,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魔宠完全失去了感应,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魔宠已经彻底死亡。
这,这怎么可能,不知罩门,根本灭不得魔宠,这,这……
苏凤凰不仅状若疯癫,心也疯癫了。
那可怖的怪物猛地一起身,整个地面都垮塌了,庞大的身躯在空中高速移动,只见一道渺渺黑影,如电飚射。
一百九十七章 脱出
黑影飚射间,无数道惨呼响起,无数道身影飚飞,血雾飘散。
却见谢武等紫府府君无一漏网,尽数被打飞了天。
惊变骤发,没有人能反应过来,除了冲虚子。
他怔怔盯着许易那可怖的妖躯,似乎想要将他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记下来。
一众紫府府君遇袭,他没有出手,因为这依旧属于比斗内容,他并未从那可怖凶妖的眼中窥见杀气。
果然,一众紫府府君虽被打得凄惨,重伤呕血,皆无性命之忧。
忽的,那道黑影,直射苏凤凰而来,冲虚子动了,他竟从那恐怖妖躯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王千秋,莫要走上绝路。”
冲虚子怒喝一声,朝着苏凤凰狂飙而去,虽近在咫尺,此刻却远如天堑。
一道黑幡临空布展,幡体一转,冲虚子只觉灵台中的元魂一虚,正要布展的玄功猛地一滞。
便是这一滞,一道巨响传来,苏凤凰临空飞上了天。
“碎丹田,丹田碎了……”
不知谁发一声喊,满场俱是呐喊声。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喊什么,和为什么呐喊,可心头像憋了一团火,一座山,非要随着呐喊而出,才能一泄块垒。
冲虚子惊怒交集,他万没想到,这王千秋为毁苏凤凰丹田,竟敢对自己出手。
这是要翻天啊。
狂怒之下,冲虚子再不留手,身躯化虹,直朝那道正像东南狂掠的身影飚去,口中怒喝道,“做下这等大案,你还想逃么,给我留下吧。”
掌中一柄印玺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伴随着冲虚子大手一挥,那耀眼的光亮聚成一道光波,直射许易。
“神灵之宝,首座要杀人。”
“王千秋死矣!”
“相煎何急!”
“…………”
乱声呼喊,场面如沸。
冲虚子出手,本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眼前的战斗,本来就是紫府府君和王千秋之间展开,生死胜败,手底下见真章。
本来一众狂傲的紫府府君以多欺少,就叫众围观者心中不忿。
此刻,首座冲虚子竟也冲王千秋出手了,一瞬间,所有人都替王千秋抱起不平来。
岂料,呼声未落,冲虚子竟倒飞了出去,随即一道声音响彻天地,“首座,王某无意冒犯,苏凤凰要杀我时,你怎不出手阻止,这般拉偏架,实在叫人齿冷,王某到底留了姓苏的一条命,还有,记得事前的赌约,输了的都给老子去东方拓坟前叩头……”
声音先洪亮,渐缥缈,原来那道庞大的黑影,飞速地破空离去。
冲虚子立在半空,怔怔偏空,忽的发出一道轻啸,“大胆狂徒,本座在此,岂由得你自说自话……”身形化虹,朝许易狂追而去。
他心头的怒火,已完全被许易拱起来了。
许易的暴体神功,原本并不被冲虚子看在眼中。
似这种靠壮大气血,鼓胀筋络的神通,修炼界并不罕见。
但许易展现的龙象相,竟能生裂混乱天魔,动如光影,飘如神龙,横扫之姿,拍苍蝇一般将谢武等人拍飞,自然就显出这神功的不俗来。
即便如此,冲虚子依旧没太当回事,境界之隔,甚于山海,他若出手,自然能轻松掌控局面。
岂料,乱局骤发,这王千秋竟还有震动他真魂的法宝,一举抢在他之前,震碎了苏凤凰的丹田。
暴怒之下,冲虚子根本就没想着手下留情,一上来便冲动了威力绝伦的神灵之宝,苍蓝印,直击许易而去。
但他打破头也没想到,这该死的家伙,竟有奇胆奇智,竟猛地调转头来,迎着苍蓝印的攻击袭来。
当时的情况,就好比两鸟追逐,前鸟陡然掉头,后鸟余势不绝,撞上是一定的。当时情形看似凶险,冲虚子依旧无所畏惧,他不信王千秋的妖躯,能扛得住苍蓝印的攻击,更对自己的肉身有着绝对的信心。
哪知道,那道庞然黑影,竟直直撞入了苍蓝印的光阵中,直接在他胸口印了一掌。
那一掌之威,竟拍得他筋骨齐鸣,元魂发出剧烈的震颤。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成就真丹之后,会在肉躯上输给一个未曾点元的小辈。
不管是于当前的局面,还是心头的怒火,冲虚子都不打算再放过许易,哪怕是掌教师兄再惜才,他也决议要送许易去幽狱住上十年。
至于,此刻许易临逃之际抛下的话,他一句都懒得听,他只要抓人,将人抓了再说。
急追之际,他先就取出玺印,传音外事殿锁死了全部的信符。
只要封住了信符,在这方世界,他抓许易就如笼中捉鸡一般。
岂料,封锁信符的命令传下未久,外事殿掌殿长老便传来一道耸人听闻的消息,适才外事殿的星空盘,竟然检测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动,有人遁出东华仙门世界了。
一听之下,冲虚子的头发都冲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宗门掌控此方世界最大的利器,就是凭借信符锁死了往来通道。
怎么可能有谁,能不经过信符自由来往这片世界。
冲虚子的暴跳如雷和巨大震惊,许易不知道,也管不着。
他用得自暴兕的星空锁息术和界牌,才安然脱出东华仙门的世界,便一头扎进了一条宽阔的大江中。
许易任凭身子沉下,一直沉到水下十余丈,他用残存的精神,催动神念不住将身子下压,深深地压进淤泥最深处,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不知何时,周身的疲乏,终于缓解了,许易腾出淤泥,在江中清洗一番,便腾出水来,凌空便将一套青衫套上身来。
仔细打量浑身肌肉,依旧白腻如瓷,并无丁点创伤,周身无有不适,只是腹中空得厉害。
许易活动了下筋骨,在江边寻了颗空阔的地方坐了,神念放出,万千江中鲜味,自动破江而出,凌空解体,不远处的山林间,飞来无数干柴。
不消片刻,一个巨大的篝火架便自动搭建而成,数十条鲜美的肥鱼便被炙烤的油脂大冒。
一百九十八章 测字
见火候差不多了,许易又取出一堆坛坛罐罐,却是各种调味佐料,小心地在篝火架上挥洒。
待得浓香满溢,许易终于开动起来。
他吃饭向来是风卷残云,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数十条鲜美烤鱼尽数入腹,他饮尽最后一瓶果酒,将酒瓶抛进水中,盯着明亮的篝火,思绪渐渐发散。
回想起和冲虚子的交手,许易依旧后怕不已。
别看他醒来时,伤势尽复,那是二道龙门开启后,肉身具备的强大自愈功能。
其实,交战之际,他很清楚自己的妖躯受伤非轻。
真丹强者本就难斗,冲虚子狂怒之下出动了神灵之宝,威力之大,超乎了许易的预料,即便他突破了第二道龙门,妖躯的半边身子也险些裂开了。
要知道,他可是以龙象相的法身,在和冲虚子战斗,狂化后的妖躯,本身的防御都会有个显著的加成。
由此可见神灵之宝的恐怖威力。
许易此刻脱出东华仙门,到底不想和东华仙门彻底闹翻,今次的乱子看似闹得颇多,许易相信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没下死手,除了苏凤凰外,其余紫府府君伤势虽重,养养也就痊愈了。
至于苏凤凰,那全然是这家伙先生了杀他许某人之心,许易被那魔宠困住时,感受很清楚,一旦那魔宠真的突破了他的肉身防御,他的下场必定极为凄凉。
若是苏凤凰的魔宠只是将他包裹,死死限制,许易未必会对苏凤凰下狠手。
可那魔宠分明就是想要了他许某人的性命,以许易睚眦必报的脾性,岂能善罢甘休。
当时看似群情激愤,许易相信时间稍久,冲虚子会想通的。
这个人是个合格的首座,看重的永远是宗门的利益。
在苏凤凰已残,他许某人展现了超卓的实力后,就不可能被冲虚子放弃。
何况,他对冲虚子下手,也是手下留了情,否则当时的龙象相妖躯,真的全力出手,一掌击实,即便冲虚子身具绝顶宝甲,能否撑过那开天裂地的一掌,也是难说。
其实,自打修成龙象相以来,许易根本不曾试过龙象相的潜力极限到底在何处,反正一狂化,他周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
不说别的,就说这具狂化后的妖躯,能完全靠**的力量,轻松地将四散奔逃的谢武等人,先后追上,如拍苍蝇一般,尽数拍飞,便可以想象为了推动这具庞然妖躯获得绝对速度,这具妖躯本身又具备何等夸张的力量。
话说回来,有一好,便有一坏,这具妖躯同样如此。
关键便在于,他支撑龙象相的时间,太短了。
就拿这一战来说,若非他走得及时,恐怕拖不到冲进星空碎片,便要力竭尽,到时,可真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脱出来了,许易便不急着再回去了。
东华仙门内,唯有晏姿叫他牵挂,但他丝毫不担心晏姿的危险。
一者,旁人根本不知晏姿和他的关系,唯一知晓有牵扯的何仙君入了紫域,这层关系就比较隐蔽了。
一个婢女,没人回去和他为难,许易相信,冲虚子连他独占的那座绿岛都不会动。
二者,即便知晓了晏姿的重要性,只要他许某人逍遥于外,冲虚子除非是疯了,才会通过动晏姿来发泄。
退一万步说,即便东华仙门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也绝对不会将他许某人往死了得罪。
最最紧要的是,当下大变在即,仙门连在紫域征战多年的紫府府君都征召了,正是担心力量不足之时,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将一个足以和真丹强者相周旋的强大臂助朝外推去。
焰火将尽,许易有了决断,他打算往圣辉城一行,目的是为获取大量的中品以上五行灵石。
这些时日,他仔细阅读过白长老交付的那几本关于如何培育天元种子的册子。
寻找精纯的火灵之地,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许易还需要构建接引发展,不断地培育,而这一切,需要大量的高阶五行灵石来维持聚灵阵法。
如此,便需要个渠道,圣辉城那边的问仙阁正适合干这个。
这日傍晚,许易来到了圣辉城,他没有忙着去问仙阁,而是朝最近的炼房行去。
他打算祭炼些奇符,用来置换灵石。
毕竟,他和问仙阁那位高阁主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白占这偌大便宜。
“尊驾慢行!”
许易才行到那家唤作“宜隐”的炼房正门前,一道声音传来。
许易移目看去,却见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正含笑望着自己,一身道袍浆洗得极为干净,身前横着一张青色的竹桌,身后插着根幌子,幌子上书着“铁口直断”四字,在微微晚风中招摇。
“阁下是在叫我?”
许易微微一笑,停下步来。
中年道人点头道,“我观尊驾步履匆匆,似乎心神不宁,不如卜上一卦,算算前程。”
许易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必多此一举。”
口上虽如此说,一枚灵石落上竹桌。
中年道人捡起灵石,朝许易丢去,许易伸手接了,头也不回便朝炼房行去。
“七年了,我七年都不曾为人卜卦了,若非观尊驾非是凡人,某也不会起如此大兴趣,尊驾即便是修士,测测吉凶,趋利避害总是好事。”
中年道人兀自劝道。
他这般一说,许易陡然来了兴趣,若这人说的是真,七年才卜一卦,总该是有些本事的。
因为见识了瑞鸭的神异本领,许易天然就对这些预知未来,预吉避凶的事,有极大的兴趣。
“不抽签,写个字吧,我这一门,讲究以字观人。”
中年道人取出纸笔,递到许易身前。
许易顿时失了兴趣,若是抽签,他还有些兴趣,可这般玩拆字游戏,他真是兴趣缺缺。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也不打算反悔,提笔落下一字。
“一!”
中年道人微微拂须,盯着许易道,“你诚心的?”
“阁下答对了,反正你总有说辞,什么字都一样,只要出自我心。”
许易微微笑道。
一百九十九章 天意不许
许易见多识广,很清楚所谓看相测字的套路,若是这位算命先生弄出的是瑞鸭那等的高端道具,他或许还信了。
这会儿,一听是测字,心就冷了。
他随手写了个“一”,就是要将这字的笔画极简,要听那人如何白话,如果那人说什么“生的最后一笔,死的第一笔”,他先甩两耳光,立时就走。
中年道人却没立时说话,绕着那青青竹桌行了几步,掌中多出个老旧罗盘,罗盘似乎是玉制,中间镶嵌着一枚灵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忽的,中年道人定住脚步,口中念念有词,罗盘忽的,投下无数细微的斑点,在白纸上游离起来。
许易吃了一惊,道,“不是测字么,怎么不玩拆字组字的游戏?”
中年道人一边操控着罗盘,一边微笑道,“我这家测字,却与别家不同,天地便是白纸,人便是纸上的字,人在天地居何方,阴阳乾坤不自由,测测便知……”
说话之际,晚阳正好的晴空,瞬息乌云大作,狂风涌起,一道雷霆,从九霄直扑而下,轰然一声巨响,正中中年道人掌中的罗盘。
罗盘化作齑粉,漫天乌云立时散开,满街的人皆莫名其妙地望着云霄,更有那修行高深的,朝许易这边看来,不知究竟。
中年道人怔怔立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怔怔盯着许易,心海翻腾。
这,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天意竟不许问其因,何其怪哉!
他正震撼之际,许易忽的微微躬身,传来一道心念,“掌教大人,此处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换个地方吧。”
说罢,身形一晃,进了那家经营炼房的商铺。
数十息后,二人来到一间高等炼房,待中年道人落坐后,许易取出一套茶具,开始烹煮香茗。
那中年道人玩味地看着他道,“你就这么确信我是你的掌教大人?”
许易微微一笑,“掌教大人当面,晚辈就不卖弄了。”
要判断中年道人的身份,不难,先前的一道雷霆就足够了。
能够在那道恐怖雷霆下,面不改色,显然非是凡俗之人,偏偏这人看着毫无修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人的修为超过了自己,能完美的矫饰。
这等高人,这个档口找来,还能一找找到,显然是有特殊的办法,而许易身携的唯一有可能被定位的,便是东华仙门的信符。
显然,这位是东华仙门来人,再联系白长老说掌教大人对他颇为看重,眼前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说罢,许易替中年道人分一盏茶,说道,“我还知道掌教道人此来,是来安抚晚辈的,不用,用不着,都是自己人。”
中年道人正端着茶水的手,忍不住一抖,险些将茶水泼出,随即,重重将茶杯在桌上一顿,“安抚你,你这杀才,作孽深重,老夫此番来,正为擒你,你真是好大的脸。”
此番话出,他的身份已明,正是被尊为当世仙人之一的东华仙门掌教朱东明。
许易道,“掌教大人此话,晚辈不敢苟同,当时的情况,您想必也知晓了,非是晚辈挟技逞强,实在是有些人太过分。若比道理,道理在晚辈这边,若比战斗力,也当属晚辈强悍,不管从哪方面看,晚辈都没有得跪着吃亏挨打的道理。首座大人那边,我也不记他的仇,他其实也为难,总想着一团和气,他拉偏架,也不过是想着苏凤凰那帮人前程远大,或许能成就真丹,而我这边真元五转,基本就走进了死胡同。所以,我也能理解他。”
朱掌教指着许易,哑然失笑,“难怪,难怪……”
他准备了不少说辞,哪知道一句没开口,全被堵住了。
他此来,本是存了又打又拉的心思,打在前,拉在后,哪知道,这家伙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心思百窍,他做的准备,全然用不上。
前因后果,各方角力,都被这家伙说破了,朱掌教真有些没词儿呢。
许易道,“掌教大人放心,我心中没什么怨怼,生是仙门人,死是仙门鬼,绝无二心。”
许易自然猜到,掌教大人来,就是为了挽回自己,否则早就先动手了,哪里会扮什么算命先生。
掌教如此厚待,他也懒得回旋,干脆表明态度。
朱掌教盯着许易道,“死是仙门鬼我信,生是仙门人未必,我说的对吧,许易。”
许易心头一颤,随即释然,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掌教的法眼,掌教是从晏姿那边挖透的吧。”
他的身份本来隐蔽,顶替王千秋的身份,根本就万无一失,但晏姿却是个破绽。
而且,他如今光芒四射,难免会惹人回想,当初的王千秋如何就平庸地在矿场待了十数年,怎的一入仙门,陡然雄起了。
没有晏姿,这个猜测也只能是猜测,可有了晏姿,顺藤摸瓜,能很清楚地将王千秋和许易联系起来。
而再细察许易的过往,自然就能确信此王千秋正是彼许易,谁叫当初的许易,和现在的王千秋一般,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般的光芒四射。
这个最大的雷同点,便能轻易锁死此王千秋就是彼许易。
“既然你一点就透,那你说说该怎么办你。”
朱掌教忽然觉得和这种聪明得过分的家伙谈话,真的很无趣,因为你准备的套路根本就没用,所有的拿捏手段,都在人家的预料之中,刚掀起的波澜,转瞬就被人家看破因果,根本很难就此拿捏住局面。
许易道,“掌教大人何必办我,不管我是许易,还是王千秋,我还是我,就坐在这里,我和白长老相善,受掌教大人恩惠,又得七千剑之赐,仙门与我有恩无怨,我这人有恩报恩,掌教何必问我是王千秋,还是许易。何况原来的王千秋,便有一百个,也比不上如今的一个许易。”
许易是聪明人,自然说聪明话。
他很清楚,目下,朱掌教要的是实话,他干脆就挤干水分,挑实话说。
“你真是洞悉人心,看来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无趣。”
朱掌教发完感叹,便站起身来。
二百章 机不可失
朱掌教今次来,准备了好几个方案,本来是想先打后拉,再抛出许易冒名顶替来震慑,然后恩威并施,一番怀柔,让这家伙彻底心怀恩德和愧疚。
哪知道,这家伙什么都想到了前面,连他的套路,都摸清了,至于他掌教大人的目的,人家直接就帮着达成了承认是东华仙门的人,欠东华仙门的情。
事已至此,他堂堂掌教大人,还能谈什么呢。
总归是达到目的了,和这种聪明到令人讨厌的家伙在一块多待一息,掌教大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别走啊,茶还没喝完呢。”
许易赶忙起身拉住朱掌教。
笑话,好容易掌教大人光降,若就这般轻易放跑了,他得后悔一辈子。
他如今什么都不缺,缺的是见识,通往更上层的见识,对整个世界的见识。
而这一切,他都努力获取过,从慕光明处,从白长老处,从元天司处,但往往各人告知的都有出入和参差。
许易也能理解这种出入和参差,无非是每个人的认识都有局限性。
而造成这种局限性的最大根源,便是自身所处的高度。
显然,朱掌教是此界最顶尖的一批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修行的认识,都必然更广远而深刻。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许易便是死皮赖脸,也定要抓住。
“此间事了,老夫尚有急务,就不饮了。”
朱掌教不假辞色地说道。
许易道,“不饮茶可以,掌教大人该办的活儿,得办完呀。”
朱掌教怔怔盯着许易,忽道,“我从未见过你这种……罢了,难怪天意都不许测你,说吧,你到底还想要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来意,这人是研究透了,不让他掏些东西走,这人定不会罢休。
多少年了,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摆出这等惫赖模样。
许易道,“晚辈入东华仙门,说是欠仙门恩德,不如说欠白长老等数人恩德,掌教大人要晚辈效死,总要晚辈甘心,晚辈也不求旁的,只求些见识,便算得了仙门的传承,还请掌教大人千万相赐。”
说罢,许易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朱掌教原以为许易是想讨些修炼资源方面的好处,却没想到他要的是见识,让他不由暗叹,“此子诚可造化。”
他见过很多天赋卓绝的人物,曾惊艳过一时,最终泯然众人,此辈缺的不是别的,正是格局。
很多修士都是埋头苦修,以渐进求大变,埋头苦行,却极少看路,却要么南辕北辙,要么死在这渐进上。
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心智,天赋,无一不强,又有如此格局远见,倘若福缘深厚,前程多半还会超过自己。
便与他结个善缘,让他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又有何妨。
拿定了主意,朱掌教坐了回去,“提问之前,老夫希望东华仙门只有王千秋,而无许易,你可能做到。”
许易郑重道,,“掌教有命,自当遵从。”
朱掌教点点头,“你问吧。”
许易道,“敢问如何成就真丹,真丹是什么,真丹之上又是什么,咱们这个世界是全部的修行世界,还是只是个碎片,这个世界出现过最强的修士有多强,他们最终是死去了,还是超脱了此界……”
许易这一开问,便如江河下海,滚滚奔流不绝。
“问完了?”
“问完了。”
许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朱掌教道,“你问的这些,有些老夫知道,有些老夫也不清楚,有些只是推测,但既然你问到了,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谓真丹,便是液化的真灵圈和点元的神魂,完全融合,结而成丹,于此同时,气海内的真元演地水火风,化真元为丹元……”
”……至于丹元为何,等你入门,自行感悟,你只需要知道,丹元和真元最大的不同,后者不再带有五行色彩,演化地水火风后的丹元,五行皆能驾驭,对灵力的掌控,也再非真元这般浅薄,这些等你有朝一日,登堂入室,自能领会……”
“怎么算达到真灵圈和点元的神魂完全融合呢?比方说,我现在的状况,如果点元成功,是否直接能进入真丹状态?”
许易如今真灵圈已然液化,若成功点元,便自动阳尊顶格了。
事实上,诸多的紫府府君,几乎绝大多数现在都处于阳尊顶格状态。
朱掌教道,“渡过雷劫,感悟天意,丹成不散,成就元魂,是为真丹前期,待得天元种子在元魂中成功发芽,生就芽纹,便到了真丹大成了,再往后天灵芽生成灵根,又是一方天地了。”
许易瞠目道,“天元种子钟入神魂,抱丹而成元魂,天元种子发芽,真丹大成,发芽再生根,成就灵根,便又是一番跨越,敢问此界可有谁成就灵根。”
朱掌教摇摇头,“典籍上存在过,我东华仙门三千年前,似乎有灵根老祖出世,但此界再不曾得见,至少朱某不曾见过。行了,这一步太过遥远,朱某有生之年恐怕都不可能跨过。”
“目下,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此界最强便是真丹大成。至于更强者去了哪里,我也不得而知,也许他们真的打破了避障,到了另一个世界吧。”
许易心情有些沉郁,眼见着修行便要触顶,实在是难言的滋味。
“妖族呢,妖族的最强者只是妖族六阶吧,也就是妖元三转,白妖核大妖?”
许易行将跨入妖域,那边的情况,他必须掌握。
朱掌教道,“看来你潜入过妖域,如何,以你的手段,当能对战五阶大妖了吧?”
许易被派往东海勘察海图的事儿,朱掌教已然知晓,此刻听闻许易能问出这么详细的问题,便猜到他多半潜入了妖域。
许易道,“妖族四阶便能对抗假丹,五阶相比能和真丹前期相抗衡,那六阶呢,便能对战真丹大成么,再有妖族的妖王也只有六阶么?”
朱掌教道,“你既然知道妖族的阶级,就该知道妖族的三到六阶,事实上都只是所谓的妖元二转,白妖核大妖。只不过根据战斗力,分作了四到六阶。
”
二百零一章 主世界
“真正的四海妖王,恐怕都有碾压真丹大成的能力,不过数名真丹大成,未必不能与妖王周旋。就像数名紫府府君,能对抗妖族五阶一样。”
“这样说,可能有些混乱,但妖族到底和人族不是同一体系。根本不能简单粗暴的转换。数名紫府能对抗妖族五阶,妖族五阶能对战真丹前期,但数名紫府怎么也胜不过真丹前期,因为从境界上,紫府就输了,光是真丹强者的神意,便对紫府府君有着绝对的威慑。但神意却对没有灵魂的妖族无用”。
“一句话说完,境界的类比,只是参考,具体到真正的战斗,还得靠临战发挥。”
朱掌教说罢,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指着许易道,“就拿你如今的战力来说,对上真丹前期,或能周旋,但五阶大妖,多半是奈何不了你的。其实,老夫很想知道,倘若你没留手,冲虚到底会是何结局?哈哈……对了,你化妖的本事,是什么功法?”
“龙象相,得自一场机缘。”
许易回答的很干脆直接,没有躲躲藏藏。
朱掌教道,“如此神功,可愿借老夫一观。”
朱掌教说得波澜不惊,实则这种问题只要出口,必定掀起惊涛骇浪。
许易当即布展白纸,瞬息便成文字,交与朱掌教。
朱掌教阅览一遍,瞬间,白纸化作齑粉,微笑道,“果然是神功,恐怕也只有你才能修成的神功,以人法妖,思路别具一格。”
他要许易的功法,不过是测试许易的心思,并未存了别的念头。
许易毫不犹豫地取出功法,已经在朱掌教处刷下了好感。
而作为许易,他很清楚这龙象相的神功,除了自己,别人根本不可能修成。
这套功法,是以二道龙门开启,作为根底的。
除此外,还需要无比坚韧的神魂,才能支撑。
即便是无名氏复生,面对这套玄功,也只能徒呼奈何。
何况,许易要朱掌教的东西,无以为报,朱掌教提要求,他能满足,自然不会隐藏。
说一千,道一万,龙象相不过是九转成圣诀衍生的细枝末节的一套功法。
于他目下虽是杀手锏,但也没有太大的保密的必要。
一句话,九转成圣诀在,他的功法会不断更新。
龙象相迟早会被抛弃。
问对只是稍稍中断,随即又走向了正轨。
“……你问的世界的原貌,想来势整个大世界,但具体的大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全貌,老夫也没办法评判,只能告诉你,此界之上,必定有大世界,至少还有个四大洲的世界,似乎那里是一方主世界。咱们这个世界被那方主世界,唤作小世界,按他们的说法,小世界下面,还有些碎片世界。”
“…………知道这些并非是因为有人去过主世界,还是来源于妖族流传的信息,因为妖族会觉醒古老的血脉传承,这种传承很诡异,有的是强大威力,有的是一段信息,虽然妖族那边尽力封锁,但难免还是流至于外。据说四大洲有个西贺牛洲,便是妖族的繁盛之乡,也是很多妖族的至梦家乡,无数大妖,都渴盼着打破此界的避障,回到西贺牛洲,这个并非多大的秘密。”
“…………你要想探索整个世界的全貌,恐怕要到了一方主世界,才会有结果,但怎样到达,老夫却无能为力,事实上,你如何踏入真丹之境,老夫都不知晓,实在没有因果,你最后往圣族一行,也许他们有办法,但要看你的机缘……”
朱掌教当然知晓圣族有先成就真元五转,再点元的秘法,但这是圣族核心绝密,根本就不会泄露于外。
何况,八大仙门和圣族的关系,也就那样,即便他亲自出面,结果也不会有太大改观。
但圣族的这套秘法,总归是许易的一点希望。
因为他不认为许易有寻觅到火灵之力,培育无数火系天元种子的能力。
许易谢过朱掌教后,又听朱掌教道,“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即便没有妖族纷乱,紫域那边,此界的修士支撑到如今,已几乎到极限了,老夫似乎嗅到些末世的味道,要想逆流而上,获取绝对的实力,才是至关重要。老夫今日到此,并非是劝你回归宗门,以你如今的本事,即便是回归宗门,宗门也帮不上你什么,你还是于外寻找机缘吧,只盼着你记得自己是东华仙门的一份子。此外,你那个婢女,我会关照的,相信你下次见他,会大吃一惊,相比当老师教导修行,你显然是门外汉,苦了那孩子了……”
朱掌教能执掌一派,自非不食人间烟火之辈,他调查出许易的真实身份,自然也通过无数细节,判断出了许易的脾性。
既知晓许易是个长情重义之人,他自然知晓如何能快速的收拢许易的忠心,这才有了堂堂仙人关于婢女的一段嗦。
送走朱掌教后,许易随即闭关了。
……………………
朱掌教出得炼房后,身形便消失了,九霄之上,八匹天马拉着一座玉撵,横亘在云端很久了。
安坐其上的冲虚子,正在烹煮着一壶红彤彤水,不知是茶是酒,香气飘逸。
炉火刚灭,朱掌教的身影出现在玉撵上,抓取那刚沸的红水,倾进口来。
“去得够久的?我这可是第三壶了,我记得你多少年不曾和谁聊这许久了,今日是又搭工夫又搭脸面的,可曾探出究竟了。”
冲虚子戏谑道,掌中一翻,有多出一壶红水,再度放上了红炉。
朱掌教摇摇头,“此子深不可测,本门算是捡到宝了。”
“如何,天星盘到底测出了什么,值得师兄你如此卖关子,对了,我的天星盘呢,师兄你堂堂掌教不会混赖我这宝物吧,师尊临终前,什么都给你了,就留下这天星盘,你不会厚颜强抢吧。”
冲虚子开始只是调侃,却见朱掌教神色越来越难看,立时急眼了。
“冷静点,我如何会要你的天星盘,说实话,此番能测出那小子不简单,你的天星盘却是出了大力。”
朱掌教面不改色地说着。
冲虚子面带得色,“那是当然,师尊虽然什么都给你了,独独留下这个给我,我却一点不怨恨他老人家,证明到了,他老人家还是向着我的。”
朱掌教微笑道,“可师尊也告诉某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二百零二章 龙统御
“什么秘密?”
不知怎的,冲虚子觉得后脊梁阵阵发寒,掌教师兄今天的画风明显不对。
“知道师尊为什么将天星盘赐予你么?”
朱掌教一脸的高深莫测。
“为何?”
冲虚子盯着朱掌教。
“除了师尊算定你和这天星盘有缘外,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师尊说了,此天星盘与你有两甲子又三年的缘分,初始,我还不知其意,今日一场惊变,我才知我师是我师。”
朱掌教极目远方,面上挂着几分怀念,又几分敬仰。
冲虚子暴起,“浑说什么,朱天化,速速将天星盘交出来,你竟敢混我的东西,真想将师尊气活过来么?”
冲虚子稍稍一算时间,便知今年正是他得天星盘的第一百二十三年。
至于朱掌教的话,他半句都不信,倘若朱掌教早知道此事,近年是天星盘的灾年,他怎么也不会找自己借天星盘的。
哪有这么巧,姓朱的一借走,便与他冲虚无缘了。
朱掌教仰头看天,满面的悲愤,掌中多出一块碎片,正是天星盘残片,“冲虚,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性。”
“啊!”
冲虚劈手抢过天星盘残片,盯着朱掌教,怒眼圆睁,胸膛不住起伏。
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心中更多的却是茫然无解。
他想不明白天星盘是如何破的,难道真的是师傅留下的秘密。
见冲虚不闹腾了,朱掌教面上悲怆,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虽贵为掌教,一派之尊,却偏偏拿冲虚这个师弟没有半点办法。
若真让他混闹起来,朱掌教也自知没办法收场。
“先前天际的劫云,你应该也看见了,正是为兄用天星盘测量许易命格时,出现的异变,天降玄霆,炸毁了星盘,某才知师尊之能,竟能算透百年之后的变故……”
朱掌教悠悠赞叹。
联系到先前天际的变化,以及掌中天星盘碎片上的焦黑,冲虚终于看不透朱掌教了,难道师尊真的在一百多天前就算到了有今天?
怔怔许久,冲虚子道,“敢问师兄可算出来了,那小子到底是何来路,我听师尊说过,有一种家伙,天意不许测,除非有通天彻地的算术,否则测其人,必遭天谴,这种人往往身负大因果,动辄搅乱时空,没想到今日真见到了,看来我那口气是出不得了,罢罢罢,权当是为仙门了,该让此子出一头地。对了,那家伙是怎么穿破我仙门世界的,这个才是重点。”
朱掌教道,“有些事情,还是不问的好,天下秘法多了,穿梭空间的隐秘奇术,你认为,便是我问,他会回答么?许易其人也是你调查的,忠义长情的评价也是你下的,怀柔的手段,你也是同意过了的。有些事,该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吧,倘若他愿意说,总会说的。”
冲虚子哼道,“你倒是会卖好,想必又趁机大大卖了好,难怪,难怪当初师尊便说,除了你,谁也坐不稳掌教这位置,看来我这一辈子也没办法悟透不聋不瞎不配当家这句话。”
朱掌教哑然,指着冲虚道,“就你这张嘴,什么都坏了,不喝了,妖族内乱的事,到现在也没有眉目,孙老头那边催得急,我先去了。”
说罢,朱掌教破空而去。
“劳碌命。”
冲虚子哼一声,催动玉撵,遨游天空。
忽的,想到一事,喃喃道,“不对,大不对,师尊临去前一年,便将这天星盘传给我了,明明是一百二十四年,何况,师尊为人向来不拘小节,怎会耗费偌大心力,推演天机,算的却是天星盘和我有几年缘分,啊呀,好你个朱天华,坏我天星盘,还敢辱我之智,老子跟你没完。”
冲虚陡然炸了,弃了玉撵,身影化虹,向着朱掌教消失的方向,狂飙而去。
…………………………
凤凰楼,位居圣辉城最北端,乃是整个圣辉城数一数二的高端酒楼。
整座凤凰楼,占地上百亩,内设无数高楼,同时能接待上千桌酒宴。
今次的一场热闹,便开在凤凰楼的主楼。
众所周知,凤凰楼的主楼一年到头,也难得开放一次。
今次不但开放了主楼,其余的副楼都封禁了,只为招待主楼楼顶风雨轩内的那一桌客人。
说是轩,其实阔比殿堂,四面轩敞的窗子尽皆开着,放入豁亮的天光,和满室的好风。
高子阳来得很早,本来这场宴会,他是不想来的,但因为相请的那位身份贵重,他拒绝不得。
难以拒绝的宴会,自然多半是宴无好宴。
果然,他才来,一位白袍青年和一位黑服中年,便并肩出现在了门内。
高子阳心中一跳,面上却堆出笑来,抱拳道,“没想到龙先生也请了祁兄,洪兄,哈哈,有日子没见了,难得的机会,咱们可得好好饮上几杯。”
白袍青年笑道,“多日不见,高兄风采更甚往昔,竟连着满头的华发都转黑了,想必是修炼有成。”
黑服中年道,“我看应该是问仙阁如今蒸蒸日上,将你的天宇楼,我的山海盟都压了下去,如此大喜之下,可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补人,我说的不错吧,高兄。”
话至此处,几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那白发道人高子阳,正是问仙阁阁主,白袍青年乃是天宇楼楼主祁平年,黑服中年则是山海盟盟主洪泉。
当日,三方为主拍权,在西极之地,闹下好大一场乱子,最终以问仙阁获胜,孔四长老惨死,西极万里冰层化海。
正因早结下梁子,高子阳见到祁平年和洪泉,心中当然膈应。
勉强一方揖让后,高子阳便闭了口,行到窗边,登临远眺。
这座主楼修得极高,此刻,置身百丈高空之上,天风吹来,远处的大团云气聚聚散散,不断幻化,好似眼前的局面,让高子阳倍觉心烦。
祁平年和洪泉的兴致,似乎也不太高,冷嘲热讽一番后,也各自熄了声,各自静坐饮茶。
半柱香后,一位黄袍青年并一位紫袍中年,出现在了厅内。
“见过龙统御。”
高子阳,祁平年,洪泉齐齐冲黄袍青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