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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这个修士很危险txt下载     这个修士很危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三章 华丽背景墙

    红袍青年,正是郎素新,在东海妖域,他还有个雅号:诗称。

    郎素新话音方落,九黄便觉得自己寻到知音了。

    惯因他的看法,和郎素新如出一辙,也认为许易写的《秋江雪夜》,必定是龙景绣从那座雅墓中获得。

    所谓雅墓,便是坟墓,只不过因为坟墓中偶然出土了不为后世所知的佳作,便号为雅墓。

    这在整个妖域,乃至人族世界,都极为常见。

    毕竟,不是每一篇佳作,都能传播于世的。

    无尽坟墓之中,掩藏了太多的瑰宝。

    妖域之中,亦有性情高洁之士,视诗词文章为灵性之抒发,写下佳作后,不愿现于世间,悄然掩藏,死后更是伴身而葬。

    此类情况极多。

    故而,郎素新一见许易书就的《秋江雪夜》,便下意识地以为出自哪座雅墓。

    “什么,他写的,十息!笑话,天大的笑话。”

    郎素新左侧的绯袍老者状若癫狂地冲到许易身侧,瞪着一对昏黄的牛眼,似乎要用肥厚的眼睑将许易整个儿夹了进去。

    “笑话不笑话,阁下还是先报字号再说,不瞒几位,几位之所以到此,全赖许某提议,既然来了,总得让许某认识一二才是。”

    许易微眯着眉眼说道。

    “老子是胡春友!朋友抬爱,给了个词宗的诨号”

    绯袍老者朗声道罢,一指左侧的高额头中年,“这个是季孟良,名字有良,其实一点不良。”紧接着又指右侧的白衣修士,“他是牛博党,勉强认得字,你有相好的没有,若是有,须得藏紧了,这老牛专好沾花惹草。另外,那头红狼,已经自报家门了,老子就不介绍了。你的要求,老子达成了,现在是不是该你回答老子的问题了。”

    胡春友是四名士中成名最早的前辈,性格急躁诙谐,他一发浑,诸人也没办法,被他贬损的季孟良和牛博党甚至连嘴都不想还。

    其实,季孟良和牛博党亦有雅号,一个号作悲秋客,一位号为八叉君。

    所谓悲秋客,乃是出自季孟良的名篇《万里悲秋赋》,此篇名气极大,光论知名度,还在玉玑子的《秋江雪夜》之上。

    而八叉君,亦有故事,说得正是牛博党此人才思极为敏捷,临作诗词,以指试韵,八叉而成,故号为八叉君。

    “诗称,词宗,悲秋客,八叉君,四名士竟聚齐了,如斯盛会,星光熠熠,真是我黄风领莫大荣耀,少主,作为主人,您也说几句。”

    屠闵高声道,满场红光。

    四名士文名震动妖域,若逢盛会,随意来上一位,便足以令盛会增光添彩。

    如今,却是四名士齐聚,细细数论,却是数十年不曾有过的。

    凤九虽不通诗词,却也听过这几位名号,往常并不怎么重视。

    此刻,四人齐聚,待见场间气氛陡然热烈,连老沉的屠闵都有些心摇神驰,他自然意识到,往常自己眼中戏子一般的人物,做到绝顶,也足以傲王侯,慢公卿。

    当下,凤九热情地冲几人寒暄,四名士却颇为骄矜,注意力皆放在许易身上。

    许易依旧姿态高能,草草将前因后果道出。

    岂料,四名士根本不关心他和九黄的比斗,皆执着于他那篇《秋江雪夜》的原作。

    不管是文人相轻也好,还是抱着对盖世诗篇负责任的态度也好,四名士关注的重点,都在原作者是谁。

    显然,他们不相信这篇诗作出自许易之手。

    “你叫许易是吧,胡某没兴趣理会你和九黄府主的赌约,但若说你这一阶小妖,在十息之内,就能做得如此诗篇,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为免你为天下笑,老夫劝你还是将原作何人,或者此篇出自那座雅墓?”

    胡春友瞪着眼睛喊道。

    他自高惯了,分外不赖烦和不相干的人寒暄,强耐着性子忍到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许易道,“某也不赖烦一句话翻来复去的说,再说最后一遍,此篇诗作,真是出自许某之手。在尔等以为要做此篇,如何如何艰难,但在许某这才华天授的天才眼中,此技不过小道。”

    许易选出这四人前来的根本目的,自然不是给九黄出难题,而是选了四面华丽不凡的背景墙。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扬名,光在凤九、屠闵、九黄几人面前,自然是不够的。

    尽管今日之事会传开,名生会缓缓凝聚,但到底太过缓慢。

    要造成轰动效应,快速累积名声,非得选这四面华丽背景墙不可。

    “胡搅蛮缠!”

    “不知所谓!”

    郎素新、牛博党同声喝道。

    作为妖域的大明星,自然罕有好脾气的。

    九黄一抱拳,道,“诸位雅士,何必与这小人一般见识,他不是口口声声咬死,适才的诗作乃是出自他手么,几位既然来了,何妨出题一试。抄袭便是抄袭,岂能矫饰?”

    在九黄看来,许易的这一连串反应,正中他的预料。

    分明是被逼到墙角了,又不敢应战,只好胡搅蛮缠,指望将这四名士气走,好混赖过关。

    季孟良正待开口,胡春友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出一题,你二人各自作答,老夫有言在先,倘若这位许小友不能顺利作答,适才那篇《秋江雪夜》的作者,还请据实以告。”

    九黄道,“这是应当应分的,许易,你不会有问题吧?”

    龙景绣道,“倘若老九你再输了,不会又混赖说什么再比一局吧?”

    九黄老脸一红,冷道,“龙大人何必小看某。”

    “如此最好。”

    龙景绣要九黄不许混赖,暗中却打着混赖的主意。

    她不可能坐视许易失败自刎,此番出言,明为逼迫九黄,实则是为了限定比斗局数。

    即便许易此轮失败,九黄和许易不过各占一胜,算是平手。

    而她又有言在先,抢先限定了局数,便能保许易在文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这番思虑,可谓煞费苦心。

    兼之堂堂龙大人素来桀骜,深沉如屠闵亦未看破龙景绣此番话中的深意,竟是为接下来的混赖打的埋伏。

一百七十四章 散社

    许易迎着九黄逼来的视线,道,“既然你抢着输,许某没什么好说的,老胡你出题吧。”

    他这番镇定,落在九黄眼中,自然又被理解为死撑。

    九黄玩味地盯着他,笑道,“那便请胡大人出题吧,某建议胡先生尽可能出生僻些的题目,免得某些人又早有准备。”

    胡春友玩味地摆摆手,“出生僻的,未免欺负他这一阶小妖,便还以《秋江雪夜》为题,二位作文吧,诗词歌赋不限。”

    胡春友话音方落,满场一片沉寂。

    九黄正要说话的嘴巴,张开着,却无声音发出,便是他打破头,也绝想不到胡春友会出这么个题目。

    龙景绣俏脸寒霜,冷笑道,“堂堂词宗,如此拾人牙慧,总该是不好吧。”

    他不知道许易怎么做出的那篇《秋江雪夜》,却知晓,不管许易是自作,还是抄袭,同样的题目,再来上一遍,绝对太过艰难。

    “龙大人此言差矣,某觉得胡先生这出题的水平实在高绝。这位许妖令不是自夸才华惊天么,倘若他能再来上一篇让我等我言以对的《秋江雪夜》,我等真就无话可说。同样,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先前那篇《秋江雪夜》的作者另有他人。”

    屠闵含笑说道。

    他这般一说,凤九和九黄立时回过味来,皆出声赞同。

    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三人亦表示赞同。

    显然,胡春友出的题,正是针对许易的。

    道理很简单,前面那篇《秋江雪夜》,可能是许易和龙景绣串通好,早备好的诗篇。

    可许易和龙景绣再是相互串通,也当料想不到,这《秋江雪夜》的题目,会被第二次用上。

    “怎么,许妖令,你不会有问题吧?”

    九黄笑如羞花。

    “当然没问题。”

    许易说话之际,一张喧白的纸张再度布展空中,瞬息,二三十文字,跃然纸上。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雪原昨夜又东风,

    故乡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秋水向东流。”

    轻轻念着,不知觉中,一双眼眸已被眼泪模糊。

    凤九,九黄、屠闵各自面无人色。

    郎素新满目凄凉,“乡思至此,可以绝矣。”

    季孟良惨然道,“万里悲秋,由何如眼前,满纸烟霞,聚成一江愁绪,滚滚东流,绵延不绝”

    牛博党盯着叉开的双手,哂道,“牛八叉,牛八叉,在这等天才面前,真是笑话。”

    胡春友长长叹息一声,“若非天授之才,如何能解释眼前一切,今日始,胡某词宗的身份,可以让贤了。”

    “不,不,绝不可能,世上怎会有人有如此捷才,定然是早早就备好的。”

    九黄凄惶地叫道。

    九黄的厮喊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很清楚,便是玉玑子重生,也驳不倒许易了。

    即便他仍旧不相信那两篇作品是许易写就的,但他再也没办法去推翻了。

    眼前胡春友等人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九黄入局太深,心神已乱,左右,还不将他请下。”

    凤九高声下令。

    立时,两道身影电闪而出,挟了九黄,仓皇退走。

    凤九的心思,场中诸人皆看得明白。

    明显,双方的冲突,不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诗词大战,而烟消,后续的碰撞,只会越发激烈。

    失败的九黄,自然就成了凤九一方的短板,,谁叫诗词大战之前,九黄口气实在太大,许下的言诺,随时会化作许易手中的刀剑。

    恰逢九黄失态,凤九灵机一动,九黄顺势配合,走为上计。

    许易微微笑道,“凤九少主,何必做得这么下作,你说一声,我和九黄大人的赌约,便是作废,又有何难?”

    九黄的承诺,不过是许易用来对付屠闵的后手。

    这种后手,只在胡春友等四名士不能到场的情况下,才有发挥作用的必要。

    如今,胡春友等人既然到场,他扩大名声的目的已完全达到。

    九黄的那个承诺,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的许易,再不是屠闵凭借所谓的府主威权,便能轻松碾平的了。

    凤九道,“既然你有如此豪情,先前你与九黄的赌约作废便是。”

    数番交锋,凤九吃亏不小,早不将许易当作了老谋深算的对手,哪里还会故作骄矜。

    屠闵叹息一声,道,“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诗才,我武威府竟得了造化,出了你这等天才,区区一个妖令,怎配你的身份,某立即拔擢你为一洞之主,武威妖府内,你随意选择领域。若非你新近才得了妖令的官身,本府不便过分超拔,区区一个洞主,又如何能衬你的天才,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屠闵满面痛惜,似乎真个幡然悔悟。

    许易冲屠闵一抱拳,微笑道,“府主大人好意,许某心领,只是许某对诗赋文章极有兴趣,想加入散社,还望府主应允。”

    许易何等精明,哪里不知道屠闵打的什么算盘。

    这位屠府主明面上示好、示弱,不过是为图将来。

    他许某人若真个不开眼,对屠闵的示好信以为真,答应下来,那便彻底进入了武威妖府的体制内部,自然也就落入了屠闵的掌握之中。

    到时候,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许易话音方落,屠闵面上立时一沉,“怎么,嫌我武威妖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如此忘本,岂不令人齿冷。散社身具大名望,就凭你这般品行,如何堪配入内。”

    缓兵之计被识破,屠闵立时扯下温情面纱。

    他断不能容忍许易加入散社。

    原来,在东海妖域中,除了领、府、洞等层级、权职架构外,还有一些古老相传的团体、联盟。

    这些团体、联盟的传承悠久,势力盘根错节,凝聚起来的力量,没有谁敢小看。

    而这些团体、联盟中,散社的名头,足以列入三甲。

    所谓散社,正是妖域中的文化明星组成的联盟,其中不乏一些极有权势的大妖。

一百七十五章 千穿万穿

    许易一旦加入散社,无疑便多了个天大的靠山,到时,许易除了妖籍还列在武威妖府,屠闵根本不可能借助府主的身份,奈何许易分毫。

    因为,一旦成为散社一员,其社员若是感觉到丝毫的被欺压,胁迫,都可上报散社理事会,自然有人出面料理。

    许易辛苦埋下这一根根草灰蛇线,求名不假,但又何止于求名。

    如果名声不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求之何益。

    此刻,成为散社一员,便是他的主要目标。

    “笑话,散社成立上千年,岂是阿猫阿狗就能加入的,你不过侥幸弄出两篇作品,就想以此混入散社,岂非小视散社中的诸位卓越才士。”

    屠闵高声道。

    他岂能坐视许易逃出掌握,但眼前之事,已非是他能左右的,只能寄望于胡春友等人瞧不起许易的高傲,不肯开这方便之门。

    许易根本不睬屠闵的叫嚣,视线依次扫过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四位以为许某可有资格入这散社。”

    许易对散社所知不多,却知晓最简单的入会规则。

    以胡春友等人在散社的地位,皆有推荐权,只需有一位点头,他便能获准进入散社的考察期,有两位同时推荐,他便能一步直接跨入散社。

    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四人互以目视,皆未立时出声。

    眼前的局面,对他四人而言,也十分棘手。

    四人对许易的观感皆不佳,实在是这家伙太狂傲了。

    另一方面,他们也很难相信,这两篇大作,真的是这家伙顷刻之间写就的,这得是何等惊人的才思。

    但要出言拒绝,同样很难。

    即便他们再是昧着良心,也无法掩盖许易两篇大作的光辉。

    这是注定要载入文学史的两篇佳作,一诗一词,皆有争竞诗词史前三的实力,尤其是那篇发出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感叹的《秋江雪夜》,简直就是惊天之作。

    若干年后,后世重订文学史,许氏的第一首《秋江雪夜》,多半会成为压卷之作。

    所以说,此刻拒绝了许易,便等若拒绝了这两篇旷世佳作,除非四人能同声否认许易是这两篇佳作的原创作者。

    可毫无证据,这般下定论,必定要引起风波。

    而若不否定许易原创作者的身份,胡春友等四名士则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否则,外间少不了给一个嫉贤妒能的评价。

    身为文化明星,孤高倨傲都可以,但坏名声万万承担不起。

    要知他们纵横四方,靠的就是名声。

    “若是连许易这等千年难得一出的奇才,也入不得散社,散社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龙景绣高声道,“胡先生,郎先生,季先生,牛先生,切莫因一时意气,为天下笑。”

    “龙大人此言差矣,许易不过一阶小妖,凭什么再顷刻间做出如此名篇,便是稍微有思想者,便能看出这两篇佳作,绝非许易原创。胡、郎、季、牛四位先生,若是贸然将此人录入散社,将来真相揭开,岂非勇士难以翻身。依我之见,此事不如押后,待散社仔细考教后,再来决定。”

    屠闵看破胡春友等人心中的挣扎,及时补刀。

    既然难以决断,拖下去也是可以的。

    胡春友正待接口,许易仰天长叹一声,“世上到底贤者少而愚者多,好好一桩事,偏要平添这无数波折,好生令人烦恼,随即吟出一首诗来。”

    许易一诗作罢,满场死寂无声。

    屠闵一双眼目几要瞪瞎,脸上的表情诡异到了极点,他知道,便是天神下凡,也阻止不了许易加入散社了。

    不信去看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等人的表情。

    那一个个满面通红,眼中放光,摇摇晃晃,好似饮醉了酒一般。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生又这般捷才,该死,真真是该死。

    屠闵心如乱麻之际,龙景绣却死死捂住嘴巴,看向许易的双目流淌出的满满爱意,连整个大厅也一并温暖了。

    忽的,胡春友冲许易一抱拳道,“阁下如此大才,我等甘拜下风,散社得你加入,实如蓬荜生辉。”

    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亦冲许易抱拳行礼,同声道,“我等若能名垂后世,实耐许兄之力,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许易抱拳还礼,连道不敢,心中却暗道,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原来许易所作之诗,乃是这首:“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此诗一出,无怪屠闵立时明白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实在是许易的马屁神功,太过威猛无敌。

    文人求得是什么,无非是名声,而许易这首诗作一出,不仅给四名士带来了身前名,连身后名也一并奉送了。

    四名士,虽是当今文坛的执牛耳者,各自都有一二传世之作。

    但传世之作,也分等级,有的流传几十年,便绝了,有的传上一两百年,也渐渐无声。

    真正能传之不朽的,还得达到极高的经典程度。

    显然,许易所作的三篇,皆属于这个范畴。

    而这句“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却是将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俱皆囊括,一并捧上了天。

    如此一桩大礼,便是神仙也买好了,何况四名士本就是好名之辈。

    果然,接下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四名士同声作保,愿将许易推荐加入散社。

    心情大好的胡春友更出言道,“知晓许老弟在散社中熟悉一二,胡某等必将推举许老弟博一个理事的职位。”

    “此言大善,许老弟实乃不世出的奇才,似这等人物怎可以再我散社沉沦下僚呢。”

    郎素新高声道。

    牛博党,季孟良接连出声附和。

一百七十六章 覆水好收

    “和九黄的比斗结束了,你也加入了散社,该了的旧事都了了,现在该来说说升龙之路了。”

    凤九寒声如铁,瞬间冰封了场间的热烈。

    胡春友等人不知此节,各自莫名其妙。

    许易微笑道,“此事不过戏言,没想到凤九少主竟然当真了。”

    噗!

    龙景绣喷了出来。

    屠闵如看疯子般盯着许易。

    凤九一张脸又开始闪烁色彩斑斓的翎纹。

    场间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绝未想到许易竟会出尔反尔。

    屠闵大喝一声,“玩笑,现在你说玩笑,你一个小小的妖令,敢和凤九少主,风宪庭,本府主当面开玩笑,你好大的够胆!”

    “屠府主,太失礼了吧。”

    龙景绣方待出言喝止,却被一道雄浑的声音抢了先,出言之人竟是牛博党。

    “你武威府主虽然称霸一方,但我散社中人,岂是你能随意喝骂的。开个小小玩笑,又无伤大雅,屠府主若再出口伤人,辱我散社中人,我散社绝不与你干休。”

    牛博党黑着脸发飙道。

    许易先前诗作中,吹捧四人的那句诗“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

    胡、郎是指胡春友,郎素新,悲秋骨则是指悲秋客季孟良,八叉自然是他八叉君牛博党。

    但从此诗论,许易对他的推崇最甚。

    牛博党欣喜至极,此刻,屠闵朝许易发难,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正是,还请屠府主搞清楚,许易现在已是我散社成员,屠府主如此出言不逊,莫非要与我散社为敌?”

    “久闻屠府主颇具文采风流,散社中还曾有人推荐过屠府主,本来我等还想将屠府主纳入这批的考核名单,如今看来,传言大谬,屠府主竟是如此心胸狭窄之辈,连府中如此英才开个小小玩笑,也不能容忍。”

    “屠府主好大的官威,莫非比种领主的官威更大,便是种领主在我散社之中,对社中成员亦是友爱如弟兄,今日屠府主之情状,胡某必将传入散社诸位社员知晓。”

    郎素新,季孟良,胡春友皆出言表态。

    屠闵恨满胸怀,几要气炸。

    散社这等老牌大联盟,囊括的势力,实在太大,若是单个社员还好说,此时,却是四名士同时表态,几乎代表了整个散社的意志,叫他如何相抗。

    许易冲胡春友等人抱拳道,“多谢几位兄长援手,许某加入散社,真如回归家乡一般,安然快活。”

    升龙之路,的确是许易不得已而为之的扬名之路。

    不成想,峰回路转,因凤九和龙景绣的纠葛,许易从诗词之道上,寻得了突破口。

    一番辗转腾挪,竟加入了散社,名扬之于,也找到了新的有力组织。

    这个时候,升龙之路,自然没必要了。

    他要的无非是名声,靠山两样。

    无端再参加升龙之路,和四阶大妖拼命,先不说风险如何,即便是胜过了,通关了,惊天文名加过分武名加身。

    弄不好,到时候就真成了出头的椽子。

    何况,他如今体内封禁丹田的紫龙还未散尽,真实战力难以完全发挥。

    兼之,此刻已和凤九结了大仇,凤九若是从中作梗,他许某人的升龙之路必定艰难到极点。

    故而,此刻借着四名士在场,有人撑腰,他当先就将“升龙之路”的申请,抹平了先。

    左右刚起了动议,还不曾走流程。

    只要有人肯为他所谓“玩笑之词”兜底,说出去的话,说收回来自然就收回来了。

    “好一个出尔反尔,这等英才,简直笑话。”

    凤九抛下一句,扬长而去。

    屠闵自知有四名士在,事不可为,亦紧随凤九离开。

    他很清楚,今日之事,远不算完。

    屠闵既走,平顶大王只好引着熊道等,急急离开。

    他虽憨直,却是不傻,知晓自今日起,平顶妖洞再无许易了。

    论私情,他真心觉得许易可交。

    可事实上,他不得不听从屠闵号令。

    为免夹在中间难做,只好如此了。

    许易亦装作不认识平顶大王等人,他更是明白人,这个档口,冷漠才是对平顶大王一众最好的送别。

    平顶大王去后,许易立时答应了胡春友的邀请,随他们四人去散社的盟殿一行,完成入社的一应手续。

    临去之际,许易只好硬着头皮冲依旧痴痴盯着他的龙景绣行礼道,“今日之事,多亏龙大人出手相助,许某感激不尽,他日龙大人若有用得着许某的,能力之内,绝不推辞。”

    许易的声音传入耳来,好似春天风飘来的柳絮,钻入耳来,轻轻的厮磨着,一直痒到了龙景绣的心海底。

    她痴痴对着许易,已然忘言。

    许易不等龙景绣出言,飞也似地先离开了。

    胡春友等四名士,经历风月,哪里还看不明白,皆暗觉好笑,急急向许易追去。

    “殿主,许先生已走了,咱们也该回转了。”

    一位白衣女侍行至龙景绣身侧,悄声道。

    她心中只觉万分奇怪。

    自家殿主行事风格,她自然无比清楚,凡是看重的男宠,除了凤九少主这等级数的,都是先掳走再说。

    再细细调教,若不合心意,再驱逐便是。

    这些年来,自家殿主的入幕之宾,多达百数,最长的也不过撑了年余,终归都不合殿主心意,都被驱逐了。

    弄得自家殿主于外,空背了放荡的名声,至今却是完璧之身,说出去,谁又能信?

    而眼下殿主的反应,真个叫她看不透,便是瞎子也看出来自家殿主明明是爱煞了那许先生,却偏偏放任那许先生逃走。

    旁人或许会顾忌什么散社的名头。

    但自家殿主的真实身份,何等尊贵,又如何会将这劳什子散社放在心上。

    偏偏,偏偏殿主就坐视那许先生走远了。

一百七十七章 法天世界

    “是该走了,你去帮我走个流程,这个黄风领风宪庭的掌事,我便交卸了。”

    龙景绣依旧望着许易离开的方向,吩咐道。

    白衣女侍吃了一惊,她可知道自家殿主可是破费了一翻周哲,才出任这黄风领风宪庭掌事的,很明显自家殿主是将这黄风领风宪庭掌事,作了一个跳板,为获取更大权力,做的铺垫。

    却没想到,自家殿主说放弃就放弃了,神思稍转,她便明白自家殿主必是为了那许先生无疑。

    思虑至此,她鼓足勇气向龙景绣谏言道,“许先生才高,殿主若是赏慕其才,何不将其招入麾下停用。”

    话虽说得隐晦,意思却明。

    龙景绣摆摆手,叹息一声道,“我竟不想让他有丁点不顺意……也许……我的劫数到了。”

    白衣女侍面色顿时雪白。

    ………………

    一路向西行进了上万里,行进方向陡然折而向上,朝海面行去。

    季孟良窥见许易面色有异,笑道,“许兄莫非从不曾到法天世界?”

    许易点点头,“听说过,却是不曾到过,莫非散社的盟殿,便设在法天世界?莫非不在海域?”

    法天世界,许易在妖族典籍中见到过,知晓那是一片颇为高端的世界。

    当然,这高端是许易自己定义的,因为据他在典籍所见,要想在法天世界生存,必须缴纳不菲的灵石。

    在他看来,单凭此点,便足以定义这法天世界,为高端存在。

    牛博党笑道,“许兄看来对散社所知也不多,牛某就为许兄介绍一二……”

    说是介绍,却难免陷入到自夸家门的套路中来。

    在牛博党的介绍中,散社历史悠久,声名显赫,对整个东海妖域,都极具吸引力。

    加入其中的成员,主要分作三种。

    一种是顶级贵胄,此辈只需稍有文名即可,整个散社的高端,基本也是靠这种层级的社员撑起来的,数目占了整个散社一成不到。

    次一种,便是身份尊贵,兼文名稍盛,如屠闵那般,胡春友并未乱言,散社是真的已经将屠闵纳入到了考察范围内,凭屠闵的身份,几乎八成能成为散社一员。

    此辈在散社中,占据了一半以上的份额。

    毕竟,散社作为老派组织,不可能让门庭寒酸,对社员成分自然要严加限制。

    当然,非只散社一家如此,作为老牌盟社,为扩张影响,难免会对特殊的社员降低加入的标准。

    最后一种,便是寒士了,此辈必须要文采风流,声名惊天,才能加入。此类占了散社的三成左右。

    而四名士,毫无例外,都属于寒士出身。

    而散社作为有影响力的老牌盟社,其社员身份,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自不会准许滥竽充数的情况发生。

    如今,整个散社,全体社员加起来,也未超过百人。

    介绍散社的情况之余,牛博党也顺带着极为简单地介绍了法天世界。

    其实,法天世界,也是个阵法构成的世界。

    许易想得差了,以为妖族天生都爱在深海区域的水下活动。

    事实上,深海区域的水下,对妖族而言,虽然生活无碍,但绝不会比法天世界舒适。

    因为法天世界就是一座座绿岛,用庞大的阵法,抽取丰沛的水灵力,灌注其中。

    有了妖族喜爱的水灵气,却没有庞大的水压,对许多最初诞于陆上的大妖,法天世界的环境,才最适合他们。

    渐渐地,无数岁月的发展,连那些原本就诞于水中的大妖,都喜欢上了法天世界。

    以至于,生存在法天世界的妖族数量之丰,几乎占到了整个东海妖域的三成。

    然则,法天世界的水灵气,到底是阵法抽取而来,成本极大,自然需要从居住其中的妖族收取灵石填补。

    而昂贵的生存成本,也杜绝了不入流的小妖混迹其中。

    无数岁月发展下来,法天世界自然成了整个东海妖域上流社会的聚集区。

    晚霞涂满天空的当口,许易进入了法天世界。

    出乎意料,法天世界和妖域交界处,并没有防御阵法,穿过一个浅紫色的护罩,便进入了法天世界。

    果如牛博党所言,除了身心一空的感觉外,和妖域之中,并没多少不同。

    不多时,许易随着牛博党等人踏上了一座绿岛,岛上的风物,和北境圣庭的人族城市差别不大,亦有经营各种门类的街市。

    但街道,门楼,乃至一应陈设,都扩大了数倍。

    街市中,随处可见矫饰人貌的大妖,和一头头身量其伟的各式未化妖的小妖,穿行其中。

    因着散社是老牌联盟,名声响亮,待遇高,社中成员在法天世界的寓居灵石,皆由散社代缴了。

    许易只需在散社的盟殿办理了入社手续,此刻身上浮现的象征着欠税的黄光,自然会消失。

    又过了半个时辰,许易终于入了散社的盟殿。

    说是盟殿,只是一座极大的院子。

    显然,散社的成员早得了消息,许易到来时,引起的震动极大。

    竟有三十余位散社成员在盟殿等候,胡春友等出示了许易的三篇大作,满场尽是欢喝之声。

    能入散社的,皆是诚心喜爱诗文的,且欣赏水准极高。

    许易的三篇大作,在凤九看来是美酒的话,在这些人品来,简直就是仙酿。

    热烈过后,场中自然也免不了再起原创作者到底是谁的疑问,虽碍于胡春友等人的面子,没人喝问而出。

    却有声音鼓噪,要许易当场再行创作。

    瞬间,便引起响应一片。

    如此局势,本就在许易意料之中。

    当即,许易泼墨挥毫,一连书就十余篇。

    墨迹未干,满场雅雀无言。

    足足安静了十余息,不知谁先鼓掌,随即,掌声响成一片。

    文采服众,许易加入散社的流程走得极为快捷。

    当夜,四名士领头,众散社成员举行晚宴,许易一改狂放面目,开襟下士,礼貌周道,一夜觥筹交错,便与一众散社成员处得极为圆融。

    酒宴散去,许易便向胡春友等人告辞。

一百七十八章 雪仙

    临去之际,许易和胡春友等人交换了玺印上的发纹印记。

    这些发纹印记,正是玺印之间沟通消息的关键。

    离开散社的盟殿后,许易租了一处炼房,便入内闭关去了。

    散社虽是联盟,但并非权力组织,内部人员的联系颇为松散。

    一言蔽之,散社就是给你一张护身符,但具体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还得看个人努力。

    譬如,胡春友等人,乃是文化界的明星,他们靠交游,出入各等高端场所,充当各种华丽背景,便足以维系高质量的生活了。

    许易加入散社,求得正是人脉和护身符。

    他未来的主要精力,当然放在火系天元种子的培育上,也就是寻觅真正的火灵之地。

    此刻他闭关,不过是等体内的紫海腾尽,丹田恢复,除此外,也在静静等待心头浮现的文字,现出全貌。

    ……………………

    一方木屋悬在崖上,屋前青草茂密,屋后翠竹葱茏。

    敞开的轩窗,正将满目的翠竹放入,风摇枝动,哗哗有声。

    一位白衣丽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手中抚弄着一把寻常材质的银刀,清丽如雪的容颜映在刀身,眼神悠远,似乎透出了这方世界。

    咚咚两声,木门轻响,白衣丽人神念一动,木门自动打开,一位青袍男子跨入屋来。

    这人二十出头的样貌,容颜俊美,气度雍容,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极为玄妙,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和谐。

    似乎这一天一地,天然就该和此人交相融合,毫无差池。

    青袍男子温柔地注视着白衣丽人,微笑道,“不错,很是不错,超乎我的想象,雪儿你竟这般快接点元成功了,哈哈……”

    青袍男子笑得极为畅快。

    白衣丽人郑重一礼,“我能有今日,皆耐龙兄之助,大恩不敢言谢,容后必报。”

    青袍男子面上一暗,温声道,“我的心意,你真一点也不明了么?”

    青袍男子摆摆手道,“不提这个,听雍奴说,你除了闭关,便是在此静坐,如今既已点元,何不走出去看看,也许会有别样发现也说不定。”

    静立门外的两队随侍,静皆屏气凝神。

    领队的女侍正是长候此处的雍奴,她干脆就收敛了全部的气息,死死咬紧了牙关。

    她怎么也没想到主上这如神一般的人物,竟也会这般面目。

    在她的印象中,主上几乎终年也难得开口,便是开口也是法音神意,出口成宪,怎会用如此商量的口吻。

    其实,自打数年前,主上将这昏睡的女郎带回,雍奴就觉得莫名诡异。

    毕竟,这女郎乃是人族,且是修为低微的人族,主上何等身份,无论如何不该和这卑微的人族扯上关系。

    雍奴亲见自家主上花费偌大力气,将这白衣女郎就活,又不惜代价地助这白衣女郎修行。

    到得后来,这女郎竟在七星峰上开辟了这座木屋,培植了无数凡草,杂竹。

    七星峰是整个仙宫的最高峰,向来是仙宫有数的禁地之一。

    整个东海妖域的顶尖大人物,能入得仙宫的,两只手数的过来,而能进入七星峰的一个没有。

    神圣的仙宫世界,灵气浩荡,灵种遍地,主上喜洁,整个仙宫一片素白如雪。

    七星峰上的木屋,和屋前屋后的怪异植被,就生生卡进了这充满仙灵之气的纯白宫殿,要多刺目,便多刺目。

    自此,这白衣女郎的生活,便被切作了两部分。

    一部分便是修炼不辍,一部分便是修炼结束后,藏身于这木屋中,待上一日或两日,便又转入修炼。

    白衣女郎的天赋实在不差,又有主上的供应的珍惜修炼资源,数载下来,白衣女郎的修为竟突飞猛进,成功点元。

    如此大恩,也不见这白衣女郎对自家主上,如何假以辞色。

    反观自家主上,却是越发地爱重。

    雍奴暗想,整件事简直诡谲到了极点,若是传开,整个东海妖域非爆炸不可。

    就在雍奴心念万千之际,不出意料,白衣女郎拒绝了青袍男子的提议。

    青袍男子心中沉沉一叹,竟生出一种进退失据之感。

    “如果无事,我想闭门静坐,就不留龙兄了。”

    白衣女郎竟下了逐客令。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便待告辞,雍奴那边忽有了动静,便见她跪拜于地,掌中托着令玺道,“启禀主上,又有数篇佳作,流传了出来。”

    青袍男子神色稍展,“传来。”

    雍奴麻利地取出纸张,录下诗作,青袍男子大手一招,诗作如瞬移一般,落入他掌中。

    他才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叫好道,“好一个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好一个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秋水向东流……我东海妖域何其多才士,雪仙,你来看看。”

    雍奴知晓,自己今番又做对了。

    和这白衣女郎相处数载,虽不曾说上十句话,但雍奴却知晓这白衣女郎,娴静之际,喜爱品读诗作。

    故而,闲暇,她也会暗暗收集诗词集作,悄悄放上木屋中倚窗的书桌,白衣女郎果然常常翻阅。

    此刻,见主上要被驱离,雍奴赶忙用玺印,传讯而出,索要近期佳作。

    她在这仙宫中,身份低微,可放到整个东海妖域,却是无数大人物都要小心对待的上差。

    顿时,便收集了十数处传来的佳作,巧而又巧的是,这十数处传来的作品,却有七八首,完全重合。

    细细一品读,才发现那重合的作品,果然篇篇上佳。

    她立时知晓,有这些佳作在,主上便能在这白衣女郎处,多待片刻了。

    青袍男子的反应,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白衣女郎接过青袍男子递来的纸张,凝目瞧去,立时浸入到了诗作充盈起的优美意境中。

    忽的,两行文字映入眼帘:“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白衣女郎如遭雷击,玉面顿时化作霜雪,灿灿星眸瞬息盈出雾气。

    青袍男子心中一颤,宽慰道,“雪仙,真是性情中人,不瞒雪仙,这八篇作品,首首奇绝,各擅胜场,但龙某也最喜爱这首‘问情篇’,立意之高,扫尽无数虚假缠绵,甚合我心。”

一百七十九章 望尽星空雪紫寒

    “敢,敢问龙兄……此篇大作……是何人所出。”

    白衣女郎声音忍不住发颤。

    青袍男子双目如电,射向雍奴。

    雍奴慌忙道,“这些皆是散社新入社的一位奇才所作,大名唤作许易。”

    “许!易!”

    白衣女郎死死咬住牙关,身子倚在书桌上,才勉强撑住身子没有软倒。

    “如此大才,岂能流落于外,雍奴,传朕……叫许易来吧。”

    青袍男子微笑道。

    多少处心积虑,也不曾捕获芳心,今日见这冰雪一般的仙子终于动容,青袍男子大喜过望。

    自打在冰峰中见得此女沉睡的仙姿,青袍男子沉寂无数岁月的心弦被撩动了。

    即便双方人、妖殊途,心动了,就是动了。

    只是不管青袍男子花费多少心血,这来自冰峰中的仙子,却始终冷若冰雪。

    如今,见着冰雪仙子终于动容,青袍男子真是大喜过望。

    漫说是妖域中的一位才士,便是天上的星辰,他能愿意努力去搬弄下来。

    “不必了,龙兄,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很有意思,是说,鸡蛋好吃,未必要见下蛋的鸡,见字如面,领略心意就好,何必见人。况且,诗词上的意境,本事由心而发,拘束在侧了,恐怕才士也变了庸人。”

    白衣女郎微笑说道。

    岂料,她这一笑,落在青袍男子眼中,真如春回大地,万古花开。

    青袍男子怔怔许久,才道,“依你,依你,只要你欢喜,怎么都好。”

    白衣女郎抱拳道,“如此,便谢过龙兄了。”

    青袍男子微笑道,“谢我什么?”

    白衣女郎心头一跳,立时意识到不对,面不改色,到口边的话,立时改了,道,“那就不谢了,我累了,就不招待龙兄了。”

    青袍男子心头才浮起的疑云,立时消散了,暗想,自己实在关心则乱,这女子是自己遨游无尽海域时,遇见的,怎可能和东海妖域的妖族有所牵扯。

    当下,青袍男子乖乖告辞离去。

    木屋掩上,白衣女郎复又在桌前坐了,掌中又多出那把银色小刀,耳畔中似有声回响,“这把飞刀,请你收下,有朝一日,紫寒仙子但有所命,只需托人将这把飞刀送交广安城中一个叫叫袁青花的胖子,千山万水,赴汤蹈火,易某绝不皱下眉头。”

    这白衣女郎,正是雪紫寒。

    而这木屋,也正是当初,她在上三天作待选弟子时,临崖所居的那间。

    当时,她修为低微,入上三天作待选弟子,被人强迫侍酒,若不是许易到来,她想也许自己早在那时便不存在了。

    其后,许易收她入禁卫,传她归元步,藏锋式。

    再后来,许易带她入虚空神殿,处处维护,舍生忘死。

    岂料,阴差阳错,界牌激发了暗山,从此两界相隔。

    再后来,雪紫寒便到了此处,听青袍男子说,是自一处冰峰下将她救得。

    青袍男子未提秋娃,雪紫寒也不敢问。

    彼时,她和秋娃同时被暗山传送,她真不知秋娃是和她传送到了一处,还是分开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她都不敢问询。

    若是分开了,她问询也是无用。

    若未分开,也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这自称龙应的男子救得,一种则是秋娃还遗在冰峰。

    若是前者,这龙应始终不跟她提及,摆明了对秋娃有不测之心,毕竟秋娃乃是难得的天材地宝成精。

    她要想救秋娃,也只能缓缓图之。

    可若是秋娃还遗在冰峰,她更不敢提及,以免秋娃落入龙应掌中。

    至于秋娃遗留在冰峰,会否有性命之忧,雪紫寒却不担心,秋娃乃是灵植,生命力无比旺盛。

    连她都不曾丧在冰峰,何况秋娃,也许那冰峰对秋娃而言,也是目下最好的暂居之所。

    于今,她刻苦修炼,绝大原因,便是想着待修行有成,找龙应问了冰峰下落,好往彼处探访秋娃踪迹。

    如今,不见秋娃,和许易也两界分隔。

    雪紫寒修炼之余的时光,就剩了回忆。

    所以,她才在这崖上开辟了这座木屋,和木屋前的植被。

    因为这木屋中,她曾得以和许易、秋娃,短暂的共处。

    似乎只有这熟悉的木屋,才能让回忆尽可能流逝地慢一些。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隔着无尽星空,她竟又听到了许易的消息。

    如果说名字只是重合的话,那篇百余字的《问情》,又怎么可能跨越时空后,如此完美的重合。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这熟悉的诗句,早在大越已轰传四方。

    雪紫寒极爱此篇,早在不知道此篇出自谁人之手时,已能熟记。

    再后来,许易诗名传于大越,雪紫寒更是悄悄将那些出自许易的诗篇词作录下,整理成册。

    如今,隔着无尽星空,陡然再见这熟悉的文字,再听到那熟悉的名字。

    雪紫寒心中的震撼、欢喜,简直要冲破胸膛,充塞天地。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许易见面,却更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

    龙应的修为,在他还是凝液期时就看不明白,如今她的修为较之被龙应救回之时,强大了无数倍。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看不明白龙应的修为。

    但她知晓龙应看向自己的眸子,有欣赏,有爱慕,有渴望,但隐藏在深处的,却是强烈的占有欲忘。

    且听龙应的口气,许易更是在他的手下讨生活。

    这种陷许易于危险的举动,她当然要极力避免。

    至少,有许易在,就有了盼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应虽然强大,但相比她记忆中的那个盖世妖孽,又有谁挡得了他呢。

    想着,想着,雪紫寒玉颜上又勾勒起惊心动魄地弯弧来。

    ……………………

    足足在密室中待了十余日,遮蔽许易丹田的紫气,终于腾尽。

    许易忍不住长啸一声,周身气血翻腾,三万六千根汗毛同时炸开,筋骨齐鸣,气象万千。

    “剑出!”

    许易周身陡然化作摧残的烈阳,一道剑气纵横室内,瞬息四壁凤鸣,许易赶忙收剑,但见四面墙壁却如才糊上的泥浆,瞬间垮塌下来。

一百八十章 龙象相

    虽不是北境圣庭,但这法天世界的炼房,并不丝毫逊色。

    许易要的是高端炼房,除了绝对的私密外,还布置了威力强大的禁阵。

    毕竟,人在炼房中,要么是炼器,炼丹,要么是修炼神功,难以避免地会爆发巨大威力,禁阵则相当必要。

    许易选取的这个高端炼房的禁阵,威力巨大,可依旧在许易狂暴的七千剑下,瞬息瓦解,四面墙体上的玄金暗铁,也在许易狂暴的攻击下融化。

    气海尽复后,不出预料,七千剑有了巨大的进益。

    但这种进益却只是量变,远未达到质变。

    这也在许易意料之中,虽然他如今气海尽复,筋络完好,并不意味着,他能瞬发无数的七千剑。

    七千,本身就是数论求道的结果,并不会因为气海和筋络的修为,便打破这种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筋络的通畅,让七千剑的激发,迅捷了无数倍。

    而紫龙散尽后,气海中的真元,也浑厚了不少,两相叠加,七千剑的威力暴涨。

    倘若再面对胡景辉,许易有自信能轻松压平。

    试过七千剑后,许易的关注重心,便转到一篇文字上来。

    就在前日,心海处浮现的《九转成圣诀》终于浮现出第一篇功法。

    功法名极为拗口,唤作“龙象相”。

    静等紫龙散尽的两日,许易便在捉摸这篇“龙象相”,心中已有了全盘的考量。

    很明显,这篇龙象相,是针对开启第二道龙门而对应衍生的,走得是易筋炼骨的路子,说白了就是狂化妖躯。

    当即,许易便试验起来。

    他按照法诀,搬运气血,震动穴窍,真元缓缓沿着三阳三焦线游走。

    啪!手臂顿时暴涨,瞬间化作一条长足丈余,粗若穹柱布满黑毛的妖臂。

    在这条可怖妖臂的映衬下,许易的身躯简直微不足道。

    感受着妖臂传来的足以撕天裂地的力道,心头的杀意和狂暴,如龙卷风一般汇聚。

    许易慌忙催动至哀之意,心中瞬间安然。

    一番测试,不过半柱香,便停歇了。

    许易瘫在地上,连一根小指,也不愿动弹。

    周身一滩灰色的汗液,极为醒目。

    半柱香的功夫,许易不过再跟一条左臂较劲。

    功法,他已经研究透彻,却不曾想又陷入了知易行难的怪圈。

    龙象相威力有多大,他不清楚,但那种丰沛的力量感,简直让他痴迷。

    而以他如今强大的气血和身躯,竟只能维持一条左臂半柱香的时间,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最可怖的是,这浸透身躯的汗液,竟然不是纯白透明,而带着浅灰色。

    这说明了,单单是测试这套功法,便让他的身体起了排异反应。

    这是何等的难得。

    修行到他这个地步,肉身要想再排异杂质,简直千难万难。

    龙象相,许易如获至宝。

    对那九转成圣诀的后期功法,越发期待起来。

    修行了足有半柱香,许易的身体才又恢复些气力,他不管不顾,自芥子中取出大量的肉食,开始狂吞猛嚼。

    待得精力稍复,他又开始打坐调息,足足数个时辰,才将体力恢复如初。

    正待二度试验,芥子中的玺印突然有了动静,许易取出玺印,催开禁制,传来的却是小红鲤的声音。

    许易大为好奇,小红鲤又如何会知道自己玺印上的印记,何况,小红鲤又自何处弄来的玺印。

    通话不多时,疑团便解开了。

    原来,小红鲤化妖成功,前来报喜。

    他如今也成为了平顶妖洞的一方妖令,听小红鲤的意思,他能如此快的担任妖令,还是沾了许易的光。

    平顶大王以降,都对他这个前许妖令的得力下属,极为另眼相看。

    成了妖令,自然获得了玺印,而许易玺印上的印记,旁人不知,平顶妖王等自然知晓,小红鲤自然一问便出。

    解答了许易的疑问,小红鲤要来寻他,许易拒绝不得,只好告知了方位。

    结束了和小红鲤的通讯,许易腰囊中的传讯珠,又有了动静,却是白长老急令他速速回归,十万火急,言罢,说长老会议召开在即,便结束了通话。

    许易暗叫晦气,却只好做好暂返北境圣庭的打算。

    干脆他也不急着修炼了,出了炼房,径自往西,在龙岸坊市的西侧,一座极为开阔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子中央的匾额上“牛府”两个擘窠大字,熠熠生辉。

    许易正是来寻牛博党的,有些小忙,还得这位出手相帮。

    一句“中间八叉又清发”,让牛博党记下许易好大人情。

    听说许易来访,这位牛名士匆匆回归,与他同归的还有悲秋客季孟良。

    对许易的造访,牛博党极为高兴,才入家门,便呼喝一应仆役整治宴席。

    牛家的仆役,除了两个管事,是才化妖的一阶小妖,其余都是蓝魅。

    活到牛博党这个份上,不讲究也得讲究了。

    似他这等门第,也不可能让那一尊尊未化妖的庞然巨物,出现在府中。

    寒暄毕,季孟良道,“许兄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不急,可与我和牛兄同去,天关盟的盟主乔老爷正举办雅会,许兄若能到场,以乔老爷的脾性,必有厚酬。”

    许易抱拳道,“搅扰二位了,抱歉,实在抱歉。季兄好意,许某心领了,许某此来,便是想向牛兄咨询,不知在何处能获取我东海海域的堪舆地理图,许某想寻觅尚未开发的火灵之地。”

    这番话确是实话,临别妖域在即,许易打算带些妖族典籍,在路上阅览。

    若能有堪舆地理,或者火灵之地的消息,自是再好不过。

    牛博党道,“许兄这可难倒我了,五灵之地,都是宝地,即便是有,也早被各大势力瓜分殆尽了。许兄,若想寻觅未开发的火灵之地,牛某还真不知该如何相助。”

    许易道,“那关于我东海妖域的堪舆地理典籍,不知牛兄知晓在何处能购得。”

    没有火灵之地的消息,他只能寄望于从堪舆地理的典籍中,获取些蛛丝马迹。

一百八十一章 阿鲤化妖

    “许易是要寻火灵之地的蛛丝马迹吧?”

    季孟良微笑说道,“若是这个,我倒是知道一处。”

    “幽火深渊!”

    牛博党脱口道。

    季孟良点点头。

    许易大喜,“莫非这幽火深渊可能藏有火灵之地?”

    牛博党道,“火灵之地其实表征很明显,多出火鸟,火芝等异兽,幽火深渊有大批火鸟啸聚,孕育火灵的可能性极大。只是……”

    “只是凶险万分。”

    季孟良接口道,“许兄是明白人,当然知晓,既有这好东西,不被占有,必定蕴藏凶险。其实,这幽火深渊的确凶险,反正除了那火鸟、火芝等能安然往返外,还不曾有谁能够深探,这些年来,倒也没听说哪位大能曾入内其中,正因未知,所以这幽火深渊便越发显得诡秘、凶险。”

    许易郑重一抱拳,“多谢二兄见告,我先搜集些关于幽火深渊的资料,再细细考究,既然二兄有盛会,就不叨扰了,改日许某做东,宴请二兄并胡、郎二兄。”

    说罢,许易便告辞离去。

    目送许易远离,季孟良道,“牛兄,你观咱们这位许老弟是何人物?”

    “反正不是同道中人。”

    牛博党轻声说道。

    季孟良眉头轻扬,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牛博党道,“他如今何等文名,季兄不会不知晓吧?”

    季孟良道,“整个东海妖域,这位许兄当是近来被提及最多的人物,牛兄跟我何必绕圈子。”

    牛博党道,“似你我有这等名头,可会去想着寻什么火灵之地,入那幽火深渊?”

    季孟良脱口道,“断然不会,如此高名儿不知利用,简直空拥宝山而不自知,暴殄天物,无过于此。”

    牛博党道,“是啊,可他偏偏要寻火灵之地,似才你我提及幽火深渊之凶险,此子眼中只有光彩,更无半点惧怕,如此锐意进取之辈,岂会空埋纸堆。说来,我倒有几分羡慕他。”

    季孟良默然。

    似四名士的日子,自是极风光,可迎来送往,酒池肉林中泡久了,早就消磨了意志,根本无志于修行。

    另一方面,四名士也必须靠着一场场的盛会,来维持声名,哪里敢经年累月地坐闭玄关。

    届时,怕修行上没有长进,连好容易堆积起的人气,也一并泄了。

    “不管怎样,许老弟和咱们没有利害冲突,他乐意修行,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要不然,他真下场参加盛会,哪还容得下你我。”

    季孟良感叹道,“不过,似许老弟这般,已经锻下了不朽文名,即便十年坐关不出,妖域也定当遍传他的大名。”

    ………………

    许易出得牛府后,便在坊市中收集关于幽火深渊的典籍。

    关于幽火深渊的消息,并非什么秘辛,没费多大工夫,许易便搜集了厚厚十余本。

    正准备回归炼房,玺印再度传来动静,却是小红鲤到了。

    许易暗自惊诧,此地距离小红鲤所在的平顶妖洞,路程极远,便是他全力为之,也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赶来。

    许易见到小红鲤时吓了一跳。

    眼前立着的是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一身红衣,极为醒目。

    圆溜溜的眼睛,又圆又亮,见到许易,直接拜倒在地,眼中满是仰慕和欢喜,“公子,我,我终于变了,变了……”极为激动。

    许易将他扶起,周身打量一圈,“阿鲤,你矫饰得竟如此圆融,真叫我惊叹。”

    他难以置信的正是阿鲤的形貌,眼前的红衣男孩,简直没有一丝矫饰的痕迹,几乎达到了凤九,屠闵这等级数的矫饰。

    阿鲤涨红了脸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我想变作人时,就是这样了。”

    许易就近开了个炼房,引着阿鲤入内,说道,“终归是好事,我这里有些修行资源,你拿过去用吧。”

    说罢,掌中多了个芥子,送入阿鲤手中。

    妖族的芥子,颇为有趣,论效用,实在须弥戒之上,许易购入一些。

    这枚是专为阿鲤准备的,内中的修行资源,也是早备好的。

    阿鲤早将许易视作再生父母,也不推辞,接过芥子,催动念头,便隐入胸口去了。

    许易又和阿鲤说,他此番行将远游,却是带不了阿鲤,要他在平顶妖洞静候他归来。

    阿鲤本想随侍许易身边,见许易言辞甚坚,也只好听命。

    许易忽的想起阿鲤来速甚急,颇不合常理,便问阿鲤缘由。

    阿鲤一跃而起,满面放光,“哈哈,公子,我现在可厉害了,不信我试验给你看,走,公子,快随我下海。”

    半柱香后,二人下到深海,阿鲤冲许易喊道,“公子,请看。”

    话音方落,阿鲤在许易眼前消失无踪。

    任凭许易如何用神念锁定,也根本无法察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虽说在水下,许易的神念衍射范围,受到极大的压缩。

    但阿鲤也绝不可能在瞬息之间,遁出他的神念衍射范围。

    “阿鲤出来。”

    许易话音方落,阿鲤竟再度显现,竟就在他身侧,动也不曾动过。

    这等本领,许易简直闻所未闻。

    “公子,我们再比比速度,从此向东,一百里,看谁先到,公子可有计时的法器。”

    阿鲤满面的兴奋。

    许易抛出一颗时珠,自己也握一颗在手,向阿鲤交待清了用法。

    在阿鲤喊罢三声后,许易向着正东方向射了过去,阿鲤则消失了。

    许易没有掩藏实力,疾风披风配合遁法,全力飚射。

    许易到了,按下时珠,看了下耗时,心中颇为满意,较之往昔,遁速又有所提升。

    他正四下打量着阿鲤,却听一声道,“公子来得好慢呀。”

    圆头圆脑的阿鲤,缓缓自水中显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颗时珠托在掌中。

    许易扫了一眼,目瞪口呆,阿鲤的遁速竟是他的十倍。

    阿鲤的本体是小红鲤,乃是水中妖物,在水中,遁速超过自己,许易并不奇怪。

    可快了这么多,就让许易想不通了。

    不待他相问,便听阿鲤道,“我化妖后,就能感觉自己和水特别亲,几乎整个身体,都能溶解在水中,我溶解在水中后,方圆十里,都能生出感应,而我从这里,想要移动在十里之外,念头起的时候,就能到了。”

一百八十二章 剧变

    许易怔怔盯着阿鲤,实在太震惊了。

    他也想明白了,为何无法感应到阿鲤的消失,似这般水消失在水中,他的神念再是强大、犀利,又如何能感知。

    而阿鲤借助溶解于水中的异能,获得这种可怕的遁速更是妙用无穷。

    许易忽然意识到,阿鲤用好了,在这片妖域中,会成为自己绝好的帮手,而且当下就用的上。

    阿鲤视许易如恩公,许易视阿鲤为小弟,便不与他客气,当下说出一番因果来。

    阿鲤听后,立时应承,极为雀跃。

    他得了本领后,最想的便是能帮到公子,如今听得公子的派遣,他真是再高兴不过。

    送走了阿鲤,许易想起冰火兔,内视芥子,却见冰火兔依旧安睡其中,没有动静儿。

    许易摇头苦笑,这可能是他见过最奇葩的妖兽了。

    相处这些年,这位大爷就一直在睡觉,好似要将前世今生都付诸梦中才肯罢休。

    ……………………

    许易立在一块礁石上,沐浴着海风,送目远眺,红霞漫天,沧海衔接着远山,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令人陶醉。

    忽的,两道身影破空而来,许易面上露出微笑来。

    来人正是元天司和元龙。

    当日和胡景辉一战,许易用治丰葫配合极水珠,终结了战斗。

    他事后醒来,已被小红鲤相救,再去战斗地点寻得两枚妖核,却不见元天司和封冰踪影。

    许易不知二人是逃生了,还是在巨爆中化作了齑粉。

    此番,他自妖域归来,路过东海浅海海域,便托在这东海海域的故旧,向元龙传递了消息,约在此处会面。

    他对元龙没什么好观感,却觉欠元天司个人情,不管元天司是死是活,他都觉得有必要解除元龙身上的噬心虫。

    如今,元龙不仅来了,他还看见了元天司,意外之余,也颇欣喜。

    元天司面带畅快,远远抱拳道,“许兄,今日重逢,真叫天司好生欢喜。”

    初虽为敌手,但到底共过生死,且屡次受许易搭救,元天司极为承许易的情。

    且他自认和许易渡劫的这些时日,他的心境变化,简直如换了个人。

    当日许易和胡景辉大战,元天司手持轮转大衍阵,巨爆虽猛烈,他身受重伤,却是活了下来。

    而巨爆摧毁了妖宫,爆炸激起的暗流,将各人冲散。

    元天司醒来时,埋身淤泥,根本不见许易和封冰的踪影。

    他身负重伤,不敢在妖域边缘久待,仓促潜出海面,勉强恢复伤势,便匆匆归家去了。

    然,许易的下落,他同样极为惦记。

    和他一般惦记许易下落的,还有元龙。

    相比元天司,元龙的心情无疑更为迫切。

    只因他身上的噬心虫尚未开解,若许易当真身死,那他元某人离死也就不远了。

    见礼罢,许易解了两人的噬心虫,便待告辞。

    元天司极力邀请许易入元家一行,却被许易婉拒。

    无奈,他冲许易抱拳一礼,郑重道,“许兄信人也,相处至今,元某已将许兄视作生平的良师益友,这块令牌,还请许兄收下。这块牌子,在东海海域,当有些用处。他日许兄有召,只需催动令牌禁制,元某必至。还有这两枚极水珠,也请许兄收下,大恩不言谢,只盼他日有言,你我兄弟能江湖再见。”

    言罢,元天司冲天而起,元龙随后一抱拳,双双离去。

    许易将那枚雕刻着繁复纹路的令牌收入须弥戒中,把玩着两枚白色的极水珠,暗道,这元天司倒是个爽利人,就凭这两枚中品极水珠,他日江湖,是必定要再会的。

    辞别元天司后,许易不再停留,朝着最近的海岸线进发。

    半个月后,他回到了东华仙门。

    晏姿在闭关,他不愿打扰,先联系白长老,传讯珠始终无法连接,再联系何仙君,同样如此。

    许易纳了闷,一路上,这两位连番催促,真到他回来了,反而没了动静。

    许易决议探探究竟,便朝赏宫岛行去,入得功法楼,白长老竟然不在。

    正待离开,却被接引他的小童叫住,递给他一封白长老的留书,捏在掌中,竟是厚厚一叠。

    ………………

    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华,透过气窗,洒入炼房。

    许易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他闭关了,精修龙象相。

    看完白长老的留书,他觉得自己耽误不得。

    白长老与何仙君催他回归,说十万火急,却非虚言。

    短短数月内,整个修炼界,几乎天翻地覆,而反应最强烈的,还是八大仙门,圣族等修炼界的顶尖势力。

    剧变的源头,正是鸾玉仙岛之乱。

    当初,许易领受任务,中途却被取消,现在想来,取消了未必不是好事。

    鸾玉仙岛之乱,虽已平息,代价巨大。

    白长老在留书中说,据可靠消息,三位真丹强者,在那场纷乱中陨落。

    整个鸾玉仙岛被移平,一个传承久远的隐世家族,被连根拔起。

    具体的细节,白长老在留书中并未明说。

    只说经此一战,整个人族的修炼界,都彻底意识到和妖族之间的巨大差距。

    各大仙门、势力,都开放了原来的层层禁制,尽可能地在大变到来之前,扩充势力。

    他叫许易回来,便是希望许易不要错过当前的良机。

    阅读完白长老的留书后,许易招来了圆脸紫衫和方脸紫衫,细问了究竟,才彻底明白如今的东华仙门正处在剧变之中。

    为了扩充实力,东华仙门真的打破了原来的阶层。

    似何仙君这般的内门弟子,集体进入了一个叫紫域的试炼场。

    东方拓等外门弟子,包括试弟子,都会在旬月之后,获得考核,只要通过,立即下发天元种子。

    非但如此,很多曾经只供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修行的功法,完全开放了,只需凭借很少的功勋点,便可领授。

    告知了许易内情后,方脸紫衫和圆脸紫衫一改曾经的磨叽,急吼吼地离开了。

    扬言要为一月后的考核,做最后的冲刺。

一百八十三章 考核

    许易深知曾经的东华仙门内部阶级,极为森严。

    若走正常流程,试弟子到内门仙君,也便是点元弟子,几乎是百中无一。

    似圆脸紫衫这种出身和资质,几乎注定了进入外门,就是终身奋斗目标。

    如今,这个桎梏被轻松打破。

    许易有些激动,他对门内的功法,没什么兴趣,唯一有兴趣的便是点元。

    当然,他如今的状况,指望从东华仙门获取大量的火系天元种子,也不现实。

    但能得一颗就好,他得先知道天元种子,到底是何模样。

    还剩月余时光,左右无事,他干脆闭关。

    这次闭关,他不似当初在法天世界的炼房中那般仓促,而是准备了大量的补充气血和体内的灵丹宝药,尽可能地增加功法测试的频率。

    一次次的精疲力竭,一次次的补充回血,依靠着坚韧至极的神魂。

    第二十八天,多达上千次的测试,最后,瘫软的许易连汗液都不再有了。

    龙象相,终于练成了。

    一觉醒来,晏姿那张清秀瓜子脸,映入眼帘,杏黄色的窄衫,搭配着贴身的湖色的水靠群,将小晏动感优美的身姿,展露无遗。

    “公子,鲜肉大包,八米粥,十香小菜,再等会儿,可就凉了。”

    晏姿轻快的声音,听在许易耳中,宛若魔咒,蹭的立起,奔出门去。

    看着许易消失的背影,晏姿噗嗤笑了,似乎连月苦修的疲惫,也在公子久为的生活化的一幕中,消失不见。

    口味是小时候养成的,许易的口味,却是喜爱前十那个许易的味道。

    喷香的肉包,八米粥,配着咸脆的十香小菜,永远能让他口中快速分泌唾液。

    何况,在这个世界,空间和时间的维度,拉得格外远,他吃的不只是包子,还是无数画面组成的回忆。

    两日的时光,许易没想关于修炼,关于考核的事,而是和晏姿一起渡过。

    虽说,他来东华仙门这方小世界,已有些时日,但从不曾细细领略过。

    这两日时光,他带着晏姿,如初探此界的游人,登临盛景,遍访奇美。

    这夜,许易携晏姿登上飞来峰,

    晏姿和许易并肩坐在飞来峰顶的一株参天古木上,仰望苍穹,漫天星斗盈出一片银辉,铺满苍蓝色的天幕。

    凉爽的海风袭来,乌峻峻的山峰,轻轻摇摆,浓郁的草木香味,裹着清气,扑面而来。

    晏姿深吸一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伸长,想要放声轻啸,忽又想到什么,粉红的小舌头一吐,赶忙想起个话题道,“公子,你说这天穹上,真的有月宫,有仙人么?”

    许易道,“自然是有的,只要你刻苦修行,有朝一日,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晓了么?”

    晏姿心中翻了个白眼,自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自己修行已经很辛苦很努力了,可公子寻着话头,还是绕了上去。

    晏姿干脆不接茬了,静静坐着,仰望无尽星空,暗暗祈祷,希望时间在这一刻永恒。

    许易也不说话了,依靠在树干上,舒展了精神,放松胸怀,整个人似乎都要融进这灿烂星空中。

    二人直坐到东方发白,许易携晏姿回归洞府,晏姿麻利地整治了饭食,伺候许易用罢,便径自朝自己的洞府行去。

    她可知道,自己再慢上一分,必定又会招来自家公子的嗦。

    “你等等,这里有些册子,都是我录下的心得,多看多思,这枚须弥戒你也拿着。我希望小晏下次再出关,修为又更上层楼,否则,我可是要生气的。”

    许易笑呵呵道。

    晏姿接了须弥戒,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气苦不已,暗道,早知道自己就不出关了,就不缠在你身边了,有什么呀……

    许易哪知晏姿的碎碎怨念,身形一展,径自往赏宫岛遁去。

    今次的考核,正在赏宫岛光明殿举行。

    许易到时,场中人已到了不少,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也许是今次的场合太过重要,又也许是惊变连发,许易这个曾经震撼东华仙门的人物,已经不算什么了,许易的到来,并没掀起丁点的涟漪。

    许易寻了个空的雪白蒲团盘膝坐了,静待考核的开始。

    许易并未等多久,一位白胡子老者和一位青面中年,行进厅来,介绍身份,乃是此次负责考核的长老。

    白胡子老者似是主要负责人,便听他道,“仙门大变的消息,想必诸位都收到了。其实不止是仙门,整个修炼界,都在剧变着。此次鸾玉仙岛之乱,人族三位真丹强者被困,下落不明,忘情海域妖族的势力之强,足以令我全体人族警惕。”

    “当然,这个坏消息,对诸位却是好消息,对我东华仙门而言,也未必不是好消息,多年的桎梏打破,真正百花齐放的时代到来了,诸位要把握住机遇,登仙之途,也许便从今日而始……”

    白胡子长老一上来便介绍时势,鼓舞士气,本就暗自兴奋的众人,立时被鼓噪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白胡子长老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接道,“今次的选拔很简单,只需支持点亮青金石便可。真元二转,二十息,真元三转,三十息,四转和五转就不用测试了。”

    青金石,测量真元的专用法宝,真元也是浑厚,点亮青金石的时间便越久。

    场间根本没有真元一转的修士,自无须要求。

    “莫非四转、五转,可以直接获得天元种子么?”

    场中起了疑问。

    白胡子长老道,“既然有人问到了,老夫也就不瞒你们了,四转以上,真灵圈壁已太后,即便赏赐天元种子,点元之时,天元种子也绝难穿破真灵圈壁,就不必浪费天元种子了。”

    满场顿起哗然,顷刻,大乱。

    有人嘶嚎,有人咆哮,有人痛哭失声。

    许易从何仙君出,早知了此番秘辛。

    一众外门弟子还好,有作长老的师尊提点,知晓其中秘诀,皆刻意压制着真元的进阶。

一百八十四章 披麻戴孝

    倒是一众试弟子,原本被仙门当作杂役来养,此等消息自然封闭。

    偏偏这些杂役,人人有向道之心,登仙之志,刻苦修行,排除万难,求得境界之提升,其中竟有超过三成,达到了真元四转以上。

    此刻,待听得一场辛苦,反成了作茧自缚,再无登仙可能,如此打击,纵使众修士道心已颇为稳固,仓促之间,又如何能够接受。

    白胡子长老和青面老者,并不出声喝止,而是任由场间纷乱,足足半柱香后,纷乱稍减,便听白胡子长老道,“诸位何必如此,修得真元四转以上,未必就全然登仙无忘,只是本仙门天元种子有限,暂时无法供应,也不是决然不供应。何况天机浩荡,只要诸位一心向道,总有守得云开月明之时。”

    “此次,真元四转以上,虽不授予天元种子,却会另有补偿,原本专供内门的修行功法,此次会统一对诸位四转以上弟子供应,诸位学得高明手段,即便从本门求不得天元种子,可天下之大,又何愁求而不得了。”

    显然,诸位真元四转以上弟子的反应,皆在白胡子长老的预料之中,这番早准备好的应对之词一出,场面顿时安静。

    一众真元四转以上弟子再是不愤,实情已然如此,也只好接受。

    “好了,现在开始分发青金石,当场测试,我和门长老当场审验。”

    白胡子长老说罢,大手一挥,三排青金石现在身前,一种有资格测试的弟子,尽皆催动神念,将青金石摄入掌中。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缓缓跨入殿来,那人一身素白,掩映着正午的烈阳,整个人白浩浩一片,极为刺目。

    那人跨出刺目的太阳光圈,头上竟也缠着白纱,竟是世俗世界的厚重孝服。

    “莫非是宣中兄……”

    白胡子长老脱口道,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

    他识得来人,正是仙门中有名的至诚君子东方拓。

    东方拓如此模样,分明是为人戴孝,而东方拓在仙门中仅有的亲近尊长,便是其师。

    而白胡子长老和其师同为东华仙门长老,彼此也颇为熟悉,知晓其师年事已高,寿元将尽,今日东方拓效仿凡俗之礼,披麻戴孝,白长老稍稍联想,便明晰其中因由。

    此刻,白胡子长老心情极为沉郁。

    他和东方拓师尊虽同为仙门长老,彼此也只是熟悉,私交算不上多好。

    此刻,他心情沉痛,乃是兔死狐悲,触类而伤。

    修行到他这个地步,名虽点元,实则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希望。

    现在看似在宗门内颇得大用,风光无限,实际也不过是在静等死亡的降临。

    可真等到寿元衰竭的那一刻,生机泯灭,灵魂衰微,那时若死,等于形神俱灭。

    所以,他不会等到那一刻,而是在距离寿元衰微的前三十余年,就得神魂出窍,放弃肉身衰朽。

    这一步,和自杀无异。

    届时,要么以阴躯存活,要么投往轮回。

    无论哪种选择,都是极为残酷的。

    东方拓形如枯槁,冲白长老深深一躬,“家师为贼子所欺,失窃至宝,激愤之下,衰微的神魂自燃,已驾鹤西去。”

    “什么!形神俱灭!”

    白长老厉喝出声。

    他原以为东方拓的师尊自知寿元将尽,自行神魂立体,选择轮回去了,却没想到还有这等隐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白胡子长老显得极为失态。

    东方拓道,“家师本有一宝,想要在最后关头,延长寿命,便去寻他的好友刘同洲,研究服药之法。结果,重伤回来,未久便神魂自燃,身形俱灭。我师临死之前,要我不问因果,可为人弟子,若师尊殒命都可弃之不顾,与禽兽何异。东方至此,非为他事,只想问刘长老,我师到底是如何死的,他的金魂果到底哪里去了。”

    东方拓方将“刘同洲”的名号道出,所有的视线,皆朝那青面中年看去。

    至此,所有人都弄明白东方拓缘何到此。

    及至听到“金魂果”一词,满场顿时轰鸣。

    谁也没想到,其中还夹杂着“金魂果”这等重宝。

    东方拓虽未指明“刘同洲”为凶手,可有了这番话,谁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桩同门夺宝相残的故事来。

    “东方拓,胡言乱语什么!”

    青面中年怒声道,“什么金魂果,本座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师尊之死,我也是现在才知,你怎生能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再说,我与你师尊何等交情,岂会加害与他。退一万步,真是刘某加害与他,又怎会容他死在你面前?你有丧师之痛,神志不清,语出失常,我不怪你,速速退下。”

    不须说,他正是刘同洲。

    东方拓极为平静,盯着刘同洲道,“刘长老何必紧张,我何曾说我师尊是死于你手,我只想知道我师尊在刘长老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缘何他回来,便五内俱焚,六焦皆燥,才将我召来,便开始自然神魂,不过交待我数语,就形神俱灭了。”

    刘同洲怒道,“执法殿弟子何在,今次是宗门重事,岂容此小儿胡言乱语。”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有名的木讷疙瘩,会选择在这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手。

    有些事见不得光,可他自问做得周密,况且东方拓之师,自己急怒攻心,引发了六焦失谐,本就衰微的神魂自燃,却非他刘某人亲自下手杀死。

    而那蠢货门下,就一个木讷瓜,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自也奈何不得他刘某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木讷瓜性子竟是这般执拗,根本不顾场合,不计得失,在今天这等大场面,将事情闹大。

    只看场中众人反应,刘同洲便知让东方拓开口实在是失策。

    这家伙虽是木讷瓜,却也是东华仙门有名的至诚君子。

    似这等名号,平日里或许只被人拿来讥讽,嗤笑。

    可如今,却成了杀人利器。

    很显然,众人的表情,分明皆信了东方拓之言。

一百八十五章 烈士

    “既然事情发生了,还是说明白了好,刘长老身份尊贵,自然容不得诬陷,场中众目睽睽,今日之事,不当场弄个明白,传扬出去,实在有碍刘长老的令名。”

    一道身影飞身而起,拦住两名冲入的执法殿弟子,朗声说道。

    “王兄!”

    东方拓眼圈一红,冲来人郑重一抱拳。

    那人回眸一笑,亦抱拳道,“东方兄,久违了。”正是许易。

    “王千秋!这人是王千秋。”

    场间起了惊呼。

    适才,众人各自沉心于惊人的消息和测试青金石,哪里会顾得上打量场间还有旁人。

    故而,许易虽隐匿其中,却丝毫不显。

    此刻,他露出真容,立时被人认出。

    王梅花的名声,在东华仙门同样响亮。

    “王千秋,今日是外门弟子和试弟子测试考核,你来做什么!”

    刘同洲厉声喝道。

    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这王千秋,怎的这人也要冲出来与自己为难。

    劳什子王梅花,嘿嘿,那是从前,今时的东华仙门,梅花实在太多了。

    何况,这人真元五转,虽名列内门,却是有名的废人,刘同洲根本毫无畏惧。

    许易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见东方拓阔步靠近刘同洲,平静地道,“刘长老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愿回答。此刻,诸公皆在,只消刘长老敢立心誓,说上一句,没有取走我师尊的金魂果,我愿当场自裁,以谢天下。”

    “东方兄何必如此,此等事……”

    “王兄,我师于我,恩同再造,他今横死,身为弟子,必有报偿,若王兄念及旧情,还请置身事外。”

    东方拓满目如血,盯着许易说道。

    刘同洲心沸如海,厉声道,“执法殿弟子,要王法呼?”

    两名执法殿弟子,才要动作,许易连续扬手,两名执法殿弟子当即昏倒于地。

    满场沸腾,众目睽睽,竟有人敢对执法殿弟子下手。

    “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王千秋!”

    刘同洲疯狂咆哮。

    “少他妈废话!”

    许易身形一晃,大手探出,如提小鸡崽一般,将刘同洲制住,劈手夺过挂在他胸处口的须弥戒,神念侵入,须弥戒内一应修行资源虽多,却颇为规整,一目可辨,心中一掉,传心念与东方拓道,“并无金魂果。”

    东方拓猛地一颤,闭上眼目,道,“王兄你不该卷入的。”

    “东方兄,说这些作甚……”

    许易话才及半,眼窝一热,大呼一声,“东方兄,你做什么。”

    他分明看到东方拓的神魂在猛烈燃烧,顷刻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怪异,运转秘法,皆看到了东方拓的神魂在燃烧。

    许易挥手将刘同洲捏晕,一把抱住东方拓,取出一瓶丹药,便要朝东方拓口中倾倒。

    东方拓抓住许易大手,摇摇头,微笑道,“不用了,用不着了,王兄,我不能得报师仇,便与师同归,我是个没用的人,能和许兄相识,我真的很开心。名满天下的王梅花,却是我东方拓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我今日选择这条路,只是不愿我师归处寂寞,许兄不用多想,更不用想着替我报仇。东华仙门养我,师尊育我,皆与我有深恩,生平无以为报,只有这条性命了。若因我之故……损……失宗门……实力……不义……不义……许兄……不要……报……仇……我……无恨…诸位…同门……万千……罪……孽……皆……源于……我……与王……兄……无……”

    神魂自燃,神仙也无救,许易死死抱住东方拓,一点点看他的神魂燃烧至无,一点点感受着他滚烫的身躯化作冰冷,而东方拓整个人突然在他心中鲜活起来,脑海,耳畔,传来的俱是东方拓的音容笑貌,“王兄,分一枚已是过分,若非为家师作寿礼,东方实不敢厚颜分金魂果……”

    “王兄,保重,事不可为,回归就好,我必向我师谏言,为你引荐内门仙君……”

    “王兄,你今得大名,东方好生为你欢喜……”

    仔细算算,他和东方拓相交的时间,只有在天神殿那几日,余后,不过是偶有照面。

    可在他有生之年,见识的无数人,唯有此人称得上至诚君子,并未因修行丢失人味,反倒处处绽放着人性的光辉。

    许易真心将东方拓,当了朋友,一个令他都暗暗敬仰,敬佩的朋友。

    且,天神殿之行,他受冰尸无名氏气机的偷袭,昏死于地,彼时此地皆战,局势复杂,若非东方拓悉心照料,尽心保护,说不定他当时就丧在了天神殿。

    过往种种,必将缈若云烟,可此刻却无比清晰、铭刻地浮现在眼前。

    其实,东方拓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殒身,分明是早做好了求死的准备。

    可许易陷入强烈的哀思,越想,越是自责。

    事起金魂果,便是他造的源头。

    东方拓之死,他何尝没有背后推手,若非他动手,东方拓未必会如此激烈,临死,东方拓还想着替他撇清责任。

    如此君子,竟枉死在他怀中。

    许易呆呆坐着,心神无属,不知过去多久,忽听一声断喝,“大胆王千秋,藐视仙门铁律,视我执法殿如无物乎!”

    数道身影腾来,却是执法殿的掌殿曹长老,与诸位执法长老。

    光明殿之乱,很快就传导入了执法殿,

    相比执法殿两名弟子被击昏,刘同洲被击倒,根本不算什么。

    执法殿的掌殿长老和其余执法长老齐至,只因执法殿弟子遭袭,此举无异于捅破了执法殿的天。

    许易一晃而起,双目扫视全场,却见一道流影,正朝殿外飚射而去,正是刘同洲。

    “狗贼,哪里逃。”

    他探身而起,如一道光影,直射刘同洲。

    “混账!”

    曹长老怒急攻心,大手一扬,一道横阔丈许近乎凝实的白色龙爪,朝许易弹去。

    却见许易周身红芒一闪,那道龙爪顿时迸散,却见他电赶流云一般,瞬间将刘同洲赶上,大手一合,再度将刘同洲擒拿在手,死死锁住关元穴。

    关元穴位居周身穴道之要冲,锁死此处,便控死了丹田,虽不似大椎穴那般,完全制人如玩偶,以许易的手段,自能掌握由心。

    最紧要的是,他需要刘同洲搭话。

一百八十六章 招 (贺陈先生189盟)

    兔起鹘落,不过瞬息,胜局已分,满场无不骇然。

    王梅花的手段,少数人见过,却多听过传说。

    可当初的传说,在如今仙门剧变的当口,已经不算什么了。

    那三五七剑,并不再新奇。

    可谁曾想,这王梅花不止有三五千剑秘法,看他动作,竟是全面横压了真元三转的点元强者刘长老。

    曹长老同样震撼不已,他先前使出的“水龙吟”,亦是新修习的宗门秘法,威力极大,却怎么也没想到,满以为一击必然建功,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连那王梅花的皮毛也没伤着。

    难道传言是真,这人真的灭掉过真丹强者的金甲神?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传言,必定是传言。

    哼,不管如何,不将此贼擒了,执法殿威严何在?

    曹长老正待下令,却见许易周身光芒一闪,一道青色护阵,瞬间聚成,单看护阵光罩的厚密程度,绝非等闲。

    “这家伙是要干什么,难道以为区区护阵,便能永保平安么?”

    曹长老猜不透许易的用意。

    却听许易朗声道,“曹长老何必心急,待王某了了此间因果,再和你回执法殿领罚便是。”

    曹长老不明究竟,传心念询问白胡子长老,待弄明因果,失声道,“东方拓竟这般死了,我东华仙门失了最后的良心。”

    曹长老身为执法殿掌殿长老,最是嫉恶如仇,东方拓的大名,他也听过,只当是传言多虚。

    此刻听闻东方拓,竟为师洗冤,自燃神魂,万劫不复,如此忠肝义胆,即便是他的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有些感动。

    再看刘同洲,他简直厌弃到了极点。

    很显然,东方拓用自己的死亡,将刘同洲钉在了耻辱柱上。

    刘同洲当然深知此点,当他被白胡子长老救醒,看见东方拓横尸当场,便明白自己完了。

    即便谁也拿不出证据,来实证他和东方拓师尊身死有关,但谁都知道,东方拓死在他的手中。

    修行之辈,有几人心怀仁义。

    可到了东方拓的份上,仁义却足以杀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东方拓会选择用如此悲壮,而决绝的办法,来和他拼命。

    万劫不复,不入轮回,世上竟有如此蠢人!

    “老刘,说说事情吧。”

    许易直愣愣盯着刘同洲,眼中不含丝毫感情。

    刘同洲冷笑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有本事你杀了我。”

    事已至此,他索性想开了,反正名声是臭到底了,性命总归是无忧,他背后还戳着架不错的靠山。

    至于许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人除了有些本事外,算不得什么。

    此刻他即便沦入许易之手,他也丝毫不慌,他压根不信,众目睽睽,许易敢要了他性命。

    世上又有几个东方拓?

    “你既寻死,如你愿便是,但想好死,总归是不能。”

    许易冷声说道,掌中多出枚噬心瓶,轻轻摩挲,叹息一口道,“终归是要破上一枚。”

    拍开禁制,一条噬心虫爬入掌中,才一现身,满场剧震。

    “那是什么,蛊虫?”

    “不对,是噬心虫!王千秋,你别冲动。”

    见多识广的白胡子长老疾声喝破。

    “噬心虫,如此阴毒之物,怎会问世。”

    “传闻此虫无有实体,只是一段气流,只要寄居的噬心虫瓶破碎,便会发作。”

    “一旦发作,可比什么蛊虫暴虐十倍,将人噬咬得肠穿肚烂,周身化作一滩浓水,一旦服下,连神魂都无法得脱,如此邪物,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

    乱声入耳,刘同洲终于变了脸色,他虽依旧不信许易敢杀自己,可如此毒物入体,即便不死,也难免受制于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再是惊恐,身不由己,连反抗的举动都做不出来,便被许易将那噬心虫塞入口中。

    “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我还得不到我要的,就只好委屈你上路了。放心,你肯定会白死的,如今的仙门大便在即,你说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我这个天才重要,还是你这种行将就木连紫域都轮不上的老朽重要。对了,你也不会白死,你至少保全了你背后的那个人,他会惦记你的好的。”

    许易传心念道,大手一松,噬心虫便朝地上落去。

    “不要!”

    白胡子长老和曹长老同声喝出口来。

    两人喝出口的心理虽不同,却差相仿佛,皆不愿在自己眼前,出现这等同门相残之事。

    除此外,曹长老稍稍起了惜才之心,因刘同洲这等小人,损了王千秋这等天才。

    几乎在同时,刘同洲也呼喝出声,“我招!”

    眼见噬心虫瓶距离地面还有寸许距离,却稳稳停住了。

    许易不愧是精通人心的家伙,他很清楚,刘同洲所依仗的就是自己不敢杀他。

    此刻,他不是不敢,而是想问出究竟,他根本不相信就凭刘同洲,敢暗算同等地位的长老。

    何况,对刘同洲来说,即便得了金魂果,作用也不大,犯不着冒如此奇险。

    要威胁刘同洲,靠口上的生死,无用。

    总不能指天发誓,对刘同洲说非杀你不可。

    越是这般,刘同洲必定越不害怕。

    许易要做的,便是要将杀死刘同洲之事,量化在刘同洲的眼前。

    还有什么比噬心虫更有用的呢,噬心虫瓶一落,刘同洲便可以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这个时候,死亡的恐惧必定放大到最大。

    于此同时,许易又魔鬼一般地吐出一番让刘同洲不得不思考自己死亡价值的话来。

    这个时候,刘同洲的心理防线,不被攻破才怪呢。

    似他这般之人,怕死是定然的,可比怕死更甚的是,为别人而死,为一个绝对不会为自己可惜的人而死。

    一听许易说什么“你不会白死,你至少保全了你背后那个人,他会惦记你的好的”,刘同洲立时就不平衡了,老子凭什么为他去死。

    不甘之余,立时就呼喝出口。

    “说吧,你大可说自己受了胁迫,这应该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许易继续传去心念,在一旁如魔鬼般地蛊惑道,

    刘同洲死死一咬牙关,自牙缝里迸出话来,“是陈府君!”

一百八十七章 内幕(贺DLR盟)

    “什么!”

    “这不可能!”

    “这,这怎么可能!”

    “…………”

    满场的喧嚣宛若雷鸣,“陈府君”三字带来的震撼,宛若九天降下了惊雷。

    “就是陈府君,若非他逼迫我,我怎敢行此恶事,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将宣中兄约了出来,根本不知道陈府君要那样做啊……”

    刘同洲跪倒于地,泪流满面,似乎忏悔到了极点。

    事实上,他这番话,只有一句是真的,便是东方拓的师尊确实是他约出来的。

    说来,也是东方拓师尊识人不明。

    当初,许易将金魂果赠与东方拓后,回归仙门的东方拓便将金魂果赠与了其师,其师如获至宝,便想着如何服用,如何来延长寿元,巩固神魂。

    可他到底没有经验,翻阅典籍,一时间,也寻获不得,便想着多年的好友刘同洲,对丹道、宝药,颇有些研究,便借着一次聚饮,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

    他哪知道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刘同洲素知东方拓师尊的脾性,若非真有金魂果,或者金魂果的消息,绝不会来寻自己询问。

    不过当时,刘同洲也只是将此事记下,想着怎么从东方拓师尊处弄些好处,并未起害人之念。

    前几日,一众府君归来,恰好那位陈府君早先和他有些交集,他前去拜访之际,陈府君招待得如沐春风,又从陈府君处知晓了其人必定前程远大,顿时巴结之心更甚,便想着送一份大大人情。

    左思右想,却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最后却是想到了东方拓师尊手中的金魂果,当下,便隐隐约约将此消息说了,陈府君大喜过望。

    金魂果在东方拓师尊和刘同洲手中,也许是珍宝,可在陈府君眼中,那就是至宝。

    有了此物,他悬在真丹门外的另一只脚,基本就跨进门了。

    两人一拍即合,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刘同洲诱来了东方拓师尊,陈府君出手将东方拓师尊的须弥戒抢走,夺走了金魂果,随即,归还了东方拓师尊的须弥戒,遁走。

    随后,刘同洲亦将东方拓师尊驱出府去。

    陈、刘二人这番巧取豪夺,做得极为放肆,丝毫不担心东方拓师尊的报复。

    事实上,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长老,的确也没报复的能力,即便上告,也断无人信他会有金魂果。

    更让人意外的是,东方拓师尊激愤之下,竟然五内俱焚,六焦皆燥,本就衰弱的神魂立时失去了控制,他匆匆赶回洞府,才招来东方拓,衰弱的神魂便燃烧起来。

    能让东方拓倾心的,也却非凡品。

    其师尊根本没提报仇之事,只让他造化得来不易,好生修行,生平行事,务必擦亮眼看人。

    又交待了一些琐碎,便溘然长逝。

    东方拓根本无法接受恩师形神俱灭的事实,呆呆在其师尸首前枯坐七日,直到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才想着要收敛恩师尸首。

    值得一提的是,似东方拓其师这般神魂自燃,载入其师印记的信符,也会损毁,以至于信符中的消息不会传导,同门之间,根本无法用信符接收其师消亡的信息。

    此种死法,却与那种被人攻灭,再灭出体残魂,又自不同。

    又过数日,东方拓整理其师遗物时,不见了金魂果,心念电转,这才意识到师尊之死,未必有那么简单,又联想到那日,师尊是去了刘同洲府中,刘同洲来邀请之时,自己是在场的。

    一连串的线索,串联起来,东方拓将目标锁定了刘同洲。

    虽未必能确定,但他必须要讨个说法,为报师恩,生死已然不顾。

    这才有了今次的这场冲突和剧变。

    此刻,刘同洲将脏水,全往不在场的陈府君身上泼,亦是受了许易蛊惑。

    可他没办法不照做,因为这该死的家伙,简直就是玩弄人心的魔头。

    这个档口,似乎只有如此做,才是对他刘某人最好的局面。

    毕竟,他已然承认了东方拓师尊之死,和他有关。

    众目睽睽,闻者极众,且还有执法殿的掌殿长老和诸位执法长老在场。

    这个时候,平素不放在眼中的门规律法,弄不好是要要人命的。

    另一方面,他已然将陈府君牵扯进来,事已至此,已然无法反口。

    可以想见,无论如何,陈府君都是恨极了他刘某人。

    索性,便将脏水都泼向陈府君,只求着能稍稍减轻些罪名。

    “陈府君现在何处?”

    许易冷声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府君的行踪,岂是我能知晓的。说来说去,我也是受害者……”

    顺着许易的提示,刘同洲不仅将污水泼给了陈府君,竟还真正下功夫来洗白自己了。

    “在功法楼,老夫领你去。”

    曹长老喟叹道。

    “首座,怎可如此,陈府君何等身份,窃以为该从长计议。”

    曹长老身旁的银发长老传心念道。

    曹长老眉心一跳,传心念道,“仙门如今大变,正是整顿纲常之时,他陈辽才出紫域,便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若等闲视之,或视而不见,设我执法殿何用?”

    当下,曹长老腾空向西,许易擒了刘同洲于后跟随,后者急传心念道,“王兄,我也是受害者,你总和我过不去,这又何必?”

    许易传心念道,“刘兄误会了,叫刘兄不过是策万全,刘兄以为不把陈府君钉死,即便是你逃得了一世,还能永世遁出东华仙门不成?”

    “可是那是陈府君,出自紫域的紫府府君。”

    刘同洲挣扎不已。

    一方面他承认许易说得不错,另一方面,他又畏惧绅陈府君的实力。

    他只觉自己好似陷在一片泥淖中,越是挣扎,陷得便越深。

    许易传心念道,“那你以为许某前去寻陈府君,乃是活的不耐烦么?”

    刘同洲惊恐地瞪着许易,难道传言属实,这人真的曾经干翻过某位真丹大能的金甲神?

    原来,那日许易大战夏神尊的金甲神,虽在闹市,却因为东华仙门掌教的插手,将真实战况从传播源头上给污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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