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战神重生
“这么想来,这天上地下可只有你我两只五行凤凰了,本座早就想与你一战了呢。”长绝看着隐颐,眸光中的亢奋格外明显。
众天将听得这话也是一头雾水:这是父子俩要先干一仗的意思?
“我不会杀你,我还要救出我的儿子。”隐颐抬眼看他,语气和眸光一样冰冷。
长绝嘴角弯起,可肃杀之气暴涨:“本座也是你的儿子啊,本座之力岂是那个小儿可比的,本座可以帮你向天界复仇,你那个好儿子可以吗?”
隐颐忽然笑了一下,除了在洛昭面前,他似乎从没笑过,那笑意自带王者之气,看得天界中将心里一凉:“你只是一个弱小的怨灵而已,我的儿子,可比你强大的多。”
“是吗?”破云指向隐颐,红光乍现,刀刃燃起焰火:“那本座就让你看看,我这个怨灵的力量。”
地面上暴起的灵力站在高处的荟明一眼就看见了,一直关注着战局的既明当然也看见了。
隐颐……既明在心中低吼了一声,纵身一跃飞向幻芜所在的山洞。
“如何?绣好了吗?”既明站在洞外,透过忽明忽暗的结界看向幻芜。
既明只听得洞内传来幻芜略显乏力的一声:“好了,我没力气了,你自己来拿吧。”
他心中一喜,手掌轻轻推向结界,结界瞬时破裂。他刚抬脚迈进洞口,便感到自己身侧一股劲风划过不对!
既明旋身闪过,一条碗粗的蛇尾向长鞭一样打向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既明很快就认出这是幻芜的那条鸣蛇。
既明看向洞内端坐着的那道身影,隔着结界未能看清,原来那只是幻芜的一道幻影罢了。
幻芜早早就躲在洞口旁边,只待既明破除结界,便借由小玄吸引既明的注意力再迅速逃出来,霖淇燠等在外头一见幻芜出来就迅速带着她跑远。
既明心中恼怒非常,瞳仁里满是杀意,他迅速折身去追,去被小玄死死缠住。
“鸣蛇吗?”既明祭出双刃,笑意森然:“那我就先斩了你,好让你去陪你的主人!”
紫光频率极快地闪过,山石一点点在幻芜身后碎裂崩塌,幻芜拉住霖淇燠:“小玄!”
“小玄可是上古魔蛇,在东极这地方绝对占优势,就算打不过既明,也是躲得过的!”一块大石崩落朝两人砸来,霖淇燠带着幻芜就地一滚:“你还是担心担心咱俩吧。”
霖淇燠揽起幻芜在飞石间左躲右闪,堪堪离开危险区域。
幻芜看着远处两股蹿天的火焰交织在一起,犹如两只缠斗在一起的火凤凰,心中焦急万分:“快去那边!”
霖淇燠也看到了那强大又相似的灵气,心中一明白那定是长绝和隐颐,他抱起幻芜就像战场飞去。
鸣蛇的叫声仿佛两口巨大的钟磬相撞,荟明朝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便看见一条巨大的青黑色鸣蛇从矮丘上蹿天而起,仿佛一条巨大的黑龙。
小玄的情况和长绝相似,在东极吸收了魔气,顿时灵力暴涨,身体涨大数十倍,双翼变为四翼,每次振翅都能掀起一股飓风。
飓风加速了长绝周身的火势,天界兵将躲闪不及纷纷被火焰所伤,一个个火人在战场上翻滚,一时间哀嚎遍地,状似炼狱。
荟明看到小玄便知幻芜应该在附近,他定睛一看,在崩塌的山石见看到霖淇燠抱着幻芜蹿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向天帝请示,天帝见状便应允了他的请求,荟明从云端飞身而下,直奔幻芜而去。
幻芜和霖淇燠刚落地,便见一道白色身影落到自己跟前:“师父!”
荟明揽住幻芜:“别往那边去,那边都是火!”
刚说完,三人便听见身后传来“嘭”的一声,朝后看去竟是隐颐败落坠地了。
幻芜心中揪起,抬头看去便只看见长绝浑身浴火,一身玄衣的他在烈焰中仿佛已然成为天地间真正的邪魔。
他身后一只灵力幻化出的火凤凰正扑扇着双翅,一股股黑气缠绕在凤凰的羽翼之间,连凤凰的双瞳也变成了黑色。
长绝大笑道:“还有谁能阻我?!”
战场上的人无论是魔族还是天兵都被这景象震惊了,纷纷张着嘴看着天空。天界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摇头叹气,连隐颐都败了,天界已无人可上阵,似乎败局已定。
荟明也在出神,忽然间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那略带凉意的触感,除了自己的徒儿还有谁。
荟明转过头,便见幻芜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师父。”
到底是自己的徒儿,荟明一瞬间就明白了幻芜的意思,他也笑了一下:“放心,师父不会让阿芜消失的。”
幻芜心中一酸,师父还不知道她已经拥有了长绝的血珠,她压住心头那些不舍,朝他一笑:“嗯,我相信师父……隐颐受了伤,可不可以请师父先把他救回来。”
“那是自然。”荟明看着就倒在长绝火柱旁的那个身影,拍了拍幻芜的手背,立马就朝隐颐飞身而去。
幻芜看着师父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喃喃道:“对不起,师父。”
她从袖中拿出那一卷画帛,手腕就被人握住了:“你要干什么?”
“天界失利,我自然是要帮一帮的,是时候了。”她摊开掌心,看着霖淇燠:“你没听见吗?师父会救我的,就像当初咱们说好的一样,只要收好我的魂魄,我就不会死的。”
霖淇燠看着她,慢慢地松开了手:“好,之后长绝的事,就交给我吧。”
幻芜笑意未减,目光却移向霖淇燠微微鼓起的衣襟处:“那是当然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交给你我放心。”
说完,她素手一样,掌中的画帛便飞向半空,好似被挂在空中,整张帛画都在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在这纷乱的战场上生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既明一眼瞧见了但金色光芒的源头,瞬间展开一个兴奋的表情:“开始了!”
可看了几眼,他便觉出了不对劲,那副绣画不对!须臾间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幻芜!你骗我!”
幻芜自然是听不见既明的咆哮的,她伸出两指,指尖的银线便朝着帛画飞射而去,穿梭间绣完了最后两针。
画帛上的金光更盛,让人睁不开眼,这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幻芜不敢耽搁掌中化出蓝色光晕就朝自己的心口按上去。
蓝色光晕由浅变浓,幻芜强忍剧痛,死死地将手按在原处不敢放。
“幻芜!”一声怒吼传来,幻芜只见既明朝自己飞身而来,手中光刃已经抬起,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自己在画帛中动了手脚,他想直接毁去绣帛。
电光火石之间,霖淇燠飞身跃起,拦在幻芜身前与既明打在一起。
霖淇燠不是既明的对手,幻芜心中一急,大吼一声,内丹便从自己身体中剥落。
蓝色光球出现在自己掌中,里面似乎有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
“你好漂亮啊。”这是幻芜第一次亲眼看见这只蓝闪蝶,也只能是最后一次了。
要用死亡来迎接最美丽的自己,这正是最昂贵的代价。
幻芜笑了,接着将手掌抬起朝画帛一推,内丹就像直接被画帛吸住了一样,霎时间埋入画帛中。
画帛上的金色光芒被蓝色取代,无数根蓝色丝线游走在洛昭绣像上,幻芜的生命力如血液一般融汇到绣像的脉络中。
蓝光迅速游走洛昭全身,忽然画帛上光芒一黯,再一个弹指整个画帛便碎裂开来,漫天浅金色的碎屑飞舞,场景如梦似幻。
在场的人不明所以,胆小的躲避退让,胆大的便只顾抬头看着,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天帝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与他的心情正好相反的,正是阻拦不及的既明。
霖淇燠的殊死抵抗最终还是为幻芜争取到了时间,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看向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既明,此时此刻,既明已经无法阻拦洛昭重生了。
画帛破裂的一瞬间,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忽然亮起,堪比白昼,众人忍不住捂住眼睛,唯有瘫坐在地的幻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光亮。
光影之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渐渐浮现,她手执一杆长枪,一身明光铠甲,墨发由一顶银冠束在头顶,飘扬的长发直到腰下。光芒消退,露出她秀美无双的面容,认出这张脸的的人纷纷惊呼出声。
只听得遥遥的天际传来天帝铿锵有力的一声:“战神归位!”
天界众人听见这一声才如梦初醒,又惊又喜之际,纷纷跪地下拜:“恭迎战神归位!”
洛昭手中长枪一扫,战场上的火焰熄灭大半,她眼尾轻扫了一下地上的幻芜,一句话都没有说。
下一瞬她便把目光投向了长绝:“睡了这么久,一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揍自己亲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听到战神大人的怨念,众魔纷纷一抖,众仙纷纷转头真是货真价实的战神本神无疑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镇魔
长绝就在原地,亲眼见证洛昭重生的他却半点没有阻拦,其实他心里是有种冲动的,与天地战神一战,才是作为魔尊至高的荣耀与追求啊!
比起其他人,他的目光反而更多的集中在幻芜身。
“要死了吗……”他轻声呢喃道:“那也好,再也没人能阻拦我了。”
长绝收回目光投向洛昭:“战神?我倒要看看传说中的天地战神究竟有多大能耐。”
光刃相接,一股威力浩大的气波荡开,大地仿佛颤了一颤。
“阿芜!”荟明带着隐颐退出战局,洛昭重生他固然开心,可此时此刻他更担心的是他的徒儿。
幻芜灵力充沛,失了内丹还能勉强维持住身形:“师父……隐颐他如何了?”
“他没事。”荟明看了眼幻芜全身正在发出一种柔和的暖光,他十分清楚这是灵散的开始:“你暂时别动,也别动用灵力,你身形还能维持住一时半刻。”
荟明淡淡的笑着,可眼神中仍旧带着担忧:“你还未失去肉身,或许不必重头开始,镇魂瓶是用不上了。你等着师父,师父这就像陛下借灵珠来。”说完他还有些不放心,便朝霖淇燠说:“淇燠,你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动。”
霖淇燠身上也受了些伤,到底是无大碍的,他拍了拍胸脯,看见幻芜失了内丹竟还好好的样子也是又惊又喜:“好,包在我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既明忽然失了魂般的大笑起来,让霖淇燠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起。
他站在幻芜跟前,警惕地看着既明。可既明自从眼见“完整”的洛昭重生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见。
霖淇燠转头看了幻芜一眼:“他这是疯魔了不成?”
幻芜眉头紧皱,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着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洛昭和长绝,不,她能看见的只有两团光晕而已。
金色光芒像一张巨大的网,渐渐朝将红黑相间的凤凰收拢,不断有光球下落,落到地上便成了一个个火团,崩裂无数山石。
幻芜他们三人隔得较远,却也有火球朝他们砸来,好在霖淇燠本身也是火属并不惧火,倒也能一一挡开。
既明的笑声忽然停止了,幻芜的心却随之提起,她看着不远处的既明,他双膝跪地,身上的血迹也渐渐变成褐色,发髻散乱,双肩前倾微垂,看上去好不狼狈。
虽然洛昭重生了,可长绝也未必不能抵挡,再加上之前天界一直处于劣势,胜负还未可知。可为何既明如此颓丧,仿佛料定了长绝一定不敌似的?
难道说他还在长绝身了动了什么手脚?幻芜此念刚起,忽然又自嘲一笑,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洛昭得胜压制住长绝,再用血珠解开长绝的封印不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了吗?
可幻芜不知为何,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既明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她紧紧地盯着既明,连他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不敢放过。
幻芜似乎看到既明嘴唇动了动,可两人之间有段距离,再加上周边的动静太大,她根本听不清既明在说什么。
忽然,一直面无表情的既明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笑。接着,他站起身来,还颇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
霖淇燠脑中警铃大作,手中的长剑已作出出鞘的准备。可既明却只是侧过脸来瞧了幻芜一眼,那一眼中似乎带着对她的恼怒、无奈,可更多的却是一份决绝的意味。
他又笑了,是幻芜刚开始认识既明,他脸上便带着的那种冷漠孤绝,又睥睨天下的那种笑意。
只看了那一眼,既明便大步离开了,再也没回过头,那傲然的背影,是独属于既明的不可一世的高傲。幻芜突然举得,吸食要是让他就这么离开,那世上就再也不会有既明这个人了。
“他要干什么啊?”霖淇燠的声音拉回了幻芜的思绪。
他要干什么?他还能干什么?在这荒芜的东极……不对,东极!
“快,拦住他,他要去解开镇魔的封印!”幻芜朝霖淇燠推了一把,这一个动作便让她的手臂荡起一圈圈波纹,好似水中月影一阵风吹过也能散成碎末。
霖淇燠被吓了一跳:“不,不可能吧?他……”
“他研习各种咒术禁术多年,灵力也不差,何况东极的封印早就有了裂痕,他若孤注一掷也未必不能打开。”幻芜稍稍冷静了一些;“隐颐料到既明会引着众人来到东极,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东极魔气有利于魔族,只怕也是想到既明会行此险招。现在战局又偏向天界了,以他的心性,必定是想着鱼死网破了。”
“唉!”霖淇燠狠狠地跺了跺脚,朝既明的方向的奔去,刚跑了两步又朝后看了一眼:“你会想尽办法拦住他,你可别动啊!”
“不行就找帮手,切莫拼命!”
霖淇燠摆摆手,红色的衣袂在幻芜眼前划过,仿佛远山上延绵的红云。
霖淇燠一离开,幻芜身边便多了青黑色的一圈,是小玄过来把她整个人都圈住了。
幻芜看着小玄,刚想抬起手摸摸小玄的头顶,一颗圆圆的大脑袋便凑了过来,大大的眼睛紧盯着她,那金色瞳仁中她的倒影却有些模糊不清。
幻芜笑了笑,朝天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小玄:“小玄,我想,你是最明白我的心意的吧。”
霖淇燠紧赶慢赶,追到既明时他已经站在裂缝源头了。整个裂缝就像一只眼睛,既明便站在那只眼睛的眼头处,他的一只手臂直直的悬在裂缝上方,不知道在往裂缝内扔什么。
霖淇燠原本还抱有侥幸,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一跳还真被幻芜说中了!这家伙疯了!
裂缝内不断涌出黑气,像被什么牵引着似的,正源源不断地朝空中飘去。霖淇燠仰头看了一眼,那不正好长绝的方向吗?
只见黑气在长绝周身逐渐包裹成一个圈,连灵气所化的火凤都被黑气紧缩,看上去似乎在痛苦挣扎。
霖淇燠不敢再耽搁,直接举剑就往既明刺去,近身了他才看清,既明的腕上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几乎齐腕而断,他垂着手就是在朝裂缝内滴自己的血!
既明感觉到杀气,忽的抬起头来,只见那一张脸上黑气萦绕,一股股黑气在他的脸上游走,看上去就像把他的脸都割裂开了似的。
看来他自己也被魔气侵蚀了,霖淇燠虽然心中惊骇,可手中动作却未停滞,长剑狠狠一刺,便刺穿了既明的身体。
“你……你怎么不躲?”霖淇燠看着手中的剑已经没入既明身体,一时间呆住了。
既明咧开嘴大笑起来,口中溢出的鲜血也变成黑色:“躲?我为何要躲?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一把……”
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更多,脚下的裂缝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大,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怒吼咆哮,听得霖淇燠连忙后退。
既明忽然抬手,从胸口蘸取鲜血,朝天空画下一个巨大的符印,口中大声念道:“以吾之血,皆成代命,拔汝三苦,解印!”
霖淇燠急得焦头烂额,他根本不会这些门门道道啊,危急时刻他整个人朝既明一扑,将他直直扑出几丈远。
既明不知是失了血没了力气,还是没料到霖淇燠会来这么直接的一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睁着眼却不动弹了。
霖淇燠慌忙回头去看裂缝,刚刚既明的血祭似乎没有完成,裂缝没有扩大,可黑气也没有停止外溢。
半空中的火凤凰已经变成黑色了,像一只可怕的黑乌鸦,霖淇燠没心思打趣,可他也不敢放任既明不管,他一把揪起既明的衣领:“你说!这要怎么办?!”
霖淇燠是给急糊涂了,竟然向罪魁回首问解决方法。
既明似乎已经被耗干了,任由霖淇燠拖着摇晃,他颇为好笑的看了一眼霖淇燠焦躁的脸,微微一笑:“来不及了……这封魔之地长年累积累下来的魔气,可是多少魔尊的化身啊,他们失了**,可怨念却不湮灭。他们最喜欢长绝这样的怨灵,很快他就会被魔气吞噬,成为这天上地下无人可挡的魔。”
霖淇燠将既明狠狠一扔,转身便飞身离去。
封印的波动带来不小的震感,天帝微微皱眉,看着远处四溢的黑气越来越浓,忽然飞身而起,朝黑气的方向飞去。
半空中的洛昭被长绝身上肆虐的黑气围攻,只得退开,她看着魔气中心看上去异常痛苦难抑的长绝,看样子原本被封印的“长绝”却因为这魔气开始活动了,她朝长绝大喊道:“儿子!别放弃啊,你可以的,不要成为真正的魔!”
原本闭着眼睛的长绝忽然睁开眼睛,双瞳已不再是赤色,而是完完全全空洞的黑。
他像只猛兽一样朝洛昭狠狠呲牙,做出攻击之势,可他的双手却只是抱着自己的头,并没有真正做出攻击的动作。
“霖淇燠,把东西给我!”幻芜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霖淇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身死
“幻芜。”和幻芜焦急的状态相比,霖淇燠显得格外冷静:“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
幻芜朝小玄看了一眼,原本圈着她的小玄忽然动了动身子,从她身前游开了。
“你看,小玄都那么懂我,你却不知吗?”
霖淇燠后撤一步:“我知道!你想救长绝!可这一去,你自己就没命了!”
幻芜朝前走了一步,原本靠灵气维持的身子忽然波动了一下。
“你别动!”
“霖淇燠!天帝的灵珠不是那么好借的,不然你以为师父会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吗?其实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就不能成全我最后一件事吗?”幻芜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霖淇燠却不敢再后退了。
“没了身子就重头来过,可你这一去,必定被魔气撕得魂飞魄散!连既明都挡不过的魔气,你以为你能幸免吗?”
“不能……可除了我,没人能做到了,你们任何一个人靠近他都是死路一条,可对我而言,不过是再死一回……霖淇燠,我一直以为我不是那种所谓的大义之人,什么天下苍生与我而言有什么关系呢?可真的要面对生死,面对生灵涂炭之时,谁又能坐视不理呢?”
幻芜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看看这东极吧,看看这战场上命悬一线的生灵,长绝一旦成魔,又岂止是这些……到时候荼梦谷的人,还有天下无辜生灵都难逃劫难。”
霖淇燠紧捂着衣襟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无力。
“这世上,就是有些事,比性命还要重要。”幻芜伸出手,从霖淇燠身上抽出骨笛。
霖淇燠身子颤了颤,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好好对樊晓昙,荼梦谷就交给你了……还有,帮我照看师父,带我说一声徒儿不孝吧。”幻芜拍拍小玄的脑袋,小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游到她脚下垂下头。
幻芜坐上小玄的后背,回头朝霖淇燠最后说了一句:“啊,还有长绝,等他醒来,告诉他要帮忙照看我房间里的那盆花啊,一定要等它发芽长大!”
幻芜说完,便骑着小玄直直朝长绝飞去。
洛昭只见一条黑影从身边略过,才看见骑在黑蛇上的直奔魔气而去的那个人是谁。
她做了一个和霖淇燠一样的动作,刚刚抬起的手顿在半空,又慢慢放下了。
直接驱散长绝身体里吸引魔气的怨灵,解开封印,恐怕也只有幻芜能做到了,毕竟她才是那个最能唤醒长绝的人啊。
“阿绝,我来了。”小玄避开魔气,直接把幻芜送到了离长绝最近的地方。
长绝睁开眼,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幻芜也不确定他真的能看到自己,可是她还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长绝的表情似乎有片刻的松弛,可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朝幻芜呲牙怒吼起来。
幻芜颤巍巍的在小玄背上站起身来,她的身子恍惚间都要被吹散了似的。
“阿绝,接住我啊。”幻芜说完便纵身一跃,朝长绝直直的扑来。
长绝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瞬间愣住了,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身影,眼前笼罩的黑色迷雾似乎退开了些许。
身上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可一点重量也感觉不到,心口处有什么蔓延而出,驱赶了脑海中那些咆哮的声音。
眼眶中的黑气散开,幻芜看到了长绝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眸,一如当初。
她的手紧紧握着骨笛,骨笛的另一端正插在长绝心口,不知是什么东西正从骨笛中涌出,发出淡淡的红光,源源不断地汇入长绝的身体。
紧裹着长绝身体的黑气瞬间松开,可那些黑气却像是有生命似的,一直围绕在长绝和幻芜周围不肯散去。
幻芜的灵体被魔气隔开一道道口子,灵气飞快溢出。
原来……魂飞魄散的感觉是这样吗?
灵魂碎裂的感觉让幻芜痛得忍不住颤抖起来,可她还是笑着看着长绝:“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就像我一直相信你,你可以的……阿绝,回来吧。”
长绝定定地看着和自己咫尺之距的这张脸,眼睛死死的睁大。
幻芜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对不起啊,又捅了你一回……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让你捅回来……阿绝……”
幻芜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像来自远空的一阵阵低语。长绝看着幻芜的脸在一片纷飞的蓝***中渐渐消散,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可长绝还是知道,她对自己说了什么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长绝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还插着一把骨笛,他将手放在骨笛上,好像那里还有一双手正握着笛子似的。
他把笛子缓缓拔出来,放到自己眼前看了看,一切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长绝将骨笛按在胸口,轻轻闭上了眼,忽然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儿子!”洛昭惊呼一声,便朝那急速下坠的人追去。
她对魔气尤其敏感,一看长绝的脸色变知道魔气没有侵入长绝的肉身,可他这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莫不是伤心过度想殉情吧?
“魔尊死了?”天界兵将看见这一幕,更是欢欣鼓舞,魔尊一死那魔族还不就是一盘散沙。
仙界将领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看着地上紧闭着眼的长绝,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洛昭。
“大人……这魔尊可是?”
洛昭大眼一瞪:“魔什么尊!他可是我儿子!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魔尊没了,现在这个白白净净帅气无比的小哥是我洛昭的亲儿子!”
“是是是。”面对战斗力一级的战神哪还敢有人说不啊,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仙君被一把推了出来。
洛昭转头看了他一眼,大胡子仙君的气势瞬间一矮:“可,可是……”
“可是个屁的可是,刚才你们都看到了,”洛昭朝远处的荟明一指:“刚才司药家的丫头救了我儿一命,他已经战胜了体内的邪魔,你们要是还敢叽叽歪歪的,看我不……”
“洛昭,别说了。”荟明忽然上前,指着远处的黑气说道:“魔气虽没有夺取长绝的肉身,可封印已经破开大半,刚才陛下已经去重塑封印了,可看样子……”
“那个小屁孩儿还是不行啊,我去看看,对了,那个小孩儿!”洛昭指了指霖淇燠:“别在那哭丧着脸了,过来帮我看着我儿子,要是这些个兔崽子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洛昭上下打量了霖淇燠一眼,“算了,你给我记着样貌,等我回来告诉我,看我不一个个扒了他们的皮!”
众兵将的身子几不可察的抖了抖。
洛昭娥眉轻蹙,对着荟明说:“这帮魔众是成不了大患了,你帮忙看着这些兵将一些,切莫又弄出什么大乱子来。”她的眸光凌厉扫过众人:“你们几个招子放亮一点,别在妄造杀孽,杀来杀去的有什么意思。”
说完,洛昭的足尖一点,便飞身朝封印处飞去。
东极的封印便是她重塑的,为此还舍去一条命,现在自己又被那个小丫头复活了。
“唉……”从不唉声叹气的战神一声长叹,像极了悲悯的佛祖一声嗟叹。
天帝站在裂缝边,看着脚下沉默不语,洛昭还未近身,他便开口道:“卿来了。”
“陛下。”洛昭十分面对天帝还是十分有做臣下的觉悟,双拳一抱便单膝跪地。
“起。”天帝转过身来,双眼直直朝洛昭看来。他只在幼时见过天地战神,在他接任天帝之前,洛昭就已经身故了,对她的映像也十分模糊。
如今一见,倒是真如传闻所言,容貌迤逦,可通身武将的气派更是摄人。
天帝淡淡一笑:“朕还是等到了战神重生的那一天啊……不多说了,卿看看这缝隙,可有解?”
洛昭对这个天帝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比他老子看上去靠谱,至少没有给她那种浑身不自在的阴诡之感。
“陛下,封印破裂,虽然魔气四溢的状况占时得到缓解,但已经溢出的魔气就已经是个大患了。”她伸手指向半空,那里一团黑气萦绕,隐隐可见一个人头的模样。
“魔气虽然没有实体,可看这样子,它们还处在混沌中,等再过一会儿成了型,我看也不需要侵占什么**了。”
天帝眉头一皱,表情严肃:“也就是说,它们放弃了肉身,以自身形态就可成魔。”
“是啊,所谓魔尊,有何必拘泥一个**形态,被封印在此地的魔头何其之多,**消散了魔灵不灭,这些魔头的怨灵聚集在一起,不就是真正的大魔物吗?”
洛昭看年轻的帝王一脸愁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陛下也不必多虑,现在状况比我当年要好,以前这里的魔气没有实体也能说话操纵人,可现在看来嘛,里面的老家伙这么多年也越来越不行了……毕竟岁月是最能消弭一切的利器,它们也没能逃脱。”
天帝听罢略松了口气,洛昭又说道:“我体内的灵力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到时候将那团家伙直接逮了一起送下去再加固封印……”
洛昭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霖淇燠着急忙慌地喊声:“战神!长绝他着火了!”
“什么?”洛昭瞪眼朝霖淇燠看去:“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动我儿子!”
霖淇燠气也不喘一口就说:“不是不是,谁也没碰他,那火就‘腾’的一下就从他身体里烧起来,长绝他自燃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涅槃
眼前是一片黑暗,那样的黑暗,不是空间的黑暗,仿佛天地伊始,一切还处于混沌当中。
长绝睁开眼,正午的眼光瞬间刺入眼中,霎时间让他睁不开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忽然就听见自己身边嘈杂的声音了。
很多人围着他,冲他指指点点,那些目光或怜悯或厌恶,或带着不怀好意的试探。
他不想看见那些人的脸,慌忙地垂下头,就见自己一身青布衣裳,正跪在午间被太阳炙烤得微微发烫的地板上。
这是……京城的街道啊。他迅速抬起头想再认真看看周围,可眼前出现了一张清丽秀美的脸。
一双大眼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仿佛如一股暖流汇入自己僵硬的身躯。
“阿芜……”他喃喃地喊出她的名字,他想起来了,那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少女眼睫轻颤,似羽毛轻扫过长绝的心间。她笑了笑,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天青色的衣裙微微扬起,银色的水波纹在长绝眼前一闪而过,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到。
“阿芜!”长绝朝那背影大喊一声,腿脚忽然有了力气,他连忙站起身来,朝幻芜追去。
可他无论怎么奋力奔跑,眼前那个款步而行的人始终难以企及。
他片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自己脚步一停,眼前的人就消失无踪了。
忽然,视野开阔起来,那是一个萦绕着淡紫色与淡金色氤氲的地方,好似秋日傍晚雨后的天空。
脚下一软,地面忽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镜面,将天地倒映成一种颜色。不是湖面,踩上去像是要陷落了一般,可幻芜却如履平地直接走在上面,朝着天地间那一道连接点漫步而去。
“阿芜!别去!”长绝心中悲痛万分,好像即将失去自己最为心爱的事物一般。
一直毫无反应的幻芜似乎听见了这一声,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她看见长绝,笑了起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长绝看见幻芜回应自己,心中一喜:“你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
“可这个地方你不能来。”幻芜又说。
“我不怕……你不是也不曾怕过吗?”
幻芜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不,我怕的,我怕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
幻芜抬起眼眸,温柔地看着长绝:“阿绝,回去吧,你还有你的使命。”
长绝的心忽然被揪起似的难受,他朝幻芜大步奔去:“不,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阿绝,你可以的。”幻芜转过头,不再看他,也抬脚朝前走去,边走边说:“我会在前面等你。”
说完这句,原本一直走在地上的幻芜忽然腾空而起,似被风推向远方,一晃眼就看不见了。
“阿芜!”长绝心中一空,大喊一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走了。”黑暗之中传来一道男声,听上去格外有力。看不见任何东西,也看不见是什么人在说话。
长绝顾不得在意这些:“我要去找她。”
“你不可以去找她。”这是一道女声。
那道男声接着这道声音又说:“你还有自己的使命。”
女声:“失去一切,便是你得到一切的代价。”
“那我宁愿不要这一切。”长绝的声音淡然却十分坚定。
“别人穷极一生也不能得到的,你却不要?”那个男声又说了。
长绝:“那是别人想要的,我想要的,唯有一人而已。”
这是那个女声说话了:“不行不行,这样的人,不能给他那么多,他心中有爱,那就是他的弱点啊。”
“可是如果爱也没有,岂不是更可怕吗?”那道男声似乎有不同意见。
“也是,可是给一个人的爱太多,难保他不会为了一个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这可是神明的大忌。”
“得了吧。”男声似乎有些无奈:“你这套就别拿来难为小辈们了。”
那女声不说话了,那道男声又问长绝:“她说的话,你怎么想?”
长绝虽不知道他们是谁,可他们带给自己的却是一种平和的力量,仿佛任何悲欢在这两道声音跟前都会变得渺小。
他定了定神,开口道:“如果连一个人都不会爱,又怎么会爱天下人?”
“哈哈哈哈,说得好,可跟着她去,你可能会死啊,你不怕吗?”
长绝点点头:“我怕,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如果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我也甘之如饴。”
“好好好,那你便去吧!”这句话夹杂着男声和女声,长绝到此时也分不出来,这究竟是一个人发出的,还是真的有两个人在对自己说话。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绝心中溢满欢喜,一道无形之力将他一推,眼前骤然一亮。
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痛感,长绝大吼一声,将紧紧缠绕着自己的束缚挣脱开来,瞬间,天地明亮一片。
洛昭赶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被烈火包围的黑影爆发出一声怒吼,忽然金光大盛,随即一声尖利的鸣叫声划破天际。
金光中一只硕大的火红色大鸟正在舒展羽翼,五彩凤凰的彩色羽毛全部褪去,变得通体赤红,连喙和爪都是赤色,唯独头顶翎毛是金色的。
大鸟再次仰天长鸣起来,每一根羽毛好似都燃起火焰。
所有人都看呆了,连自诩为见多识广的洛昭都惊讶不已:“这……这是……”
“朱雀。”荟明看了许久,起先的惊讶与疑惑都已经过去,反而比较冷静。
洛昭这下是真的惊了:“什么?!”
天帝也回来了,他看着还在半空中一下一下扑扇着翅膀的那团红色,对着洛昭说:“确是朱雀。”
洛昭一个劲的摇头:“怎么可能?四象不是早就殒灭了吗?凤凰虽是四灵,但也绝不可能变成,变成朱雀啊!”
“这世间万物是存在还是灭亡,都是因实时易,如今朱雀再现,也不过是天道的抉择罢了。”天帝似乎有些感慨:“神明不就是这样,在人们不需要他的时候消隐,可在需要他的时候,又义无反顾的出现吗?长绝想必是接受了圣神的选择,才成为朱雀的。”
荟明眼中似喜似悲:“看来幻芜才是长绝的生死劫,幻芜……”荟明的语气略微有些哽咽;“长绝算是渡劫成功了,之前在南禺那呢次涅不过是外火,真正的涅是由内而外的,火是由长绝体内燃起,这才是真正的涅。”
洛昭此时也冷静了些,可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愣愣的:“朱雀……我的儿子竟然成朱雀了……”
原本一直悬在空中的朱雀忽然展翅飞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向空中那团魔气。
魔气见朱雀便开始闪躲,一追一逃仿佛老鹰在追捕猎物似的。
可那团令众人头疼的魔气还是被朱雀给叼住了,朱雀将魔气含在嘴中飞到裂缝上方再吐了进去。
金色火焰从朱雀的嘴中喷出,直接喷向地面裂缝,地面没有燃起火焰,可裂缝却渐渐被填补上了。
片刻后,裂缝补好,朱雀未做停留便回了原地。火光消隐,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到地面就再也不动了,如一尊雕塑整个人再无半点生机。
“儿子!”洛昭首先跑过去,可又不敢太靠近他。
长绝端坐在地上,双眼微闭,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这是怎么了?老僧入定?”洛昭对走来的荟明说道。
荟明摇摇头:“大概是不想醒来吧。”
“真是的,我又活过来了,这下子倒是一家团圆了,可偏偏儿子没了媳妇,这都是什么事儿嘛。”洛昭一边嘟囔,一边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身上有什么硌得慌。
“战神大人!”霖淇燠朝她喊道:“隐颐醒了!”
是了,她还有老公呢!洛昭转身就走,衣袖摆动间一颗珍珠般的圆珠子就从袖中滚落,骨碌碌地滚远了。
洛昭朝后瞥了一眼,只见是这么一颗不起眼的珠子,便也没有在意,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此战波折不断,最终以天界胜利告终。
魔界没了魔尊,连军师也丢了,剩下残兵败将不值一提,天帝仁慈,便只将魔众赶回魔界,并没有另行责罚。
只是以天帝之力在边界封印处加固了三重封印,魔族要想离开魔界基本上已是不可能的事。
魔尊一晃眼成了镇守东方的神灵朱雀,朱雀应允天意而生,乃神明之意,超脱三界之外,连天界也不能干涉,更不用其他人了。
可长绝自那日之后也从没离开过东极,就像一尊佛一样守在那里,不动不说话,任谁说话也置之不理。
至于既明,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按霖淇燠的说法,他的状况已是必死无疑了,或许他心灰意冷跳入裂缝中,又或者他在朱雀的烈焰中被烧成了灰烬,谁知道呢。
霖淇燠回到荼梦谷,将大体经过说了一遍,一听到幻芜魂飞魄散的消息,青猗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不知道偷偷哭了几回。
“幻芜真的死了吗?”樊晓昙也不知问了多少回了,每次回答她的都是霖淇燠的沉默。
可越是沉默越让人心死,樊晓昙语带哽咽:“幻芜没了,长绝也不回来,荼梦谷也要没了吗?”
“不行!”霖淇燠忽然站起来:“我要把长绝带回来,他不能这样消沉,荼梦谷可是幻芜最挂念的地方,他不能不管!”
“得了吧你,”樊晓昙拉住他:“去了这么多次了,你他理你了吗?幻芜这样,最难过的可是他啊。”
“他不理我不要紧,可她不能不理会幻芜的嘱托吧……”霖淇燠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幻芜房里是不是有什么花还是树啊的没有发芽啊?”
樊晓昙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皱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盆土吧,我记得很早就在她房里见过,她说是什么宝贝花种,要好好培育……哎,去哪里啊?”
她话没说完,就被霖淇燠一把拉起来:“去找长绝啊!”
第一百七十章 希望
他俩特意去幻芜房中看了一眼,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什么都没长的花盆。
霖淇燠心中一喜,带着樊晓昙便直奔东极。
东极还是老样子,一片赤红的土地上毫无生气,太阳好似离得格外近,连土地都是干涸的。
唯一改变的,就是被长绝封住的裂缝那竟然长出一个高大的树来,树冠之大恰似一株百年榕树,可叶片却像梧桐。
“在这里都能生长的,那也只有神树了吧。”樊晓昙惊讶道:“也好,也算是给这里增添了一点点生机。”
似有小鸟的鸣叫声在树间发出,除了让人莞尔一笑之外,也没有人过多在意。
霖淇燠走到长绝跟前站定;“你真的不打算离开此地吗?”
看长绝还是毫无反应,霖淇燠又说;“你这样只会让人担心,你想想幻芜若在,他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吗?”
长绝双目紧闭,好不动容。
“算了,这些话我也说够了,其实我这才来是想告诉你幻芜交代给我的事。”
听霖淇燠这一句,长绝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霖淇燠看他有了反应,连忙说:“她临走前特意交代过我,让你好好照看她房中的花种,等待它生根发芽……我就觉得奇怪,她怎么会交代这么一件事给你,你说会不会是她留下了什么讯息给你,或者说……”
霖淇燠话都没说话,原本还好好坐着的红色身影忽然就站起来,朝天空一跃而起,很快就飞得不见影子了。
“诶诶,他去哪儿啊?!”樊晓昙急道。
霖淇燠得意地双手环胸:“还能去哪儿,当人是会荼梦谷了呗,我就说这招有用吧?”
樊晓昙瞥他一眼:“还说呢,我看是你忘了,没有早点想起来!”
长绝回到荼梦谷,虽然还是一副严肃冷漠,谁也不搭理的样子,但至少能站会走,看起来也像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幻芜好像早有预料似的,还在花盆旁边留下张纸条,上面写着如何照看这盆花,其实也是就只有两条每日需浇水一次;不可挪动。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如此脆弱,但至少让长绝每日有了点事做。
长绝每天都守着那盆花,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花盆里,可一天天这么过去,那盆土还是毫无动静。
樊晓昙也时常跑来幻芜的房间待着,以前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人不在了才明白有些人在潜移默化中已然变得重要。
“这盆土到底什么时候会冒芽啊?”樊晓昙趴在桌上,看着窗边的花盆发呆。
霖淇燠答道:“唉……我觉得吧,那盆土应该不会发芽了。”
“你说什么呢!”樊晓昙白他一眼,可到底没有再说反驳的话,其实等到现在,他们都明白了,这不过上幻芜留给长绝的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或许一开始还抱有一点希望,认为这盆子里真能开出一朵花来,或者能有一点幻芜的残魂寄存在上面……可现在希望渺茫。
连荟明看到这盆土,都没有露出一点欣喜的表情,他还特意去冥府找过,希望能像当初找洛昭残魂那样,找到一点幻芜的残魂,可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樊晓昙把头埋在臂弯里,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这怎么有一盆土啊?”一只手从窗外伸出来,抓住花盆边缘便把那个小盆子直接从窗口拎了出去。
房内的霖淇燠和樊晓昙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蹿出去才发现霖淇燠的师姑正抱着花盆打量呢。
“师姑!”霖淇燠这下可真是惊了:“你怎么来了?不不,这不重要,师姑啊,你把那花盆放下吧。”
樊晓昙虽没有见过霖淇燠这个师姑,可早就听不同人说起过她了,这就是鬼帝的妻子,看上去好年轻啊。
鱼幼清抱着花盆,嗤笑道:“花盆?你们现在都流行种……”她忽然把手伸进土里,开始挖起土来。
“师姑!”霖淇燠差点晕过去,虽然这盆花就是个幌子,但好歹也能让长绝安心的过日子啊,这“窗户纸”要是捅破了,不就是要了长绝的小命吗?
樊晓昙这回算是真切的感受了一回霖淇燠这个师姑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本事,她可不像霖淇燠那么怕这个师姑,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抢盆子。
“哎呦!”鱼幼清灵巧地闪开,还不忘冲她眨了眨眼;“你就是霖淇燠的小媳妇啊?”
樊晓昙脸一红,可动作还是不停:“师姑,您还是把东西还我吧!”
“不给,有本事来抢呀!”鱼幼清这令人头大的个性,还真是和缉熙道人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师兄妹。
鱼幼清的注意力都在对面两人身上,冷不丁就侧面蹿出一个身影来抢盆子,她躲闪不及,把花盆直接朝樊晓昙一扔,还好樊晓昙反应灵敏,把盆子一把给抱住了。
“师姑!你别闹腾了行不?!”霖淇燠拍了拍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小心脏,都不顾什么小辈礼仪,直接把鱼幼清一把拉过身边。
实际上他是害怕突然出现的长绝一生气就把她师姑给点燃了……
刚才蹿出来的人就是长绝,他虽不在幻芜房里,但有一点动静还是立马赶了过来。
他也是认识鱼幼清的,不然刚刚她那个举动足以让长绝动手了。
长绝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几人,看向樊晓昙怀里的花盆。
樊晓昙会意,将花盆还给他:“我眼明手快,一点事没有。”
长绝接过花盆,不说一句话就要走。
鱼幼清一脸疑惑:“我说长绝小子,你没事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种一颗石头啊?”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假象,可从没有人直面这个泡沫般易碎的希望。
这下子泡沫被人生生的戳破,这种感觉还是让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霖淇燠一把拉过鱼幼清:“师姑,你别说了?”
“嘿,这还不让人说了?本来就是嘛,这盆土里半点生气也无,我还扒开看了,不过是一颗石子,还是灵力化成的石子,能吸收一点水分,不过绝对不会发芽长大的就是了。”鱼幼清一脸天真的,开口却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见长绝将手伸进盆子里,从中掏出了一颗泛着淡淡蓝光的珠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确实是一颗加持过灵力的石子。
长绝突然笑了一下,他似乎能想象到幻芜得意的样子,她一定会笑着说:“怎么样?还是被我骗到了吧?”
“长绝……”樊晓昙想说一点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石子被掏出来,附着在上的灵力一点点消散,像一缕轻烟散入风中,再也看不见了。
“不!”手中的花盆摔落在地,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碎。
长绝急忙伸手想握住那一缕轻烟,却只握住一手虚无,他收回手,看着掌心那淡淡的蓝***印记随着幻芜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灵力的消散渐渐湮灭。
他死死的盯着掌心的蝴蝶消失,仿佛那日幻芜在自己眼前消散一样,忽觉心痛难忍,他跪倒在地,一直在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之所以还相信有希望,正是因为掌心这个印记。当初他与幻芜结印,除非一人生死,此印才会消失“到那个时候啊,你就不是我的小仆了,你就自由了。”
自由?这样便是自由吗?他不想要,一点也不想要!
他站起来,身形一动便往空中飞去。
看他这副陷入癫狂的样子,心中一动立马冲他喊道:“榕树!后山那棵榕树!”
长绝停下了,转身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樊晓昙见他动容了,接着说:“幻芜都习惯把她珍视的东西放在榕树的树洞里,那里或许会有东西!”
听得此话,长绝折身便朝后山飞去。
霖淇燠一脸担忧地看向樊晓昙:“咱们用不用去看着他……”
“要去!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他呢!”
两人跟到后山,就见长绝站在榕树下,手中握着一个泥偶。
霖淇燠一看,不正是当初长绝送给幻芜的生辰礼嘛,看来是被她藏在树洞里了。
这泥人做的不够好,可也是他耗费了很久的时间做的,那时他还对幻芜说,这个泥人就是他自己。
长绝勾起唇角,笑意惨淡,他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点在泥人的额上“幻芜,你好吗?”
这是他当时用言灵术弄的……“我很好,你呢?”
这是幻芜的声音,她也在小人身上封了言灵术,原来她……
长绝的指尖有些颤抖,他再次点向小人的手“不开心吗?有我陪着你。”
“阿绝,你不知道吧?你在我身边,其实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阿芜,你想我吗?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以后的时光还是要记得想我,即便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也会过得不错吧?原谅我小小的玩笑,记得要多笑啊……”
霖淇燠和樊晓昙站在不远处,就看着长绝一次又一次地戳着那个小人,幻芜的话一声声传出,听在耳中却只让人觉得心酸。
她早就料到了吧,自己恐怕不能活着回来了,可她始终将一切都藏在心底,唯一没有藏住的,就是对长绝的这份眷恋。
樊晓昙:“长绝,当初幻芜为你挡劫前将你赶走,我曾来这里质问过她。那时她让我帮忙,在树上挂了一个许愿的木牌。我曾答应过她,会为她保密,可现在我要违背诺言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她曾许下的心愿,我想这也是她想对你说的话吧。”
长绝绘图看了她一眼,一个闪身就飞上了榕树,在树枝间寻找樊晓昙口中的木牌。
木牌……在护槐镇上,也有一棵许愿树,那是幻芜在那里拿过一个许愿牌。树下的老人还说过,许愿牌挂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长绝直奔最高处,果然在最高的榕树枝上看到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他想得没错,正是在护槐镇拿到的那一个。
当时她没有许愿,她始终认为求而不得的人才会将愿望寄托神明,她的愿望还是要交给自己实现。
长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木牌翻转过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原来这就是幻芜的心愿,因为她深知最终无法与他长久相伴,便把最渴望却已然无法实现的愿望寄托在这块木牌上。
也许从手下木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好自己的结局了。
她一直在向死而生,并且从不畏惧,从未停歇,可她还是把心中为一个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留给了长绝。
她想要长绝好好的活着不要为爱而死,要为爱而生。
长绝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这块木牌,他双眼温柔且明亮,好似在透过这块牌子看着那张脸。
“阿芜,别怕,我来找你。”
霖淇燠和樊晓昙站在树下等,忽然就见长绝的身影腾空而起,瞬间就飞向天边。
樊晓昙一跺脚:“他这又是要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儿?大不了就是又回东极幻芜消散的那个地方傻傻地等着。”霖淇燠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俩料得没错,长绝又回到东极去了。
洛昭和隐颐听说他又回去了,生怕自己的亲儿子一时想不开,也赶了过来。
战神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一块小木牌发着呆,推了推身旁的丈夫:“你去劝一劝啊!”
隐颐摇头;“这是劝不了的,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能过去。”
“那他会想通吗?”
隐颐继续摇头。
洛昭想生气来着,可一看到隐颐的脸语气就不自觉地放软了:“儿子就跟你一个德性,倔得不行,我看他才不会想通呢。老天对我儿子也太无情了吧,成为一方神明就要一无所有嘛……我可不想看着他孤独终老。”
隐颐揉揉妻子的额发,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樊晓昙看见这对心大的父母,决定自己上去劝一劝:“长绝,别这样了,你再这样幻芜也会难过的……”
本以为长绝不会回应,没想到他却开口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好,我只是想在这里等她。”
他摸着木牌笑了一下:“她第一眼要是看不见我,一定会失望的。”
“你真的觉得她会回来吗?”
长绝点点头,他的目光从木牌上离开,看着樊晓昙说道:“她说过她先走,在前面等我……可我都已经到了,她怎么还不来呢?说好的她等我,可偏偏又要我等她,她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长绝一边说,明澈的眼睛一边涌出眼泪,一滴滴打在木牌上,发出轻浅的声响。
这么久以来,长绝一直没有流眼泪,受伤流血的时候没有,哪怕是幻芜散灵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哭过,可此时他却哭了。
樊晓昙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强笑了一下:“她啊,她那么笨,又娇气。。吃不得一点苦,走两步就说累……”眼泪忍不住滚落,樊晓昙抬手按住眼睛:“她这样的人,走一会儿就要歇息,肯定比你慢啊,指不定现在还在哪里睡大觉呢……再等等吧,要知道,她也在很努力地朝你走来啊……”
一直没说话的霖淇燠都红了眼眶,忍不住转过头吸了吸鼻子。
“啪嗒”一声,有什么的东西敲在自己的头上。霖淇燠本来就难受,此时更是郁闷,他抬头一看,一只白毛红嘴的鸟儿正在自己的头顶盘旋。
“是你啊……”霖淇燠认出来了,这好似是那只从死灵之境跟着他回来的珍珠鸟啊,怎么也在这里?
他揉揉脑袋,一脸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东西扔我……什么东西呢?”
霖淇燠低头看去,一颗圆圆的珍珠似的小珠子从他的脑袋上弹出,再滚到地上,骨碌碌的就滚到了长绝身边。
两只修长的手指捡起珠子,放到眼前细看,长绝皱起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霖淇燠一拍脑袋:“这不是师姑的幼清珠嘛,不对,这颗珠子怎么在这里?”
“我想起来了!”洛昭突然说道:“那天大战后我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后来滚出一颗珠子,就是这颗,这珠子有什么特别吗?”
霖淇燠一下激动起来:“这是云梦洲的那颗幼清珠!幻芜说过,既明要用这颗珠子为战神补全残魂,想必是既明放入画帛中的。战神大人魂魄完整,这颗珠子也没起到作用,所以才会出现在大人身上!”
“等等!”樊晓昙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珠,直勾勾地盯着长绝手上的珠子,幼清珠上覆着淡淡的蓝光,像一条条蓝色丝线游曳其中,把长绝素白的指尖都映出点点蓝光。
“你说这颗珠子可以吸收残魂,又一直在战神身上,幻芜散灵的时候除了长绝,离得最近的不就是战神大人吗?”樊晓昙压抑着面上的喜色,怕自己料错了,一个劲的问霖淇燠,话却说得磕磕绊绊的:“你说,会不会,幻芜能有残魂被幼清珠吸去了……”
她的问题还没问完,长绝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樊晓昙看着飞远的红影:“他又要干嘛去啊?”
霖淇燠拍怕她的脑袋:“他啊,定是心急火燎的回荼梦谷幻妖草田里种媳妇,啊不,种花去了呗!”
樊晓昙还是有些犹豫:“这下,应该是真的了吧?”
霖淇燠点点头:“应当是了,上次幻芜帮长绝挡劫,他就叹过一句‘这下他们两个无论生劫还是死劫,都注定要在一起渡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长绝的生死劫也是幻芜的生死劫,长绝因爱获得了新生,幻芜不也正是以死渡过了此劫吗?”
“那咱们还不快走!”樊晓昙一把拉过霖淇燠:“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幻芜是怎么从地里长出来的,哈哈哈哈……”
洛昭和隐颐看着小辈们一个个离开,白色的珍珠鸟发出清脆的一啼,也跟着飞上天空。
天边的云层被染成淡淡的紫色和粉色,一缕缕阳光从云层中溢出。
“你看,总算还是有希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