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回去会死得更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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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西边的山头收回最后一缕余晖,金三角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虫鸣声、蛙声此起彼伏,恍若乡村田园普通的夜。胡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喧哗声越来越大,惊得几条刚出来准备觅食的毒蛇又缩回了草丛。
院内摆着几张桌子,美酒佳肴一应俱全,让人全然忘记了这里是丛林深处。整个院子被高处的几盏大灯照得仿佛白昼,换洗一新的胡经举着酒杯,与围坐在一张桌上的宁志和刘亚男频频碰杯。眼看着宁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胡经哈哈一笑,站起身一仰脖子,干了自己杯中的酒,伸着脖子打了个嗝儿。他想坐回去,谁知一屁股出溜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身后一个保镖急忙扶起他,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胡经醉醺醺地一摆手:“扶我去厕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抱拳:“不好意思,丢脸了,宁志,够意思……等我回来我们再喝。”
胡经左脚绊着右脚踉踉跄跄,几乎半伏在别人身上才能走路,到屋后没人的地方,突然推开扶着他的人,全然没了之前的醉态:“说吧。”
那人四下看看,说:“我们找的杀手被人干掉了。”
胡经瞥了眼那人,解开裤腰带对着墙根一边撒尿一边问道:“什么人干的?”
“现在还不清楚,但手法很专业,你看……还找人吗?”
胡经撒完尿,打了个冷战反问道:“你说呢?”
“明白。”
“再出娄子,你就自己进去,干不掉周亚迪,就在牢里面养老吧。”胡经话刚说完身子就又摇晃起来,一把搭住手下人的肩膀,脚下发着飘,含含糊糊地说,“扶……扶我回去,我今天得给宁志……给宁志定个量,哈哈哈……”
刘亚男看着胡经一摇三晃地走回来,看了眼宁志,说:“我们的交易算做完了吧?”
宁志举起杯说:“谢谢亚男姐。”见刘亚男并没有举杯的意思,微微一笑,喝了口酒,仰头望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到了这儿,我的心算是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警察抓我了。”
刘亚男默默地举起杯抿了一口酒,看着别处说:“上了这条路,总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死在警察手里,就是死在同行手里,你见几个毒贩子长命百岁的?”
“我还真知道一个。”
刘亚男回过脸看着宁志:“谁?”
“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活了八十多吧。”宁志笑着从桌上拿了片切好的水果塞进嘴里嚼着。
“谁活了八十多?不腻味吗?”胡经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着舌头说,“依我看,活到六十就够了,你说是吧。”一手搭着宁志的肩膀,“活那么大岁数干什么?非得裹着尿布老死在床上吗?有多少钱都没用,男人嘛……哦,对了,宁志,今晚为给你接风,第一次来,一路上辛苦,多喝点,放松放松,马上咱们可要做大买卖了。”举起杯看着刘亚男:“对不对,亚男姐?”
刘亚男与胡经碰了下杯:“那先恭喜胡老板日进斗金。”
“哈哈哈……”胡经扯着嗓子放肆地笑着,陡然脸色一沉,咬着牙说,“现在就剩下一个**烦了,一天不弄死他,我一天不舒服。”
刘亚男笑着说:“那个周亚迪你见都没见过,为什么那么怕他?”
“怕他?”胡经扯着嗓子瞪着眼睛说,“我是恶心他,自从赶走了姓周的,怎么感觉像是踩了坨狗屎一样,老是有股臭味跟着你,不把他们清理明白,这臭味就散不掉。妈的,干掉了老的,又来个小的,他们姓周的根本就是蟑螂。”就像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似的,胡经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端起杯子又将一大口酒灌进肚里,酒杯还没放稳,他整个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身后的保镖身上,彻底醉了。
胡经一走,整个酒局算是告一段落。宁志与刘亚男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累了,这一夜是宁志最近一段时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一直快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推开门,发觉整个竹楼格外安静,没有半点金三角毒窝的感觉,倒像是一个度假的地方。宁志下楼见胡经和刘亚男正坐在竹楼的门廊上,围着一张摆满了水果和茶点的小桌闲聊着。胡经见宁志下来,笑吟吟地站起身招呼:“起来了?休息得怎么样?我这里还算安静吧?过来吃点东西。”
刘亚男诧异地看着胡经:“你是不是殷勤得有点过头?太假了。”
胡经一板脸:“亚男姐说的是什么话?整个金三角,谁不知道我胡经对朋友好?更别说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宁志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几杯茶,随便吃了几口东西,拍拍手说:“可以开工了。”胡经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着对刘亚男说:“我就说宁志兄弟的性格和我一样,一个字:爽。”起身搭着宁志的肩膀,走到院子西侧的一间木屋前,推开门,里面各种化学实验器材一应俱全。胡经看着宁志说:“兄弟,拜托你给我们露一手。”
宁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亚男,背着手走进房间审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到门口,对胡经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胡经干笑了两下,说:“不要打扰宁哥做事,出去,全部出去。”胡经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让出门外,关好门看着宁志,摊开手说:“开始吧,让我开开眼。”
宁志笑着又将门打开,“**,不好意思,保命的手艺,见不得人。”
胡经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边卷衣袖一边说:“我可以帮你打打下手的,我跟你讲,我读书的时候,化学老师做实验时最喜欢让我给他当助手,氢二硫氧四是硫酸对不对,我写给你看。”说着就要在实验台上比画。宁志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他带到门外:“**,不好意思。”不由分说把胡经关在了门外。胡经还是有些不甘心,脸贴着门说:“宁志兄弟,咖啡还是茶?要不要水果?对了,山下的兄弟拉来一些榴,非常不错,要不要给你……”他话没说完,门开了,宁志站在门内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你这样我没法儿干活。”
胡经干笑了两下,点点头:“好好好。”转头对身边的人喝道:“听到没有,谁都不许打扰宁哥做事。”
宁志说:“给我个火。”一人赶忙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宁志,宁志摇摇头:“要火柴,还有蒸馏水。”
胡经看看打火机:“火柴和打火机……有什么分别?”说完愣了一下,照着手下后脖颈拍了一把:“听到没有,宁哥要火柴,快去找,还有硫酸水。”
“是蒸馏水,纯净水也可以。”宁志纠正道。
胡经指着屋内的水龙头说:“这里面的水龙头打开就是纯净水,这套设备是意大利的,光运到这儿就花了我不少钱。”
这时有人拿来火柴,宁志接过来看看,又将胡经关在了门外。胡经站在木屋门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走到刘亚男身边低声说:“他要是做不出来怎么办?”
刘亚男正拿着把指甲刀修指甲,眼皮也没抬:“随便你。”
“可……可他是你亚男姐的人。”
“他要是做不出来,我能保住他的命吗?”不等胡经回答,又问:“他要是做出来了,我走的时候能把他带走吗?”刘亚男抬起眼皮看了眼胡经。
“呵呵,亚男姐这是给我出难题。”
刘亚男笑而不语,收起指甲刀,抬头看了眼天:“怎么这么热?”走回竹楼屋檐下躺在了竹躺椅上。胡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转手朝门口一个保镖的后脖颈上拍了一巴掌:“精神点。”他也回到屋檐下,坐在刘亚男的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焦急地望着宁志工作室的门。
湛蓝的天空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云,变成了浅浅的灰色,空气越来越沉闷、越来越潮湿,每吸进一口,都沉甸甸、湿漉漉地坠在心头,很快便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胡经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声,抓起手边的冰毛巾蒙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你说挣点钱容易吗?”扯掉脸上的毛巾,坐直身子,“妈的,三四个钟头了吧?怎么还没动静?”索性站起来走到木屋门口,把蹲在墙根下几个昏昏欲睡的人挨个儿踹了一脚:“你们不是偷偷地在抽我的货吧?怎么?瘾犯了?”正说着,木屋的门开了。胡经一愣,满脸期待地迎了上去。只见宁志站在门内,将手里满满一塑料袋白色粉末丢给了胡经。胡经一把接住,对手下打了个响指:“试试。”
那个手下看着那袋**,一脸困惑。胡经瞪眼吼了一声:“发什么愣?”
“胡……**,你不是不让我们沾这些东西吗?”
胡经上去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有没有点职业素养?对自己的产品不了解,怎么开发市场?不沾?不沾就得挨骂。沾了的话,我一枪崩了你。去,把老黄找来验货。”说着打开塑料袋用手指蘸出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嗯,色、香都对了。”
很快,保镖带着一个五十多岁,面色憔悴的驼背男人从后院走了过来。老人对着胡经鞠了个躬,看着胡经手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撮**捻了捻,混浊的眼睛像老鼠眼睛似的一亮,抱着那袋东西走到墙脚背过所有人,蹲了下去。
胡经摸摸下巴,对宁志干笑着说:“呵呵呵,走,宁志兄弟,辛苦了,去那边喝点冰啤酒。”
宁志摆摆手:“还没验好,我的事就不算完,我做事不喝酒。”
胡经竖起大拇指说:“嗯,有操守。”对周围的手下呵斥道:“你们都他妈跟宁哥学学。”
在墙脚蹲着的老黄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扶着墙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来,满脸眼泪、鼻涕地看着胡经,还没来得及说话,张着嘴又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说:“极品。”说完晃了晃那袋**对胡经说:“这袋赏我吧。”
胡经眉头一展,上前一把抢过袋子,拍了拍老黄的脸:“哈哈哈,这袋不行,想要就去求宁志兄弟吧,哈哈哈。”胡经举起那袋东西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边往屋檐下跑,一边冲刘亚男说:“亚男姐,我们这就去见包总。”
老黄仰着头又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消停下来。宁志反身刚带上屋门,就见老黄抢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宁志脚边:“宁哥,活菩萨啊。”宁志看都没看老黄一眼,嘴角微微一翘,拍了拍手,跨过老黄,走到桌前举起一罐冰镇啤酒打开,对着胡经举了举。胡经的脸上笑开了花,举起酒:“哈哈哈哈,合作愉快!”刘亚男这才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酒跟二人隔空碰了个杯,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
胡经和宁志仰着脖子一口气把酒喝干,同时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胡经擦擦嘴:“痛快。”宁志放下酒眼睛直直地盯着啤酒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胡经正要询问,宁志打了个嗝儿:“舒坦。”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宁志向后一靠,伸开双臂对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胡经又打开几罐啤酒:“再来再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胡经警惕地朝大门口望去,守卫对他挥挥手。胡经笑了笑:“自己人。”不多时一辆车开进大门在院内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跑了过来对胡经说:“包总那边约好了,晚上就能见。”
胡经冷哼了一声:“他说见就见?”
来人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另外,干掉周亚迪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人已经在牢里了。”
胡经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坐到椅子上:“哦?”那人凑到胡经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胡经一脚踹开:“说了都是自己人,敞开了说。”
“是周亚迪底下的人,成了给点钱,办砸了的话,灭他全家。”
胡经有点意外地看了眼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他妈的得我真传,来,喝几杯?还是冰的。”
“不了,我还要办事。”
“告诉姓包的,我最近忙着开发新产品,暂时没空见他,等忙完了再说。”胡经看着得力的手下开车离开,满脸洋溢着得意,举起酒:“来来来,接着来。”
五 回去会死得更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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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志成功制出新型毒品,对于打算在金三角独领风骚的胡经来说无疑多了一张王牌。但这张王牌没有主人,换言之,宁志可以在他胡经这里,也可以去包总那边。然而,胡经最担心的并不是宁志跑去包总那里,而是万一刺杀周亚迪的计划失败,宁志投奔周亚迪,那对自己来说,无疑是送了对手一把宝剑。如果王工不死,胡经是完全有把握掌控他的。可宁志,胡经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不能掌控的武器就是危险。换作平时,这样的牌,胡经宁可毁掉也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可现在的情形对他而言有点不同以往。金三角不再太平,他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跟他作对,阻碍着他坐上金三角的王座,还要将他彻底毁灭。随着刺杀周亚迪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这种感觉也越发强烈,现在除了宁志脑子里的那个配方之外,他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牌可以打。只要掌握好这张牌,制出新货与刘亚男的老板建立起巩固的供需关系,那么别说包总,就算是金三角最大的军阀丹雷也会对自己有所忌惮。到那时,就算周亚迪不死,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看着成日忙碌在木屋里的宁志,胡经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张牌不能毁。除非……
经过数日的不断摸索,宁志制毒的速度越来越快,单次的量也越来越大。胡经看着这些成绩喜忧参半,心里就像住着一窝蚂蚁,时而让他痒,时而又让他疼。胡经的这些复杂情绪,宁志统统看在眼里。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在这里的价值就是那个配方,那是他的命根子,如果这个配方被更替,或者被这里的其他什么人掌握,损失的就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那么简单了。要知道,这个配方可是他亲自带来的,如果被胡经的人学去,自己岂不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到那时,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这一天开工前,宁志正在屋内仔细检查着实验仪器,胡经又没事人似的背着手溜达了进来,就像个巡视工厂的车间主任。可这间用来制毒的屋子并不大,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平方米,其中大半还被工作台和各种设备占满,剩余的空间刚够宁志一人转身,现在又多了个胡经,整个空间一下逼仄起来。宁志转个身都不方便,无奈地看了眼胡经。胡经见宁志看他,忙摆摆手:“不用招呼我,你忙你的,我随便转转。”
宁志走到门口,对胡经做了个“请”的手势。胡经嘿嘿一笑,着脸说:“宁哥,你也教教我呗。”说着拿起一个烧杯,“其实我真的是个化学发烧友,看到这些瓶瓶罐罐就手痒。”
宁志看了眼胡经手里的器皿,纠正道:“那是烧杯。”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
“**。”宁志再次示意胡经离开。胡经见赖不下去了,只好抓抓头,不情愿地出了门,站在门外微笑着看着宁志,慢慢地亲手将门关好,宁志面无表情的脸也慢慢地被门挡在了里面。门刚关好,胡经就收起笑脸,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恶狠狠地做了个捏碎的动作,对守在门外的几个人吩咐道:“照顾好宁哥,谁都不许进去。”
正午刚过,宁志从里面打开门,手里托着两袋**,站在门槛上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胡经,就问门口的守卫:“**呢?”守卫指了指院内:“在后面的凉亭。”殷勤地伸手要接宁志手中的袋子。宁志把袋子递给守卫,说:“我交到你手里的可是极品货色,一会儿**那边验出不对,我只能说是你换了。”说完也不理会那守卫已经变了色的脸,大摇大摆地朝竹楼走去。那个守卫只好高举着**,紧紧地跟在宁志身后。
这时就见两个人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宁志停下了脚步,来人一个是胡经的贴身保镖,另外一个是他刚到金三角那天,因为压倒了罂粟苗,差点被胡经“正法”的杜伦。宁志对胡经手底下的人并不熟悉,主要是胡经总是刻意让自己手下与宁志保持着距离,尤其不许他们和宁志闲聊。宁志明白,胡经担心的有两件事:第一,胡经不信任他,怕手下言多必失,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第二,胡经不信任自己的那些手下,怕那些手下暗地里帮包总或者其他对头争取他。杜伦是他唯一知道名字的,也只是因为来的那天胡经在车上问过。至于那个保镖,看得出是胡经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了,没事的时候时刻跟在胡经左右,有事都会优先派他去做。
杜伦赔着笑脸问胡经的保镖:“知不知道**找我什么事?”保镖摇了摇头。杜伦看了眼保镖那毫无表情的脸,又问道:“那**心情怎么样?”保镖瞥了眼杜伦:“刚才还好,谁知道现在什么样,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杜伦叹了口气,小心地问道:“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我压坏烟田的事?”保镖显得不耐烦了:“去了不就知道了。”抬头见宁志站在楼前,打了个招呼:“宁哥好。”看了眼宁志身后守卫双手托着的**袋子,笑着说:“宁哥今天收成不错。”宁志问他:“**呢?”保镖说:“我正要去找他,我带你去吧。”杜伦跟在后面对着宁志微微鞠了一躬:“宁哥好。”
宁志点点头,发觉杜伦的脸色十分不自然,一看就是在刻意地隐藏着内心强烈的不安。还没走到凉亭,就听到了胡经和刘亚男的笑声。宁志绕过面前的一棵老树,见那两人不知聊什么了,笑得前仰后合。胡经远远看到了宁志,起身张开双臂迎了过来。宁志见躲不掉,只好尴尬地与胡经拥抱在一起:“**,每天见一百多次,用不用每次都这么隆重?”
胡经放开宁志,拍着宁志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要隆重,你是贵客嘛。”说这话时,目光落到宁志身后那个守卫手中的**袋上,装作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给宁志让了一个座。
“亚男姐,”宁志对刘亚男点点头,坐到椅子上,从果盘里拈起一片水果丢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觉得**是在和我见外。”
胡经一愣,哈哈笑起来:“对对对,好兄弟不见外,哇,今天这么快就搞出这么多?”
宁志举起双手,快速地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说:“熟能生巧。”
胡经拿过**放在桌上,像是欣赏什么宝贝似的,眼里放着光说:“一会儿就拿这两包货去见包总,我等不及想要看看他见到这批货以后的脸是什么样了,哈哈哈。”环视了一圈,拍拍手说:“今晚就你们跟我一起去。”
保镖忙凑上前说:“就这点人,不够吧?”
胡经走到刘亚男身边,说:“巾帼不让须眉的亚男姐,一个人顶你们一群。”又走到宁志身边:“宁志兄弟,谁不服上来比画比画,有没有?”最后走到保镖身边:“你跟我多少年了?”
保镖愣了一下,不觉伸出手指开始算。胡经哈哈一笑,握住保镖的手:“十五年,你跟我那年十七岁,替我挡的刀加起来能剁二斤猪肉馅儿了,替我挡过的子弹这一把枪装不下。”胡经说着掏出枪丢在桌上,“咣当”一声,吓得一旁的杜伦一激灵。杜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看在场的其他人,见没人在意他,舒了口气。
胡经捶捶保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忠义,这就是忠义。来,你说说**对你怎么样?”
保镖一挺胸:“那没话说,我以前贱命一条,要不是**,我早被人砍死扔在竹林里了。我现在娶了三个老婆,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外国的银行户头上现在有……”说着又掰着指头开始算。胡经笑着拦住他。保镖又是一挺胸:“这个我得说,我在外国的银行户头上,少说也有两百万美元,这还不算**平时给我的红包。我的命,**的。”说完一拍胸脯,像是被自己感动到了。
胡经笑着走到跟宁志来的那个守卫面前,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你在这儿干什么?滥竽充数啊?把后院的车洗洗去。”那个守卫似乎有些失望,点头转身要走,屁股上又挨了胡经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动作快一点,磨磨蹭蹭的。”胡经看着那个守卫的背影骂道。等那个守卫走出了大家的视线,胡经来到杜伦旁边,搭着杜伦的肩膀:“还有杜伦兄弟,论胆色、论忠诚,几个比得过,谁敢眼都不眨就对着自己脑袋开枪,谁?谁敢?”
杜伦不知胡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干笑着点点头。“在我这里,杜伦兄弟独一无二,谁都怕他,因为他是警察。”胡经话音未落,保镖抬起腿照着杜伦后腰便是一脚,杜伦闷哼了一声,像个麻袋似的飞到了墙角。保镖上前对着杜伦后脑勺儿就是一拳,正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杜伦浑身一软,瘫倒在墙角。保镖从后腰摸出一小捆尼龙绳,三下五除二将杜伦绑得结结实实,扔到椅子上,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杯冰镇饮料连冰块带水泼到杜伦脸上,杜伦这才清醒过来。
胡经走到杜伦面前,看着杜伦的眼睛说:“而且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警察,只有受过特训的警察一掂我的枪,就知道枪里没子弹,所以他才开枪开得这么痛快,哈哈哈……”胡经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这段推理,一边笑一边拍着手,“精彩,真是精彩。”
杜伦这时回过神来,急忙喊道:“**,我不是警察。”
胡经拉了把椅子坐在杜伦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诚实一点,可能会吃点小亏,但从长远看还是受益匪浅的,警察就是警察,对不对?我也和很多警察是朋友,这有什么关系呢?前两年也有警察混到我这儿来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有的留下来跟我干了,有的我还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家去呢。所以呢,这位泰国警察大哥,你给我点面子,我既然干了这行,脑子呀智商呀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的,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当傻瓜好吗?我求求你。”胡经说着双手合十对着杜伦拜了起来。杜伦听着听着,神色明显犹豫起来。胡经又说:“怎么样?你是打算当警界的烈士,还是想跟我一起赚赚钱,享受享受人生,或者回家去?”
杜伦舔了舔嘴唇:“**,我真不是警察。”
胡经叹了口气,低下头沉默着,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宁志插了一句:“**,查清楚没有,别冤枉了好人。”
胡经哈哈大笑道:“宁志兄弟,我们是坏人,被坏人冤枉的只有坏人。我这个人一向很讲究,这种事讲证据才能让我的兄弟们心服口服,不然随便抓个人就说是警察给处理了,那我手下还不都人心惶惶?”胡经对身后的保镖打了个响指:“人证、物证。”
保镖对远处的两个手下拍了拍手。杜伦努力地伸着脖子朝远处望:“好,我倒要看看人证,看看谁冤枉我。”他嘴上说着,眼睛却不安地望着远处,呼吸越来越急促。当他眼睛里闪出两个人影时,顿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忘记了呼吸,愣过神后就疯狂地挣扎起来:“**,**,你别乱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胡经回过头,看了眼被带来的一个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母子俩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女人拼命探着脑袋辨认着杜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杜伦对那女人说了句泰语。胡经扭头问保镖:“他说什么?我听不懂泰语,不是在骂我吧?”
保镖翻译道:“他说老婆。”
胡经拿起桌上的枪对着那女人,转身对杜伦说:“再说一个我听不懂的字,我先一枪干掉你老婆。”
杜伦的妻子被押到胡经面前,被按倒跪在地上。杜伦连连摇头:“不要啊**,**,我错了,我是警察,我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才来卧底的,你要是不嫌弃,我愿意跟你干。”
胡经舒了一口气,收起枪一耸肩,“我给过你机会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好人?干我这行的,是个好人,你说你们警察听到了会不会笑?我的同行们听到了会不会笑?你想让我成为人家的笑料吗?”胡经越说越气,又举起枪,用**一边砸杜伦的脸,一边说,“人家会拿着啤酒,一边喝一边说胡经那个毒贩子,是个好人,然后会把喝进嘴里的啤酒从鼻孔里喷出来,那种场面会印在那些人的脑子里,想起来就会笑。”胡经疯了似的一连砸了杜伦五六下,杜伦的脸顿时血肉模糊,没了模样。杜伦的妻子发出尖厉的哭喊声,那孩子早就被吓傻了,汗津津的,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胡经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杜伦已是奄奄一息,他吐了口血水:“**,消消气,饶了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放了他们吧。”胡经喘着粗气说:“我……我刚才……刚才就问你,是要留下来跟我干,还是回家去。”
杜伦连连点头:“回家,回家。”
胡经喘着气点头:“好,好,回家。”
杜伦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挣扎着说:“**,他们是女人和小孩,你别乱来。”
胡经“扑哧”一笑:“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站起身走到保镖身边:“所以得麻烦你了。”保镖会意地点点头,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站在小孩身后,一手捂住小孩子的嘴。宁志腾地站起身叫道:“**!”胡经慢慢地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宁志:“啊?”
宁志正要说话,被刘亚男拽住:“别管人家的事。”
胡经赞许地看了眼刘亚男,扭头对保镖打了个响指:“我让你停了吗?”
只见寒光一闪,保镖的匕首划过了那个孩子的喉咙。只听“扑哧”一声,鲜血溅到草坪上,那个孩子喉咙里发着呼噜噜的声音,面朝下栽倒在地上。杜伦的妻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儿子,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一旁。杜伦张着嘴巴看着倒在地上还在不断抽搐的儿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胡经扭头问宁志:“你刚叫我什么事?”
宁志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头,脖子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努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冷冷地看着胡经,许久,轻轻地说:“没事。”
“没事就好。”胡经又盯着宁志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指着杜伦的妻子:“把她弄醒,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一清。”
保镖拿起一杯带着冰块的饮料照着杜伦的妻子头上泼了过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又将她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地撕了下来。杜伦的妻子任由人将自己扒得赤身**,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回应,直到嘴里的破布被取掉,才听见她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儿子。胡经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拖着一把铁锹,围着杜伦的妻子转了一圈,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吱吱”的怪声,得所有人的身上愣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着杜伦说:“啧啧啧,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把自己老婆搞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这皮肤粗糙成什么样了?”胡经转身对着杜伦的头就是一脚,将杜伦连人带椅子踹倒,“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人家嫁给你个没前途的警察,给你生儿子,你他妈不去抓贼,跑来当卧底?”胡经对保镖打了个手势,保镖将杜伦扶起来。胡经接着说:“你记住,你的儿子是你害死的,你的老婆也是。”说完抄起铁锹疯了似的朝杜伦妻子身上拍去。没几下杜伦的妻子便口鼻中开始流血,眼里已经没了神。杜伦早已哭得没了力气,只是不停地用泰语叫着老婆,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宁志腾地一下站起身:“**。”
胡经回身指了指宁志的胸口,宁志低头朝自己胸口一看,衣服上有两三个亮闪闪颤抖的红点,顺着红点射来的方向望去,才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几个狙击手。宁志不由得心中一紧,他来这里这么久,自以为已经把这周围的地形和守卫们摸得一清二楚了,竟然一直没发现这个院落四处布置了狙击手。起初他以为胡经只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已,所以才大大咧咧的,以至于宁志曾打算万一出现紧急情况,只要挟持了胡经就万事大吉。现在他明白了,在胡经面前,自己幼稚得可笑。这些想法从心里飞快掠过的同时,他也冷静了下来,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局面是他能够掌控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胡经手里的棋子。除了刘亚男。
“宁志。”刘亚男呵斥了一声。宁志稍一思量,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刘亚男:“我是来干活的,不是来看人吃人的。”刘亚男微微一摆头,看了看宁志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宁志转身想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只听到一声枪响,桌子上离他最近的一个杯子被击得粉碎。宁志拍了拍溅到身上的玻璃碴儿,强忍着坐到了椅子上。胡经看着宁志叹了口气,指着杜伦说:“起初,我对他们都算仁慈,结果呢,给脸不要脸,没完没了地派奸细来,不过这几年少多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人愿意干这活了,警察也是人,也会害怕,现在他们一听说要来卧底,宁可辞职甚至坐牢也不会跑来这趟浑水,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胡经说着在手心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对着杜伦的妻子的头又狠狠地拍起来。
宁志一咬牙,“让我来。”上前扳住了杜伦的脖子。胡经伸手说:“等等……”宁志一使劲,只听“嘎巴”一声,杜伦在他怀中断了气。胡经一拍手说:“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只是带了人证,还没展示物证呢,这不合乎程序。”胡经一边说,一边蹲在已经死去的杜伦一家的尸体中间,翻腾着一个箱子,“看,这是他的警官证,这个证据够硬吧?看看,还有嘉奖令,妈的还有工资单,每个月这么点钱也好意思结婚?还养儿子,拿什么养?看看,这是警服。”胡经一边说一边翻腾,一边把杜伦的遗物丢得满地都是。宁志看着脚下杜伦的警官证,一阵风吹来,将一张照片吹到警官证上面,是杜伦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三人笑得很幸福,那张照片随着风继续在地上滑动,滑到一摊血迹上,一翻又一翻,照片上,杜伦一家三口的笑脸已被血覆盖。
“起风了?”胡经仰起溅满鲜血的脸兴奋地叫嚷着,“妈的,热死老子了,舍得起风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整张脸顿时被血渍涂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格外狰狞,让人在这酷暑下不寒而栗。
宁志静静地坐回到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胡经的手下忙碌着,不到二十分钟,杜伦一家三口和地上的血迹已不复存在,就好像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胡经看到宁志的样子似乎并不奇怪,对着刘亚男耸了耸肩膀,伸出沾满血的手在宁志目光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见宁志依然没有反应,说:“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不然招苍蝇。”
刘亚男目送胡经大摇大摆地回了竹楼,轻声地说:“后悔来了?”满脸鄙夷地对宁志笑了笑,起身正要离去。宁志说:“亚男姐,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刘亚男回过头看着宁志说:“知道不该问,那就别问了。”宁志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刘亚男一摆手:“我要回去洗澡了。”
宁志无力地垂下了头,目光落在地上一片还沾着血的草叶上。
“宁哥,要不要给你添点啤酒?”
宁志听到有人说话,茫然地抬起头,见两个总跟在胡经左右的小弟正拿着啤酒罐看着自己,于是点点头:“谢谢。”
“宁哥刚来这里可能不习惯,**有他的苦衷,这些年来吃了警察的奸细不少亏,但他对自己兄弟还是很好的。对了,我叫阿荣。”阿荣帮宁志倒满一杯啤酒,又指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说,“这是我哥哥,阿光,我们是亲兄弟。”
宁志这才注意到这两人面貌很相似,礼貌地点点头:“你们好。”
阿荣说:“我们两兄弟跟了**很多年……”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宁哥,你慢慢喝,**看到我们打扰你会不高兴的。”给哥哥阿光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了。宁志一转头,见胡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梢滴下的水,带着保镖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瘫,扯着嗓子对保镖说:“他姓包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他到底有没有验我们的‘宁志牌’**?”
“宁……宁志牌?”宁志诧异地看着胡经。
胡经换了副笑脸对宁志说:“尊重知识产权,你的冠名权是我的主意,怎么样?这货每发一批都有你的分成,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保镖凑过来说:“不仅当面验了货,我还按照您的吩咐专门留了一点给他。”
胡经的面色沉了下来,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猛地苦笑着问宁志:“你有没有朋友?”宁志有点诧异地看了胡经一眼,笑了笑低下了头。胡经叹了口气说:“我以前有好多朋友,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朋友也越来越少,现在眼看就要做这里的老大了,也彻底没朋友了。”
宁志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咂咂嘴说:“有位伟人说过一句话,‘弱国无外交’,我现在加一句‘强人没朋友’。”
胡经默默念道:“弱国无外交,强人没朋友。嗯,是这意思。”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坐起来,拍着宁志的肩膀说,“你先休息,我去安排点事,一会儿找你聊天。”胡经丢下一脸茫然的宁志,三步并作两步跑回竹楼,在刘亚男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敲开了刘亚男的房门。不等刘亚男问什么,胡经就瞪着眼睛说:“亚男姐,姓包的不给面子,你信我一次,我们绕开姓包的,我给你供货,出了岔子我把我的脑袋提给你的老板赔罪。”
刘亚男端着一杯茶,对心急火燎的胡经爱搭不理,慢慢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末,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老板要的是稳妥,没精力赌你的脑袋。”
胡经抓着头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包总合作?”
刘亚男啜了口茶:“因为现在在这里,他比你强。”
胡经咬牙切齿地说:“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刘亚男走到桌前放下茶杯,背对着胡经说:“给了,可你办砸了。”
胡经一着急一步跨进了屋内,左右一看,又退了出去站在门外:“我一定会要了周亚迪的命。”
“是吗?”刘亚男转过身看着胡经说,“我听说你现在连他什么样都不知道,别杀错了人,他要是出来和丹雷将军碰了头,呵呵……”
“一个月。”胡经伸出一根手指,“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刘亚男笑了笑:“那最好了。”
胡经见刘亚男不冷不热的,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只好帮刘亚男关好房门,气冲冲地下了楼,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发了半天呆,一抬头,见阿荣和阿光两兄弟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抽烟,拍拍手对那两兄弟说:“去把宁志叫来。”说完气呼呼地躺倒在藤椅上。
阿荣和阿光两兄弟相互使了个眼色,阿荣直奔后院去找宁志,阿光则四下看看,顺着墙根朝侧门走去。守在侧门的两个守卫老远看到阿光,急忙点头哈腰道:“光哥,有差事啊?”
阿光没好气地瞥了那两个守卫一眼:“怎么,需要向你们两个汇报吗?是这样,**他让我……”他话没说完,那两个守卫忙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光哥,我们错了。”
阿光出了门,一头扎进了树林里,没了影子。阿荣找到宁志的时候,宁志正仰着脖子将杯里的啤酒往嘴里倒。阿荣走过去站在一旁,等宁志喝完酒,赔着笑说:“宁哥,老板找你。”
宁志放下杯子点点头:“他在哪儿?”
阿荣指了指身后:“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宁志跟着阿荣走了几步,发现并不是要去竹楼正门,随口问道:“**不在他房间吗?”
阿荣说:“在外面。”
宁志想起胡经刚才说要找他聊天,而胡经这个人不仅多疑,花样也多,这一次不知又在搞什么鬼,也没多想,一直跟着阿荣径直出了侧门钻进树林,又穿过一片灌木丛,发现灌木丛边停着一辆车。从车身上堆积了的落叶和缠绵的蛛丝来看,这辆车在这里停了至少三四天了。阿荣拉开车门请宁志上车,宁志朝车里一看,发现后座上坐着阿光,驾驶室里的司机是一个很面生的男人,至少在胡经的身边没有见过。宁志见这三人的神色有些诡异,猜出这里面必定有阴谋,但还是假装问道:“**呢?”
阿荣说:“我们这就带你去。”
宁志跳上车坐好,司机也没有多余的话,开着车扎进了丛林深处。车刚穿出丛林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阿荣拿出一个头套笑着说:“宁哥,不好意思,你得戴个头套。”
宁志瞥了眼阿荣手里那个肮脏的布袋,皱了皱眉头:“我要是不戴呢?”一直没有言语的阿光摸出一把手枪抵到宁志的腰眼上,冷冷地说:“不好意思。”
宁志看看阿荣和阿光两兄弟,笑着摇摇头,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司机耳后说:“你不是**的人。”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宁志说:“我们包总很欣赏你。”宁志靠回椅背,看看左右的阿荣和阿光,轻轻地摇摇头说:“你们两个胆子真大,不要命了。”
“我们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包总出手很阔绰,而且在金三角,他是这个”阿荣把大拇指一竖,“他能看得起我们,也算是我们的福气。”
阿光抬起枪口抵住了宁志的下颌,阿荣就势将那个破旧的布袋套在了宁志头上,又用绳索将宁志的双手反捆在身后。宁志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晃着脚说:“你们包总就是这么欣赏我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被套上头套的宁志说:“真不好意思,到了地方,我给你倒茶认罪。”说完一踩油门,将车驶出小路,爬上了路边一个土坡,紧接着车头一沉冲下那小土坡,再次消失在丛林中。剧烈的颠簸把车里几个人晃得东倒西歪,宁志趁着乱劲儿,不停地活动着手腕。绑人的关键在于绑手,而绑手并不是简单的事,阿荣显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是普通人,挣扎个把小时也能挣脱,可他绑的偏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宁志。从他往宁志手腕上绕第一圈绳索开始,宁志便故意在两手间留下了空隙,等他绑完后,宁志两只手腕一靠,看似连针尖都插不进去的死扣登时便松了许多,双手再上下左右那么一错,没几下整个索扣便彻底松了。
宁志确定可以随时把手抽出来后,说:“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只会跟包总谈一个条件,就是要了你们的命。”
“宁哥,委屈你了。”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对宁志的威胁无动于衷。阿荣却有点含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司机:“你说,包总会答应他吗?挣了钱没命花的话……”
“害怕你们可以回去。”司机冷冷说道。
阿荣连连摇头:“不不,回去不是死得更惨?”
五 回去会死得更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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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胡经挑了十几个得力的手下,带着刘亚男和宁志分别乘四辆车沿着最大的路直奔包总的老窝。车在崎岖得几乎算不得路的山路上跋涉了三四个小时,拐出一个山谷,胡经指着前面开阔地上一个破旧的院子说:“到了。”
宁志见金三角根深蒂固的大毒枭包总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有些诧异。车又驶近了一些,只见那院门口中央站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人。胡经拍拍宁志的肩膀说:“那就是对你朝思暮想的包总。”
车在包总面前刚停稳,包总便上前亲自帮胡经把车门打开,笑吟吟地说:“欢迎欢迎,欢迎胡老板大驾光临,刘小姐,好久不见,欢迎欢迎。”最后才把目光落在宁志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胡经也满脸堆笑:“你那么想要的人,到了你面前,竟然不认识?”
包总尴尬地赔了个笑脸:“胡老板,误会,误会,来来来,里面请。”
三人跟着包总走进院子,在一间门口站着几个枪手的屋前停了下来。包总皱起眉头指着枪手手里的枪说:“干什么你们?斯文点。”那几人对胡经等人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将手里的枪丢到门口的一个筐子里,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胡经等人。
胡经拍拍腰:“我是斯文人,从来不带那种东西……不对,今天出门带了。”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摸出把指甲刀,跷着兰花指捏着指甲刀在包总面前晃晃,丢进了筐子。
包总早已习惯胡经作怪,不动声色地看向刘亚男:“刘小姐,快请进。”刘亚男进屋之后,包总的目光落在宁志身上,微笑着说:“这位就是宁志老弟吧。”宁志礼貌地点头致意:“包总,你好。”包总殷勤上前,搭着宁志的肩膀:“久仰久仰,请进请进。”等宁志进了屋,包总收起脸上的笑容扭头对胡经说:“胡老板,请吧。”
胡经拍拍包总的胸口:“你我就不用客气了。”大步迈进屋内。
这间屋子很大,却没有相应的大窗户,光线很暗,屋子中央摆着一茶海。包总请所有人就座后,坐到茶海前娴熟地烧水、洗茶、泡茶,摆弄了一会儿给每人面前倒了一杯茶,然后双手举起茶杯说:“请。”他抿了口茶,放下杯子,摸出一支和丹雷抽的一模一样的雪茄,故意看了眼胡经,点着抽起来。
胡经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半支昨晚没有抽完的雪茄,也点着抽起来。包总一看,忙说:“不好意思,失礼了。”从一旁小桌上拿过一个雪茄盒,打开后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雪茄,“各位请便,这是丹雷将军定制的,很醇正。”
胡经突然咳嗽起来:“妈的……咳咳……这什么破……咳咳咳……破东西……呛死老子……了……咳咳咳……”咳了好一会儿才过气似的,把刚点着的半支雪茄丢在茶海上,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将茶水一股脑儿泼到雪茄上,“刺”的一声,雪茄冒出的青烟打了个转消失了,然后胡经一拍脑门儿:“哎呀,不好意思,糟蹋了包总的好茶。”
包总轻蔑地笑了笑,举起茶杯说:“我不浪费胡老板的时间了,五百万,一年。”
胡经看了眼宁志,想了想,说:“当着我兄弟的面,谈我兄弟的卖身价,这不斯文。”
包总接着说:“六百万。”
胡经摸了摸鼻子,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说:“一千万,美元。”
包总略一思量,举高茶杯:“好!”
胡经摆摆手:“别着急,你听我说完。你看,我这兄弟还不到三十岁,你看看他这面相就是长命百岁的相,一定能活到一百岁。我就给你算七十年,一年一千万,十年一个亿,七十年就是七个亿,美元。”胡经举起茶杯朝包总的茶杯碰去,“来来来,合作愉快!”
包总脸色一变,躲开了胡经的茶杯:“你数学学得真好。”
“还行,一般的加减乘除没太大问题,我要是不干这个,努努力能混个会计师干,我小时候上学的时候……”
不等胡经说完,包总脸色一变喝道:“胡经!”
“有什么吩咐?”
“你要是做生意,咱们就谈谈生意。你要是捣乱,那咱们就看看谁搞的乱子大。”
胡经笑了笑:“老包,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跟我谈买断。知识就是力量,就是财富,你没听过吗?”
包总咬了咬牙,不耐烦地靠回椅背。胡经接着说:“你看你,我们现在聊的是知识产权,我连商标都注册了,你过来就说要谈收购,是不是太霸道了,哪有这么谈买卖的。”
包总压住心里的火气,说:“你想怎么样,直说。”
“你这态度就对了,有谈事的样子。”胡经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完,“周家的人要回来了。”
包总斜眼看着胡经:“接着说。”
“当年你我联手把姓周的赶走,合作得不错。现在他儿子周亚迪要回来了,而且我估计他来了,你的雪茄可就要断顿了。”胡经拿起雪茄盒打开闻了闻,皱起眉头放了回去。
“你接着说。”包总抽了口雪茄。
“‘宁志牌’,你我一起干,你我两家的渠道来个整合……”
包总打断了胡经的话:“呵呵,你让我信你?”
胡经摇摇头说:“你可以不信,那咱们就等着周家的人回来吧。”
包总哼了一声:“回来就回来,他周亚迪就是个留洋的学生,能搞出多大名堂来。”
“凭他的那几块地,那几条要死不活的路,的确搞不出多大动静,但如果有了这个”胡经说着做了个开枪的姿势,“那可多大的动静都搞得出来。”
包总的眼珠转了转,问道:“你打听到什么?”
胡经笑了,说:“你看不起周亚迪是个留洋的学生,可到现在周亚迪到底长什么样,你我都不知道。人家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杀回来了,一直在倾尽财力收购军火、招兵买马,再加上丹雷的支持,我不信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我是赚钱,人家回来不仅是赚钱,是打算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包总,我们和他,可是杀父之仇。”
包总皱起眉头连抽了几口雪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胡经嘴角一翘,看了看屋内包总的几个保镖,靠到椅背上不再言语。包总对手下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包总和胡经、宁志、刘亚男四人后,胡经清了清嗓子说:“如果周亚迪回来了,你继续当你的老好人,我去挑事,你来平事,只要骗他离了巢,剩下的事不用你管。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只会一门心思想弄死我,我跟他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可不一样。”
包总盯着自己手里的雪茄燃起的青烟沉默了良久,一抬眼皮看着胡经:“大家和为贵,和气生财,不能总纠缠在过去的一些恩恩怨怨里吧,只要大家给我这个面子愿意坐到一起聊聊,那我就做回和事佬。”
胡经笑着说:“你放心,我是不会在你的地盘胡来的,等清净了,我们不光要一起做‘宁志牌’,以后还要做‘胡经牌’‘老包牌’。今天亚男姐既然也在,不如给我们做个见证吧。”说着扭头看着刘亚男:“亚男姐,到时候不会货太多你收不过来吧?”
刘亚男冷笑了一下:“看来没问题了,既然大家谈妥了,那我也该回去向老板汇报了,得早点准备钱才是,不然还真的收不过来了。”
几个人笑着举起茶杯碰了一下。胡经喝完茶看着刘亚男说:“你这就要走?再玩几天吧?”
刘亚男环视了下四周:“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六 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1)
1
从包总那里回到胡经的地盘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刘亚男说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有很多事要去办,不顾胡经的挽留坚持当晚就要离开。她让胡经安排人和车送她去一个最近的有码头的城镇。胡经只好照做,至于她将要去哪里,也不敢多问。
宁志站在院子里,见刘亚男只拿着一个小包走出房间,微笑着朝自己走来,竟然觉得有些不舍。之前,刘亚男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资料上那个女毒贩,但当他认识了胡经,来到金三角之后,他隐隐觉得刘亚男与胡经和包总都不一样,他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印象,也不知道刘亚男到底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居然渐渐放弃了对她的防备。又或者,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吧。
“亚男姐,”宁志迎了上去,接过了刘亚男手里的包,“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呢?”
刘亚男仔细端详着宁志的脸,好半天,才望向天空说:“在这里再见还真的不容易,不过只要活着,总有机会见的。”宁志顺着刘亚男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鹰正翱翔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中,此时展着双翅正朝着天边血色的夕阳飞去。
“记得当初为什么要来这儿吗?”刘亚男问道。
一瞬间,宁志想起了很多,喉咙竟然有些发干,点了点头:“记得。”
“记得就好。”刘亚男微笑着张开双臂抱住宁志,双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既然在这边安定下来了,就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保重。”说完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宁志有点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一点都不意外,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心中瞬间五味杂陈。看着刘亚男的背影越来越远,隐约觉得刘亚男似乎话中有话,但马上又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敏感露出什么马脚。他的心中一时间千头万绪乱作一团,直到刘亚男的车驶离了这个院子,随着那条路一起消失在丛林中,才感觉到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刘亚男走后的几天里,宁志都在回想着刘亚男临走前对他说的话,渐渐地,他像是打开了自己大脑中的一个什么开关,刘亚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开始在脑际萦绕起来。
“安定下来了,就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每当宁志琢磨起这句话时,心潮都如同海浪,一泼接一泼地涌动着。突然有那么一刻,这股内心的浪潮好像终于拍打开了某道大门,让他的思想通向一个更明亮的地方。他从未跟刘亚男谈及家里的事,但刘亚男的话让他强烈地想联系那个“家里”的徐卫东。他必须向他汇报这里的进展了,不然他亲手制出的毒品一旦被胡经运出金三角,那他岂不成了最大的帮凶?可胡经寸步不离自己,这里到目前为止,除了胡经手里有一部卫星电话外,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一部电话。联系徐卫东谈何容易。
这天,他做完了当天的货量,像往常一样来到竹楼屋檐下,坐到了在躺椅上乘凉的胡经身旁,接过了胡经递给他的烟,点着抽了一口,说:“**,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包总靠不住。”
胡经哼了一声:“我觉得谁都靠不住。靠得住的,都他妈死了。对了,你不也觉得我靠不住吗?”胡经叼着烟扭过脸看着宁志说:“没关系,我理解……你有兄弟为你死过吗?就在你面前那种。”
宁志笑了笑摇摇头:“没有。”
胡经叹了口气说:“那种感觉你不懂。”
宁志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说:“我们这种人,没权没钱,谁肯为我们死。”
胡经看着宁志,不屑地摇着头笑了笑,问道:“对了,你那根指头是怎么回事?”
宁志抬起手看了看残指,说:“年轻不懂事,逞强呗。”
胡经呵呵一笑:“男人的血,要流到值得流的地方。”
宁志歪头看着胡经问:“女人呢?”
胡经愣了一下,指着宁志坏笑起来。这时,他的保镖送走刘亚男回来了,走过来对躺椅上的胡经刚俯身要说话,就被胡经轻踢了一脚。胡经指着宁志对保镖说:“宁志兄弟是外人吗?这种事需要背着他吗?”
保镖笑着看了眼宁志,说:“搞定了,查到一个周亚迪当地的手下,这人现在就在监狱里,我已经找到他家了。”
胡经兴奋地一拍椅子扶手:“好,想不到他周亚迪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以为他的全班人马都是外面带来的。不过你先别动,别又跟以前似的打草惊蛇。”
“放心吧**,不会的。”
胡经又给保镖后脖颈来了一巴掌:“每次都说不会,派进去五六个人,连句话都没带出来就死在里面了。”
“这次我是双保险,监狱长的底细马上就要摸清了,到时候双管齐下,就不信那姓周的还能藏得住。”
胡经来了兴趣,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坐着说。”
保镖坐到椅子上,说:“我想过了,以前我们一直盯着姓周的,可他藏得太深,时间又紧,所以换了个办法,从他周围的人下手,慢慢朝他靠近,书里有句话叫作……叫作什么农民包围什么来着?”
“农村包围城市?”宁志提醒道。
保镖一拍脑门儿:“对,农村包围城市。”
胡经满脸新奇地看着自己的保镖说:“你还开始看书给脑瓜子施肥了?”说着给宁志倒了一杯茶:“来尝尝那天老包送的茶。”
保镖嘿嘿一笑:“差点忘了,送亚男姐走的时候,亚男姐让我转交给宁志哥一本书。我办事的空当没事干就翻了翻,正好看到这一段。”
“书?什么书?”宁志接过胡经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
“《毛**选集》。”保镖说。
胡经和宁志不约而同地“噗”的一声,将喝进口中的茶喷了保镖一脸。保镖抹了抹脸上的茶水说:“我去拿。”就朝车那边跑去。
宁志忙说:“不急,先说事。”保镖这才停下脚步,走回来:“也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去姓周的那个手下家里。他那个手下现在就在监狱里,只要把他家人搞定,嘿嘿。”
胡经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看向宁志:“一起吧。”
宁志想也没想放下茶杯站起身:“早就想出去转转,在这儿都快憋死了。”
一上车,宁志便看到座位上扔着一本《毛**选集》,伸手要拿,被胡经抢先夺了去:“《毛**选集》嘛,我家里也有。”
“**还看这书?”宁志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父亲看,我那个叔叔也看。”胡经拿着书甩了甩,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还真是一本书。”
“啊?”宁志装作失望地说,“没给我留个字条什么的?”
胡经把书递给宁志:“怎么?不高兴我查亚男姐给你留的东西?”
宁志接过书随便翻了翻,说:“怀疑我理所当然,可你要是连亚男姐也不相信的话……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你学。”
“当初过了境我要杀你,刘亚男可没有替你说话,后来我说要留你在这儿帮我制毒,刘亚男也没有留你。你才跟了她几天,她只是把你当成个备用的带货人,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却处处护着她。”
宁志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说:“当初我在内地落了难,死皮赖脸地求她带我出境,她做到了。当初说好的,出了境以后的事,得看我的造化,丢了命是我运气不好,混得好是我能耐大,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感激当初她愿意帮我。”
胡经盯着宁志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在那边还有家人吗?一会儿我们会路过一个镇子,你可以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放心吧,内地的公安就算偷听了电话,也拿你没办法,他们的手伸不到这里。”
宁志叹了口气:“有也跟没有一样,不过**要是信得过我,我想给我内地的兄弟们打个电话,出来这么久,还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没问题,如果那边待不下去,让他们都过来,能让你牵挂的兄弟,肯定不是吃闲饭的。”胡经回头见随行的车和人已经准备好,带头钻进车里,正要招呼宁志上车,突然一摆手,吸着鼻子闻了闻:“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宁志狐疑地左右闻闻:“没有啊。”
六 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2)
2
胡经的车队从丛林中驶出,横冲直撞地开进了一个村庄,在泛着腥臭的泥泞的村道上拐了好几个弯,在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胡经的保镖先下了车,安排随车跟来的人将茅草屋团团围住,自己又站在车前四下看了看,这才打开车门对胡经说:“到了,这家三代都跟着周家,最近周亚迪在监狱里亮了相,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就进去护驾了。”
胡经和宁志下了车,站在茅草屋黑洞洞的门前张望了一下,胡经问道:“叫什么?”
保镖说:“丹。周亚迪在里面可能人手不够用,又招了几个以前跟着他爸爸的人进去了,这个丹就在周亚迪身边。”
胡经点点头:“进去看看。”
保镖拿出枪拉了下枪栓,弓着腰钻进黑洞洞的门,不多时,猫着腰走了出来:“**,丹的老婆和老妈在。”
“他爸爸呢?”胡经问道。
保镖看了眼远处几块七零八落的罂粟田说:“在田里干活。”
胡经四下看了看:“进去看看。”带着宁志走进了那间连门框都没有的屋子。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臭的气味,胡经皱着眉头问道:“这什么味道?”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见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墙角的竹床上,满脸惊恐。胡经一扭头见墙角还供着一个佛龛,赶忙双手合十拜了拜,对保镖说:“告诉他们……对了,那人叫什么?”
保镖提醒道:“丹。”
胡经说:“对,就说丹瞒着我们,帮我们的敌人做事。”
保镖用当地语言对丹的家人说了一通话,两个女人吓得不知所措,双双跪在地上对着胡经磕起头来。胡经又说:“告诉她们,丹有机会弥补他的过错,如果把敌人说出来,我可以免他们全家的罪过,还会给他两百美元。如果在监狱里把敌人干掉,我可以保他出来和他们团聚,再给他们五百美元,不然全都得死。”
保镖正要翻译,被胡经伸手拦住:“你慢慢跟他们说吧,把话好好组织组织,免得她们听不明白,我实在待不住了,在外面等你。完事留几个机灵点的人守在这儿。”
“知道了,**。”
胡经对宁志勾勾手指,快步走出丹的家门,一出门便抬起头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妈的,熏死我了,什么味道?”
宁志说:“应该是鸦片。”
胡经看了一眼宁志:“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难闻?对了,内地也有这东西吗?”
“有。”
胡经眼珠一转:“你不说我还忘了,跑去内地给我做市场调查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市场调查?”这段时间宁志听胡经嘴里时不时冒出些正经词来,每次听到还是禁不住觉得好笑。
“现在竞争那么激烈,不专业一点怎么混,产品要多样化,市场要细分,物流要快要安全……算了不提这个了,烦。”
宁志眺望着不远处那几块罂粟田,只觉心头越来越沉,眉头也越锁越紧。胡经见宁志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宁志叹了口气:“哪天我这手艺被淘汰了,我是不是也该被淘汰了?”
胡经呵呵一笑:“你多虑了。”
宁志扭脸看着胡经:“是吗?”
“是啊。”胡经看着宁志,宁志也看着胡经,二人相视呵呵笑起来。
等了一会儿,保镖从丹的家里走出来,沉着脸说:“这一家人,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知道那边给灌了什么**汤。”
胡经扭头看着保镖:“怎么?你没办法了?”
保镖一咬牙:“我这就去把他爸抓回去。”
宁志赶忙说:“**,我去试试吧,毕竟是要人家帮忙,动不动抓人,不太好看。”
胡经看了眼宁志,点了点头。保镖忙跟在宁志身后:“我给你当翻译。”这时,从田埂那边上来一个又黑又瘦、形容枯槁的老头。他用锄头当拐杖撑着地,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许久,低着头步履蹒跚地进了丹的家门。
胡经指着那老头的背影问保镖:“他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保镖走到门口,把头伸进屋子,用当地话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退出来说:“是丹的爸爸。”
胡经对宁志说:“你看到没有,周家的人一个个从老到小都这么没家教。”宁志笑了笑,说:“**,身上有没有带钱?”
胡经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美元,每张都是一百面额的,一把怎么也得有一两千。宁志说:“借我用用。”
胡经把钱全塞给宁志:“你要买什么?”
“你忘了,要过年了,托人家办事总得意思意思。”宁志不等胡经发作,又说,“**,能花钱解决的话,就不要见血了,大过年的,不吉利。”
胡经这才点点头:“行,你去吧。”
宁志带着保镖钻进了茅草屋,见丹的母亲和妻子正围坐在一张小桌前,脸上还挂着泪痕,看样子正在和丹的父亲哭诉着什么。宁志对丹的父亲笑吟吟地说:“老伯,**托我来给你们全家拜年。”丹的父亲听完保镖的翻译,愣在了那里。宁志把手里的钱整理了一下,双手递到丹的父亲面前,说:“恭喜发财。”丹的父亲看着那沓钱,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宁志,既不接,也不推。宁志把钱放到了小桌上,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凳子问道:“我能坐吗?”见没人答话,宁志坐到小凳上问道:“有水吗?我有点渴。”丹的父亲这时像是回过神来,忙给宁志倒了一碗水。
宁志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眼睛已经看到丹的母亲脚下有一瓶印着骷髅标志的农药。“我知道这里以前是周先生家的地盘,你们世代为他们家种烟,你们和周先生家算得上是世交,为了这份情谊,你们为他做什么都不为过,我都理解。”宁志说完一段停下来,趁保镖翻译的空当将桌下那瓶农药拿起来看了看,说,“但我来不是谈情谊的,是来谈点实际的。”将农药瓶丢在一边,抬头环顾这间破旧的房屋,“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帮帮丹,也帮帮这个家,就算丹跟着周先生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将来丹有了孩子,难道还是种烟吗?或者还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吗?”见墙根下丢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头,他走过去拿在手里把玩起来,丹一家人的神情随着宁志拿起那把镰刀头开始紧张起来。
宁志玩了一会儿镰刀头,又说:“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想种水稻还是想继续种烟。如果想接着种烟,我决不为难你们,等周先生来了大家继续抢地盘,你们继续在这间屋子里过你们的日子,等丹有了孩子,有了孙子,接着种烟,玩儿命。”宁志停下来,一边等保镖翻译,一边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家人的表情,然后接着说,“或者你们帮我的忙,帮**的忙,我们不想让周先生回来,我们想把地交给你们种水稻,每家只留出很小的一块种烟就好。”
丹的父亲听完保镖的翻译,看着宁志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宁志忙举起自己的碗:“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说完干了碗里的水,又说,“你们以前没见过我,我是从外面来的,**请我来就是为了试验能用一两烟膏加工出一公斤甚至两公斤的货来。这样不仅成本更低,而且速度更快,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成功了。所以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烟膏,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烟田。**想让大家都过得好一些,能顿顿吃上白米饭,吃上肉,能让丹的孩子可以读书,能让你们老了干不动时,还能有钱养老。”保镖翻译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志,宁志抬起头对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接着翻译。宁志摸出烟递给丹的父亲一支,又帮他点着,看着他抽了一口,这才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不过真的没什么时间考虑了,愿意种水稻,还是愿意种烟?”宁志正要出门,就听丹的父亲说了句什么。宁志看向保镖,“他说什么?”保镖笑着说:“他说想种水稻。”
宁志微微一笑,对丹的父亲说:“周先生很快就会出来了,如果丹能在他出来前……我听说丹跟过师父学过打拳,我觉得这种事对他来说不难。”
丹的父亲“啊”了一声,吃惊地看着宁志。
宁志叹了口气:“周先生的势力很大,如果出来恐怕很难有机会了,现在整个监狱包括那些狱警都是他的人,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能混进去的生面孔又不可靠,所以……”
丹的父亲听保镖翻译完这一段,为难地低下了头。
宁志又说:“我知道很为难……”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丹的父亲打断了。保镖急忙翻译:“种水稻,你说话算数?”
宁志看着丹的父亲混浊的眼睛,一点头:“算数。”
丹的父亲看了看家人,皱着眉头,一咬牙狠狠地对宁志点了点头:“嗯。”
宁志微微一笑:“对了,**说希望来年水稻丰收了,他能吃一碗你们亲手种的白米。”
丹的父亲听到这里,本来混浊的双眼湿润了。宁志说:“要快,一天都不能耽搁了。”丹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宁志问:“你说话算数?”丹的父亲一挺胸:“算数。”听保镖翻译完,宁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告辞了。”走出丹的家,保镖追到宁志前面,小声问道:“**真的要让他们种水稻?”
宁志说:“我骗他们的。”保镖一愣,不可思议地看了宁志一眼。宁志反问:“你希望他们种水稻还是烟?”保镖笑了笑:“对了,你真的能把一两烟膏加工成几公斤货?如果是那样就种水稻,收成再不好,也有白米下锅,只不过是吃饭还是喝粥的区别罢了。如果只种烟,要是收成不好就很惨……”
宁志冷冷地打断了保镖的话,说:“不能,我只是觉得能谈妥的事,没必要动刀动枪的。”
保镖再次扭头看了看宁志,不再言语。
胡经见宁志出来了,从车上跳下来说:“怎么样?谈妥了?”
宁志点点头:“他们同意了,花点钱的事。”
胡经一皱眉:“你把那些钱全给他们了?”
宁志说:“就当是我这些天的工钱吧。”
胡经一瞪眼:“我不是心疼那点钱,你宁志开口,别说那几张美元,几百万我眼都不会眨一下。可你给他们,以后这个价码越来越高,会乱了行情。”说完对保镖说:“留几个人看着他们。”也没有让宁志上自己的车,独自跳上车绝尘而去。
胡经的反应出乎宁志的意料,他站在丹的家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上了另外一辆车。等返回胡经的住处才想起,胡经本来答应他去最近的镇子打个电话的,看眼下情形,一时是没有机会联系到徐卫东了,不觉有些懊恼,只怪自己一时心软,很可能耽误了大事。如果再拖延下去,自己亲手造出的毒品一旦达到可以出货的量,那后果远比丹一家三口的性命更严重,将会有更多人为此丧命。想到这里,宁志被自己的冷血吓出了一身冷汗。曾几何时,人的性命在他的心中成了可以用数量对比来取舍的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安慰自己:好在已经保住了丹一家的性命,接下来只需争取尽早与徐卫东取得联系就好了。
宁志回来后,并没有主动去找胡经解释什么,他知道再多的解释也不及更多高品质的新型毒品能让胡经开心了,尽管这样的交易已经在无形中将他逼上了绝路。他要做出更多的毒品来取悦胡经,只为能够换取打电话的机会。而打电话是为了与上级取得联系,以此捣毁胡经的贩毒网络。这其中最重要的环节竟然就是自己,如果失败,不仅会害死很多人,还会为自己、为战友、为上级蒙上永远无法消除的耻辱,那样的自己将会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角色啊。
又过了忙碌且纠结的一天,宁志从木屋出来,对着守在门口的胡经的手下说:“叫**来验货。”
“**不在。”那手下说,“**说宁哥的货没问题,不用验了。”宁志“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本来他今天特意多做了五十克,只等胡经心情好就提出打电话的要求来,看来只能等明天了。他一边摘手套一边问:“什么时候回来?”
“用不了多久,你知道他动手都很利索的。”手下对宁志扬了扬眉毛。
“动手?要对谁动手?”宁志警觉了起来。
“丹的全家。”
宁志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会儿了,刚在这里等了你一会儿,等不及走了。”
宁志把手里的毒品袋往那人怀里一塞,说:“给我找辆车。”
“车?钥匙都是**自己管,我们……”守卫像是抱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说。宁志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那个人,疾步冲进竹楼向着胡经的房间跑去。屋内几个枪手见有人冲了进来,先是一惊,仔细一看是宁志,只好摸着枪迎上去把宁志拦住:“宁哥,什么事?”
“给我辆车。”
“这可不行,没**……”
宁志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两个枪手,刚推开胡经的房门,就听身后传来拉枪栓的声音。宁志猛地回头,一脚踢掉最近的一人手中的枪,凌空把枪接住对准另外一个枪手。那枪手见到有枪口对着自己,当即一愣。宁志趁这空当上前一**将那人砸晕,闯入了胡经的房间,在屋内一通翻箱倒柜,很快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几把车钥匙。走出门时,见门外已经站满了胡经的人,他们拿着枪呈扇形将宁志围住。
“让开。”宁志冷冷地说完,发现不仅没有人动,反倒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自己,只好说:“知道打死我的后果吗?”
一个稍微胆大的枪手苦着脸说:“宁哥,你别为难我们,你这样,左右我们都是死。”
“你放心,我是要去帮**,不是要跑。”
“宁哥,别为难我们。”
宁志见这些人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们跟我一起走,我如果跑,再开枪也不迟。”
一个枪手摇着头说:“宁哥,你知道**的脾气,我们知道你不会跑,可是……”宁志打断了那人的话:“这样,等我办完事,我会向**解释。”说着刚往前走了一步,对面一个枪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宁志的脚边,弹起来击中了墙角的一个花瓶,只听“哗啦”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宁志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花瓶的碎片,盯着那人冷冷地说:“你知道上次对我开枪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那人脸色一变,咽了口唾沫:“宁哥……我……”宁志冷冷地扫视了所有人一圈,慢慢地又往前迈了一步、两步……扇形的包围圈随着宁志的前进而后退、分散,最终让出了一条路。
宁志带了三个人,把车速提到极致飞也似的朝丹的家驶去。这条路多半是在盘山,一边峭壁,一边悬崖,尽管那悬崖并不高,只有五六米,但一旦有个闪失足以车毁人亡。那三人从没在这条盘山路上坐过速度这么快的车,各个双手抓着车内能够着的最稳固的东西,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每过一个急弯都会忍不住叫起来,然后整个身体随着巨大惯性在车内来回撞着。眼看距离丹家还有大概五公里的时候,车前突然出现一个急弯,宁志还是没有减速,一打方向飘着甩了过去,由于拐弯太急,以至于车尾横着甩向了一边,后轮结结实实地蹭到了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树桩,只听一声巨响,车胎爆了。车身猛地一倾,失控地朝悬崖方向滑去。宁志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控制住车的速度,终于在即将滑下悬崖的瞬间将车横着停了下来。
宁志推开车门下了车,见爆了的后车胎已被磨得冒了烟,赶忙跑到车后,见备胎也是破的,看来是上次爆胎后还没来得及更换,默默骂了一句,低下头系紧鞋带,迈开大步朝前跑去。车内的三人这才哆哆嗦嗦地从车上爬下来,一看车轮紧挨着悬崖边,小石头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当即腿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六 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3)
3
胡经的车此时刚到丹的家门口,停了下来。他坐在车内朝外看了一眼,问道:“我的枪呢?”保镖伸手从座位底下够出一个枪盒递给胡经。胡经笑眯眯地打开枪盒,只见里面放着一金一银两把大口径手枪。他拿起其中一把枪,在枪身上哈了口气,用衣袖小心地擦了擦:“妈的,定制的,别还没开荤就磨花了。”说着照司机后脖颈就是一巴掌,“开那么快,磨花了,我拿你祭我的枪。”那人缩着脖子说:“我……我先下去看看。”
胡经坐在车内,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枪,皱着眉头自语道:“今天用哪把好呢?”还在犹豫的时候,保镖从丹的家里出来,走到车边对胡经说:“屋里只有丹的老妈,他老爸和老婆下地干活去了。”
胡经又看了看手里的枪,眉头越锁越紧:“一人一枪,可是有三个人,只有两把枪,第三个用哪把好?”
保镖清了清嗓子,说:“**,你看……”
“看什么看?把人都给我带这儿来。”胡经冷冷地看了保镖一眼,自己下了车,把两把枪插到腰后,感觉有什么在扯他的裤脚,低头一看,脚下一只也就三个月大的小狗正咬他的裤腿。他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只小狗的耳朵,小狗高兴地舔着他的手。胡经来了兴致,像是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索性跟那狗玩起来,小狗不认生,没两下便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打滚。胡经用手指挠着小狗的肚子,嘿嘿地笑着:“爽吗?爽吗?”
这时,保镖将丹的父母和妻子都带了过来,见胡经在跟小狗玩,怯生生地说:“**,人,来了。”
胡经抬起头,看了眼一家三口,忘了手还在小狗的嘴里,不知不觉地手伸到了小狗的嗓子眼里,小狗用刚换的小牙咬了一下。胡经一惊,猛地把手从狗嘴里抽回来,手指上多了一道淡淡的白印。他站起身来看看手上的印子:“妈的,咬我。”猛地一脚踢向小狗,小狗吱的一声凌空飞撞到几米开外的一棵树上,掉在地上,抽动了几下,没了动静。
胡经把手指凑到保镖面前问:“用不用打疫苗?”
等保镖去看时,那个白印已经消失了,说:“**,没破皮,不用。”
“啊。”胡经回头看看小狗的尸体,“怎么不早说。”丹的父亲和妻子站在一边,满脸惊恐地看着胡经,三个人越拥越紧。胡经让人帮他倒了瓶矿泉水洗了洗手,甩着手上的水走到丹的父亲面前问道:“去探过监了?”
丹的父亲小心地听完胡经保镖的翻译,用力地点点头:“胡老板,您吩咐完,我们把家里的事安顿了一下就去了。”
胡经点点头,又问:“他答应了?”
丹的父亲愣了一下,低下了头,但很快又抬起头,眼神明显开始慌乱了:“答应了,答应了,他说他会尽快办好。”丹的父亲的声音越来越低。
胡经笑了笑,扭头问丹的妻子:“是吗?”
丹的妻子头埋在胸口,轻轻点了点。胡经四下看了看:“你们家的坟地离这儿远吗?”
丹的父亲说:“不,不远,就在山上。”
胡经顺着丹的父亲指的方向朝山上看着,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有几个坟头。胡经一撇嘴,说:“还是有点远,算了,一会儿辛苦你们了。”看了看身边几个手下,又对丹的父亲说:“就因为你的儿子没教好,自己老婆的话他不听,连自己老子的话也不听。”胡经突然喝道,“孽子!你们全家一起耍我。”所有人被吓得浑身一颤。胡经双手从腰间抽出枪,举起来对准了丹的父亲:“你教子无方。”双手慢慢地扣向扳机。
丹的父亲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丹的妻子跟着也跪倒在胡经的脚下。就在这时,只见宁志从远处跑来大声喊道:“**。”
胡经扭过脸一看,见是宁志,很是意外,大声回应:“啊?”
宁志一边跑一边说:“你等一下,我有话说。”
“你说什么?”胡经扣动了扳机,丹的父亲应声倒在地上。丹的母亲只是呆呆地看着,绝望而干涸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滴眼泪。丹的妻子顾不得溅在脸上的血,缩在地上捂着嘴,生怕哭出声来。
宁志赶了过来,喘着气,看着地上的老人:“**。”
这时胡经又将枪口对准丹的妻子,问宁志:“你刚才说什么,太远我没听清,刚才被一只狗咬了,难道被狗咬影响听力吗?”胡经摇摇头,看着丹的妻子一个字也没说便要开枪。宁志见状,猛地将胡经手臂推开,枪声响后,子弹射向了一边。枪从胡经手中掉落,摔在地面的一块石板上。
胡经看着自己心爱的枪摔在了石板上,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宁志一言不发。“对不起,**。”宁志弯腰去帮胡经捡枪。哪知刚弯下腰够到枪,胡经照着他的后腰就是一脚,宁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胡经就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麻绳,抡起来对着宁志便抽去,绳子带着风声“呼”的一声抽在宁志的身上。宁志挥手一挡,绳子抽到了胳膊上,绳头却打到了脖子上,很快胳膊和脖子上便渗出血来。胡经并没有停手,抡着绳子一下接一下地打起来……好一会儿,打累了才停下来,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拼命地喘着气,看着宁志手里还握着刚捡起的枪,问道:“你怎么不开枪啊?”
“我冲撞了**,该死。”宁志起身,双手将枪递到胡经面前,“**,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你杀了他们也没用。”
胡经冷冷哼了一声:“有用没用杀了才知道。”接过枪对准了丹的妻子。
宁志拦在丹的妻子面前,说:“两天,就两天,两天后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帮你动手。”
胡经笑了笑,说:“如果老包捎给我的消息无误,姓周的这两天就要出来了。两天?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
宁志说:“就算你杀了他们全家,到时候如果姓周的出来,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比杀人更好的办法。”
胡经打量着宁志,说:“你,不是跑来的吧?”又向宁志来时的路张望了一下。
“开车,半路车坏了,所以只能跑来了。”宁志说。
胡经冷笑道:“开车?那你杀了多少人把车开出来的?”不等宁志回答,又说:“我印象里你可不是个善类,对我的兄弟动起手来,下的都是死手,呵呵,现在竟然冒这么大风险跑来救这家人?偏偏这家人是丹的家人,是周亚迪的人,是周亚迪的亲信。宁志,我想我以前可能小看你了。”
胡经的话说到这儿,他所有手下全部举起枪对准了宁志。“**,你怀疑我是周亚迪的人?”宁志知道胡经性格多变又多疑,没想到他多变多疑到这个份儿上。
胡经举起枪对准了宁志:“我对你不薄,你却背叛我,看来我和‘宁志牌’没有缘分。”宁志看着对着自己的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笑了:“呵呵,难怪你没有信得过的兄弟,因为诚心帮你的都被你杀完了,我本想把配方给你的……”胡经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怎么?怕了?原来你也怕死啊?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比起配方我更想要你的命。”
胡经举着枪看了宁志一会儿,对保镖使了个眼色:“我还真下不了手,你来吧,给他个痛快。”
胡经闭上眼,双手捂住了耳朵。保镖上前对着宁志的后腰一脚,将宁志踹倒跪在地上,枪口对着宁志,抬头又跟胡经确认道:“**。”
胡经捂着耳朵闭着眼用力点点头。保镖叹了口气:“宁哥,对不起了。”枪口偏向一边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之后,胡经慢慢地睁开眼,却看到宁志站在他的面前,而自己的保镖带着的**个手下的枪口全部对准了自己。胡经大惊失色,瞪着眼看着保镖:“你……”
保镖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别乱动,把枪丢在地上,慢一点。”
不等胡经丢枪,他身后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将他手里的枪夺了过去,又把他按倒在地上。保镖见胡经被制服,扭头看了眼宁志:“宁哥,迪哥说宁哥是人才,要我们照顾好你。”
宁志说:“我不认识迪哥。”
保镖笑了笑,丢给宁志一把枪,瞥了眼胡经又说:“他已经疯了,今天他要杀你,早晚也会杀了我和这里所有的人,不如你带我们去跟迪哥吧,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人。”
宁志看看手里的枪,看着跪在地上的胡经,苦笑着说:“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胡经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向最信任的保镖如今竟然用枪口对着自己,没有说一个字。
宁志蹲下身捡起胡经的枪,说:“可是太晚了。”卸下**看了眼,随手装好上膛,用枪对着胡经的眉心:“对不起。”
胡经依然直直地看着自己的保镖,嘴唇颤抖着,不知他是想哭还是想笑。宁志猛地转过身,双手双枪一连开了十枪,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刚才还拿着枪围着胡经的十个人已全部中枪倒在地上。宁志走到保镖身边,见他胸口的一个弹孔里殷红的鲜血正往外冒,他急促而凌乱地喘息着,用最后的气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志。
宁志面无表情地用枪口对准了保镖的眉心,说:“对不起,我不认识迪哥。”说完扣动扳机,只听“嗒”的一声,保镖眉心多了一个弹孔,睁着眼没了呼吸。
宁志转过身,扶起木偶一样的胡经,帮他拍掉身上的土,把枪塞回到他手中:“我把你当老板、当兄弟,诚心帮你把事做大,你却不信我,看来你我的确没缘分。”看了眼身后的尸体,说,“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既然这里容不下我,我还是回去找亚男姐吧,这枪里还有一颗子弹,你随便。”宁志转身刚走两步,又回过头,“车的确是我抢出来的,但我没杀人。”走出没两步,就听胡经在身后叫道:“宁志。”
宁志头也没回,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挥了挥。胡经追上去拦住宁志,看着宁志的眼睛,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是我糊涂,你留下来吧,以后我胡经的就是你的。”不等宁志说话,举起枪对着自己的肩膀:“这一枪算给你赔罪。”说完眼都不眨一下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他浑身一震朝后倒去。
宁志一把将他扶住:“**。”
胡经忍着疼,说:“对不起。”他低头看了眼肩上流出的血,“真他妈疼。”
七 再见秦川(1)
1
两天后,胡经把自己的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递给宁志一个文件袋,说:“我帮你在国外开了一个户头,存了一笔钱。不多,千八百万美元,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不用推辞,将来只要是我赚到的钱,都有你一半。”
宁志犹豫了一下,接过文件袋:“谢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配方,我写得很清楚,是个识字的人就能配。”
胡经接过那张纸,看都没看一眼便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将那张他梦寐以求的配方烧成灰烬后,说:“谢谢兄弟,这个我收下了,但还是得麻烦你帮我做,你的手艺别人学不来。”
宁志只想着尽快最大限度地得到胡经的信任,好早些去联系徐卫东汇报这里的情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内容。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看似不理智的行为,在去救丹一家的时候,会碰上胡经最得力的助手造反。阴差阳错之下,胡经有今天的举动,说不意外是假的,宁志叹了口气说:“你也说了,赚来的钱都有我的,我还藏着这个干什么,以前我留着是为了保命,现在不需要了,更何况……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那这配方在这里就再没人知道了。”
胡经笑了笑:“谁敢动你,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躲在哪里,我一定会给你报仇。这个配方既然叫‘宁志牌’,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方子也没人配用。”胡经转过身对着众手下说:“都听好了,以后宁志就算说让你们杀了我,你们也要按他说的做,谁敢违背他,我第一个弄死他。”见众人没反应,喝道:“怎么?没听明白?”
一群人异口同声说:“明白了。”
宁志看看胡经的肩膀,说:“差不多,该给你的伤换药了。”
胡经一摆手:“不要紧,医生说没伤到筋骨,好吃好喝很快就好了。”
“**,我想去关周亚迪的监狱看看。”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晦气,不吉利,干我们这行没事离那种地方远一点。”
宁志扶着胡经坐到椅子上说:“我们现在对周亚迪一无所知,那座监狱里又都是他的人,只有我算个新面孔。我想与其在这儿等消息,不如主动去监狱外守着,他出来的话,肯定动静不小,到时候有机会就把他干掉。”
胡经看了眼宁志,想了想,忙摇头:“不行不行,那个地方离我们的地盘太远,太危险了。”
胡经看着宁志狡诈地一笑:“我还有一张王牌,他周亚迪以为买通了狱警就没事了,呵呵,不过这次我们要花血本了。”
宁志正要问问是什么人,就见胡经的一个手下跑进来说:“**,周亚迪死了。”
胡经和宁志异口同声地惊道:“谁死了?”
那人说:“周亚迪死了,是丹杀了周亚迪。”
宁志忙问道:“那丹有消息吗?”
“也死了,他杀了周亚迪,还能有活路?”
胡经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瞪着眼睛问道:“确定吗?你要敢耍我,我扒了你的皮。”
那人使劲点了点头。胡经的眼珠转了转,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不多时,拿着一部卫星电话兴冲冲地走出来对宁志说:“应该是死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晚上我们去验尸。”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卫星电话递给宁志:“你不是要打电话给你兄弟吗?赶紧联系,要是那边不好混,就都到这里来。”
宁志看着卫星电话,愣住了:“这,合适吗?万一警察盯上了这部电话……”
胡经笑了笑:“电话是死的,人是活的,放心打吧,这边太吵,拿去那边打。”
“谢谢**。”宁志拿起电话找了个僻静处,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指播出了一串号码。很快电话接通了,那头一个中年妇女用不耐烦的声音说:“二厂传达室,找谁?”
“我找9号楼208室。”
那头还是极不耐烦地说:“那屋里没人,早搬走了。”
“那麻烦你帮我去210室找一下老九。”
“老九好些天没见人了,你是谁,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吗?”
“我是老九的兄弟,他要不在就算了。”
“等等,他好像来了,你等一下。”电话里一阵忙音,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说。”
宁志见胡经正坐在屋檐下给肩膀上的枪伤换药,对着电话说:“老徐,事成了,然后怎么办?”
徐卫东在电话那头说:“混得不错,都用上胡经的卫星电话了?你听着,根据情报,胡经开始准备为你制的那批毒拟定运输路线了,你的任务是把路线图搞到,然后给你的上级。”
“怎么给?我的上级除了你还有谁?”
“不是我,但你也认识,他人就在金三角,应该没几天就会见面了,现在不告诉你是因为……”
“行了,纪律的事就不用唆了,我知道。”宁志打断了徐卫东的话。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再给我重复一次?”徐卫东在那头低声喝道。
宁志嘿嘿一笑:“对了,胡经让我把那边的兄弟也叫来,你看是不是把秦川……”
“没别的事就这样吧。”
“是。”宁志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低着头走到胡经旁边。胡经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没联系到?没关系,多打几次,要不这个电话先留给你用。”
“不用了,这玩意儿太容易闯祸,我怕出了事担不起。”宁志把电话还给胡经说,“用的时候我找**借就是了。”
后半夜,胡经派人叫醒了宁志,带了十几个人开着车下了山。在山下的小路上行驶了一会儿钻进了路边的竹林,又在竹林中走了三四公里。只见远处一道灯光对着他们闪了两下,胡经让司机用车灯对着那边也闪了两下,慢慢地把车开了过去。一片空地处停着一辆车,车前堆着一个巨大的袋子,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靠在车边,见胡经下车,走过去踢了踢脚边的袋子说:“验货吧。”
胡经对宁志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就是监狱长。”说完对身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去蹲下撕开那袋子,里面装着一具尸体。胡经拿着手电筒照着那尸体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说:“这……就是周亚迪?我怎么看着眼熟呢?”俯下身子一把撕开尸体的上衣,只见胸口有一道闪电般的刀痕。胡经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地往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
宁志问道:“**,有问题吗?这是周亚迪吗?”
胡经一把揪住监狱长的衣领,指着地上的尸体:“这是周亚迪?”
监狱长点点头:“我是那儿的监狱长,谁是谁我还不清楚吗?”
胡经咬着牙一把将监狱长推开:“这他妈的是赵振鹏,他是周亚迪那个死鬼老爸在香港的司机。他胸口那一刀是我亲自砍的,这小子命真硬,居然没有死!”
“他是赵振鹏?”监狱长看着地上的尸体说,“他是赵振鹏,那监狱里的那个赵振鹏又是谁?”
“监狱里还有个赵振鹏?”胡经眼珠一转,“妈的,上当了,那个赵振鹏才是周亚迪。”
见监狱长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胡经暴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把人给我干掉!干掉!看看天,都快亮了,今天天亮是他们越狱的时间,干不掉他,我就把尾款都塞进你的嘴里。”
胡经气呼呼地看着地上赵振鹏的尸体,左右看了看,找出一块石头,高高举起狠狠地朝那尸体的头砸了下去,冲那尸体啐了口唾沫,对那监狱长喝道:“前面带路,老子要去亲手宰了这姓周的。”
监狱长的车带着胡经的几辆车,在竹林里艰难地行进到天蒙蒙亮才上了公路。等到了监狱时,太阳已经老高了。胡经的车在距离监狱还有一百多米的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看着监狱长到了监狱门口,刚跟门口的狱警说了两句话,便疯了似的对那狱警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带了几个荷枪实弹的狱警,开着车朝来时的路狂奔而去。胡经一看,像是泄了气,往椅背上一靠:“唉,放虎归山了。”不多时,一个狱警拿着几页纸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胡经没好气地推开车门,冷冷地看着他。狱警看了眼胡经:“是胡老板吧,监狱长让我来给你说一下,监狱里那个赵振鹏走了,还带走了两个人,一个叫阿来,一个叫……”狱警翻开那几页纸看了看说,“对,叫秦川。”
宁志听到秦川的名字时差点一颤,眼皮微微一抬,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狱警手里的那几页纸。
狱警补充道:“那个秦川很能打,进来后就没老实过,之前还差点打死赵振鹏。他跟周亚迪很好,周亚迪被丹杀了以后,就是他第一个对丹动的手。”
宁志喉头动了动,问道:“那个阿来呢?”
狱警说:“秦川就是因为这个阿来进的监狱。有人打阿来,他替阿来出头,下手重了,打死了人。这个阿来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我也奇怪赵振鹏为什么要带着他。”
胡经哪有心思听这些,急吼吼地问:“从这条路走的?”
狱警点了点头:“监狱长已经去追了。”
胡经咬咬牙:“还追个屁。”又问道:“他们跑了多久?”
“不到一小时,是一辆救护车。”
“一小时?”胡经眼睛一瞪,对司机一挥手:“追!”顺着这条路追了二十分钟就发现一个岔路口,胡经犹豫了半天指了指左边的路口说:“这边!”
司机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车蹿上了那条小路,哪知那条路越走越窄,到最后被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滑坡堆积的泥沙和石头堵了个严严实实。胡经暴喝一声,狠狠砸了车门一拳,却忘了肩膀上的枪伤,疼得龇牙咧嘴:“掉头回去走另外那条路,我们走错了,监狱长是对的。”
胡经的车驶回那个岔路口,沿着另外一条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路边有几棵被撞断的小树和一些被碾轧过的植物。胡经让车停下,跳下车顺着碾轧的痕迹往下走了几步,大喝一声朝下跑去。宁志赶忙跟了过去,等冲下那个坡,见一片空地上翻着两辆车,其中一辆就是监狱长的。监狱长和他带着的几个狱警,此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起来早没了呼吸。再看看现场,就知道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恶战。
胡经疯了似的踢着监狱长的尸体,歇斯底里地喊道:“妈的,废物!废物!废物!”
宁志静静地观察着地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处血迹、每一具尸体上的弹孔都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最后,他从地上捡起半把剪刀,看了看,攥在手里,紧锁起眉头遥望着远方。就听胡经还在骂:“他周亚迪没那么大本事,这肯定是那个秦川的杰作。”又狠狠地踢了监狱长尸体一脚,“妈的,这个秦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志仰起头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去拜访一下周亚迪?”
“拜访他?”胡经恶狠狠地吼道。
“我们主动去,还可以探探他的虚实,没坏处。”
胡经想了想,咬着牙点了点头。
决定要见周亚迪后,胡经似乎有些焦虑,甚至连要穿什么衣服、留什么发型都开始在意了。宁志的焦虑也丝毫不比他少,周亚迪活着出了监狱,回到了他自己的地盘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而宁志更担心的是秦川的安危。想到上次给徐卫东打的那个电话,他已经可以确定周亚迪身边的那个秦川就是自己的战友秦川。徐卫东说要他联系的上级,也正是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秦川不仅没有被组织抛弃,反而被派了一个如此重要的任务,要比自己的任务艰难太多。想到可能马上就要与自己朝思暮想的战友在一起战斗,宁志的心情宛如一场暴风雨般疯狂,他怎能不高兴呢?可那天在翻车的地方他看得出,那里经历的何止是一场恶战,根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些细节,他担心最终得到秦川遭遇不幸的消息,而且据他从现场的情况粗浅地判断,秦川八成凶多吉少,这又让他如何不难过呢?
七 再见秦川(2)
2
从监狱回来的第三天一早,宁志刚准备进木屋制毒,胡经拦住他说:“走,我们去拜访周亚迪。”说着活动了一下自己肩膀有伤一侧的那只胳膊,“看不出来我受了伤吧?”
宁志摇摇头说:“看不出来。”
宁志与胡经坐在车后座上,朝周亚迪老巢驶去。一路上,胡经喋喋不休,排解着内心的烦躁,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自己杀了人家父亲,还要杀人家全家抢占人家地盘和生意的人。而宁志此刻就连基本的伪装也懒得去做,心不在焉地看着车外。好在胡经和宁志各有心事,却又都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安,反倒谁也没在意对方的反常。一直到车停了下来,胡经一下安静了下来,点了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妈的,我先杀杀他的威风。”说完下了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上了周亚迪的竹楼。宁志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透过人群的缝隙小心地看着前面出现的每一个画面。
当他跟着胡经等人走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门口时,看到里面病床上躺着身上缠满纱布、插满管子的人,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亚迪和胡经二人身上,没人留意到他的神色。他顾不得去听周亚迪和胡经都说了些什么,甚至顾不得去看一看这个让胡经寝食难安的周亚迪,只是尽力透过前面人墙留下的缝隙,注意着屋内病床上的那个人。
直到胡经对病床上那人说道:“听说迪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很多麻烦,多亏你,听说你很能打!”
这时一声响屁从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可以吗?”
病床边的医生忍着笑点头:“好好休息。”医生冲周亚迪点点头,离开了病房。在众人给那个医生让开路时,宁志通过那个空隙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病床上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战友秦川。那一刻,宁志只觉得自己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医生与自己擦肩而过,人群合拢挡住了宁志的视线。
宁志不记得是怎么跟胡经离开那里的,一切都虚幻得像是一个梦一般。他也不记得一路上胡经跟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一直到车再次停下,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才回过神来,下了车对着天空放声大笑。胡经见状,也跟着宁志一起放声大笑,笑够了,胡经搭着宁志的肩膀指着院子中央说:“从今往后,你我兄弟齐心合力,就不信搞不翻那姓周的。”
宁志这才发现院子正中央不知什么时候竖立起一尊两米多高的关公像,威风凛凛的红脸关公手持大刀俯视着众人,神像前点着两排蜡烛,还放着各种丰盛的供品。胡经脱了上衣,光着的上身,肩膀还缠着纱布,拽着宁志走到神像前:“怎么样,都是我安排的,拜访完周亚迪,咱们正式结拜,从今往后就跟亲兄弟一样。”
宁志看了一眼胡经,二话不说,举着三根香与胡经一同跪在关公像前。
“关二爷在上,今日我与宁志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如有二心,死无葬身之地。”胡经一个头磕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我与胡经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如有二心,天打雷劈。”宁志说完与胡经一同用刀在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让血流进酒碗。
二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敬香磕头之后,胡经说:“从今往后你我兄弟二人最大的敌人,就是周亚迪了。”
宁志擦掉嘴角溢出的血酒,冷笑着说:“还有秦川。”
“对,还有秦川!”胡经点点头。
夕阳西沉,为竹楼、丛林和远山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金三角显得更加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