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三)
王崇和朱红袖,知道不管剑光多快,都飞不出这座迷宫,两人反而不着急了,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朱红袖言笑宴宴,王崇虽然心头着实怕这位魔门妖女,但毕竟在天心观多年,也锤炼出来待人接物,亦是言谈自若,似乎真就是同门知交一般。
至于两人心底怎么想,那就是阴定休老祖那等人物都掐算不出来了。
演天珠这几日,倒也“冷静”,未有半分动静。
王崇原本还指望,它能给自己些提示,或者帮自己寻宝,或者助自己脱困,却没想到这枚珠子,活像是坏了一般。
他也暗暗揣测:“在峨眉的五灵仙府,这枚珠子都能显示阴定休藏觅的宝物。重离子如何比得上阴定休老祖?为何在这里,它却一合动静也无?”
王崇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按耐心思,跟着朱红袖一起,探索这座迷宫。
两人也都是魔门天才,尤其是朱红袖,那是得了九渊魔君亲传的魔门天才,若非修道年浅,足以跟玄机,玄叶,白云等人相媲美的人物。
渐渐也琢磨出来,一些迷宫的阵法变化。
王崇忽然伸手一拍地面,喝道:“阵法又要变化了,不知会遇到谁人!”
朱红袖轻叩手腕上,化为一枚镯子的飞凰剑,柔声说道:“不管是谁,唐小弟都会保护姐姐罢?”
王崇苦笑一声,心道:“我还能保护你?老子的本领,怕是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嘴上却没这般露怯,笑道:“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若是一些不开眼的小蟊贼,我便出手打发了。”
王崇话音刚路,就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冷笑道:“可惜,某不是小蟊贼!”
一个白衣少年,赤手空拳,举止洒脱无比,迎面走了过来。
朱红袖眼睛微微一亮,叫道:“胡家多妖女,白猿出少年!好宠物!唐小弟帮我活捉,莫要杀伤了他。”
王崇脸色就是微微一滞,他忽然就想起来胡苏儿。
白衣少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如此小瞧,厉声喝道:“想要活捉袁某,也须看两位本事。”
他抢前一步,一双手臂似乎化作了七八条,使出了袁家的独门爪法。
这一路爪法,王崇倒是在安夫人身上见到过,只是安夫人修为远不及这个少年,使出来没有这般精妙。
饶是这个白衣少年爪法精妙,终究不过是天罡境的修为,如何能够是王崇的对手?
王崇拿回了元阳剑,太浩环,冥蛇等物,又新得了巨鲸妖身,倒也真不惧一头天罡大妖。
他催动了龙象大力诀,一拳轰出,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拳劲破空,打的空气都生出了极凄厉的尖啸,就好像平地起了一声雷霆。
白衣少年曾跟黑空山的两头妖将对过一场,从容走脱。
这几日“神仙打架”,金丹大衍境界的大妖剑仙,在扬州城外恶斗,他也不敢上前去,但仍旧颇为自傲,觉得除了几个修道年候比自己早太多的,谁也不是他的眼内人物。
白衣少年心思灵敏,知道自己终究是孤身一人,所以趁势混入了三头金丹大妖的队伍,仗着天赋妖术能变化容貌,就连见过他的白狼精颜白散和黑虎精黑大,都没有认得出来。
进入迷宫后,这位白衣少年,也遭遇了几个对手,但都是普通妖怪,给他一一击败,或杀或放,倒是并未遭遇什么厉害人物。
他也不认得朱红袖和王崇,以为也如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一般,只要自己稍动手段,必然可以轻易击败。
但是王崇这一拳,让白衣少年心头狂震,哪里还敢出手?仗着自己身法灵活,就想要避让开来。
若非朱红袖说了一句,要活捉,纵然这位白猿少年,身法灵活,王崇也只需凭龙象拳劲碾压过去,就能将之生生打爆。
就连修为高过这个少年的浮玉公子,都因为应对不善,被王崇以最蛮横的方式,生生毙杀,何况修为更弱的白衣少年?
王崇本来也没出尽全力,故而在白衣少年身法变幻的时候,拳劲由刚走柔,五根手指吐出,轻轻一啄,使出了另外一路拳法仙鹤舞空劲。
这路拳法,不但是炼气轻身之术,也有克敌制胜的手段。
这一路鹤嘴劲,最是尖锐锋芒。
白衣少年身法展至极限,甚至幻化出来几个影子,但却被王崇鹤嘴劲这一击,击破了护身罡气,只觉得一股真气透体,封锁了几处经脉,顿时身子一麻,摔落在地。
王崇一摊手,说道:“红袖姐姐要怎生摆布他?”
朱红袖笑吟吟的说道:“我也没空养猴子。倒是听说,补天派有人重金求购一头萌宠,愿意出一块星辰铁,可以去淘换过来。”
王崇倒也听说过星辰铁,乃是天下九种顶级炼剑宝材之一。
他出身的天心观,莫要说这等宝材,就算是从寻常五金里提炼的五金之精,都只能望洋兴叹,只能用百炼玄铁炼剑。
飞剑的品质太差,不但炼形炼质的时候,要加倍艰难,多半炼一两次就到了品质的极限,无法继续炼剑了。
王崇脸上也不觉露出几分羡慕之色,答道:“这猴子倒也值钱!”
白衣少年听得分明,羞愤欲死,虽然他知道,星辰铁乃无价之宝,仍旧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当做了货物,要去兑换此物。
他也不能动,不能言,只是暗暗发狠,暗想道:“这些屈辱,终有一日,我要尽数报复回去。让这些人知道,我猿抱剑,非是几块星辰铁能比。”
朱红袖捏了个法诀,放开了自己的法宝囊,把猿抱剑给收入了进去,这才笑吟吟的说道:“亏了你帮姐姐捉了这猴子,回头我也分你一块星辰铁,若是加入你那口飞剑,至少能抵一次炼质。”
王崇虽然也略心动,但心底却暗暗冷笑道:“这块星辰铁,我也不想要了,就只希望以后都少来往。”
他离开此间,就天高海阔,就再也不想见到朱红袖了,就算是一块星辰铁,也不会让他改变念头。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四)
王崇以唐惊羽的身份,混入峨眉,虽然被逐出,但却有幸拜师令苏尔,这是他的天大机缘。
王崇也没想到,除了自己师门天心观之外,还被朱红袖识破了身份,若非是太上魔宗这个招牌实在太大,他都想要杀了朱红袖灭口了。
只是王崇也知道,自己若是杀了朱红袖,还不如被峨眉和令苏尔知道,自己出身天心观,乃是魔门弟子。
峨眉并不知道元阳剑和元阳剑诀的事儿,纵然想要追索,最多也就是令几个三代弟子,长老一辈的人都不屑出手。令苏尔虽然会杀了他清理门户,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人,其余毒龙寺的人,未必听令苏尔使唤。
但如是杀了太上魔宗,九渊魔君的亲传弟子,这个祸事儿,可就闯大了。
也因此,王崇只想离开碧波洞之后,就和朱红袖永远都不再见。
等他学成了令苏尔的真传,就算被揭穿了身份,也就没所谓了。
他学成了毒龙寺一脉的道法,这个身份也就没用了。
就算不被识破,王崇也打算让“唐惊羽”人间蒸发,再也没人能够找到。
朱红袖收了猿抱剑,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在两人耳边缭绕:“过来,快些过来。”
王崇忽然一个激灵,叫道:“这是什么妖术?”
朱红袖却云淡风轻,轻笑一声说道:“这是我魔门的大呼魂术!只是这人修炼的并不精深,应该不是正经魔门出身。大呼魂术要以天魔音为根基,他却并不晓得,应该是不知怎么得了这门法术,自行修习,练的乱七八糟。”
王崇也不知道,朱红袖怎么就能听出来,这么多东西,他只觉得这一缕魔音,似乎有无穷诱惑,若非他精通天魔识,只怕早就着了道儿。
王崇伸手一指,说道:“此人似乎能够操纵阵法!前方的阵法又有变化,却非是惯常的那几种,应该是被人干扰,想要我们去他那里。”
朱红袖洋洋自若的说道:“既然他让我们去,我们就去看一看,总被这阵法挪移来去,我也烦了。”
她伸手一抓,王崇的手腕,放出了遁光,衣袂飘飘,直奔大呼魂术的源头。
这个声音,只懂得“过来,快些过来,我在这里,来这里……”等几个简单的词句。
王崇听得久了,也琢磨出这股魔音的变化,以七二炼形术将之屏蔽,再也不受干扰。
他也放出了遁光,跟着朱红袖一起,飞遁的半个时辰,大阵忽然如裂帛一般,被一股力量凭空撕裂,两人身子一轻,见到了一处巨大的宫室。
终于不是无穷无尽的甬道,俩人心情都轻松少许。
朱红袖和王崇闯入了这座宫室,就见到一个枯瘦如柴,宛如髑髅也似的人,被七口长钉,钉在了墙上。
他不断的请翕双唇,发出了大呼魂术。
朱红袖和王崇闯入进来,这人似乎不能觉察,仍旧过得片刻,就发出一次大呼魂术,勉强吐出几个字,又复气息奄奄,宛如死去一般。
“尸黎国太子提御阿尾!”
演天珠送出了一道凉意,立刻就又如“坏掉”了一般。
王崇追问了几句,不得回答,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知道这个被七口长钉,钉在墙壁上的这人,是尸黎国太子,叫做提御阿尾,但又有什么用?
王崇瞧了一眼朱红袖,却见这位太上魔宗弟子,第一次露出了谨慎之色,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人是谁?”
朱红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他肯定是重离子三位亲传弟子之一,被他师父钉在这里。”
王崇吓了一跳,暗忖道:“原来这位尸黎国太子,还是重离子的徒弟!就是不知为何,居然恶了自己的师父,被如此重重惩罚。”
他惊讶的问道:“重离子的弟子,怎么会魔门功法?”
朱红袖凝重的答道:“自然是杀了我魔门弟子,搜魂逼供而来。所以他学而不得其法,只懂得大呼魂术,却不知道须得配合天魔音,才能勾魂摄魄。”
王崇连续两次,听朱红袖说起天魔音,也微微有些羡慕,他修炼的五识魔卷,其中抵律识能够勾魂摄魄,但却远远不如天魔音。
当年他在天心观的时候,听自家师父说过,天魔音乃是魔门不传之秘,学成此法,一言一笑,一言一语,都能让人生出甘心俯首,从其驱使的念头。
只是王崇的师父,终究也是天心观的弟子,出身卑微,也不清楚魔门的诸般秘辛,并不知道配合天魔音,还有八**门。其中之一就是大呼魂术。此八种法门配合天魔音,能杀人于无形,诛杀天外魔头,更有奇功。
王崇瞧了此人一会儿,说道:“这人已经油尽灯枯,不如我们杀了他吧!”
王崇可没有想过救人,重离子是横世大妖,他的徒弟只怕也不是凡俗,若是解脱出来,想要杀了他们,朱红袖未必抵挡的住。
没有朱红袖,王崇更是白给。
他就算有巨鲸妖身,也不过才转化了妖力,为七二炼形真气,炼成了两门半十二兽形诀的拳法,在大衍级数,实力并不出挑。
也就是巨鲸妖身,本身蛮力极大,把龙象拳劲推入到了三十三层,算是有些长处。
朱红袖吃吃笑道:“你可杀不死他。”
王崇有些好奇,反问道:“为何我不能杀死他?”
朱红袖淡淡说道:“此人已经突破阳真,但修炼太乙不死身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若是没有这七口长钉,他立刻就能化身魔物,把这座迷宫里所有人都吞吃了。”
王崇也是骇然,心头惊道:“这家伙,岂不是跟我大师伯一般修为?只是我大师伯元神清明,还能压住肉身,这位却只能靠师父,用七口长钉镇住肉身……”
王崇一直也不觉得,重离子的道行能够有多厉害。
此时见得这位大妖的三位徒儿之一,才忽然醒悟,重离子的道行,只怕不弱于他的祖师铁犁。
这位叫做提御阿尾的尸黎国太子,只怕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可惜,如今只能不死不活的被钉在此处。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五)求个推荐票呗
王崇抬眼望去,见朱红袖似有退意,急忙把遁光放出,准备跟她一同进退。
晋升太乙之境的大妖,两人都招惹不起,尤其是这头大妖,已经被魔意所染,再无半分神智清明,比没有走火入魔,还要更加恐怖。
便在此时,两人身外景致忽生变化。
平地起了无数楼阁,晃眼就生成一座气派巍峨的皇宫,皇宫之外,无数人烟往来,俨然是一座极其繁华的城市。
只是风土人情,与中土不同,别有一种味道。
朱红袖五指一紧,拉住了王崇,低声叫道:“此乃妄境!执念所化。莫要被迷惑了。”
王崇反问道:“我们出不去了吗?”
朱红袖叹息一声,说道:“太乙大妖的妄境,你我怎么出得去?”
王崇心头骇然,正游目四顾,却被朱红袖扯了手儿,直奔皇宫之内。
这座皇宫建造风格奇异,迥然非是中土的模样,纵然平民也可以自由进出,只是到处都是持长戈,挂弯刀的武士,管束这些平民,不能乱了规矩。
两人走不多远,王崇就见到有一个衣饰华丽,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央的少年,迎面走来。
他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叫道:“两位可是来观礼?”
“今日是我国中供奉的重离神人,收神使的大典。若是能成为神使,便可学习重离神人的各种神通,威能变化,长生不老。”
朱红袖又故作羞怯,躲在了王崇背后,王崇也只能双手抱腕,行了一礼,问一声道:“敢问阁下是什么身份历来?”
少年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怒色,显然觉得他们连自家主人都不识得,十分的失礼,倒是少年自己并不以为意,含笑说道:“我就是提御阿尾,尸黎国国主的第七子!”
王崇这才恍然,心道:“果然便是此人,只是他怎么是第七子?他前面的六个哥哥,难道都出了什么事儿,他才会成为太子?”
他也不好问这种“真正失礼”的问题,也不好跟朱红袖说,自己知道提御阿尾,是重离子的三个徒弟之一。
什么重离神人,收神使大典!
王崇猜测,就是重离子要验证人妖相化之术,挑选试演此妖术之人。那些神使运气好,便可多一具妖身,借助妖身的神通,有些本领,运气不好,只怕都要变成妖怪。
王崇急忙又是一拱手,说道:“倒是想要开个眼界,却不知哪里去参加?”
提御阿尾和和气气的说道:“我亦要过去,你们随同我一起就好。”
王崇和朱红袖,得了提御阿尾的邀请,就加入了这位七王子的队伍。
朱红袖悄悄以秘法传了一道意念,对王崇说道:“这个王子有些古怪?”
王崇沉吟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不合隐瞒,毕竟他要跟朱红袖齐心协力,才能脱出妄境,当下就回了一句:“此人应该就是,被七口长钉镇在墙上那位。”
朱红袖讶然问道:“你从何得知?”
王崇做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姿势,答道:“我亦是猜测,但十有**,不会猜错。”
朱红袖当下也不再多问,她虽然还,摸不透王崇的“底细”,但已经深信这个少年,必然是魔门某位老怪物,调教出来的“亲传弟子”。
王崇展现的道行法力,也只是一般,但他初获妖身,就能尽数发挥威力,甚至打死了浮玉公子,这可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做到。
虽然王崇一直都没露出魔门的心法,但以朱红袖的眼光,这个少年能驾驭魔头害人,若说不是魔门出身,骗鬼了才信。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朱红袖倒是颇信任他,倒也不是信任王崇的人品,而是相信的他的“能力”。
王崇说,这个自称提御阿尾的少年,就是被重离子钉在墙上的那人,真个是十有**,不会出错。
朱红袖甚至怀疑,王崇是用了什么秘法,探查出来真相,只是并不想跟自己说清楚。
朱红袖心思转动,一瞬间就有了七八个念头,都是破局之法,她还未想好用哪一个,喧嚣之声,忽然大了十倍。
百余丈远处,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数十个少年,正恭恭敬敬的向一个黑袍人拜倒,黑袍人一挥手,这些少年就把双手伸向的身前的一个水泡。
这些少年的身前,都有一个透明的水泡,水泡之中,有鱼有虾,有怪兽,有海上飞禽,显然都不是吃的,因为这些水泡中的生灵,个个生相狞恶,兼且都是活物。
就是不知道被人以什么法术,压缩到原样的数十百千倍,在水泡中拼命游动,似乎想要撞了出来。
提御阿尾一脸微笑的指着高台之上,说道:“我的六个哥哥都在上头,他们都被选为了神使,正在由神使赐予法力。”
王崇抬头看去,只见所有的少年,都把手插入了水泡之中,开始默默念诵咒文,黑袍人亦抬手放出一团玄光,把这些少年笼罩,也不知是加持的什么法术。
提御阿尾一脸的紧张,目光不断在六个衣衫华丽的少年身上来回。
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大喝一声,身上长出了一个鱼头,围观的众人一起惊呼。紧接着这少年的肉身,就像是控制不住了,整个都膨胀了起来,生出了无数鱼鳞,鱼鳍,最后瘫做地上,化为了一头恶心的怪物。
既没有人模样,也没有变化成一尾大鱼,而是变成了“一团鱼酱”,诡异非常。
围观众人惊呼更甚,提御阿尾更是一脸的悲怆,难过至无以复加。
黑袍人随手一拍,就把那个少年变化的怪物,打成了一堆“真正的肉酱”,然后默不作声的继续施展法力,给其与少年加持法力。
过得片刻,又有一个少年,浑身生出透明的肉泡,显然也是修炼法术失败了。
黑袍人仍旧一掌拍下,打成“真正的肉酱”。
半柱香的功夫,死了六七个少年,提御阿尾整个人都在颤抖,显然死去的少年,有些人跟他关系亲密,心中悲痛难禁。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六)
“人妖相化之术好生诡异!此时重离子只怕还未将之推演完整,有许多不尽完美之处,才有这么多失败。”
虽然王崇也猜测,重离子海外传法,未必就一帆风顺,可也料不到,当年的尸黎国居然是这么个状况。
数十名少年,晃眼间就死了一半,终于有一个少年猛然身躯一震,整个化为了一条巴掌大的鲸鱼,落在地上,拼命的扑腾。
黑袍人走过去,捡起了这条小鲸鱼,扔入了水泡中,一脸的安慰,显然这个少年修炼人妖相化之术,居然成功了。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数十名少年死伤殆尽,只有两个少年成功的化妖,另外一个少年变成了一尾巨齿鱼,模样丑陋,十分古怪。
提御阿尾已经是泣不成声,王崇心头微微一动,凑了过去,安抚道:“你的哥哥们,可是都死绝了?”
提御阿尾狂喊一声,哭的昏天黑地,叫道:“一个也不就剩了。”
王崇想了想,又复问道:“尔等为何不反抗?”
提御阿尾吃惊的叫道:“重离神人,乃是本国的保护神,功德无量!这些死去的人,都是福缘太薄,怎可怪罪到重离神人身上?我知道你是外来的人,以为重离神人是在害人,但实情却非如此,反抗神人这个念头也太过无知,千万不可再跟人说起。”
王崇闹了一个没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见黑衣人又复唤上去一些少年,心思微微一动,猛然大步向前,也一跃上了高台。
围观的人都颇哗然,鼓噪起来,只是无人敢抢上台去。
若是这些人不是尊崇重离神人,不敢上台,必然把王崇拖下来活活打死,胆敢搅乱神人的大典,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王崇也有些紧张,他冲着黑袍人一拱手,黑袍人居然没做忿怒,只是轻轻一挥手,也有一个水泡,飘荡来他面前。
王崇分得的水泡,里头是圆咕隆咚,宛如一球的怪鱼,身披七彩,倒是很有几分颜色,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缝,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对小小的金角。
王崇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来历,双手探入水泡,依样葫芦,也催运起人妖相化之术。
他所得的人妖相化之术,已经是重离子千锤百炼,经过尸黎国数十万国民试演,完善后的法诀。
这头怪鱼在王崇的妖术之下,并没撑上多久,就被他化去三魂七魄,侵占了妖躯。
王崇法诀一转,身子已经是化成一条肥肥胖胖,宛如一球的怪鱼,被黑袍人捡起来,扔到水泡里。
王崇在水泡里,向外观瞧,还见到朱红袖盈盈一笑,双手扣在胸口,做了一个俏皮的手势,似乎在嘲笑他实在太圆太胖。
王崇也不管别人如何试炼,潜运七二炼形术,想要化去这头胖球怪鱼的妖气。
毒龙寺正宗心法流转,王崇尝试了十余次,微微有些骇然,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驾驭不得,这头怪鱼体内的妖气。这头怪鱼体内的妖气,滑溜无比,似幻似真,好容易抓一些,稍稍凝神,就自散佚,就好像从不曾存在。
王崇连续尝试,忽然微微惊讶,暗忖道:“这股妖力,倒是跟小无相剑气有些相似,只是更为虚幻。”
他试了多次,便也不再尝试,毕竟这里不过是提御阿尾的妄境,就算能够炼化妖力,最后也是一场空蒙。
他在水泡中溜溜转了几圈,倒是习惯了这条肥肥圆圆的怪鱼体态。
这条怪鱼不知什么来历,居然天生就有三种天赋妖术:蜃楼术,梦蝶术,乾坤幻神术。
只可惜这条怪鱼,虽然天赋异禀,但出生不久,尚在幼生,勉强有个天罡境的修为,气息还不十分稳固,时常都会跌落境界。
王崇稍稍熟悉了这条怪鱼的几种天赋妖术,正寻思该如何行止,就感觉眼前一黑,开始他还以为是被黑袍人收了起来,但很快就觉察不对。
他身子一轻,居然又复见到拿出宫室,眼前仍即是提御阿尾被钉在墙壁上,宛如髑髅,枯瘦如柴的身躯。
王崇左顾右盼,正想着怎么不见朱红袖,就听得一声娇笑,喝道:“你倒是先出来。”
王崇扭头看去,果然见到朱红袖衣袂翩跹,从虚空中跃出。
王崇也是好奇,问道:“我们为何这般容易,就脱出了妄境?”
朱红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此人元气枯竭,就连妄境也只支撑不得,才给我们脱身出来。”
王崇又复瞧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提御阿尾,忽然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少年!你拿了我的好处,日后修成道法,须得来救我脱身。”
王崇心头惊骇,却见被钉在墙上,枯骨般的提御阿尾,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他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王崇匆忙运起人妖相化之术,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多了一句妖身,正是那条肥肥圆圆,宛如一球的怪鱼。
他心头震惊不已,沉寂许久的演天珠又复冒出头来,送出一道凉意:“莫要理他!几十年后,他被人放出来,只支撑了半日,就道心崩溃,被魔染成了怪物,给太乙宗的泰山都御道人击杀!”
“安巡右的两个孩子,就是得了他的衣钵,日后成长为你的心腹大患……不对!你没有杀了他们的父母……”
演天珠刚送了两道凉意,就好像又“坏掉”了,再也没了动静。
王崇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底暗暗忖道:“看来安巡右夫妇,还是个什么关键,我若是杀了他们夫妇,就要被他们的两个孩儿寻仇……”
“这两个孩子的机缘,就在眼前,只怕其中之一,就是那条怪鱼了,此鱼天生就有三种天赋妖术,若是成长起来,也颇不好斗,就是不知道,另外的机缘都是些什么?”
王崇略略沉吟,推算安巡右一家的“来龙去脉”,究竟还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朱红袖忽然惊叫了一声:“又有通道出现了,这次又是通向哪里?”
二十二、红袖相邀夜读书(七)
王崇总觉得这里气氛有些诡异,不敢继续逗留,拉着朱红袖就钻入了新出现的通道。
这一次,两人遁光迅速,飞出百里有余,便忽然开阔,又是一处宫室。这座宫室地上有一个铜盆,铜盆里是一泓碧水,碧水上有无数亭阁,每座亭阁都有小桥相连,景致具体而微,却纤微毕呈,宛如真景一般。
朱红袖惊喜交加,叫道:“居然碧波大阵的枢纽法物!”
她探手去抓,想要抓住铜盆,却有一蓬碧水飞出,迎风就化为滔天碧浪,把两人一起裹住。
王崇和朱红袖各自施展法力,护住自身,待得碧浪过后,却发现两人被送了出来,又复出现在万亩碧浪之上。
王崇微微沉吟,说道:“那座迷宫,只怕不是什么藏宝之地,而是拘禁之所,专门为了镇压提御阿尾而设。”
朱红袖无可无不可,意态阑珊的说道:“重离子把一座洞府,弄得这般复杂,真叫人头疼。我也懒得兜圈子了,要用一件法宝,炸了此处,再看看有无宝物出现,你帮我护法。”
王崇也没料到,朱红袖居然一言不合,就要炸了碧波洞,他有心劝阻,但又没什么好理由,毕竟他也呆的烦躁了,想要尽快脱身。
朱红袖结了天魔法印,冥目打坐,从背后浮现了一团翠碧的光芒。
此物一出,就有一股阴煞之气,饶是王崇此时用的是巨鲸妖身,有大衍境的修为,真气亦复浑厚,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朱红袖伸手一指,那团碧光就往万亩碧波中落下。
她此番出山另有要事儿,还是师父九渊魔君,在她临走的时候,推算了一番,对她说道:“重离子洞府即将出世,你可以去凑个热闹。虽然你并非重离子属意之人,得不到大机缘,却另有奇遇。”
九渊魔君不但指点她过来,还秘授了一枚碧焰阴雷给自家徒儿,说道:“你若是被碧波大阵困住,没有头绪,可把这一团碧焰阴雷放出,必然可以破局。”
这团碧焰阴雷是九渊魔君所炼,就算阳真之辈中上,也要魂飞魄散,所以朱红袖有恃无恐。
她把碧焰阴雷放出,就捏了法诀,护住了自己和王崇,御遁直往高空飞去。
两人的遁光才飞出数里,就听得下方轰然一声巨震,万亩碧波都被震散,露出铜底儿来。
饶是朱红袖早就防备,仍旧被震的遁光不稳,好容易才重新驾驭。
她还想着,师尊预言的奇遇是否就要出现,却见一道清光,从碧波大阵之中飞出,瞬间分化成了千百道,分散四方。
其中有两道直奔王崇和朱红袖而来。
朱红袖欲驾驭剑光去斩,这道清光却不受剑光,飞凰剑一划而过,并不能阻碍分毫。
朱红袖被清光绕上身来,就消失不见。
王崇法力更差,只能催动龟甲玄罡炼,只求护住自身,但清光落下,他却并未有感到有甚杀伐之力。
王崇只感觉身躯一震,再有睁眼时,却已经离开了碧波洞,被送上了半天空。
“原来是重离子逐客了!”
王崇心头暗忖道:“也不知道是他留下的分神,还是洞府内预设了什么法术,只要被激活,就把洞中生灵送出。”
以王崇的道行法力,眼光见识,自然没法揣测重离子这等大妖,究竟有什么神通本领,许多疑问,也只能闷在心底,没人可以解答。
他可不想再遇到朱红袖,急忙遁光一转,落在了地上,收了妖身,仍旧化为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郎。
朱红袖比王崇稍迟,才出现了碧波洞外,这却是因为她功力较深,所以重离子的设下的法力,传送较慢,却跟时间先后没关了。
朱红袖剑光横空,不觉得有些好笑,自言自语道:“师父说我得不到大机缘,却也有几分奇遇!这又哪里来的奇遇?唐小弟还得了一具妖身,我却什么也没得手。”
她左顾右盼,不见“唐惊羽”,叹了口气,心道:“本来还想,如是得了重离子的道书,就请他一起共阅,却没想到,我们两人并无此机缘,根本没有见到重离子的。我还跟师姐约了有事,却不能继续在这边耽搁了……”
朱红袖剑光一振,破空直上,临走的时候还想:“师父的推算之术,着实不太高明,白白浪费了我一番功夫。”
玄鹤老道也被送了出来,他微微凝神,叹了口气,说道:“只拿了一具天罡妖身,老道也没什么用!重离子的洞府,居然不知所踪,难道它还是个活物?”
玄鹤道人早就在重离子洞府,设下了法术烙印,此时却感应不到,这座洞府自不能凭空不见,那就是此物有灵,自行走脱了。
玄鹤道人这才晓得,为何玄德道人封印了重离子洞府,就不管不顾,原来是此物还未到了出世的时机,大家就算能够进去,也只是百忙一场。
有过得片刻,三头金丹大妖,还有他们手下的各路妖怪,以及青霄子等旁门散修,也都被一一送出。
这些人有些得手了妖身,有些人什么都没得到,但不拘哪一种,都只觉得气闷。
毕竟谁也没见到重离子的三件法宝,有些人还不死心,施展法术钻地而去,但这些人必然大大的失望,因为重离子的洞府,已经不在原处了。
纷纷扰扰一场,最后大多数人都落了一场空。
此种缘起缘灭,非是朝暮可知。
王崇在扬州城,兜了一转,看到玄鹤老道的剑光,在须晴园落下,这才急忙过去拜见。
玄鹤道人法力不俗,有他在,王崇也十分放心,更何况,他的几个手下,还都在玄鹤那边,也须讨要回来。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就罢了,一直都呆在须晴园,和莫虎儿相看三生烟,两生厌,并没有掺和进去。
王相和杨尧,却被送出来,扔到了一处荒郊野外。
两人早就不知道,把金鳞舟扔去了哪里,反正是丢在了碧波洞。他们知道南雄和尚不是好人,也并不觉得丢了此物,有什么大不了。
二十三、童子欲报仇,玄鹤抢人头
王相和杨尧两人能逃活命,还能得了两具妖身,都欢喜不尽,两人稍作商议,就由杨尧变成了金眼雕,带了王相赶回扬州城。
两人本身修为太低,也没得到什么真传,所以并不似王崇,得了妖身就能尽数发挥全部功力。
两人虽然变化妖身,功力日日进步,也不过就是炼气巅峰。
杨尧带了王相,往扬州城飞去,虽然一路上也撞见几个妖怪,大家都心头惶然,也没有功夫争斗,归程倒也十分平安。
倒是两人飞入了扬州城,刚要往须晴园落下,就有一道剑光飞出,喝道:“哪里来的妖孽,居然还敢来找死?”
玄鹤老道此番探索重离子洞府受挫,只捡了一具天罡境的妖身,脾气正不好,见到有“妖怪”来窥视,自然就要一剑斩杀。
亏得王相没有变化妖身,急忙大叫道:“玄鹤仙师!莫要杀了我们,我们是王相和杨尧,得到了些奇遇,并不是妖怪。”
玄鹤道人也亏得学剑多年,剑术也堪称炉火纯青,这才来得及一收剑光,让自己的飞剑擦着两人飞了过去,兜了个圈子,飞回了这位峨眉长老是袖中。
王相和杨尧心有余悸的在须晴园落下,抬眼就看到了王崇,急忙扑过去,哭诉道:“公子!我们兄弟险些就见不着您了。”
两人把在碧波洞的经历说了一遍,不要说王崇,就连玄鹤道人都啧啧称奇。
这位峨眉长老一拍手掌,喝道:“原来南雄和尚居然是重离子的再传弟子,只怕碧波洞的变化,就是他得了宝物,引发了阵法。”
玄鹤老道随手给南雄和尚扣了一口大锅,南雄和尚若是知道,只怕会觉得太冤屈,他虽然得了玄冰螭龙幡,却把借自好友的金鳞舟丢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王崇也没想到,自己这两个手下童子,居然遭遇这般大危险,跟金丹大妖照了一面,还险些被算计成了灰灰。
他心下也颇好奇,两人所得妖身,就让两人演示一番。
王相变化成了白蟒,满室游走,杨尧也变化成金眼雕,在天空兜了一圈。
玄鹤道人阳光何等厉害,立刻就识得,这两具妖身都是金丹级数。
玄鹤道人一面感慨,这个两个少年好生运气,也有些担忧,王相和杨尧骤得法力,不知控制,危害寻常百姓。
老道士踟蹰了片刻,就对王崇说道:“这两具妖身非同小可,只是他们不经修炼,就骤然得此法力,只怕控制不住。不若我帮他们封印起来,随着修行,渐次解封,也能让他们熟悉一身妖力。”
王崇微微思忖,说道:“此事,我也不好替他们做主,道长还是让他们两人自行选择吧。”
王崇把两个童子叫过来,王相和杨尧互相瞧看了一眼,一起跪倒在地,叫道:“我们两人多亏公子收留,方有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总忘不了,那姓秦的凶徒,残杀无辜兄弟,断了我们双腿手臂的大仇。如今稍有些力量,想要去寻他报仇,待得恩怨已了,再回来服侍公子。”
玄鹤道人本来要说的话,顿时就说不下去了,他望了王崇一眼,递了一个眼色。
王崇微微沉吟,忽然笑道:“你们现在的本事,莫要说报仇,只怕对上红线公子秦旭,只有送死的份。他好歹也是天罡境的修士,还曾炼就一口飞剑……”
王崇想起来他窃得的红线剑,不由得颇怀念,他也不知道,秦旭现在是空了一双手爪,还是又新得了飞剑,就没说下去。
王相和杨尧一起拼命磕头,叫道:“我们兄弟不怕死!”
王崇还是摇头,说道:“你们若是潜心修炼,凭借此番所得妖身,最多年余,就能报仇,何苦争这朝夕?”
王崇刚杀了浮玉公子,已经招惹了天下八大奇妖之一的玉神宵,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多招惹一个云台山。
他倒也不是怕事,只是整日价争斗厮杀,哪里还有时间苦苦修行,提升道行法力?
待得一身本领练成,岂不是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做?
王崇就不是个做事儿毛糙的人,也不喜欢这般冲动,不顾前后的做法。
王相和杨尧磕头不休,就是不肯起身。
王崇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此去,十之**是报不了仇!不过既然你们耐不得一两年的光景,那就去吧!只是从此之后,也就别提什么主仆缘分了,我亦不会承认。”
玄鹤道人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唐贤侄!可是逐他们出门户?”
王崇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吧!”
王相和杨尧不肯听他劝,学成本事再去报仇,王崇也懒得多管闲事儿,他更不想两个童子闯祸了,自己还要辛苦替他们兜底。
总不能他这个做主人的,还有给两个童子擦屁股。
所以干脆就分道扬镳,两相便宜。
王相和杨尧脸色黯淡,但却都咬了牙,不肯服输,只是磕头。
玄鹤道人笑道:“既然如此,老道可就不客气了。你们两个得了妖怪之力,已经算是妖物,贫道身为峨眉之人,有斩妖降魔的之责,所以不能放你们离开。”
王相杨尧刚要说些什么,玄鹤道人已经一袖袍罩下,把两个童子收了,对王崇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会为难他们,只是调教几年,待得化去妖气,就放他们离开。”
王崇刚才都说了,不愿意再管这事儿,此时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他和王相,杨尧终究有些情分,若是两人贸然去找秦旭报仇,只怕十死无生。若是落在玄鹤道人手里,得这位峨眉长老点播,数年后,多半就能控制一身妖力,不要说报仇,天下都可去得,乃是难得的缘法。
王崇叹息一声,说道:“惊羽管束不好门下,倒是烦劳道长了。”
玄鹤呵呵一笑,心头也暗暗忖道:“这两个少年,怎么也比莫虎儿强些,他们跟唐惊羽也没师徒名份,老道我稍作磨炼,门下也该多两个听话的徒儿。”
二十四、六微术
此间事了,玄鹤道人不愿久留扬州这等繁华之地。
司徒有道不肯出家,他也无法带走,只能带了莫虎儿,还有王相和杨尧,飘然离了须晴园,又去走遍天下,寻找无形剑了。
玄鹤道人一走,王崇也前脚后脚的回去了红叶寺,甚至没有跟乔寿民照面。
修道人大多如此,没得机缘,极少跟凡俗交接。王崇跟乔寿民等人的交情,也就只有那一段时日,已经算是缘尽而散。
这一场劫难,扬州城外不知死了多少无辜,旁门左道的修士也还罢了,并不会无故伤人,各路大妖却惯了吃人。
妖怪从朦胧,到开启灵识,并没有感受道德教化的机会,凭了天性,自然是肆无忌惮。
十成妖怪,至少有九成以上吃人。
虽然也有修成道行,幡然悔悟,绝了口舌之欲,不再吃人的妖怪,但总不能没修炼之前,就有如此慈悲?山间野兽,若是慈悲,就活不得几天了。
所以玄鹤道人,才不肯放王相和杨尧离去,他虽然是找的借口,也非是没有道理。
只有胡苏儿这种,生在妖怪世家的妖怪,家中长辈都知道吃人不好,才会从小帮她养成习惯。
妖怪吃人与否,修道之辈轻易便可判定。
胡苏儿讨口封的时候,王崇就是瞧出来,这头小狐狸没吃过人,害过性命,才会随手相助。
玄鹤带走了王相和杨尧,但王崇手底下,却多出来好些妖怪,除了燕北人,尚文礼,还有小狐狸之外,还多了黑良马,翠音儿,虎妖王骁,鹰妖老酒,狐妖胡三元,豹妖孙温,以及七头炼气层次的小妖怪。
王崇在红叶寺等了数日,清月禅师这才带了众僧归来,他见得红叶寺换了模样,也是大吃一惊。
王崇跟这位师兄,说了几分来龙去脉,清月禅师苦笑道:“别的也还罢了,只是这佛祖雕像怎好这般糊弄?我须得出门化缘,给佛祖重修金身。”
王崇心头微微一动,暗忖道:“师父让我做二十年乞儿,我已经下山甚久,又拿回了元阳剑等物,也该开始行乞了!”
“只是做乞儿,也须有些讲究!”
“若是做普通乞儿,浑浑噩噩,也见不得多少红尘凡俗。毒龙寺佛道兼修,师祖和大师伯都是僧人,我不如也建起一座大寺,做个乞儿僧,又能云游四方,又有个地方落脚。”
王崇有了主意,就跟清月大师告辞。
清月知道他得了本门真传,需要行走天下,经历滚滚红尘,也不拦阻,只是笑道:“小师弟若是有暇,不妨常来红叶寺,看望师兄。”
王崇也笑道:“必然经常来听师兄教导。”
两师兄弟就此别过,王崇带了一众手下,稍作犹豫,就暗暗忖道:“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乃人间风土绝胜之地。距离扬州也不远,不如去那边落脚。“
王崇手下有一窝妖怪,他也不好走官路,只能翻山越岭,好在扬州到杭州,也不过七八百里路,不过数日,就进了浙江地界。
朱红袖用碧焰阴雷炸碧波洞,所有人都被阵法送出,王崇的黑魂鸦和冥蛇也一并被送了出来。
王崇进了放出了一十三头黑魂鸦,百里之内生灵,尽皆被扯入梦境,被他逐一问询。
不过半日,就打听的杭州府西北百余里,有一座径山,山上有一座禅院,名为径山寺,毁于前朝,已经荒废多年。
如今有一个僧人,叫做观真,正在求八方善缘,重建此庙。
王崇心道:“便要在此处落脚了。”
他定了落脚之处,就先让两位老侠客,带了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先去探路,自己却寻了一个清净的山坳,带了小狐狸,黑良马,翠音儿,鹰妖老酒,狐妖胡三元,以及七头炼气层次的小妖怪,暂且休息。
王崇在碧波洞,也得了不少好处,在红叶寺也不方便取出来检视,此时就要找到落脚之地,他就想先把自己的身家整理一番。
他在碧波洞里,得了妖身两具,一具是千年巨鲸!另外一具,却是蠢蠢萌萌,肥肥如球的怪鱼。
王崇先后杀了浮玉公子和秋离子,又得一把玉神扇,还有一件宛如莲花的宝物和一卷道书,后来朱红袖收了黎西壁的一口飞剑也送了给他。
此番探索碧波洞,别人且不提,王崇可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尤其是两具妖身,别人不过是变化妖怪,他却可以凭借天魔五识,转换妖力为玄门正宗的法力。
有了一身玄门正宗法力,妖身的战力,就能飙升十倍。
王崇身边宝物,一部分在燕北人身上,一部分在小狐狸身上,也都挑还合用的收了回来。比如五葫芦罡气,赤火灵砂,摇铃等物,都放入了太浩环里头。那些寻常的人间宝刀宝剑,金银财物,仍旧分置两人手里。
王崇整理了一番,把所有宝物都收入了太浩环,丢给了白娘娘,这条冥蛇叼了太浩环,遁入了玄命之窍,眼前只留下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从秋离子身上得到的莲花宝座,也就是那件宛如莲花的宝物,一件就是秋离子的尸身。
王崇翻阅过秋离子的道书,此人出身旁门小派六微派,这一派的道法也只是一般,却颇善祭炼法宝。
门中所传《六微术》,讲究的是顺应天道,借助天材地宝本身灵机,自然“生成”法宝。
有歌诀曰:“六微玄妙,一点通灵。”
直白一些就是:这一派善能把灵物点化成“妖”,让其顺应自身天性,主动“修炼”成法宝。
这种炼宝的法门,迹近邪道。
一件天生灵物,在精擅六微术的修道人手里,往往能够炼出匪夷所思的宝物,但却并不一定合炼宝之人的需求,就连出手祭炼之人,往往也不知道,最后自己能炼成什么东西来。
比如王崇手里的莲花宝座,原本是一株千年宝莲,秋离子用六微术运炼了一十九年,将之炼成了莲花宝座,乃是一件护身飞遁之宝,功能和五蕴霞光袍近似……
二十四、六微术(二)
护身飞遁之宝,在正邪各派最为常见,几乎每个修士都会寻摸一件,或者自炼,或者求助师门,或者想方设法跟同道换取。
秋离子炼成这件莲花宝座,却发现此宝还未算成型,须得吸纳三十六道罡气,才能化为完整形态。
他辛苦数十年,也只寻到了九道罡气,尚无法驱使对敌。
若是此宝得了三十六道罡气……
斗法的时候,有此宝物护身,也不会轻易为朱红袖斩杀。
王崇把玩了一会儿,好奇心起,把自家手中的五道罡气,也一一送入了莲花宝座。
得了这五道罡气,莲花宝座骤然生出霞光,一十四道罡气交织,让莲花宝座缓缓浮空。
六微术所炼之宝,都是咒炼法宝,只要懂得驾驭的咒文,就能运使自如。
小狐狸,翠音儿,黑良马等妖怪,看着自家主人演示法宝,也不敢窃窃私语,怕惊扰了王崇。
他们只见王崇捏了法诀,身前的莲花状法宝,奇光四射,霞光霭霭,越涨越大,最后化为了一个丈余方圆的莲花宝座,浮在半空。
王崇一抬脚,就跨上了莲花宝座,以咒语驱使,此宝顿时化为奇光冲霄,在法诀的驾驭下,兜空飞转,左右盘旋,迅若雷电。
王崇试演法宝,把手下一众妖怪看的目驰神摇,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宝贝?
心下都暗暗忖道:“我们家主人,果然有仙人之姿,跟了公子,日后怕也有一条出路。”
妖怪之流,就算天生异种,也就是懵懵懂懂,自行摸索修行,就算领悟几种天赋妖术,也斗不过玄门修士。
除非是有机缘,跟了大有神通之辈,被收做灵宠,坐骑,才有机会聆听道法,修成仙道。
这些妖怪虽然被王崇收付,也不觉得这个主人如何厉害,毕竟王崇修为不高,此时他试演莲花宝座,却无意中震慑了群妖,让它们心甘情愿,认为主公。
王崇在空中玩耍了一回,徐徐按落莲花宝座,待得接近地面,就一跃而下,捏了咒文,收了此宝。
莲花宝座虽然仍旧不尽完整,有了一十四道罡气,却已经能够发挥两三成的妙用。
他暗暗忖道:“此宝妙用和五蕴霞光袍类似,品质却远在五蕴霞光袍之上,其中原因,就在这收摄罡气的功用上。若是此宝完整状态,三十六道罡气一起卷动,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王崇思忖了一会儿,又盯上了地上的秋离子尸身。
他伸手按住了秋离子的尸身,暗暗忖道:“我也不差一条冥蛇,要不是要试试,六微术能把他炼做什么?”
王崇出身魔门,自然不讲究什么道德礼义,何况人都杀了,试演个法术,又算得什么?
他默默运起六微术,只觉得手下尸身微微抖动……
“不好!”
王崇赶紧撤了法力,却见秋离子的尸身,生出无数肉芽,甚至胸口都裂炸了开来,竟然有一只巨眸,猛然张开。
王崇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胡乱施展法术,却没把秋离子炼成什么法宝,而是让这位出门旁门的大衍剑仙惊尸了!
甚至秋离子的残余念头,因为死的冤屈,还吸引了域外魔头降临,这才导致尸身有如此妖异的变化。
王崇想也不想,运转功力,手腕上的元阳剑就化为赤虹,只是轻轻盘绕,就把秋离子的惊尸斩成了肉泥。
降临的魔头,如何经受得住,玄门正宗的纯阳剑气?被元阳剑斩灭了精气,魔念消散,自然也做怪不得。
王崇收了元阳剑,袖袍一拂,喝道:“你们弄些柴火,把这物烧了,莫要贻害人间。”
他手下的妖怪们,也不知道王崇,这是搞出了事情来,还以为自家主公,原本就想要如此,都积极主动的收集了柴火,把秋离子的尸骨,一把火烧成了飞灰。
燕北人和尚文礼,一个骑乘吊睛白额猛虎,一个骑乘花斑大豹,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不过半日,就上了径山。
两人翻身下了两头妖兽,伸手一拍,两头妖怪就乖乖一旁趴下。
虽然这两头妖怪,也是胎元境,论实力,也不输给两位老侠客,但都受了王崇降服,不敢逞凶猛。
燕北人瞧了一眼,两头猛恶妖兽,笑道:“若非跟了公子,我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还能乘虎出游。”
尚文礼也笑道:“还不是普通的猛兽,王骁和孙温,好歹也算是妖怪,能够骑乘一回,也算我们平生的一场风光。”
两位老侠客安步当车,进了径山寺,这座大庙,元朝的时候,曾有两三千和尚,如今虽然毁于战火,只剩下残垣破瓦,仍旧颇具气派。
燕北人和尚文礼,才进得正门,就听得一声佛号,一个斯斯文文,长身玉立的和尚,从后面匆忙走了过来,当胸合十,含笑问道:“两位施主可是闻名前来游玩?却要失望了。此地只有破瓦,却没什么可观之处。”
燕北人见这个和尚,生的俊秀,又复态度温驯,也不好意思做强梁之状,也抱腕回了一礼,说道:“我家公子,想要在此处落脚,并重修这座大寺。”
这个俊秀的和尚,正是观真!
他游历到此,见这座佛家名刹破败至此,心有不忍,故而才四方化缘,想要重修径山寺。
观真听得燕北人的言语,就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此乃佛家之地,令公子为何要占了?”
尚文礼呵呵笑道:“大师莫恼!我家公子非是要占佛门之地,而是他有不能言的理由,要在出家二十年,这才选了这处地方。一来尽这二十年心里,重建宝刹,是个功德,二来也贪图此地清净,便利参悟禅机。”
观真和尚这才脸色缓和,柔声宣了一声佛号,答道:“修行只在心中,你家公子如此做派,非是佛家正旨!”
观真顿了一顿,又复说道:“只是我学佛也不精,无法做甚指导。若是令公子愿意同我一起,重新修筑这座大庙,光大我佛门宝刹,我愿意奉你家公子为主持。”
二十五、师弟观羽
燕北人和尚文礼谢过了观真和尚,在这位大和尚的指点下,寻了一间只倒塌了一半的禅房,着手稍作修葺。
说是修葺,其实也不过清理一些砖石,勉强能放下铺具,顶上有半边屋顶,能够略遮风雨罢了。
观真和尚心底也好奇,他倒是瞧得出来,燕北人和尚文礼都身具上乘武功,绝非凡俗之辈,暗暗忖道:“这两人已经不俗,他们口中的公子,更不知什么样人?为何定要出家二十年?有仆如此,怕也是修行中人……”
观真和尚正思忖王崇来历,燕北人长啸了一声,寺外的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听得信号,一起闯入了寺中来,把这个大和尚唬的,急忙持了佛珠,喝道:“妖孽,莫要践踏佛门重地!”
燕北人急忙拦住,叫道:“大师莫要惊慌,这是我家养的大虫和豹子,并不伤人。”
观真和尚捏了一个法诀,仍旧戒惧以对,他如何敢信燕北人的话?
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都是成了精的妖怪,身上妖气深重,甚至还有食人的气息,绝非是良善之类。
只是他一个和尚,也不敢说就能抵挡燕北人,尚文礼和两只妖怪,纵然禅心修持不弱,也颇忐忑。
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那是被王崇以黑魂鸦,狠狠的操练过,在梦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不得命令,哪里敢胡乱发威?
两头妖怪钻到了燕北人的身边,老老实的趴在地上。
观真和尚见这两头妖怪,果然并无伤人的意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心下却对王崇更为好奇了。
王崇休息了一日,这才带了手下群妖,一路疾行,上了径山。
燕北人,尚文礼,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急忙都迎接了出来,观真和尚亦随他们几个出了寺外。
这和尚勉强才接受了虎妖王骁和豹妖孙温,忽然就见到一个少年,带了一群妖怪上山,心头不由得叫苦,心道:“这哪里是拜佛的路数?这是狮驼岭的故事。只是我佛法浅薄,如何化解的了?”
王崇见得观真和尚一脸的惊诧,当面就是一礼,含笑道:“这位大师!小子唐惊羽有礼。”
观真见王崇是个读书人模样,身上也颇有玄门正宗的气息,这才安了心,问道:“小施主,你亦是修行中人,为何定要来我佛门之地?”
王崇微微一笑道:“我出身毒龙寺,亦算得佛门中人。因为师命,令我下山,经历滚滚红尘,故而才选定了这座径山寺修行。”
观真和尚却是听说过毒龙寺,这才安心下来,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原来是毒龙寺的弟子,如此小僧就放心了。”
此时的径山寺,也没得房舍,看不得茶,王崇和观真和尚两人,就寻了一块青石,分别落座,畅谈了一番。
观真和尚知道了王崇身份,虽然王崇不肯说,自己为何定要在径山寺出家二十年,他也算是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再无担心。
王崇也试探了几句,只是观真和尚绝不肯说自家师承来历,只是言谈之间,也颇显佛门正宗的气象。虽然这位年轻俊秀的和尚,修为也不高,跟王崇一般,都是胎元境,但却早就功行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踏破天罡。
两人闲谈一番,虽然各有保留,却也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当下观真和尚,就认了王崇为师弟,并让出了径山寺主持之位,还亲手给王崇剃度,并起了一个法号,名为观羽!
此时的径山寺,只有残垣破瓦,也没法举行什么仪轨,观真和尚替王崇剃度之后,就取了一件自己旧的莲蓬衣,又名“一裹圆”的赠予了王崇。
观真和尚是真修行,故而日居颇俭朴,这件旧衣上有补丁十余个,他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只是行囊中实在没有第二件了,只能歉疚的说道:“师弟且先穿了这件,待得我下山化缘几块粗布,再替你缝补一件做替换。”
王崇却欢喜不尽,他最爱的就是这件旧衣上的十余个补丁,他穿在身上,因为观真身量颇高,他年纪小,还有一半拖在地上,就挥掌做刀,斩了一截下来。
他暗忖道:“穿了这身,就是乞儿僧了,也不负师父之命。”
王崇把半截斩下的衣襟,随手运劲一团,化作飞灰,倒是让观真和尚好胜心疼。
王崇稽首为礼,说道:“这一件正好,师兄不必为我操心。小弟得了这件衣衫,正好全我修行。只是承蒙师兄所赐,小弟也送师兄一件衣物。”
王崇取了五蕴霞光袍,递给了观真和尚,说道:“我观师兄行囊中,只有一套海清,连个袈裟也无。此衣也算是件宝贝,师兄运功祭炼一番,炼成一件袈裟,出门做法事,好歹也有个颜面。”
观真和尚欲待推却,王崇劝说了几句,他也知道自己衣衫颇敝,少有大户富商请去做法事,重修径山寺遥遥无期。有了这一件袈裟,日后也能多些进项,也就承受了下来。
王崇入了佛门,就把手下群妖都给剃度了,他身为主持,就给径山寺排下了十六班辈:观道正法,了悟真空,心禅幽善,万古莲灯!
他和观真算是径山寺第一代“高僧”,便是观字辈,他手下群妖,自然就是道字辈的头陀,也只有鹰妖老酒和狐妖胡三元能够化形成人,被王崇剃度了,一个法号:道酒!一个法号:道满!
翠音儿见要剃度,大气不敢出,趴在黑良马头顶上,生怕被王崇想起来,她也能变化人身。
小狐狸精更是嘤咛一声,倒地变作小毛团一般,趴在王崇的脚边,也躲过了一劫。
鹰妖老酒和胡三元,被王崇用剑气,剃了一个秃毛鹰,一个秃毛狐狸,两人也不敢反抗,也不敢挣扎。
剃度了之后,两人也都偷着去背人的地方,尝试变化了原形,秃毛鹰看着秃毛狐狸,秃毛狐狸看着秃毛鹰,都是欲哭无泪。人身的时候,还看着像两个和尚,变作妖身的时候,鹰妖变秃鹫,狐狸……就似乎个狗獾的模样。
二十六、破妄(月底了,求个月票)
王崇就此在径山寺落脚。
他落脚后,就带了手下群妖修葺寺庙。
王崇倒也颇怀念,青泥山乱石府的两位府主黎东山,黎西壁,他们操纵的山岳巨猿,能操纵土石,化石如泥,又能令泥浆化为石头,修筑房舍,再也便利不过。
只是当初在碧波洞失散后,他也再没见着青霄子那些人。
好在王崇手下的妖怪,个个都是干活的粗力,就算鹰妖老酒和胡三元,这等不以力气见长的妖怪,也抵得上五六个寻常的壮汉。
他们和观真和尚忙活了数日,倒也修葺了两座房舍,一座观真和尚居住,一座王崇住了。剩下那些妖怪,各自在附近寻了山洞,鹰妖老酒一时兴起,还占了一座鸟巢,也就算是安顿了下来。
山上并无多少用度,所以安顿齐整,观真和尚就想着去山下化缘。
王崇却想闭关修行,就把鹰妖老酒和胡三元打发了,去跟“观真师伯”下山。
观真和尚也无可奈何,他虽然忝为师兄,却管束不得王崇,毕竟这位“观羽小僧”,才是径山寺主持,就一个人带了两个师侄儿下山去了
观真和尚离开数日后,王崇再一次把元阳剑诀修成。
元阳剑宛如赤鳞大龙,夭矫灵动,飞舞九空,王崇的心情,亦是有些激荡。
他已经非是修道的初哥,也约略明白,剑诀和道法之分。
最上古的时候,几乎所有修行之士,都是修行神法,神法为天!只是神法渊深奥妙,艰涩难修,又极重血脉,没有天赋血脉,往往就不得修行,这才有炼气士崛起。
古修士以炼气士为号,专修气法,待得两晋唐宋,气法虽然愈发兴盛,但却从专修己身,改为了争斗的手段。
原因无他,气法虽然不须天赋血脉,也比神法容易修行,但进境缓慢,动辄数以千年记,远不如两汉时道门出现的天罡法,亦被称作内丹法,进境迅速。
元阳剑诀和小无相剑诀都是气法,若是以此法门修行,天罡以下还好说,但天罡境以上,进境就极其缓慢,动辄以千年为计。
天罡法虽然修行进境,远超气法,亦有缺陷,修为低微之时,几乎没有降魔卫道的手段。
故而如今玄门修士,都是气法道法并修,一求长生,一为斗法。
王崇所学的诸般法门,只有七二炼形术,才是正宗的道法。
他若是像寻常玄门修士,道气二法并修,体内就不会是纯粹的元阳剑气,而是七二炼形真气和元阳真气并存。若是再修炼一门小无相剑诀,就会三道真气并存,还多一道小无相剑气。
三道真气并存,自然比不得一道真气精纯,也不及一道真气浑厚。
似乎王崇这样,乃是天地间的异数,玄门之中的奇葩。
元阳剑腾空飞舞,王崇的一缕气机,亦随着这口飞剑,飞腾变化,意识似乎抽离了身躯,附在了这口仙家飞剑之上。
元阳剑和他气机交感,生出种种玄妙。
“一气氤氲纯阳意,点破妄执换凡仙!”
王崇潜运元阳剑诀,一道剑意徘徊,层层拔升,忽然突破至另外一层境界,天地元气潮汐,骤然浓烈!
眼前五色缤纷,飞雷火马,妖兽魔头,纷至沓来……
天地元气潮汐中,世界非有上下,而是分了无数的层次,从炼气至胎元,只接触的最浅一层,只有胎元大成,才能感应到更深层次。
王崇也知道,眼前这些亦是妄境,亦是真实。
凡俗之人,感应不到域外魔头,虚空生灵,域外魔头,虚空生灵亦不知凡俗存在,便是因为,有无数层次的天地元气阻隔。
修行之人,一旦打破了天地元气,感应到更高层次,等若贯穿了两个世界,就能沟通虚空生灵,其中有些虚空生灵并不凶恶,但也有凶狠魔头。
胎元境始终还差了一层,故而最后一层境界,名为破妄!
一旦打破这一层限制,妄境就转为真实!
王崇并不犹豫,一声清喝,剑意贯穿了更高层次的天地元气。
有两个魔头,早就伺候在侧,疾扑上来。
王崇更不犹豫,元阳剑意发动,斩了两个魔头,真气沉落,退出了这一层天地元气潮汐,那些虚空生灵,域外魔头,尽皆不见。
在这等虚空生灵,域外魔头的感应里,王崇也是再无影踪。
把所有剑意收回体内,元阳剑感应如斯,亦飞落下来,化为一枚赤红的镯子,挂在少年的手腕上。
王崇有感而发,借助元阳剑诀,斩破虚妄,突破了胎元境的最后一重境界。
王崇胎元大成,真气如沸,鼓荡不休,真气每一轮转,就增厚一分,经脉鼓荡,直欲胀破,一时间竟然难以遏止。
他心头清明至极,知道这是真气暴走,阳火内焚之兆。
元阳真气至阳至刚,至精至纯,突破境界之时,真气蜕变,有此之兆,并不奇怪。
若是有师父护持,甚至可以借助真气突破的契机,直入天罡。这也是峨眉最天才的弟子,为何修道数月,就能踏入天罡的缘由。
王崇可没有师父护持,令苏尔还在毒龙寺潜修,也不以为自己的徒儿,修行进步会有如此之快。
没有师门长辈护持的情况下,王崇冒然突破天罡,就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蜂拥而来的魔头,吞噬个干干净净,落得个精血两枯,神散道消。
只是此时真气如沸,越是压制,就越是难以控制,按照正常情况,若不是借此机会突破,就要把这股真气消耗,王崇却没有如此做,他直接把这股如烈如焚的元阳真气,送入了天地之窍。
只是须臾,一处天地之窍就被灌注满溢,王崇体内的经脉,兀自源源不绝的生出纯阳之气,他亦不惊慌,转而送入第二处天地之窍。
待得第三处天地之窍,也被元阳真气灌满,他体内再无半分真气,虽然经脉仍旧丝丝缕缕,生出纯阳之气,却已经潜力垂尽。
踏入破妄之境,王崇的功力暴增了几近三倍。
二十七、火蛟炼空掌(求月票)
王崇待得体内元阳真气,尽数转化,这才长啸一声,把天地之窍的功力,重新收回体内,以七二炼形术运转。
天地元气潮汐之中,一条白鳞大蛇鳞甲栩栩,宛如生灵,在天地元气之中夭矫飞舞,它昂然尖啸一声,撞破了天地元气潮汐的屏障。
更上一层的天地元气潮汐,正有一头驾驭云气,恣意遨游的旋龟路过,顿时被惊的收缩了四爪,缩头入甲,丢溜溜旋转,层层云气缭绕。
白鳞大蛇巨尾狠狠一甩,顿时把这头旋龟给抽的粉碎,更巨口一张,吞了旋龟崩裂,所化的浓烈元气。
吞了这头路过的旋龟,白鳞大蛇身子猛然膨胀了一圈,头顶上也隐隐有短角隆起,更又尖啸一声,睥睨四顾,霸气十足。
只是下一刻,这条白鳞大蛇不等几只魔头靠近,就如水泡般消散不见,让这几只魔头愤怒咆哮,互相厮杀到了一处。
王崇双掌左右拍出,两道白气蹿出,灵动之姿,宛如活物。
他心头略有欣慰,元阳剑诀突破之后,白蛇吐信掌也终于突破了第十二层,随着白蛇吐信掌大成,七二炼形术亦臻至破妄之境。
只是七二炼形术,要把十二兽形诀悉数炼成,还要熬炼筋骨,若不然无法更进一步修行。
王崇欢喜了片刻,也只能苦着脸,思忖接下来,该修炼哪一门拳法。
他以巨鲸妖身的千年功力,修炼十二兽形诀,简直一蹴而就,但原身修炼,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
人妖相化之术,只是占据了一具妖身,并非人化为妖,如是原身没有修为,百年之后,仍旧要老去,妖身就会从原身上脱落。
所以,纵然巨鲸妖身和另外一具妖身,修为都远超原身,王崇也只能当做对敌的手段,仍旧要奋苦修行。
王崇暗暗忖道:“巨鲸妖身,千年功力,修成龟甲玄罡炼,等闲法术都可以不惧。我本身的功力,却浅薄的很,就算修成此法,亦不过比人间的横炼武学稍稍高明,暂且不选。”
“龙象大力诀也是一般,没有巨鲸妖身的无匹神力,纵然能修炼的力气大些,但我又不是蛮汉子,哪里会跟人拳脚相斗,不拘用什么剑术,也胜过比力气了,也是不用先学……”
王崇思忖来去,最后选定了火蛟炼空掌,此门拳法跟白蛇吐信掌一脉相承,只是修炼的一股纯阳真火,运用在掌法之中,比白蛇吐信掌另有一种玄妙。
王崇以七二炼形术,推动体内真气,气机数次变化,转灵盈,为炽烈,催运到双掌之上,隐隐变生出一股热浪。
他修行了半个时辰,燕北人在外头叫道:“公子,山门外有客来访。”
王崇这才散了真气,飘然出了潜修的静室。
燕北人和尚文礼,此时也换了件带了几个补丁的衣衫,毕竟王崇要出家,还做了乞儿僧,他们做仆人的,哪里好意思衣着光鲜?
燕北人见王崇出来,恭谨的说道:“来的人有六七个,似乎不是一家门派,先是说要拜见观真大师,听说大师不在,才要拜访公子。”
王崇也懒得纠正,燕北人的称呼,虽然按道理,燕北人该改口,叫他关羽大师,他这人性子懒散,根本不在乎这些称呼上的细节。
他点了点头,就带了两位老仆,迎出了寺门外。
果然如燕北人所说,寺外有五男两女,都十分年轻,各自佩戴了兵刃,其中几个颇有倨傲之色。
见到王崇这么一个穿着破烂僧衣,年纪又复太幼的小和尚,一个头戴文士巾,身穿青袍的年轻人,就忍不住噗嗤一笑,略带讥讽之色的说道:“这便是观羽大师吗?”
王崇笑嘻嘻的,也没有合十做礼,答道:“小僧出家不过数日,当不得大师,几位来访我师兄,可有什么事儿?”
王崇说了这一句,心底也不由得有些怪异,暗暗忖道:“在红叶寺,我有个和尚师兄,如今在径山寺,居然还有一个和尚师兄!纵然我们毒龙寺佛道双喜,我这和尚师兄也还是太多了些。”
毒龙寺终究是佛家寺庙,故而不管是红叶大师门下,还是葵花道人门下,不是做佛家打扮,就是做俗家,还真没有一个道士。
就算令苏尔,也号称丐王,其实也算是俗家。
王崇这般心思,只是轻轻一转,就归回了正经。对面的年轻人,更是露出了瞧不起的神色,冷冷的说道:“跟你也没什么可说,你就告诉我,观真去了哪里?”
王崇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师兄下山化缘去了,佛家化缘,讲究随缘而定,我哪里知道,他能去哪里?我这荒山野岭,破庙残瓦,诸位如不嫌弃,可在这里小住,等我师兄归来。只是没得完整的房舍,须得你们自便了。”
几个年轻人,顺着早就倒塌的山门,瞧得里头满地的废墟,哪里有兴趣“小住”?
刚才搭话的年轻男子,一拂袖袍,连话也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其余年轻人也随着下山,只有个蓝色衣裙的少女,柔声说道:“若是观真大师回来,让他到山脚下,胡家庄找我们,我们在那里借住。”
王崇这次,倒是打了一个稽首,答道:“定会把姑娘的言语传到。”
王崇望着这些人下山去,心底也好奇,暗暗忖道:“瞧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认得师兄!燕先生说的颇对,他们身配的兵刃颇不同,应该不是一家门派,只是也不像是修行中人。”
修行中人身上极少佩戴兵刃,道行低的,也都想方设法收入行囊,道行稍高,更有法宝囊随身,甚至修行至大衍之境,身剑合一,更是见不着配兵了。
这些人隆而重之的佩戴了兵刃,此乃人间武者的习惯。
王崇对这些人,全无好奇之心,只在寺门外站了一会儿,就回了寺中。
他已经闭关数日,也不想再去修行,在寺庙里转了一会儿,忽然想道:“怎么不见胡苏儿?这小狐狸平日围着我转,今天怎么只有燕尚两位先生,却不见她了?”
二十八、空空如也的石头(求个本月最后几张月票啦)
王崇倒是不是惦记小狐狸,只是惯常这小东西,时常在左右不离,骤然少了,自然就有空落。
他终究是魔门出身,天性凉薄,其实也未必是天生,只是在魔门呆的久了,自然就不把一切恩爱情仇,恨义离断放在心上。
此乃魔门“绝性,离欲”之无上正宗。
王崇刚刚沉定心神,就听得一声轻笑,一个女孩子坐在一睹还未倒塌的墙头,抱着膝,正瞧着他。
女孩子见王崇注意到了她了,就含笑挥了挥手,意甚闲暇,就宛如遇见熟人,随便打个招呼。
王崇眉头微微一提,这个女孩子正是刚才五男二女之一,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无形中却隐隐似乎众人的头领,极得其他人尊重。
女孩子柔声笑道:“你这个好生有趣,刚才周远那般恶你,你也不生气,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恼了!”
王崇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好生气!”
女孩子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我居然在你身上,感觉不到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你就好像……好像一块空空如也的石头。”
王崇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问道:“什么叫做空空如也的石头?”
女孩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说不上来什么。我以后还会再来,你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小孩子。”
女孩子纵身一跃,飘然远去,王崇伸手摸了摸脸颊,忽然有些怔仲。
他能言笑自若,也能古板端方,还能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亦可以做小大人状,每一句话都老气横秋。
但若是说他有什么性格,是冲动,沉稳,开朗,诙谐,温和,冷静……
那是全然没有的,就算王崇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说不上什么性格,是根本就没有性格,他所有的性格,所有的情绪,都来自天魔五识的伪装。
这样并不算是,他独有特色,魔门弟子,只要修为日益高深,性格必然向这个方向转变,思考的时候,只有利益,绝无情绪,也无爱憎。
以杀戮立宗门的魔门修士,也要讲究超脱,代天杀伐,以杀意入道,而非被杀心所驾驭。
朱红袖的天上天下魔意剑,就是此种翘楚,此女更是完全驾驭了杀戮之意,把一门杀意横溢,充塞天地的剑术,炼成一门似乎只是威力奇大的普通剑术,正是得了这门以杀意立道的剑术真髓。
就算是以阴阳,采补,媚术,交合之类道法为根的魔门,乃至旁门邪道,多少也会有以无情心,驾驭肉欲之类的法门。
只有那些修行出了岔子,走上歧途的魔门修士,才会性子暴躁,酷爱杀生,贪恋物欲,甚至缠绵男女之间的“破事儿”,更是等而下之,修行的一颗魔心,彻底崩灭了。
所以,当这个女孩子,说王崇是个空空如也的石头,确实暗合他现在的情形。
只是,魔门其实追求的并不是忘情绝仇,离断恩仇,这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王崇在刹那之间,心头如电光石火,闪现了无数的念头,久久未曾修行的五识魔卷,种种心法翩然浮上心头。
玄命之窍一涨一缩,他的生命力,便一枯一荣!
五识魔卷能开天魔五识,定住先天五窍,每一种秘窍都有不同功用,亦有不同的数目。
比如天地之窍,传说一共有三十六处,但玄命之窍,却只有一处,此窍跟道家的玄关一窍,又称玄元一窍,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窍分为九重,王崇此前,也只打开了第一重,此时被不知名的女孩子一句点醒,魔功竟尔又深髓了一层,把玄命之窍炼开了第二重。
便是天心观老祖天心道人,在末那识的修为上,也只有这一层次。
王崇的玄命之窍涨缩不定,他开始脸色还是从枯黄转为红润,又复转回枯朽,但随着末那识更进一步的打开。
王崇竟尔在发身成长,片刻之后,就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长到了十五六岁,再过片刻,又复逆转生命,从十五六岁转为了七八岁的模样。
道家功法修炼到一定层次,便能驻颜不老,比如峨眉的刘灵吉,就因为入道的早,尽管年纪在三代弟子中算是最大的几个,外貌还是孩童模样。
但道**法,却绝无逆转青春,恢复成孩童的邪异功法。
王崇的肉身,连续九次,从年幼到年长,每一次都会稍稍跨越一些年龄,最后一次,他已经可以从三四岁的幼童,成长到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种逆转生命的功法,并非是用来改换年龄,而是让身体重新生长发育,把此前身体发育过程中,不够完善,不够完美,不够尽至的地方,重新发育一遍。
此法的功效,就如峨眉的乾元换骨丹一般,能够让一个资质平庸之辈,化为绝世天才。
王崇只是稍稍定神,就让身体缓慢的定格在十四五岁的模样,只比自己正常年纪稍长。
玄命之窍开启到第二重,王崇所的好处,简直就如被灌了一葫芦乾元换骨丹,此法乃是从内而外,比乾元换骨丹以药力拔助,犹要精妙一筹。
王崇深深的吸了一口真气,浑身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鸣,十二兽形诀之中,最为合适淬炼筋骨的龙象大力诀,应念而动。
在七二炼形术的催动下,这门拳法一层一层拔升,每一次突破,都会让王崇的筋骨强横数倍,生出一龙一象的大力。
只是他虽然打开了玄命之窍的第二重,又重新发育身体,始终不能跟千年巨鲸妖身相提并论,龙象大力诀提升到第八重,就后继无力。
饶是如此,王崇也开心不已,若是正常修炼,这一门拳法,怎么也要年余,快也是七八个月的苦功。
他双拳轻轻一压,身前骤然生出无数小气旋,只觉得体内筋骨齐鸣,力量澎湃,要说拔山,差的还远,但若说扛鼎,远胜古之孟贲!
八龙八象之力,便是山行遇到妖魔,也能赤手生撕。
二十九、天魔万化,附骨之蛆
王崇双臂张开,全身上下筋肉起伏,正是最完美的形态,以此身体修道,确实远胜之前,以天心观那种粗浅魔门秘法打下的根底。
“天魔万化,附骨之蛆……”
就在王崇得意之际,演天珠忽然送出了一道凉意,让他从头顶门凉到了尾椎骨。
“天魔万化,附骨之蛆……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王崇以为,演天珠再也不会回答,又如之前一样神秘的时候,演天珠却出乎意料的响应了。
“不去参加魔极大典!也就……没事儿!”
“魔极大典?我现在还能去参加魔极大典吗?”
王崇顿时哭笑不得!
魔极宗每二十年一度的魔极大典,所有源出自魔极宗的别传,旁支,外道弟子都有资格参与。天心观也源出魔极宗,王崇确实曾经是有资格参与此盛典,但是他现在拜师令苏尔,怎么还会脑子“贵恙”了,去参加魔极大典?
魔极大典的确会选拔别传,旁支,外道的优秀弟子,加入入本宗,参修魔极宗的上乘**,但每一次魔极大典,也总要死伤无数。
参加盛典的魔门弟子,往往十人之中,就只有二三人能活到最后,就算入了本宗,参修《天魔万化玄变经》,王崇可也知道,那玩意比毒龙寺的功法,可要邪门千百倍。
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活过魔极大典,更没有信心,自己参修《天魔万化玄变经》上的功法,能够安安稳稳修炼。
“演天珠越发的废了,尽说些没用的话。”
王崇这个念头才转出来,演天珠就接二连三的送出凉意,直到把他的脑门冻都快麻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消停了。
演天珠这一次送出的凉意,却只有一句话,只是它把每一个字送出一回,才会如此绵绵不绝!
演天珠送出了这一句话是:有一口无形剑,就在此去西南三百七十里,你此去可得机缘!
最后一道凉意,送了一道图卷,图卷中是一座高山,山中景致变化,现了一座山洞,正是当年无形剑消失的一处所在。
当初演天珠,倒是以三幅画卷,揭示了峨眉走失的三口无形剑下落,但王崇又不识得天下地理。天下名山峻岭,江河寒川,数之不尽,哪里知道画卷中那些高山峻岭,山洞寒潭都在什么地方?
后来他知道玄鹤道人,也下山寻找无形剑,就熄了得宝之念,毕竟峨眉有回仙镜,玄鹤道法又复高深,他一个才炼气级数的少年,哪里抢夺的过金丹大修?
人家能飞天遁地,他却只会轻功提纵,就算知道地方,巴巴的赶路过去,酒宴的菜肴也早就凉了。
演天珠绵绵不绝的凉意,不但险些把王崇的脑门冻住,甚至也让他欢喜的傻了……
王崇呆愣了半晌,这才欢呼一声,差点就叫出声音来,他急忙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动作,倒是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心性来。
王崇顿时知道,自己在心性上的修为,又复突破一层。
王崇修炼的时候,燕北人和尚文礼,自动就在旁边,保护自家公子,他们瞧得王崇,身子发育生长,又复逆转时光,都惊的如雷轰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时王崇略露出少年人的性子,两人都颇熟悉他,心底都有说不出来的古怪。
好在两位老侠客,也算是见惯不怪了,一起恭贺道:“恭喜公子,修为又复增进一层。”
王崇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真的开心,修为又增,还得了无形剑的下落,怎么能够不高兴?
他对两个老仆说道:“我要出门远行一趟,若是没甚波折,几日就回,你们好生看着山门。”
燕北人和尚文礼,也不知道王崇要去寻那一口,天上地下,都有名目的仙家飞剑,一起躬身施礼,答道:“必然会给公子看好寺庙。”
王崇取了莲花宝座,他得了此宝,就用不着品质更逊的五蕴霞光袍了,这才会把那件宝衣赠给了观真。
他把莲花宝座一抛,一十四道罡气交织,顿时让这件宝物,化为丈余方圆,通体霞光熠熠的千瓣莲台。
王崇踏上了莲花宝座,喝了一声:“去!”
这件宝物就腾空而去,直奔演天珠指点的那座山。
三百余里,若是步行,还得几天,若是飞遁,不过一个时辰。
王崇此时,心头是真的得意,他修为新有突破,又得了无形剑的下落,无形剑的名头,还在元阳剑之上,尽管跟元阳剑一样,都不能公然拿出来用,但却比元阳剑多了一层好处。
元阳剑是贼赃,他从峨眉山偷下来,是不能够见光的。
无形剑可不是贼赃,他有令苏尔徒弟的身份,甚至可以把这口剑公然还回峨眉,换取足以令此界所有修士都眼红的“谢礼”。
甚至王崇都不需要,自己去做这件事儿,他有现成的师父,峨眉或者会怀疑他,甚至拿些小家子气的宝贝搪塞他,但又怎会这般对令苏尔?
就算不还给峨眉,多了一口顶尖的仙剑,实力不啻增加三成,这三成的实力,可是随着功力增进,水涨船高。
不拘是天罡境,大衍境,金丹境,乃至于阳真,太乙,都是……三成!
一口仙剑在修行人手里,几乎就等若第二条性命。
尤其是,无形剑落在其他门派的人手里,因为法诀不同,根本驾驭不得,王崇虽然也不懂太清玄门有无形剑诀,但他真的懂峨眉剑诀,还是两套!
元阳剑诀和小无相剑诀!
这两门剑诀,可是都能够驾驭无形剑的,只是……再没有了无形剑隐遁无形的妙用,缺了剑诀的配合,也再不是天下至快的仙剑,仍旧不输给宇内任何一口飞剑。
王崇心头畅快至极,但却在这个时候,偏偏有了意外。
他毕竟还是胎元境,纵然能驾驭莲花宝座,仍旧飞不高,他急切去寻无形剑,自然也没有隐藏行踪,莲花宝座飞空,又不能高入云端,也实在没法遮掩。
地面上一条黑线,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紧紧的缀了上来。
三十、魔罗睺
王崇终究是个机灵的人物,很快就感觉到下方有东西在追他,急忙往下扫了一眼,不由得心头惊诧。
追逐他的“凶物”,生就狗头,蟒尾,体如怪猿,利爪如刃,浑身暗红,就好像剥去了皮,暴露出血肉的野兽,眼眸中凶意四射,绝无半分善良。
浑身更有丝丝缕缕的黑中泛红气息,不断从身躯中冒出,笼罩在身外。
只要是入了门的修道之士,纯凭真气感应,都可以知道,那是浓烈无比的死气。
死煞之气和修道人的精纯真气,最为相克,就算魔门中人,也绝不愿沾染。
这头凶物奔跃如飞,虽然是在地面上奔跑,速度却不输给莲花宝座,竟尔一路紧追不放,王崇真气稍缓,莲花宝座速度略降,还让这头凶物,些微的拉近了些距离。
“魔罗!”
“此地怎会有如此恶物诞生?”
王崇心头大是惊讶,魔罗乃是魔头降临,附体生灵之后,将之彻底魔化,诞生的一种魔物。
当初鸦道人师徒,还有他们残杀的无辜,因为种种缘故,并没有彻底没魔头染化,论凶厉狠毒,远比不上下方紧追王崇的这头魔物。
这种魔物天生凶残,能吞噬一切精气,死气,恶气,瘴气,毒气,化为一身无匹魔气。
修道人若是遇上这种魔物,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算魔门也不待见此物,魔头还能天魔夺道,已经化为了魔罗的魔物,却除了斩杀,再也没有第二种应对。
这种魔物死后,还会污染一方土地,将之化为死域!
王崇如今心气正旺,这头魔罗还不能御气,显然也只是胎元境,还未蜕变至足以匹敌天罡境修士的层次,他手里有元阳剑这样的纯阳飞剑,还真就不惧这头魔物。
何况他还有两具妖身可以动用!
王崇真气转换,从七二炼形真气,转换了三成功力为元阳真气,手腕上的元阳剑,微微轻鸣,随时可以发动,足下一顿,莲花宝座猛然降落,冲着这头紧跟他的魔罗就撞了过去。
他的龙象大力诀刚刚突破,有心试试,这头魔物的力气。
王崇以莲花宝座硬撞过去,这头魔物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咆哮一声,纵身跃起,合身就撞了上来。
以凶性而论,天地间再无任何妖兽,能够媲美这等魔物,它们根本就没有生死的概念,只有一缕无匹的残灭众生的凶意。
莲花宝座和这头魔物撞在了一起,十四道罡气在王崇的操纵下,每一道罡气最少都变化了三次以上,数十道罡劲交错,硬生生跟这头魔物的魔气拼了一记狠的。
魔罗是魔头夺了生灵身躯,所化的魔物,天生就在识海里烙印着天外魔头的种种秘法。
这些秘法,魔门修士还需修炼,对魔头来说,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如妖怪的天赋妖术。
饶是这头魔罗,转为魔物还不算久,还未觉醒高深层次的天魔秘法,但身外的罗血光,却是不输给三阶以下的精纯魔息!
虽然还比不上七二炼形真气,小无相剑气,元阳真气,但却比天心观的心法,修炼出来的真气品质强上太多。
王崇是驾驭了莲花宝座跟魔罗硬拼,只觉得一股巨力,猛然从下面掀翻上来,饶是他有八龙八象的巨力,又驾驭了莲花宝座,还是被魔罗以蛮力掀飞上了半空。
王崇捏了咒法,在空中翻飞了几转,稳住莲花宝座,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知道魔罗天性凶残去,却没料到这头魔物,居然还如斯狡诈。
刚才他一击,若真是一头胎元境的魔物,就算生命力顽强,还未必给撞死,可也要五劳七伤,受创不浅。
但这头魔物居然就只是给撞入地下,半个身子被掩埋起来,喷了几口黑血就了事,一翻身冲出地面,仍旧矫健非常。
“居然是一头天罡境的魔罗!”
胎元境的魔物,不拘是什么种类,也不可能有匹敌八龙八象的巨力,能有如此巨力,并且承受王崇莲花宝座一记硬撞,也就是吐几口黑血就了事……
这头魔物,刚才居然还隐藏了实力,想要阴王崇一记。
只是这头魔物的运气,实在太糟糕了,居然遇上了王崇这种修道之士中的怪胎,这才小小的吃了点亏。
刚才一记硬撼,王崇不过是被抛飞,实际上还是占了上风,只是魔罗已经非复生灵,这点小伤根本不在乎。
若是寻常修道之士,全力一击都未能重创这头魔物,接下来就应该有多远,就逃多远,比耐战之力,魔物比“人”,可要强出百倍。
但……王崇可不是寻常修道之士。
他试过了一次,就再也不会用蛮力来对付这头魔物,元阳剑划了一个玄妙的轨迹,角度方位,无懈可击,恰好隐藏在漫天挥洒的阳光之中,疾斩之下。
这头魔罗虽然反应绝快,护身的罗血光暴涨,但却如何抵得住,阴定休老道毕生心血祭炼的这一口,日后光大峨眉的仙剑?
元阳剑直破罗血光,把这头魔物斩做了两段。
王崇甚至也不用再多看一眼,因为剑意锁定之下,这一剑已经斩灭了这头魔罗的一切生机,或者说“存世之基”。
因为魔罗,还真不能算是“生”灵!
元阳剑酷烈的剑意,斩灭了魔罗体内,最玄妙的一点魔意,这头原本不知是人,还是什么野兽的魔罗,身躯栽倒地上,渐渐化为了一滩腐臭的黑水。
饶是王崇修行也不俗,仍旧受不住这股恶气,急忙把莲花宝座升高了一些。
他虽然能斩杀这头魔罗,但却没本事,把魔罗死去身躯所化的黑水净化,只能任由这摊黑水,渐渐化为一泓丈余的黑潭,附近百步之内,生机顿绝。
再没有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能够存活。
王崇叹息一声,驾驭莲花宝座又复拔高了一些,他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魔罗?
就在他把莲花宝座,提升到了他功力所能臻至的最高处,距离地面已经有几近百丈,却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离开径山寺的好心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刚才一剑斩杀了那头魔罗的得意,也都消散不见。
因为他看到了最少也有十多头魔罗,正跳跃如丸,甚至有几头干脆御气腾空,向他这边疾扑过来。
“这手法……是驱魔却敌!”
“魔门的哪一位,被人逼的急红了眼?”
一头魔罗是意外,但十多头……
这就不可能是意外了,只能是有人故意勾引魔头,并且给予了足够的时间,将之孵化出来魔罗。
如果当初王崇,没有用灰鳞引开碧水神刀,葬送了不计其数的魔头,他也能玩出来这种“大场面”。
至于……收尾?
那是不用想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善后。
甚至都没法“善始”,乃至“善终”。放出这么多魔头,又孵化出来魔罗,始作俑者肯定第一个被撕成碎片,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祭祀了这群魔物。
王崇只是不知道,弄出来这群魔物的那个魔门弟子,是否还活着,他要“却的敌人”,是已经被这群魔罗撕了,还是成功逃脱,却让他来顶缸。
王崇脑子转的飞快,动作也是不慢,面对十多头魔罗,他再以半吊子的元阳剑诀对敌,不啻找死。
元阳剑是道传之宝,非得道入天罡,才能以剑诀催动,他现在能够勉强运使,不过是仗了阴定休留下的十二道剑,把道传法宝当成咒炼法宝来用。
若是遇到的敌人,不过尔尔,比如一两头魔罗,他还能以元阳剑斩杀。
十多头魔罗……
还是巨鲸妖身更靠谱!
王崇足下一点,莲花宝座就骤然缩小,恢复了巴掌大小,被探头出来的青鳞给叼在嘴里,缩回了虚空。
王崇的肉身,亦在瞬息间转化,从一个清秀少年,化为了昂藏九尺的巨汉。
巨鲸妖身一掌拍下,顿时赤火横空!
他离开了碧波洞,虽然仍旧以原身修炼为主,毕竟妖身只能做个辅助,并不能驻世长生,尸黎国那些人,寿命一到,仍旧全数死了,只剩下了妖身存世,但仍旧借巨鲸妖身,把十二兽形诀修炼完整。
这一招火蛟炼空掌,可比原身使出来,火光冲霄,威力大了十倍还不止。
一头冲的最近的魔罗,给这一掌拍中,全身魔气都被引燃,化为了熊熊火炬,只是此物也真个顽强,居然仍旧前冲了百尺,这才犹如一块枯树桩一般,栽倒在地。
王崇摇了摇头,巨鲸妖身的功力,胜过了原身百倍都有余,但十二兽形诀终究不过是毒龙寺一脉扎根基的功夫。虽然刚猛莫京,却不是纯粹用来战斗的拳法,而是淬炼筋骨的上乘功法,杀伤力远不如正经的剑诀。
也就是巨鲸妖身大衍境的修为,实在太过浑厚,这才能把这路拳法的威力,催运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当初浮玉公子,就是被巨鲸妖身的三十三层龙象大力,活活轰死。
王崇还嫌弃,火蛟炼空掌,不如剑诀能一剑一个,但放在其余同级数散修的眼里,只怕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王崇杀了第一头魔罗,心底忽然有了计算,他面对第二波,三头一起扑上来的魔罗,就改换了另外一路拳法白熊破冰拳!
这路拳法一出,冰寒之意,充塞天地,顿时把三头魔罗一起冻住。
这两头魔物根本不怕冰冻,各自催运魔息,想要破冰而出。
王崇却又复补上了一记火蛟炼空掌,冰火两重天之下,这三头魔罗,就如琉璃一般清脆,顿时裂成了无数碎块,火蛟掌劲一卷,都成了飞灰。
连续击杀了四头魔罗,其余的魔物终于生出了惧意,有两头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是继续扑上,还是遁逃,但剩下的七八头凶物,仍旧不计生死的冲了上来。
王崇毫不犹豫的伸足一踏,翩然浮空,使出了仙鹤舞空劲,越过了扑上来了这群魔罗,扑向了停下来犹豫的两头。
他虽然不是悲天悯人之辈,但也绝不容许这些魔物逃脱,去祸害无辜生灵。
这两头魔罗见逃不脱,亦是凶性大发,各自越空,跟王崇硬撼了一记。
这一次王崇使出了十二兽形诀里头,唯一被巨鲸妖身给练出意外的龙象大力诀。
三十三层的龙象大力,横空拍下,两头魔罗就好像肉饼一样,当下被拍扁。
这两头魔物生命力也是顽强,身子被积压成了肉饼,兀自咆哮,一时间还不得死。
王崇掌劲一转,生出了碾压之劲,顿时把两头魔罗碾压成了血肉之酱。
虽然一直都是大发神威,但王崇心底也是惊惧,这也就是天罡级数的魔罗,自己道行高了一个大境界,居然都不能速杀,只能凭借雄浑的修为,强行轰杀。
若是大家境界相同,这十余头魔罗,就能生吞了他。
除非他能学得毒龙寺一脉,更上一层的功法。
七二炼形术是炼气层次的功法,十二兽形诀是胎元境界练的拳法,毒龙寺一脉天罡境的心法……
王崇还未学过!
令苏尔希望王崇能多历练红尘,也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二十年内未必能有突破境界,毒龙寺一脉,在炼气胎元两个层次,还多了洗髓易筋,淬炼骨骸的功夫,突破要比别家心法缓慢,所以并没有着急传授。
剩下的七八头魔罗,一起扑空之后,就忽然安静了下来,并未再有急躁,反而隐隐形成了合击的阵势。
王崇饶是誓要杀了这群魔物,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好生狡诈的东西。”
他仍旧一招白熊破冰拳发出,冰霜寒劲,铺天盖地。
四头魔罗当场就被冻住,但其余几头魔罗却忽然“勾肩搭背”,魔气骤然强盛,居然顶住了白熊破冰拳的气劲。
王崇心头也是一惊,暗叫道:“这些魔物,还能互通魔气,倍增修为?”
他心头狂叫,手上却不慢,火蛟炼空掌遥击下来,先把冻住的四头魔罗一起轰杀,火劲漫卷,冲向了剩下的几头魔罗。
这几头魔罗,魔气横贯,居然跟王崇的火蛟炼空掌劲硬生生对了一招,居然只是有两头被震翻了出去,并未有任何一头受伤。
王崇见机极快,左手白熊破冰拳,右手火蛟炼空掌,毒龙寺一脉前两大拳法齐出……
又有魔罗被生生打爆,剩下的最后三头魔罗,纵然一起联手,也再抵敌不住王崇了。
王崇运转一招螳螂斩雀刀,刀劲横空,顿时把最后的三头魔罗斩成了六段。
这三头魔物居然一时间还不得死,六段身子还在地上挣扎蠕动。
王崇连续数刀批下,终于把这些魔物斩成了肉酱,没有给它们任何挣扎的机会。
连续杀了十余头魔罗,王崇飘然浮空,神目如电,在附近搜寻了一遍,没有再发现这种魔物的踪迹。
他望着地上的十余摊黑水,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十余摊黑水,因为天性相吸,正在往一处汇合,黑水滚滚,宛如不息魔念,所过之处,土石焦枯。
这些至为污秽的黑水,是魔罗尸身所化,是最为精纯的魔气,死气。
若是只有一头魔罗死在这里,虽然会把这里化为死域,鸟兽草木尽绝,但也还不妨事儿,过得数十年,也就被天地化去,终究不会成为大害。
可这么多魔罗死在一处,魔气浓烈,汇聚到一处,说不定过得一段时日,又孕育出来新的魔物,自然就会肆虐人间。
只是王崇实在没本事,把这些魔气净化,他修炼的功法,并非正宗佛门,功力又低微。
犹豫了甚久,王崇还是不想就此留下一个祸患,把手一张,一道碧浪飞出,在地上一卷,把所有的黑水都裹入了其中。
收了所有黑水,碧浪收卷,化为了一个碧球,被王崇探手抓住。
这却不是毒龙寺的心法,而是巨鲸妖身的天赋妖术玄浪引!
此术善能操纵水流,在陆地上,还没什么大威力,但若是在汪洋大海,凭王崇所持巨鲸妖身的功力,足以掀起千里怒涛,轻松覆灭一支船队。
若是斗法,就算金丹之辈,也未必能够在大海上,奈何得了巨鲸妖身。
王崇用玄浪引,催使碧浪收裹了,这些魔罗尸身所化的黑水,暗暗忖道:“这附近颇有人烟,还是我暂且收了,日后寻一个荒芜人迹的地方抛却。”
王崇要随时御使玄浪引,裹住那些黑水,也就用不得原身了,只能以巨鲸妖身的面目,一路直奔演天珠指点的地方。
遭遇魔罗,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纵然知道,必然有个魔门弟子在背后操纵,王崇却没心思去节外生枝,拿到无形剑,才是最为关键的事儿。
他身法才动,飞出了数十里,就看到天边一道剑光,这道剑光炽烈如火,照耀的半天云霄都映红。
三一、接玉使
对方也看到了他,遥遥兜了一转,靠近了过来,剑光收敛,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脸的正气,冲他微微拱手,含笑问道:“这位道兄!可有见过一个身穿绿袍的虬髯男子?”
王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巨鲸妖身出身水族,却是毛发不盛,他也没有身穿绿袍,是一身黑色长袍。
先确定了,自己不是对方要找的人,王崇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反问道:“这位道兄!你可知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
王崇也瞧得出来,对方出身正道,故而问了一声,也不怕触怒对方。
如是个魔门弟子,他就不这么问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道兄何有此一问?”
王崇把手掌开,碧浪之中,裹着一滩黑水,他伸手一指,说道:“我刚才被十余头魔罗攻击,被我尽数杀了。只是这些魔物死后,尸身所化黑水,会把一处地方污染为死域,又担心日子久了,会化生其他魔物,这才随手收了。”
少年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柔和起来,躬身一礼,说道:“道兄悲天悯人,果然是我正道中人!我是逍遥府七品接玉使干荫宗,敢问道兄尊号?”
王崇听对方自报来历,就想起逍遥府当初攻打峨眉山事儿。
他离开峨眉山已经太久,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儿。
峨眉跟逍遥府有仇,王崇跟逍遥府可没仇,但是他也不好泄露身份,令苏尔跟峨眉颇有关系,万一对方忽然就翻脸呢?
王崇想也不想,就捏造了一个法号,答道:“贫僧道玄!一介散修。”
干荫宗瞧了王崇“毛发不盛”的头顶,他本来还颇奇怪,为何此人是个秃瓢,听得是在寺庙中修行,就心头释然,把王崇归入了和尚一流。
此人又复看了碧浪中的黑水一眼,笑道:“道玄大师可是没法处置此物?”
王崇点了点头,答道:“小僧的确法力浅薄,无法化去这些魔气死气。”
干荫宗说道:“这却巧了!我的道法最善化去魔气,大师可把这些秽物交于我处置。”
王崇也不迟疑,碧浪一开,四边兜转,宛如一个碧色大碗,把黑水盛在中央。
干荫宗袖中飞出一面小旗,迎风一晃,就化为了一面赤炎滚滚的都天烈火旗,他这面大旗一抖,就有无穷烈火罩下,灼烧的那摊黑水呲呲作响。
“居然是都天烈火旗!”
“这个叫干荫宗的……出身逍遥府,又是什么七品接玉使,怪不得能有如此本领。”
王崇的太浩环里头,也有两面都天烈火旗,只是他不知法诀,没法祭炼,更不能收为己用,殊为可惜。
王崇见干荫宗一时半会,也炼不化这摊黑水,就趁机闲聊起来,问道:“干道兄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儿?”
干荫宗微微一笑,说道:“原来道玄大师还不知道!云台山八灵将之一的吕公山,卷了云台山八大镇山之宝的三件,叛逃下山。”
“如今这方圆五千里之内,最少有三百名以上的各派修士,以各种秘法,锁定山川,牢牢包围,想要捉住他。你刚才问,附近有哪位魔门弟子?现在这附近,几十名魔门弟子是有。”
王崇吓了一跳,不由得暗暗思忖道:“没想到这附近居然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儿!云台山八灵将,那可都是大人物……”
峨眉山是师徒传承,逍遥府却是按照天宫法度,分为十二仙品,每个人身上都有职司。
比如四大火府使者都是三品的仙使,三十六名掌旗使都是四品的天官,干荫宗也自称是七品接玉使。
云台山却宛如军营,除了山主九烟上人之外,还有四路元帅,八大灵将,七十二方统领,其中又夹杂了师徒传承,法度最为混乱。
八大灵将最弱也是大衍境的修为,最强的三人都是金丹级数。
吕公山便是号称八大灵将斗法第一,五十年前就已经炼就金丹,真要论名声实力,还在玄鹤道人之上。
在正邪各派之中,确可称之“一派名宿”。
干荫宗见他陷入沉思,笑道:“道玄大师遇到的魔罗,只怕就是哪位参与了围剿吕公山的魔门弟子,使出来的歹毒邪术。这些魔门中人灭绝人性,什么手段都敢使,也不怕被天劫劈了。”
王崇脸色古怪,他也是魔门弟子,“灭绝人性”这种形容,,亦能扣在他头上。
干荫宗一面催动都天烈火旗,炼化魔气,一面笑道:“云台山丢了大面子,九烟上人恼怒的很,故而发下了悬赏。不拘是谁,只要能击杀吕公山,就可以在云台八宝之中选一件做奖赏,还可以得九烟上人亲传一门法术。所以各派修士才会蜂拥而来,如过江之鲫。”
王崇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才懒得管什么吕公山,也不在乎云台山的赏赐,心道:“这就坏了!数百名修士聚在方圆数百里内,又都是来找人的,必然一路仔细搜索。若是给人找到了无形剑,该如何是好?”
王崇也是关心则乱,无形剑锋锐天下无双,没有任何法宝,飞剑,禁制,能困住这一口仙家飞剑,也只有纯阳禁法,能够以气机吸引,收摄无形剑。
就算被人发现了这口无形剑,没有阳真以上的修为也收付不得。
王崇毕竟不是见识卓著的老古董,并不知道,无形剑绝非容易收取,倒是白白担心了一回。
当然,若是被人找到了无形剑,只要试图收取,必然会惊动这口仙剑。到时候,这口仙剑远走他方,再想要寻找踪迹,可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王崇正苦苦思索,该如何“火中取栗”,收取无形剑。
干荫宗已经把最后一丝魔气炼化,收回了自家的都天烈火旗。
他对“道玄和尚”也颇有好感,逍遥府终究是正道门派,对魔门素无好感,见面必然要厮杀一场。
这位大和尚也与魔门相恶,正是他的同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