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八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四)
清华的招生组信息发布会是周五的下午两节课,十中都知道这两天清华北大的人都来了,学校把行政楼的会议室拿出来作为交流场所,能被各自班主任建议过来的,大概全校不到五十个人。
有咨询过后陆陆续续离开的,也有被招生组留下来继续磨的,这其中就有朱旭,而程燃却是先离开了。
门外还有一些学生成簇,有的在看招生资料,或者彼此分享议论,这些都是属于十中金字塔顶端的学生,有的因为事关重大,还和父母一起来了。虽然十中还在正常行课,只是到这份上,正常的规律已经和他们无关了。
这些学生扎堆,一方面信息共享,一方面也是在商量如何应对招生组,争取最大条件,这就是斗智斗力的事情,当然,招生组这边也知道学生间会互相串联,所以条件还是开得很透明,哪个档次对应开的口子在那个程度,算得上“明码标价”。
招生组那边和一些学生的谈判情况,当然他们也是第一时间清楚。众人分享信息,一方面也不乏羡慕得到良好“优厚条件”的同学,让人饱受煎熬,又觉得真他妈刺激。
“程燃和朱旭都没有做出决定,真是有个性!”
“这个时候不决定的都是猛人,是笃定自己高考不会出差错的,一般人玩不起。等到时候考完估分胸有成竹了,那时候面对清北更激烈的争夺,那争取来的条件就更好了!”
“羡慕啊……我就没人家这种自由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我目标还是很明确,就上清华,只要他们给我录取承诺,我第一志愿就报。没办法,谁叫我怂一点。”
“猥琐点也没事……这叫沉稳。我特么也是能进就行了。我爸他们比我心态还好,反正就是说,现在全家包括亲戚都认为家里能出一个清华北大,我家回溯过去就没一个当秀才的,所以这是光宗耀祖,让我自己看着办。我能怎么办,我爸我妈比我还自信比我还轻松啊!”
……
从行政楼会议室走出来,程燃和外面的学生短暂交流了一下,然后就去了收发室,拿了信,也不回教室,看着夕阳很美,程燃买了瓶水,过去操场找个台阶坐着,拆开信件。
来信上面写着清华大学,带着股淡淡香气,秦芊寄的,程燃拆开信来,又不免一笑,里面是很多照片,但这回却没有差点让他犯错的秦芊个人照,而基本上是风光照,校园风景照。
展开秦芊那封带着淡淡幽香的紫色信纸,上面写着她在清华园的见闻,她说惊讶于浩浩荡荡的自行车群,也说了她偷窥的bbs上的调侃:“美女几时有,捶胸问苍天,咬牙在水木,太监当四年。”笑得前俯后仰的段子。
也说起她初来乍到确实有些个学长殷勤过分,不过她都看破对方“企图”,一定程度上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其中一个居然现学现卖,混进了舞蹈协会,奔着想要成为自己国标舞的舞伴目标去了,进步堪称神速,吓得秦芊干脆停掉了舞蹈协会的非专业活动。
也说起其实走进这所大学,就会发现,外面神秘感还是太重了,清华园的学生其实大部分也是和我们一般无二的人,也会有学生喊着“六十分万岁”,寝室宿舍里也有玩游戏玩得很疯的,也有期末考试写论文到处copy成四不像的,当然也有很多优秀的人,比例上高一些,不过这些人的优秀在于只是他们拥有特长而已,学习,逻辑能力,或者某个科目,这就像是她秦芊拥有舞蹈的特长一样,写到这里的时候还带了个“:)”的图标,大概率是在自我吹擂。
最后是秦芊的话,“见过了这么多优秀的人,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牛人事迹,其实我也在想着,如果你能到这里来,相信这座清华园,还不知道会更精彩成什么样子。”
信附带的那些照片,都是不同季节拍摄的,有闻一多的塑像,有蔡元培题词的老土木馆,有绿树遮阴环境清幽的图书馆,有清华理学院的异质同构雕塑……
程燃看着这些,一笑之余又琢磨这丫头大概是拿给自己祸害得不浅,居然觉得有自己加入,那座牛人辈出的清华园会更精彩,还是得赶紧劝说她,这话也就彼此信里面写写就好了,要拿出来说,特别是以她这么一个落在清华和尚园的mm说出来,那么他程燃要是敢踏足清华园,估计迎来的已经不是什么狂风暴雨了,定是飞升天劫。
斜垂的暖阳很温暖,程燃拿着染着一层金色的照片,也心知肚明秦芊希望他报考清华的意图。
清华北大到校来抢学生,他程燃成了重点抢夺对象,说实话,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但也很是新奇,其实这待遇往前推几年,是不曾有的,正是这些年高校并轨,合并,扩招,教育体制改革深入,教育渐成产业,才有这样的情形。
国家95年先提出211,接着98年搞985,作为985第一批的清华北大两校,自然感觉后续竞争者的奋起追赶,想要保证金字招牌不褪色,当然就要在扩招中对优质生源先下手为强。现在两校的这种招生还算克制,还没到后世那种撕破脸皮招生大战的地步。
而高校的自主招生制度,也大概在三四年后才会出台一个试行办法,也是对现在各校招人可以由着开条件的乱象的一种约束,这个时期,自然还是粗放化的,譬如清华北大这几天来十中给一些学生开的条件,必须要依循一整套程序,像是现在这样动辄加五十分,六十分抢人的情况,后世就很难操作和出现了。
“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看信,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个声音从旁出现,程燃转过头,杨夏正歪着头扬眉看他,然后上前在他旁边径直坐下,这个行动程燃手上的那些照片,已经尽落她的眼底。
“秦芊寄来的?咦,又是少儿不宜?”杨夏促狭着眼睛。
“清华,你要不要看啊……”程燃朝她方向递了递。
杨夏毫不客气接过去,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看了。
“你怎么样,招生组那边怎么说?”程燃在会议室也看到了杨夏,显然她也在咨询两校的报考事宜。
杨夏淡淡一笑,“和北大一个答复,说我这种省一百名边缘的,有希望,就是还要努力。”
刚才她过来的时候,人都在猜测程燃的去向,其实杨夏早看出了端倪,前天北大座谈会,程燃没有呆多长时间,而今天的清华交流会,他和那位招生组组长交谈的时间很长。其实若程燃没有意向,又哪里会浪费这么长时间。
将手上这叠清华园的照片看完后还给了他。
只是递给程燃的时候,她目光最后看了那些照片一眼,眼神倔强中又有坚定。
“加油吧。”程燃笑道。
“我一直在加油啊,你怎么不说我从年级五十多名,现在已经挺进四十六名了。”杨夏转过头来,杏目睁起,“倒是你,这回居然只考了第五名,你又开始不稳定波动了,你是薛定谔的分数吗,总是让人无法预测,该不会是姜红芍不在,没有动力了,自我松懈?”
“我跟你说哦,姜红芍不在,但我们平时是有联系得哦,她没法监督你,我可以监督你噢……醒醒,这不是你的水平。”
程燃点点头,“前段时间分了点心,总之,至少最后能不留遗憾吧。”
“要真的不留遗憾是很难的,”杨夏看过来,目光烁烁,却又有微小的闪躲,“不管怎么说,你就加把油吧,我看着你的哦。”
“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万一我洗澡呢。”
杨夏狠狠打击过来。
程燃笑着往旁边挪了,这幕暖阳很温暖,像是山海那些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的相互嫌弃和打闹,都凝固在那些没有眼前的人生啊前途啊的烦恼,琐碎的,无忧无虑的,微风轻起的和不经意间就会心脏怦动的时光里。
……
有的人回忆起来他们的中学生涯,其实大多数时候不会记得那些枯燥的,每天重复的有规律的日复一日的漫长书山题海的生活,多数是十七岁的那个男孩或者女孩,寝室里吹过的牛逼和谈过的八卦,逃课打过的游戏和与班主任斗智斗勇的刺激。
很多人会憧憬大学,会想象那是如何美好,更自由,更开放,更包容。但实际上离开后会知道,大学或许确实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但高中却是人生成长里最美好的时期,要说什么是纯真年代,在这样稍微有了独立思想萌芽,却仍然相信某样美好的事物,相信希望,一知半解社会,却还并未被侵染,仍然那么深刻的烙印着感情和那样不含杂质的喜欢着某个人的时代,就是真正的纯真年代。
这个时期谈个恋爱小心翼翼幻想上大学的正大光明,但实际上大学才知道找不到对象才是常态。高中是觉不够睡,大学是钱不够花。
高中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一个班的青春,是一群人的成长。大学是人间所向各有动机,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成熟。
人们总是会以为高中会怎么轰轰烈烈的结束,但其实真正美好事物的结束,从不地裂山崩,就像是一夜之间再也听不到对你说的那声“早上好”,一夕之间再也不会固定的到达教室喊出那声“老师好”,再也不会迎着夕阳西下看球场的那道身影,没有一同乘车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童年里玩耍过的老家不小心掉下过的小河床都拆为了废墟,后来长成高楼大厦,无处找寻。没有经常给你烙饼的外婆,再也吃不到的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再也嗅不到牵过手的女孩的发香,后来她也应该嫁了人。这些都镌刻在记忆里,无从找寻,想说却是启口已忘言,只能诉与山鬼听。
时间推移,十中也进入了高考倒数计时的白热化,十中人们口中仍然传奇犹存的姜哥在伦敦攻读本科预科,国内的同龄伙伴们对高考的冲刺期间,姜红芍也毫不落下,因此也是同是预科学生中眼里的大神级存在。只是这些也只是在跟程燃聊天中才会些只鳞片甲的体现。
进入这个阶段,程燃是放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邮件也不批了,偶尔看一眼就行了,事业上无论是cq凭借《灵域》大大吸金,还是联众平台开发三国杀网游端开始迎接中国网络游戏市场,还是天行道馆各方面,所有程燃手上的职业经理人都默契的不打扰老板的高考,但有时候也会八卦一下自家这位清华北大轮番找上门的老板会去哪家,买定离手,李明石赌清华,林晓松赌北大,赵青则是笑而不语,大家都让作为程燃大哥的程齐去打探消息,程齐却是表示自己坚决不跑腿。
其实到这个关头另有英语老师身份的章隅反倒事情减少,每天严格来说的事情也就是在发试卷和讲试卷,没有新的知识了,只有经验和反复的题海练习。备课都不需要,但章隅却并没有向自己华章公司倾斜精力,反倒还是抓紧这最后十中的教师生涯。
有一次下午最后两节他的英语课,发试卷继续做题,后面倒数第三排一个女生因为连番奋战而就那么趴桌上睡了过去。踱步过来的章隅制止了她旁边那个男生想把女生捅醒的行为,而是径直去了讲台把自己的外套拿下来,盖在了那个女生身上,并对所有人做出了一个“嘘声继续做题”的手势。
把所有人惊得嘴巴都是塞得下鹅蛋的“o”形。
古板的物理老头这个时候也会时而冒出句“我为啥总敢上班里说点啥?因为牛顿是我的靠山!”此类让临毕业学子哄堂大笑的话语,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看倒数计时日渐紧张,每天都想活跃一下气氛。这个大概古板了三年的老学究,临最后天天说起了段子,成为了一号评书大神。
班主任兼年级主任的孙晖语文课上,他今天破天荒没有发让所有人唉声叹气的试卷,而是直接在黑板上提粉笔哒哒哒写下:“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空惆怅。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
一撇一捺,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这位十中特级教师毕生功力所聚的笔锋气魄漾然。
然后对众人说:“今天讲课,这是宋代词人叶梦得《点绛唇》这首词中的句子,这上面的开头两句,和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其实异曲同工,如果说有区别,可能就是叶梦得有志不获骋,而曹操却是用他的雄才大略和英武,去改变了那个纷乱的世间。
所有才有‘空惆怅’的全词点睛之笔,是对叶梦得面对江山残缺,可惜无能为力的无奈。所以他寄语少年人,莫要颓废如衰翁,莫要耽搁时光而蹉跎,要少年豪放!
少年人要带着满腔壮志豪情,去实现前人未竟之事业,去万丈光豪的创造,希望有一天,无论多晚,你们都奔波在奋斗和不甘落后的路上。
哪怕平凡,哪怕无光芒耀眼,但也足以‘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
当你老时,祝大家情怀犹在,壮志犹存!”
“这就是你们的最后一课!”
孙晖手握茶杯,对众人微微一个点头。
“谢谢你们,用青春为我捧场。”
第两百一十九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五)
六月底的时候,伏龙公司上下都知道新加入了一位特别的人物。
外界颇具神秘色彩的程飞扬办公室其实并无太大的特别,整个还是在伏龙大厦的那座小裙楼里面的旮旯,也就是当初程飞扬飞身扑下二楼的那间办公室。本来如今可以作为地标的大厦内部有更宽敞更豪华的办公间,伏龙还有几块在建的新地,科研大楼从那里拔地而起。不过预计程飞扬也是不打算搬离的了,这间三十平方米的办公间够用,而且地处二楼,还能把伏龙院子一览无遗,能享受园林和远处的公园,比起高高在上看钢铁混凝土城市的办公室,他觉得这里要更自在。
窗户换上了防弹玻璃,房间里有茶具,就摆在茶几上,材质也不昂贵,茶具是程飞扬日本考察买的铁壶,很精致,加起来几千块钱吧。程燃自己冲泡着茶,茶叶是号称“茶天下”的蒙山产散装新茶,因为地理位置不远,所以程飞扬的口粮茶倒也得天独厚,这种茶没有那么多推销和包装,挤掉最大价格水份,喝起来的确是很香,历经千年五朝的皇家贡茶,还是名不虚传。
茶前脚刚泡好,下一步程飞扬郑剑锋,还有两位中研部的秘书领着那位如今已经六十岁学者模样的瘦削老者进了门。
李太行院士。
程燃算是见到了这位如今名噪一时的中国it开创的先锋人物。同时也是外界现在非议不断的焦点。
说这个老人承受非议,则是因为和柳高手上南星集团之间旷日持久的路线斗争,李太行当年和团队撑起了南星集团,然而在南星集团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柳高势力趁此扩张规模,迅速架空李太行,在国际巨头通过代理人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李太行意图投入大精力和资金搞自主研发,自然会被所谓“不符合市场规律”踢出局,然后就是旷日持久的官司,去年年底,李太行遭遇人生最大的滑铁卢,即是在南星集团董事会上,李太行一面倒的被驱逐,离开了他作为缔造者的公司。
因为被南星集团扫地出门,再加上自己研发产品的流产和失败,李太行身单力孤,这大概是这个老者承受最多攻讧的时刻。
程燃看来,李太行是属于经历过国家孱弱屈辱时期过来的那辈人,心头的一腔热血就是建立强大的国内it核心技术,但是过于想要一蹴而就,现实是国内无论技术还是人才土壤,都不具备这样的基础。
另一个维度,没有程飞扬介入,李太行因为其本身的威望和上层关系,被一个团队以做中国自己的cpu为由找上来,结果最终还是一场大失败。
程燃是过来人,可以以重生者视角跳出来看这段历程,知道李太行一心想打造“中国芯”,却低估了以此时国内相关工业水平和土壤来做这件事的难度,一来就想硬攻高地,无疑承受的就是各种壁垒迅猛火力的迎头打击。
程燃知道这个中利害,整个事情的难度和结构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身处这个时代的李太行,先见和气魄,确实是毋容置疑的。虽然他的书生意气终究迎来失败的局面,但是后人行途,总要有前人开路,哪怕前人跌倒,也会为后续者指出试错后的方向,哪怕是令人无言沉默的……“此路不通”。
这样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李太行为人瘦削,个子挺高,看得出来事业上的打击给他带来的一些憔悴和肤色的苍白。但是双目之中,仍然神采烁烁。
程飞扬介绍了程燃后,李太行则是主动递双手和他握手,给足了这个他看来的小家伙作为成年人的尊重和平等。
“路上来的时候就听你爸说起你了,你是他的骄傲。小伙子不错,继续努力。”
程燃也道,“李院士也是我这样年轻人的偶像和楷模。上个月我还看到李教授的一篇文章,是《信息科技》发表的吧,标题是‘掌握核心it产业技术’,您说cpu和os是硬件和软件技术的核心。国家在强调发展芯片和软件两项核心技术的时候,要特别关注cpu和软件中的操作系统,它们又是核心中的核心。我印象深刻的是您说前年美国发起微软的反垄断调查,但未来真正能撼动微软的不是罚款和司法诉讼,而是一个被称之为“自由软件”的linux操作系统,您说尽管应用软件几乎都集中在pc上面,但随着信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未来不一定一定需要pc来联网,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信息家电’,或称inter设备来联网取得服务,这些设备可能是无线的,便携的,也可能与传统的家电融合为一,也可能是一个pc设备,但这pc上已经不需要庞大的软件体系,也可能只需要一个浏览器,因此完全可以采用linux来代替windows。”
不管外界质疑李太行有没有水平,懂不懂研发技术,只是这个时候发表的这篇文章,就可见一斑了。
主导一支团队的人可以不需要研发技术,不懂研发,但不能没有远见,战略。
到伏龙发展这个阶段,哪怕是技术兵出身的程飞扬,也不懂那些日新月异的新技术,但又怎么样?他仍然可以带领伏龙,懂得如何识人用人,懂得如何布局,如何定大方向。
而李太行仅仅是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内容,其实就已经预言了未来的手机兴起的linux分支安卓系统在移动领域击败微软的windows的局面,同时他所谓的“信息家电”,其实不就是智能音箱,平板电脑,智能手表等各种各样的未来智能设备?
作为一个重生人士,来看这点相当奇妙。
李太行讶异看来,“你是真读了我的文章。”
“大为赞同。特别是您说的linux领域可以做出我们中国自己的操作系统,这点正和我们之前所做的不谋而合。”
“你们?”李太行打量程燃。
程燃无动于衷,笑道,“远赴美国上市的蓝点linux那群年轻人的团队,我也是其中一员。”
程燃这里的话术很巧妙,他如果说自己推动而且投资了蓝点,那味道就变了,但如果说自己是团队中的一员,那即起到了打掩护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要显示能力的作用。
旁边程飞扬和郑剑锋交换了一个眼神。郑剑锋显然是讶异,程飞扬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难怪赵青这崽子最近经常不在自己这边露面,看来和程燃勾肩搭背的在背后做了不少事情啊,莫名的,自己对赵青有些淡闲气啊。
李太行恍然,看着程燃用力点头,眼神明亮而又掠过一些黯淡,道,“原来就是你们,我听过的,你们很好,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就是现在股价跌得厉害……”程燃做出苦主表情。他大概知道李太行方才神色的变化,先是为年轻的蓝点团队惊讶和欣喜,另一方面,一群年轻人的少年得志的成功,也肯定映照到他现在的处境,多少相形失落。
“股价这个,最不需要去看的!能得到发展资金就够了!年轻人要艰苦奋斗,股价低是好事,能激励你们埋头苦干,只有苦干才有未来!”
程燃微笑点头。
结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聊得异常投机,大有忘年之交之感。程飞扬和郑剑锋反倒晾在了一边,不过两人倒也不着急,四人喝着程燃泡的茶,把话语权交给这一老一少。
程燃是因为重生的两世阅历,而且自己知道后世的历程,所以现在跟李太行说起相关领域,那是站在四维角度来看眼下进行着的三维世界。对于李太行这种行家而且是长期在这个时代迷雾中探索的行家来说,程燃透露出的资讯,其中一些思路,在李太行这边是越听越是穷根究底,恨不得挖出程燃底牌,程燃知道,这是他看到迷雾中的路径了。
但是在专业领域上面,程燃就不得不承认一位院士的水平确实不一样,他就难以插上嘴了,这部分就是同是专业人士的郑剑锋在旁穿针引线起解释勾连作用。
而李太行心头的震撼又哪是旁人能够知晓,眼前这个青年别看年纪不大,但无论是国内海外,圈内圈外,传统和前沿,总会一针见血的直指重点,这种洞察力,实在是极让人惊叹。
跳出框架以独特视角看行业的格局,甚至李太行以前没有注意过的核心技术无法脱离一个生态圈单独存在的这种思路,更是不亚于重锤直击内心。
他以前所做的很多事,可不就是这种只顾着奔一个核心技术,结果产品做出来根本没有支撑的生态,才迎来败局的吗?
好比做一个cpu芯片,需要三棒传力。
第一棒是做核心元器件的企业。第二棒是围绕第一棒的无数做第三方设计的公司,这些是公板,是产品创意,是产品原型,是差异化,是优化,是这些细分领域的佼佼者。第三棒才是面向市场的那些企业,商品包装啦,品牌啦,销售和客户服务之类。
2000年的中国企业,电子百强,几乎全是第三棒,也就是处于这个链条最下游的公司。南星集团,就是想把这第三棒拿得最稳,做到最大,却绝没有向上游进军的雄心。而李太行却是误以为第一棒就是整个体系。
所以哪怕当他做出核心元器件,缺失的也是第二棒的生态环。
可是一旦清楚这一点,李太行现在内心深处又是深深的一股无力和绝望。
一个生态,那不是一家公司的事情,那是一百家,一千家公司的聚合。这样看来他原本还想通过伏龙再攻坚一个高地技术的想法,其实也只是空中楼阁。
而程飞扬甚至不用自己告诉他,仅仅是通过自己的儿子,就让他明白了以前他想搞的那一套,行不通。
若不是伏龙公司的当头棒喝,他可能还要绕一大个圈子,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李太行艰涩着,喃喃道,“难道我们,就真的没办法搞出自己的独立系统和核心芯片……”
“可能是有一条路的。但这条路注定荆棘遍地。”
李太行看他。
程燃道,“那就是允许无数次,大面积的失败。”
李太行醍醐灌顶般,目光烁烁瞪着程燃,然后喃喃道,“官员不能只想着做高政府投资资产,以保证投资成果……要官方主导大面积的投种子……一年往市场以千亿为单位的持续的不断的投入……死中求生!”
程燃不发一语。郑剑锋则是从旁看着两人对话,真的觉得这是“一场对话”。
程飞扬道,“李老你来我们伏龙这边,是竖起我们芯片的一面旗帜。不好说承诺什么,但是你可以知道,伏龙是你可以背靠背的战友,我们是可以共谋大事的伙伴,也是可以扛下大压力的组织。”
李太行只是短暂的失态,这个时候回应过来笑道,“若非如此,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说着李太行眼神不住往程燃身上瞄,然后笑,“听说你成绩稳上清华北大,现在决定选哪所了吗,我琢磨着也该有想法了吧?”
程燃看着他微笑。
李太行迟疑了一下,漫不经心说,“要不这样,我好歹也是南科大的计算机科学技术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想不想来我们南科大?今年清华北大虽然是第一批985高校,但我们南科大不屑和他们争名夺利,我们虽然是211,但就按照研究领域来说,南科大绝对超过他们两所,综合实力上,要说就在他们两所后面,也不是不可以。”
郑剑锋在旁笑道,“李老不厚道啊,利用关系这就开始挖清华北大墙角了,我们程燃可是清华北大都争相开了条件的。”
“条件,可以有啊!”李太行连忙拿出手机径直出门就去了门口,“等我打个电话!”
没过多久李太行回来,攥着手机,“南科大那边说你来给你十万助学金。不能再多了!我的面子,这是今年助学金的最高档!”他梗着脖子,一副打死自己也不心虚的表情。
程燃点头,“好。”
整个全程,程飞扬和郑剑锋都看着这一幕。
天地寂然无声。
……
……
这还是高考都在七月的年代,三年后为了减小台风和洪涝灾害对高考的影响,中国将这大概对一个学生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改到了六月。
时至今日,人类宣扬着自己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威能,然而相比起自然,那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临考前夕放了一周假。记得最后在校的那天是星期六,也是所有人最后的一个星期六,有壮丽的火烧云,在很多染着红光的教室里,有人做着试卷,前面女生持笔书写的手稳定而白皙,在光影中手上的汗毛都纤毫必现,经常有人会偷偷看她,但也会发现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偷偷地看她吧。
操场上蹦的男生继续卷着裤腿踢球打球,旁边的园林区会有踱步的人,聊天的人,合影的人,有在林荫下看着那些男生的人,大概也会发现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偷偷看他吧。
人们会相互传递着同学录,或者递来一个本子甚至写满名字的校服,说你给我签个名吧。
像是无数次平常日子里的一样,学校小卖部人满为患,有人喝着那种要退瓶子的可乐和雪碧,与熟人打招呼。
也有人偶尔会问起志愿去向,有的人说要去北方,而回答的人说去南方,他们应该是熟人吧朋友吧暗恋着的互相心生喜欢着的吧,或者其实仅仅是刚好认识的点头之交吧。
这是个闷热的,微风很少的季节,那天的长久笼罩的火烧云中,每个人所经历的事物,其实只是他们曾经时时刻刻在进行着的,而今却突然感受到分量的人生而已。
那天临走前夕,传闻有人会在天台的那面石壁上刻下很多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语,所以张平撺掇着程燃去看看,没准能发现些什么惊喜。程燃上到那片天台,发现确实有不少刻着男女慕艾的文字刻痕。找到好几个写着对姜哥爱慕的刻字,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忽然张平又来了一句“我靠“,然后程燃上去就看到了一个很可疑的”j.h.sc.r“的白印。
张平狐疑的看过来说“这该不会是老姜刻下的吧?你看着严谨的顿号,这字体带着的剑气,分明是高手所留!”,但程燃后面在cq上问姜红芍,她概不承认。
那天的张平很肉麻的刻下了自己和郝迪的名字,写下要永远在一起。但事实上张平打算留在川内,郝迪打算去哈尔滨,想学建筑,那是她一直梦想的方向,所以张平跑来无意义的留下些印记,信誓旦旦要做一个见证。事实上后来程燃知道大一上半学期两人就分了手,张平打电话来的那一夜,几度哽咽。
那火烧云笼罩的最后在校一天,人们总以为会如何的不平常,但其实结束的就是那样的平静。
一个星期后,七月七号高考来临。
这一年的高考是7月的7,8,9三天,是文理分科的“3+2”组合形制,每科150分,总分750分。这也是最后一届3+2的组合,这个时候的川省考试还是全国卷,要在2006年,才会自主命题。
1999年全国人民都在讨论高考作文话题“假如记忆可以移植”,2000年是“答案是多样性的”,似乎一改曾经一潭死水的作文命题形势,各种答案也丰富多彩起来。也同时因为进入网络时代,对高考作文的讨论热度持续升温,网络上各大论坛聊天室cq聊天上面,都有对满分作文和零分作文的吐槽戏谑和拍砖质疑,可谓是全民参与的狂欢。
至此以后,在“网红”这个词语还没有发明的时候,高考作文每年都会成为引领一时的网红话题。
高考当天中雨,人们风雨无阻。
第一天早上数学,数学有道选择题是个人所得税测算,那还是个人所得税起征点800元的年代。而分段征税对于城市考生来说是个常识,农村孩子就一无所知,多年以后一篇“我奋斗了十八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文章红遍大江南北,内里一定程度反映的是城市化建设导致的城乡差距拉大,社会阶层的固化和越来越难以逾越的界限。高考,成为了无数人追求公平改变命运的最后一条阳关大道。
下午是语文,波澜不惊。第二天早上英语,因为下着雨,所以听力考试可能会受到些干扰,不知道多少人心境会受到干扰。接下来就是物理和最后半天的化学。
高考结束,无雷霆密布,无喧天锣鼓。好像旋上笔帽,监考老师说“考试结束!”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最终结束了。
走出来对答案的,或者沉默不言迅速离开的,最后都将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这时候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无数人早约好了最后的放纵。
程燃这边也是一样,十中的,张平等人,十二中的,俞晓,姚贝贝等人,大家都约好了唱歌喝酒,这也是所有人对家里最可以理直气壮的通宵。
那一天众人辗转了好些个地方,各大ktv网吧都被包场,而电影院前排的后排的,都可能是自己人,散场的时候打招呼打个不停。
晚上的蓉城各个餐馆夜间大排档,都是杯盏不停的声音。
有些交际好的往往要从南到北辗转几个地势,见过平时关系好的,讨厌的,爱慕的许多人。
程燃属于名人,也在人们包围之中,很多人见了面,但很多人也来不及见面了。
最后是在ktv里,杨夏过来的时候,路上崴了脚,她坚持不去医院,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走路就困难了。正好程燃给所有人说过了今天他不通宵,到十二点就回家,所以一干人怂恿着程燃就干脆把她一起送回去了。
杨夏现在家已经在伏龙大院,程燃打车回去也正好可以把她送回家。
程燃招了个出租车,把一个劲还执拗着说不用程燃送的杨夏扶了进去,两人离场,众人继续狂欢。
一路有光斑从车窗打在杨夏脸上,程燃发现她为了今天,其实特意打扮过,t恤和短裤,大概还化了一下妆,而且她也喝了不少酒,脸红扑扑的,睫毛黝黑而长。
两人倒是一时无话,到了伏龙大院的时候,程燃把杨夏扶下车来,扶着她走了一段,实在是相当不方便,程燃指了指花坛,“要不你上去,我背你好了。”
杨夏乖乖上去,趴在程燃背上,手微微的支着自己胸口前,另一只手绕过程燃脖颈,稳住身躯。
大概最尴尬的还是自己的短裤……今天确实有些短。
两人就这样走进林荫掩映的院子里。
杨夏伏在程燃身后道,“我记起小学的时候,我跑步摔倒了,膝盖都摔破了,哭得很厉害,你就是这么撞开人群,背着我去的医务室……”
“有吗,我不记得了。”
杨夏打了他一下,“我记得当时我痛的直哭,你背的不好,总是摩擦到我膝盖,所以我一个劲埋怨抱怨你,你还说过,你再打我头我把你甩下来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得有点多,她红着脸道,“结果我一边打一边说,就是打你又怎么样,打了你又怎么样?到头来你还是没把我甩下来,可我到底还是记恨了你,因为其实当时我一个很有好感的男生准备来背我……没抢过你。”
程燃气笑道,“敢情那时候你就讨厌上我了啊。”
“是啊,很讨厌,很讨厌的哪一种……”杨夏趴在程燃背上,说着从前的故事,感受到揽着自己双腿的力量和他背膀的厚实,一时失神。
她最后轻声道,“程燃,你毕业去向决定了吗,所以还是清华吧……我还是很担忧,有点迷茫……”
程燃感受到杨夏从脖颈那里传来的吐息和一些酒精气,头顶是漫天星辰。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我一个认识的师兄。”
“这个师兄从来成绩不好,一路挺坎坷,考高中那年就失利了,父母用斩断前途的钱,给他交了高价上了市内一个二线高中,于是接下来父母省吃俭用,为了维持生计起早贪黑开个小餐馆,供他读书,高二那年他父亲操劳过度得了重病,家里花了大量的钱,负债十几万,母亲以泪洗面,好在他本身很懂事,最后考上了一所国内排名前列的211大学。那时候他的被录取,几乎是那个每天艰难度日的家庭最好的消息。”
“但是为了父亲的大病,欠下的那时候天文数字的债务,作为男人的他也要扛下家庭的重负,所以他就在大学里一边学习,一边勤工俭学打工,几乎什么都干过,火锅店当服务员端盘子,从服务生做到助理店长,到最后离开时想在他毕业就给他店长做的火锅店老板还极为遗憾。给人补习,到最后干脆忽悠了一群人开了金牌补习班,晚上用学长淘汰下来的音箱做了点唱机去大排档给人唱歌赚钱,被人嘲笑过,遇上过同学,装作互不认识,后来被酒吧老板看中让他去固定驻唱,于是他没课的时候就打几份兼职,晚上驻唱,甚至遇到过拿钱想砸他的富婆。有时候也会去摆摊,因为不肯交保护费,遇到过流氓砸摊位。当学校里的同学七点钟去跑操自以为起了个大早的时候,他已经在学校里搞起了早餐派送,干了一个多小时了。当有人抱怨父母给的钱少的时候,他每天在食堂精确控制着支出,多数时候挨着食堂下班时间点去打饭,因为这个时候用一块三毛可以打一大碗饭,舀到许多残羹剩炙的汤水,然后把节约起来的钱寄给在医院的父亲,只为了多留他在这个世界上一段时间。当所有人拿着家里的生活费上着网打着游戏还无聊的时候,他已经匆匆趴了口饭,提着大旅行包装的自制音箱出了校门区刷街。学校里有人饿了点小炒夜宵的时候,他回到宿舍的一天能掏出来的就是早上两毛钱在食堂买的馒头就矿泉水瓶装好的白开水。那时候大部分人校园的爱情浪漫得花前月下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花前月下,连奢望都不敢有。”
“但在那段日子里,他从来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落泪于事无补,现实从不向他妥协,而他也绝不让现实看到他的软弱。他是在赶命,希望自己的奋争能抵得过父亲生命流逝的速度,希望能用自己的手拉回向死亡深渊越来越衰弱的家人。”
“苦不苦,累不累。这些在生活的迎头苦难面前没有意义,有的人光是活着就足够的艰难。在还完了最后一笔欠债的那一年,他回家抱着母亲痛哭一场,然后在两年前去世父亲的坟头敬了一杯酒,其实那时候父亲的病并非没法治,但这个没有家底的家庭已经扛不下来,最后的那段时期,其实父亲已经断了治疗,没有对他说,他的原话是告诉母亲说让他走,放过孩子。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那样的流泪。清楚地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
杨夏静静的伏在他背上,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把程燃后脖颈的衬衫打湿了,“……那他最后怎么了。”
“最后能怎么……他毕业了自己创业,搞过教育,搞过投资,进入前沿科技领域,因为做事业的勤恳踏实,客户慕名而来,公司效益极好,身价不菲……很多人眼里算是事业有成吧,他说其实很感谢那段饱受欺凌,艰难的日子,正是因为那段日子,他才激活了勇气和潜能,人生变得辽阔。”
杨夏红着眼,“程燃,为什么别人的事情,你却可以说的这么历历在目?”
“大概也能引起共情,感同身受吧。青春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时期,但也正因为这段时期,而让人与人之间大不一样。所以你要问我迷不迷茫……我曾经也有,但知道这位师兄的事迹后,我才明白那些迷茫的,忧虑的前程,微不足道。大部分人都不曾那么的艰难过,而总有人连那样的艰难都能泅渡,对于这些人来说,那些旁人眼里的坎坷,其实都可以算一马平川,拥有了很多的,不曾失去什么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意义的并不是青春本身,而是拼搏过,为此努力的用力的活过,青春才拥有了意义。所以,跟你说这些,你也不必迷茫,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该如何走,是下一阶段的事情了,抛开没必要的纠缠和迷茫,在下一个阶段,努力拼一把。我看好你,一定前程似锦。”
通过电梯送杨夏到了门口,听到这话杨夏却是笑了,破涕为笑,但却娇媚动人。
她轻轻靠在程燃肩膀,闻到好闻的肥皂香气,头顶是漫天繁星,这是高考完结的这一夜,程燃送她到家,记得自己父母杨川和肖云看到伏在程燃背上的她,两人表情都僵硬到说不出话来。
也记得她在程燃被她泪水打湿的后背衬衫上,不顾自己的狼藉柔声对那个男子说,“程燃,谢谢你讲的故事。我也曾看到过一句话,说得真好,与你共享。”
“青春就是一把零钱,碰巧能够换来啤酒一罐,陪着黄昏喝完然后笑着说再见,起身离开时红着双眼。”
“程燃,江湖再见。”
……
其实高考的8号那天晚上蓉城狂风大作,雷击了十中的一棵榕树,校领导为之色变,年级主任孙晖却指着半截被劈断的树说了一句后来十中无人不晓,甚至蓉城都为之传奇的名言,“这是鲤鱼要跳那龙门,肯定是有省状元在渡劫啊!”
这话一语成箴。
因为程燃也就在那一年,夺得了省理科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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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六)
高考在这个七月九号结束了的时候,十号就是到校估分填志愿,记得白昼是炎热的,大地上有冗长的太阳投落的亮斑,回忆起来这段记忆仿佛停留了很多很多年,和那些笑容一样。
总体氛围虽然不似高考前夕的紧张,然而作为决定命运一刻的组成部分,大家表情还是凝重的,孙晖亲自在场坐镇,给大家发参考答案。
发完后又时不时踱步下来,一会问这个,“估多少分?”一会又问那个“你估多少嘛?”
风扇在呼呼的扇着,就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度过的时光。
在程燃这边路过几次,低头看了几次,最后手自然不自然的伸出来,举重若轻的搭在他肩膀上,在程燃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脸v字仇杀队面具的那种笑容,“还没出来啊……不急不急,一会直接告诉我成绩,我上届一个你这种等级的,最后成绩和估分一般没差距,最多一两分。”
周边几个人竖起耳朵对视了一眼……孙老板你过分了啊,平时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临到最后还是暴露了,“你这种等级的”这种话所透露出来的的满意自得怎么回事?
连张平都看不下去了,等孙晖走过去捅了捅程燃,笑道,“怎么,姜红芍都走了的前提下,孙晖难不成还打算在你这里揭个状元?”末了看着前面左右的人转过头来关注他们,张平又很人来疯的鼓捣,“程燃,来大声的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当时张平和众人记得程燃回了一句“有毛的信心”,大家也都只是付之一笑,这种事确实也就是笑笑嘛而已。谁规定还不准开玩笑了,虽然是硬着头皮的估分环节,但大家也都要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嘛。
来回踱步巡弋了几次的孙晖终于沉不住气,这时候终究还是没能顾得上淡定从容,走过来的时候终于对程燃道,“到底是几分啊?690有没有?”
“也许……”
孙晖又问,“那680?”
“也许。”
“670?”
“呃……”
“660……”
“不可能吧,连660你都不确定啊……”孙晖转过头去,言语里的失落是掩都掩不住了。
这难道是……砸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学生们也门儿清,私底下也有站在他的角度讨论的事情,知道孙晖虽然没说,但敢情是相当的郁闷,全年级尖子姜红芍的离开实属无奈,但姜红芍走后,程燃就状态起伏,模拟考一度年级上第十名都考过。
孙晖也心知肚明,姜红芍的离开肯定有连带作用,这点程燃也不是普通学生,他的敲打往往也不能太过用力,否则适得其反,但不可置疑的是,班上的头部冲高分的精锐力量就此得到极大削弱。
有些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孙晖脑海,他索性不再关注程燃的估分,作为送走过很多届毕业班的班主任,他还是有一定定力的,只是三年苦读一度见分晓,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仍然为眼前的这些人命运去向感到紧张。
这群崽子们有偶尔说笑的调剂,但总体还是趋近于严肃的,有的咬着笔头,有的人抠着头皮参照昨夜一夜和父母未眠写好的大学专业清单,写上志愿,那里是他们规划的人生路线,是未来生活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陆陆续续的提交志愿表了,接下来就是等两个星期后的放榜,之后还会有返校拿个人档案。
估分之后有的人填了志愿表就离开,有部分顶尖的则去和大学招生组最后谈判,清华北大都各自有招生组进驻蓉城,在十中又有招生人员现场指导,现在就在行政楼里面设点,一个教室是“清华点”,对门的教室就是“北大点”,都是在最后估分阶段抢人的,剑拔弩张。
还没填报志愿的十中头部学生才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很多这类学生的家长也一并跟过来了。
清华的前期宣传起到了作用,以往北大录取占优的十中阵地如今眼看着要拿给清华追平甚至反超,今年十中保送清华12个,保送北大10个,而如今降分和自招录取上面,明确填报清华的11个,填报北大的11个。
清华北大在十中如今可以确定招收的就有45个学生。这个招生量,是的的确确位列全国前十高中之列。
但也不是所有预期中能考上清北的学生,这个时候都提交了志愿,朱旭拿着自己估到695也应该是此时十中公开的估分最高的分数,发现对手不在了。
他没有等到程燃。
而作为此时十中估分最高朱旭所估的分数到清华这边的招生组组长张鸣手上的时候,张鸣就对招生组拍板,“这估计是状元分了,拿下他。”
另一边北大的招生组组长夏放翁则是带了位前十中的学姐,漂亮,优秀,明丽,谈吐不俗,清华那边都在骂这是北大的美人计,北大也不着恼,那学姐拉着朱旭聊了半天,最后得出结果,朱旭进北大光华。
国内top2的两所大学招生点外面都是学生和家长,对朱旭则是欣赏加羡慕,现在外面围着的,神貌各有不同,有家长担忧成绩够不着两所顶尖表情忧虑的,有因为自家孩子而面带优越的,有理直气壮和招生组谈的,也有在苦口婆心要求招生组一个承诺的……但毋容置疑,有资格在清华北大招生组外面的,其实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们都要幸运和看上去前途光明。
朱旭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杨夏和她的父母,在外面不少优秀学生和他们家长赞羡的言辞中,在杨夏本人和她那两位已经知道他是谁的父母那种视线里,朱旭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态长身而去。
就算在杨夏这里他算是注定失去了先机和没法后发而至打动她的可能,但他依然可以在这样一个时刻用这样一个大踏步奔向远大前程的身影,给她留下中学最惊艳的一笔。
……
张鸣和夏放翁两大招生组长在忙碌和谈判之余,都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到了那个至今好像双方都没得到消息的程燃,他们也没见到孙晖,张鸣出门来给孙晖打了个电话,问程燃的填报志愿情况,孙晖在那边说正和程燃在办公室。
张鸣几乎是下意识印证了自己当初的眼力,程燃确实是属于水平波动很大的那种学生,这个时候他迟迟还未过来,显然肯定是出问题在估分上面,所以这次考试出问题了?
张鸣想到他们清华那位教授之前要招程燃的嘱咐,实际上人家当时提了一下,这回他们招生组估分过来的时候,他没再遇到那位教授,所以也没交换过这类意见,但到如今为止,既然答应过的事,还是要办到,所以张鸣对孙晖说,“你给程燃说一下吧,我们清华这边政策还是给他开一个口子,他也许这回没考好,没关系,波动大了点,但水平还是在那里嘛,政策不变,啊……政策不变。可以降五十分,签个预录取协议吧。”
孙晖那边的回应是,“我再谈谈……”
几乎是张鸣前脚打了电话,同时想到程燃的夏放翁也随后打了电话,“孙老师,你们班程燃同学,做决定了吗?……好吧,你让他快点决定吧……”
从这个电话里,夏放翁得到了信息,程燃没有去找清华,也没有来找他们,所以情况十有**就是……考砸了。
夏放翁强行压下当初在程燃父母那里吃得冷待遇,只是现在她语气也有些冷,不过也表达了关切,“可以来找我……可以谈,但要尽快。可能分不达标,但北大上面也可以进行一些政策搭配,譬如可以先签个合同嘛,只要表达愿意服从调剂的意愿,就算差个二三十分,有很大可能是会被录取的……当然,这种签约名额有限,如果他没来尽快过来签字,我们就不敢保证后面的学生,会不会挤占名额了。”
“我尽量,我尽量……”
“尽快吧……”
到这时候,他也不急了。大概清华北大双方彼此,都认为这是能拿下最好,拿不下对方拿去也无所谓的余子了。
……
“两个电话了……两个电话了!”
孙晖的办公室,他掂着那支刚从耳朵边放下来的摩托罗拉直板,对程燃道,“清华北大啊!多少人今天想进这两所学校而不得其门,你有这样的机会,现在两校都明确表示,甚至给你政策优惠,你却不去,我真是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你为什么要去南科大?南科大什么魔力让你这么想进去?虽然我承认南科大也好……但毕竟那是清北啊!”
班上陆续有学生递交志愿表,程燃最后交上来的时候,孙晖拿着看到上面的表单,再看了一眼程燃,旋即让他跟着来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孙晖一度恼怒,认为程燃在拿自己前途命运开玩笑,所以苦口婆心规劝。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些不如你的同学,他们都去了清北,你想想等有一天当这些同学谈论你今天的选择的时候,他们会说什么。你有那么一天又会不会后悔?”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你爸的身份,你们家的公司,现在在我们省内家喻户晓,为我们争光,挺好……但也正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以这种方式,为你父亲增光添彩,证明你这个儿子,也做得丝毫不差。还是你真以为那两所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你不是伟人,你要玩这种清高?”
看着孙晖的焦虑和那种甚至看程燃的前途比他自家儿子前途还重的神态那种惋惜,程燃微笑,“孙老师,我给你泡茶,消消气。”
说着程燃去给他面前的茶杯用水瓶掺了杯茶。
孙晖稍微脸色好看些了,还是嘴硬,“不用!我不喝!你给我好好解释!”
程燃想了想,最终看着他道,“孙老师,我绝无半点看低清北的想法,我还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但那对于我的前景并无益。你也说了,我们家情况特殊,我爸他们做的事情,伏龙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也很复杂,也很严峻……不仅仅只是表面的那些光环而已。”
“你是说,你受家庭束缚……所以身不由己?不能选择想选的学校,读想选的专业?”
程燃摇了摇头。
孙晖又要怒气上头了,“那你在说什么!?”
程燃道,“不是,就是说现在,我爸也不需要我去考一所多么光环耀眼的大学,来为他增光添彩了。而我更可以选择一所我真正想要去的学校。”
孙晖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南科大就是那所你真正想去的学校?”
程燃点头,“到了这一步,我希望为我爸分担一些事情,而我能在南科大读大学,那么就方便对这所研发投入很大的学校里专业人才的接触,伏龙公司需要这些人才。”
孙晖怔怔的看着他,才明白眼前的程燃,哪里是个还停留在大部分普通人生的学生。层级已经不同了,正因为家庭的因素,程燃考虑更多的,也不是狭隘意义上的个人前途。
孙晖反问,“我不明白的是,单纯说人才,清北两所同样不少,甚至可能更优秀,为什么不去?”
程燃点头,“您说得对,他们甚至更优秀,更聪明,他们在智商上,可能碾压同龄人,但也正是如此,因为他们太聪明,厉害的人太多了,他们太有前途了。于是他们的出路也……太多了。”
“读完清华北大的学生,他们还有出路,申请国外更好的大学,读研,读博,拿国际一流学府学位,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去,去华尔街,或者回国从政,经商,开创一番风起云涌的事业。他们大多是想要改变世界的人物……而我不需要这样的人。”
“我需要的是,没有那么广泛出路的,于是也就只能一门心思研究手上手艺的人。他们或许不聪明,不够那么优秀,或者笨拙,他们不做好专业的事情,自己擅长的事情,不在所擅长的事业上百尺竿头,就会饿死,所以也只能这样笨笨的一条路走到黑……伏龙和我,需要这样的人。”
“南科大里面,就是很多这样的人。”
孙晖呆呆的看着程燃。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学生,是这么的脱颖而出。
后来孙晖把程燃拒绝清华北大的理由,都告知了清北两所招生组的组长,一并带给他们的,还有程燃的估分。
704!
拿着这个估分成绩,清华招生组的组长张鸣喃喃道,“是不是估高了噢同学,假了点吧……”
北大的组长夏放翁揉着眉间和太阳穴,吐出一句正宗川话,“招生招得我脑壳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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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完了,先把这章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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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七)
在孙晖所教过的学生中,各式各样的竞赛金牌得主就不提了,有拿过全国作文一等奖,甚至出版社找上门来出书的。有英语考满分数学二十三分干脆高考做一半睡觉的怪才偏才,也有过全年级七百多人排名六百多名最后一年奋起直追杀入年级前五十的黑马。有沉迷桥牌,代表学校出战各种国内国际桥牌大赛,得奖归来在主席台上经常接受校长颁奖的……时隔多年,他依然能清晰的记起他们姓谁名谁,然而即便在这些各式各样千奇百丽的学生之中,程燃也绝对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
面对不知多少人当成是梦想目标的两所顶尖大学的橄榄枝,他选择了拒绝。而事实上又有多少向往跳跃龙门过江之鲫的学生们,能够有这种魄力拒绝清北?
无论他的说法如何,也许唯一能够检验这些的,就只有时间了。
往后又要多少年,他能看到程燃兑现的那一幕吗?
作为关注过程燃的清北蓉城两大招生组这边,也得到了答复,孙晖将程燃的意思转达给了清北两方。
“放弃清华,也不去北大,是因为南科大在前沿科技研究领域走得最远?张主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学生,为了虚无缥缈的‘前沿科技’,斩钉截铁的放弃清北啊,要说是港大来搅局我们都认了,但这回南科大凑什么热闹,以前都只能扫一些考不上我们的学生的……”一位招生老师对张鸣嘟哝着不满道。
张鸣也摇摇头,“人各有志吧……”
程燃的拒绝在两所招生组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这件事还成为了两个招生组首次遭遇的状况,都传回各自学校里面去了,这放眼清华北大这么多年的招生事迹里也是实属罕见的新闻。
都不用两个学校的老师透露,跟随着招生组一起来作为志愿者的学生,自然不用那么守口如瓶,于是据说清华的水木,北大未名bbs上面,都挂出了这么一条招生组在川省遭遇闻所未闻的事件。
一度在还是树状版面的相关帖子下面,讨论跟帖热度都达到了标注“hot!”的程度。
两所大学的学生都有针对这个事件进行的发言。
“这是考不上,给自己台阶吧,就好比我当年就是觉得上不了清北,打算报一所稳当的次一级大学,最后还是赌了一把,没想到超常发挥进了第一志愿清华。”
“以我在北大这么多年的经历看来,北大确实应了那句池浅王八多,没必要觉得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人家为什么不能拒绝你?”
“如果没有喜欢的专业,清北确实是风险最低的选择,可如果人家看上了其他大学的一流学科,知道自己想学什么想做什么,这比很多自己到底适合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削尖脑袋奔清华经管北大光华计算机金融之类“热门专业”扎堆的人强很多吧,怎么着,你们真以为自己出来个个都是ceo救世主?”
“其实我还是觉得没必要上纲上线,我们这样争论半天,很可能人家只是真的估分下来考砸了,降分也不一定录取得到而已……”
因为大概从来不会有一个学生会拒绝清北抛来的橄榄枝,而如今出了这么一个人,所以才陡然激起风浪,在两所顶尖头部大学里面掀起了这样的风浪。
当然,随后这样的信息波及到南科大那边,让南科大方面热议拒绝清北的学生竟然到了他们学校,究竟是金钱拉拢的腐蚀还是人性的沉沦话题,就是后话了。
不过那位嘱托了张鸣的清华教授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却是直接打了电话到张鸣这边亲自询问,语气竟然有些失落和失望,搞得张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真就这么严重?
所以真心来说招生组组长这个位置不好做啊,否则每回招生工作结束为何都会校长亲自“论功行赏”,报酬丰厚,只要想及那些全国千军万马杀出来的顶尖生源,这可就是对一所大学来说功在千秋的活计。
而那位清华教授挂了电话后,还对外“半开玩笑性质”的冒出过一句领域圈子内的江湖言论“李太行近水楼台,太鸡贼了。”
北大的招生组这边,夏放翁听到程燃的回应过后,那就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追求“前沿科技”,既然你家里就是伏龙公司,你自己该做什么没有数么?你这是多少北大学子梦寐以求的条件啊,结合你自己家的资源能量,配合北大的出身教育,你的起点就是别人奋斗终生的终点啊,你放着将军不当要去当一个所谓前沿科技研究的战士?你如果能合理配置手上资源,失去的只是你一个战士,却可以扶植出多少战士?你们伏龙公司口口相传这么了不起,这就是你们的认知水平?
夏放翁简直是在程燃一家这边受够了淡闲气,修养再好,这个时候也有些压不住了。其实这本质上还是供求关系的矛盾,这是第一次遇到和他们谈判的时候父母居然没有陪同过来的学生,同时以为程燃没考好,我们都破格降分要跟你签协议,苦口婆心,以往这都是全省一二名的学生才有的待遇啊,你自己不珍惜机会啊,所谓痛心疾首,这大概就是家庭短时间爆发增长的财富,和没法短时间增长的认知所不匹配带来的结果吧。
说不好听点,就是见识短浅!
北大这边的一位招生副组长犹豫道,“可是这估分,最高了……要不要我们再争取一下?”旁边的十中几个北大学姐也是朝她看来,不管对立的清华私下嘲笑北大“美人计”,但这也确实是策略,谁叫我们北大有这个资本呢,关键这些志愿者学姐游说了多个十中头部,才没有让清华打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北大历来在十中有很高的亲和相性关系,连朱旭这样的都加入北大了,如果这估分是真的和结果差不离其,那么错过程燃,可就错过招生工作最大的果实了。
“假的看不出来吗!”
夏放翁眼睑半垂,斩钉截铁,“这就是没打算报考清北,才往高了估的……不足为信!”
……
接下来就是两个星期等待放榜的空闲。
这段时间里程燃全程在放松状态,毕竟之前确定要给自己重生的这个阶段一个满意的交代,高考这东西在他这里当然已经不是未来的敲门砖了,但却可以是一件翻过去就不留遗憾的大山。
人生有很多的阶段,教育求学,成家立业,前半生大部分人都在时间去奋斗,但目的其实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功成名就后找回自己曾经失落的时间。所谓的失落的时间,就是最终不用去担忧家庭的温饱,不用去为了挣命活着,而能真正做自己想做,感兴趣的事情。
穷根究底,最终什么都不缺的人,最缺的不外乎就是遗憾了。
所以最后那段时间程燃所有事业都甩手了,他本身以前就办过金牌补习班,其实也就是降维打击的给高中生们针对性训练高考各类题卷。所以做题做卷上面,也都算是相熟得很了。当然参加工作后这么多年有些生疏,可毕竟底子是在那里的,高一在山海的时候,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他就回想起来了,还记得看过的几篇满分作文的印象,不过他当然是不必复制满分作文这种事情的,只是这些都成为了他作文章的养分。高考题当然是记不住的,可在他认真全力应对下来,肯花时间来全盘梳理,很多题其实问题还在于要小心不要用超过高中纲领的解题方式来求解,要小心的把大象放进笼子里。
在智力和知力上面没有问题过后,其实剩下的就是体力活了。
高考最后百日冲刺程燃可不仅仅是带领全班在大会上合唱,每天还极有规律的计划,膳食合理营养,除了和姜红芍时不时算着时差在线聊天,基本不熬夜。
所以整个冲刺高考过程,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平静的,不疲累,但也不完全松懈,等同于微汗健身保持一定攻击性的状态中。
直至结束。
填完志愿当天就把这个信息和一直在线等待的姜红芍说了。
得知程燃要去南科大,姜红芍在聊天中打出了“……”的符号。
程燃问,“不觉得我发疯了?”
姜红芍回应,“以我对你的了解来说,既然你这么决定了,很少有人能够扭转你的决定。其次,你既然认定了不去清华北大,那么南科大一定有更吸引你的事物吧……难道说,是美女?”
“美女难道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嘻嘻……”
程燃键入,“大不大胆,有没有魄力?”
“有没有魄力不敢说,但按照清华北大给你开的条件,你还要选择南科大,假设你这个举措不是不理智的,你又考虑了最大化自己收益,同时人性本恶。那你一定另有目的。”
“人性本恶什么鬼,我不是韩非子,这不是三姬分金的故事……”
程燃还是把和孙晖说得内容告知了老姜,同时还多透露了一些,“其实还是因为南科大里有几个人我要见一见,看能不能共谋大事。”
姜红芍的回应显现在聊天框前,“原来阁下高瞻远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
“用得着你的倒挺多,就看你愿不愿意。”
老姜的回应那叫一个杀机四伏,“是吗,说来听听嘛,端茶倒水按摩捏背舒筋正骨……正是我的强项呢……”
“前面还行,舒筋正骨就不必了吧……”
“那还有别的菜单呢,刮骨疗毒起死回生,我也擅长啊。”
“你这是魔教妖女吧。”
“嘻嘻,我若是魔教妖女,你这个公子小哥怕不怕啊。”
“你要是问本公子怕不怕被你拐走,那是怕得很啊,但我有什么办法,最多就是到时候躺下不反抗吧。”
老姜一连三串符号。
“……”
“……”
“!!!?”
“程燃……我打死你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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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召唤大河马”的盟主!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终)
两个星期后7月23日高考放榜。
程飞扬没有出差,徐兰不去开会,两人老早就爬了起来,准备早饭,徐兰给程燃煮了一碗用昨天的回锅肉炒青椒为底料的面,上面铺了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程燃出来看着两人,两人穿着都不似平时的随意,程飞扬居然还穿上了衬衫,徐兰则穿了新裙子。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对程燃一直都是宽松的,放手的支持的态度,然而这个时刻到来,还是不免让他们觉得都要有些郑重。
程燃两三口搭配着荷包蛋吃了面,面里面的青椒偏辣,吃完后程燃灌了一大杯凉水,饱足的感觉就来了。九点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起来,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程飞扬转头,徐兰也停了洗碗,程燃去接了电话,是班主任孙晖打来的,“可以查分了吧,你查没有?赶紧查赶紧查!”
听得出来孙晖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有一些人声。结果打查分电话过去后是孙晖搞错了,十点查分才开始,关心则乱。
时间煎熬的指向十点,打电话过去,有些麻烦,半天打不通,全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提示输入准考证号,身份证号。
程燃挨个输入,程飞扬和徐兰都凑在旁边,看着程燃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动,他们则在心里和那些数字对上帮忙检查。
一切输入完毕后,片刻免提里就传来了揭晓答案的声音。
考生程燃,语文131分,数学145分,英语137分,综合290分。
总分703!
程飞扬和徐兰都顾不上什么的去揉程燃脑袋,徐兰直接尖叫一声把他给抱住蹂躏,中考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那年那天,他们是这样惊喜的看着程燃仿佛一夜长大。而今时今日,一应开花结果。
“赶紧赶紧,给孙老师汇报一下!”
程燃又给孙晖打去电话,孙晖第一时间就接过来了,“多少?”
得知结果后,听得到孙晖在电话那头对一整个办公室的人大声宣告。
……
除此之外,程燃手机短信有发来询问的,也有打电话过来的,譬如谢飞白就在电话里问,“我498分,坦白说这个分数也是我没想到的,居然过了二本线!我爸还挺高兴的……话说回来,你怎么样?……什么?你说多少!”
“……我特么不想跟你聊天了!”
也有俞晓一直跟程燃短信的交流,“查分没有?”“我查到了,过一本,525,电子科大有望!”
程燃片刻后说他成绩出来了。
俞晓知道以程燃级数,这时候问他分数多少没有任何意义,就发短信问,“排名序号多少?”
程燃只回了一个“1”。
“全省!?卧槽……”
……
几乎是在放榜的第一时间,媒体就从川省考试院得到了很多信息,当天消息就在网络和电视报刊上曝了出来,放榜日也是返校日,中午吃过午饭到十中,人群百川汇流一般进入校门,除了例行的互问成绩和前程之外,也谈论到了“听说理科状元在我们十中。文科状元落在蓉外!”这类事情。
而后进教学楼下就看到了紧急整理打印出来的高考成绩单,程燃高居榜上,朱旭第二名,成绩689。
蓉城报章媒体也已经到了,要采访川省的理科状元,但没有采访到本人,只有从他的班主任只言片语中,媒体得到了这位叫程燃的学生的信息。
根据班主任说辞,这位状元其实平时也不是一直独占鳌头,据说高考前夕还神色轻松平静。当然各种想挖掘的学习方法是有的,他的老师孙晖从一位状元班主任角度描述了学生的学习方法,该学生在严苛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受尽“鞭子”教育威胁,但因为有个理科出生的父亲,又教给了他理科方面的很多有趣知识,甚至从实践角度培养了该状元学生的兴趣。同时最重要一点就是他心态极好,不光是考前沉着冷静,面对这个结果,他也在老师面前坦言这也是自己没想到的,原话是,“我就不接受采访了,比我优秀的人还有很多,我只是运气好,一不小心考到的第一名,我感到很幸运。”
这番话让很多人有想吐血的冲动,就这样?难道这种人不是靠着妖怪一样的大脑和变态般的坚韧毅力,仅仅依靠幸运就能考第一吗?你糊弄个鬼噢!
学生返校日到学校是拿档案,领高考后拍的毕业照,然而令很多人意外的是当天姜红芍的出现。
姜红芍是前一天回的蓉城,这个程燃早知道了,她在英国三学期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正好回来赶十中最后的这波散伙。但她错过了很多,譬如那场毕业照,譬如高考完的那夜聚餐,返校日虽然也有很多学生回校,但有一些已经去旅游或者没考好各式各样的理由不回来的了。
她和很多人重聚,问东问西,姜红芍还特意带了个单反相机,把友人们的合影留存在照片里,孙晖慈爱的跟她聊了很多,她在国外的生活,那边的学习情况,姜红芍笑着对他道,“没有我,我们学校也能拿个状元呢。”
孙晖则一种看自家远飞女儿般的表情看她,说,“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啊。你和程燃最终没能比一场。”
姜红芍道,“不着急,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孙晖先是张嘴,而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宽怀,目光悠远,“年轻人啊……”
章隅已经辞职,但今天还是作为人们口中的“章老师”回校,很多人涌过来让他在毕业留念册上签名留念,有人已经知道他辞职下海的事情,不忘开玩笑的说以后毕业了来你公司上班啊,要开后门噢。本来就是调戏一下历来严肃脸的章隅,却没想到章隅破天荒笑道,“以后我的学生要来我公司的,我拍巴掌欢迎,你们是人才,我求之不得!”
高三五班现存的学生最后因为姜红芍再次合了个影,孙晖站中间,而这个合影和校方组织的合影不太一样,尽管少了一些人,但程燃的身边,却多了那个女子妍丽的身影。
合影结束章隅来到程燃身边,问,“确定了是南科大了?”
程燃点点头,章隅沉默片刻道,“你确实比当年的我强。”
没过多久红榜也就张贴出来了,都是毛笔字的手写,一个一个的名字,谁谁谁去了清华,谁谁谁去了北大,这都是确切得到录取的,人数也不多,五十来个左右,很多人在红榜下面驻足观望,然后围观人群发出了类似于喟叹这样的声音。
杨夏其实在放榜的前一天晚上,就接到了清华打来的电话,说是可以录取她,只是专业上面就不是杨夏能选择的了,她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以今天在随后的红榜张贴出来后,看到自己在红榜上面标明的清华大学去向,也并不意外。
而她的目光期待着向上搜索上去,她终于发现了周围人那种喟叹诧异声音的缘由。
在朱旭被北大光华录取的毛笔字前面,就是程燃的名字,后面跟随着的录取去向是……
中南科技大学。
然后就是四面八方“嗡嗡嗡”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啊!程燃这成绩,清华北大专业任选吧,他怎么想的去中南科大!?”
“这下好了,比他名次低的一个个都去了清北,程燃却选了个清北都不如的学校?”
“这是填报志愿出的差错吗?”
“怎么可能啊……清北都可以降分录取他的,他这种学生,是可以直接给承诺的,有承诺,程燃怎么可能不填报,还担心自己考砸?唯一的原因是,他根本就选择的是中南科大!”
“天啊,中南科大虽然不错,但是比起清北来说,名气还是差了一大截吧,我要是这么选,我家里人恐怕全都给气死了!”
这些声潮,黑压压。
杨夏呆立了片刻,眼角看到了在操场那边合影和章隅说着话的程燃,然后她转身就朝程燃走去。
所有人看到的是红榜张贴之后在这片银杏树覆盖的学校园区里传来的一阵嘈杂声,然后就是杨夏分开人群,朝程燃径直而去,那气势让不少人纷纷侧目张望。
杨夏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来到程燃面前,她眼底混合了委屈,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不甘和恼怒,仿佛此刻,她比谁都要惋惜程燃的去向,她比谁都要痛心程燃的命运。
章隅已经见势不妙往旁边挪了几步,那大多四周围的人都大气都不敢喘,姜红芍远远看着,嘴唇轻轻抿起。
杨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发抖,“他们搞错了你的志愿,现在你被中南科大调档了,你赶快回去问你爸妈有没有办法……”
程燃摇摇头,“不用了,没有错的。我决定去南科大。”
杨夏看着他,“那天清北的填报志愿现场,你也在啊……为什么你填南科大?”
程燃道,“南科大更适合我……”
“就是这个原因?”杨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原因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大体就是这个……”
杨夏上前狠狠扇了程燃脸上一巴掌。
声音让此间被太阳灼热得滚烫的园区都显得安静。
然后就是她垂下手来,带着哭腔的嗓音,“这是你的前途啊……程燃!你装什么清高!?多少人想进进不去!而你这样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你知道我为了能考上去,为了不落后,我是怎么拼命去学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晚上睡觉颈椎疼醒,有时候天旋地转呕吐吗?”
是的啊,至少从普世的价值角度,能选择清北却跑去选择一所次一等的大学,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起点就已经是落后一步了。不如你的人得到的是更高的平台,而你则承担着更高的机会风险,意味着如果不能比那些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那么无论你现在如何出类拔萃,也很大可能会泯然于众。
“你能上的,你能进清华北大的,你不也是这么鼓励我的吗?你说那位师兄的故事,你说人要努力的活着!你说我前程似锦!……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混蛋!”
杨夏的声音撕裂着操场的辉光,她流着泪,哭泣着反复得说,“程燃,我看不透你了……怎么办,我看不透了……”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程燃的飞来横祸和一个插曲。
十中值得被最后记住的事情有很多,譬如那天人们久久不愿离去的校园,譬如人们最后的互赠留言,一些人说出了说不出口的话,一些人则永远的把那些话藏在了心底。也譬如理科状元花落程燃,当然也有程燃挨了杨夏的那一个耳光。
那后来程燃和姜红芍都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结果谁也不知道其实两人上了仿汉楼的教学楼楼顶天台,一起并肩看远方镀上了金边的云朵。
姜红芍歪着头看他,“痛吗?”
程燃笑了笑,“还好。”
姜红芍微笑,“知道你做的事情的惊世骇俗程度了吧?”
程燃促狭的看她,“杨夏做的事情,估计也是其他人想做的,希望这样对我当头棒喝……你却不然,你这算不算是放纵?”
姜红芍眼睛也镀上了金色,极为漂亮,如同神祗,“那有什么办法?我自己也不怎么样啊,跑到英国去了,我们一个沉沦一个放纵,正好一起?”
“我们这算不算苦命鸳鸯?”程燃看着她道。
姜红芍笑着看过来,纠正道,“我是姜哥,你是程总。所以是难兄难弟呐!”
程燃认真道,“这么下去,我把你当兄弟这话将不会是什么好话……”
姜红芍白了他一眼。又看到程燃半片还有些发红的脸颊微怔,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什么,微笑,“其实我曾经也想过高中要怎么才算不留遗憾,有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想做。”
程燃转过头,“什么事?”
姜红芍歪着头噙着笑看他,然后上前,嘴唇点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下午四点过的十中楼顶天台和那样的炽热之阳光。
天地一片金色斑斓。
而此时在这处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天台下方的大地上,人们或是依依不舍,或是念念不忘,或是最终迈着不甘的步伐,结束了最后在校的事情,从这里星散向他们的各自前程。
孙晖在接受记者采访,还有记者得知采访不到程燃后,希望班主任提供程燃的家里的电话,他们进一步打电话过去和状元家庭沟通。
而在首都的曾经担任川省清华北大各自招生组组长的张鸣和夏放翁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夏放翁觉得自己的头又再度疼起来了,她是觉得程燃这一家人都是奇葩。伏龙公司也是奇葩。
而曾经得到程燃估分的张鸣半开玩笑的说过一句“是不是估高了噢”,实际上确实如此,程燃当时估分也真的高了,只是高了1分。得到程燃被中南科技大学调档的消息后,这位负责在川省招生大捷,却在招揽省状元的战绩上失手的招生组组长反倒摇头笑起来。
“有志气……立德立言,无问西东嘛!”
而从十中离开的人们,他们回过头去,就能看到赶制出来挂在十中校门口的“热烈庆祝我校程燃同学以703分优异成绩勇夺2000年川省理科高考状元!”的红幅,然而一想到程燃的去向,人们就生出些惋惜。
再联想起曾经引领全校的姜红芍“姜哥”,如今也是远赴国外,从今往后,再难得知音讯。
不知道是谁轻轻叹息,“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啊!”
旁边有人喃喃道,“绝迹的岂止是江湖……”
“还是我们的青春啊……”
很多年后,人们仍然能清晰的记得当年的这一幕,他们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故事,也记得十中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告一段落的传言。
他们终将去往天涯海角星散各地,奔每个人的远大前程,创造各自的人生和事业,去经历春夏和风雪,然后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和更大的江湖。
在那时他们才会明白,其实以为本“绝迹江湖”的那对神雕侠侣的故事,在那个年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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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终于完了。庆祝庆祝。第六卷将开张。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
第一章 那只是略显不同的起始
暑假里,省状元张榜出来之后,程燃给以前山海的班主任谭庆川打了个电话。
听说谭庆川打倒了王奇,就在年级上颇有威名,成了高三年级的一哥,山海本就小,现在提及谭庆川,无人不知。
可就是这位山海教学界的“谭一哥”,面对曾经自己的学生,如今的一位正儿八经的省状元的谢师电话,激动之余在电话那头表现得是略微局促,甚至有些时候是找不到话题的尴尬只剩客套的嘘寒问暖。
其实也情有可原,面对一位以往教学生涯里从未见过的省状元,谭庆川也是第一次,而所有的第一次也就意味着没有经验,会紧张和拘谨,以往的师道威严,也摆不出来了。
回顾山海时的事情,是欷不已,谭庆川提到一中转学到十中的几个人,姜红芍,程燃,杨夏,都很不错。杨夏被清华录取,姜红芍也有各种消息传来她去了伦敦大学学院读预科。
听谭庆川说据说一中校方高层在讨论时有人提议把三人都制作“热烈庆祝我校前某某同学考取清华夺得省状元”之类的横幅,只是山海一中有自己的清高,校长说虽然曾经是我们的学生,但毕竟已经去了别的学校,接受的是别人的培养,这样和蹭人家荣誉有什么区别,虽然不乏有学校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历来是山海国重的一中是有自己骨气的,再说了,本校也不是没有学生上清华嘛。
山海一中今年一位清华一位北大,上清华的宋时秋,理科成绩659分,超过清华川省655的录取分数线,被清华生物工程系录取。成为山海一中挂上的红榜横幅内容。
“是他啊,老对手了。”程燃从谭庆川口中得知这些的时候笑道。
“相比起来,你的703分傲视全省,还是你们十中厉害……还是你厉害啊。”谭庆川感慨。
“可你……为什么会选择中南科大啊……”
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甚至都上了新闻。作为川省理科状元的这个行事究竟理智还是不理智掀起了外界很大的争议和讨论,说什么的都有,有表示支持的,有认为专业比学校更重要,也有人表示这可能是眼界的问题,有些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你没有办法要求他们看到更远的事物,没有意识到圈子的重要性。
程燃家没有接受采访,也幸好是在这个时代,蓉城主要的报道媒体都有程飞扬通过关系打了招呼,也就没有深挖这位省状元的家庭背景,同时外界引述这条新闻,基本上也就是参考当地主要媒体的报道,就是个转发的形式。若是在全民自媒体的后世,程燃家庭恐怕会给挖出更多底细。
程燃道,“我还记得当初转学十中的时候,你曾送了我一句话。你说读书应志在圣贤,非徒科第。有朝一日从事业,戴翎冠,负肩章。要心存家国,岂计身寒。这句话……我一直都还记着。”
谭庆川的声音在那边敛了好半晌后,有些微哽发涩回应,“你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记得这些,去哪,也都是一样了。唉……”
其实哪又会有人知道,这位在小城市教了一辈子书的教师,会因为省状元的前学生还记得电话过来谢师的这样一番话而在角落红了双眼。
……
假期之中,蓝点团队仍然扛着美国股市的大跌,程燃偶尔会过去表达一下关切,虽然已经抛售了手上的蓝点股份,但蓝点现在过冬的储备粮和业务,百分之八十全靠伏龙在支撑,所以程燃也不是外人。一方面是对于程燃极早套现脱离纳斯达克大跌漩涡运气的感慨,另一方面众人也能看到,蓝点团队现在还有资金可以维持,也是因为程燃的帮衬。
当初程燃套现的时候蓝点股价都能到三十美元了。而现在蓝点股价在六美元,如果不是因为有伏龙的业务量作为支撑,这个数字还会更惨。
蓝点团队内部早没有了那股美国上市财富梦的冲劲,他们见证了泡沫褪去后满地的尸骨,才明白梦想是多么的天真。没人买蓝点的股票,挂在美国三板市场的股票几乎已经是丧失流动性的一潭死水,现在发生在美国股市的灾难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们,他们一度可能距离亿万富翁一步之差,现在却是天渊之隔,未来蓝点能不倒闭,就是现在的最大的目标了,想要艰难的活着,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做事,对此程燃也只能表示安慰。
和蓝点的整体失落相比,cq却是另一番局面,拥有灵域现金奶牛的cq并不担心与日俱增的服务器资金开销,另一方面,李明石率领的cq团队在6月和联通公司达成了协议,在蓉城和粤城的联通公司“移动新生活“服务首批推出10000张stk卡中,嵌入了“移动cq“菜单,此举对众多的cq和联通移动电话用户来说意义深远,在该卡中,“移动cq“服务包括了发送信息、查询信息、查询好友状态、通过不同的条件查询cq用户等功能。同时,两地联通公司向全体用户免费开放短讯服务功能,能让cq和手机之间更方便地进行短讯通信。
而后在8月,李明石又和4月份才成立的移动公司复制了联通的模式,在深城和蓉城签署了“即时通----移动cq“业务的试运行协议。
深城的试运行后很快将实现覆盖西南和沿海粤地多城的业务拓展。李明石同时站上台前,接受了蓉城“新经济互联网人物”的表彰,在一些政府相关高层会议上列席。
而就在几个月后,中国移动以“i-mode”模式推出的移动互联网增值业务,“移动梦网”就即将出现。这种一开始因为美国没有先例可循的业务并不被人看好,然而谁知道因为一角钱一条的短信在那个中国手机通话费昂贵年代显得更为划算,同时人们更乐意用短相互问候表达自身情感的消费特性,随着手机的迅速普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模式。
这个模式的气象,在2000年下半年还很少有人看得清。
天行音乐的执行官,手上收罗了大量数字音乐版权,同时还在孜孜不倦做着这件事的挖洞搬仓鼠秦西榛也抽空来了蓉城,秦西榛来蓉城谈业务,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戴了个口罩请程燃在麦当劳二楼靠窗的位置吃炸鸡汉堡薯条,来麦当劳之前她还在锦江宾馆的空中餐厅和一位乐坛老总谈业务。现在则轻装上阵,简单衬衫和休闲裤,一副青春女大学生打扮,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掀开口罩下沿吃薯条和吸可乐管子,真是看着很有些好笑,哪里有知名唱作人的模样?
得知程燃的高考分数和名次后,她更是停止了嚼口中的薯条,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所以,现在是省状元在我面前,跟我一起吃汉堡?”秦西榛左顾右盼,一副想拉人炫耀宣扬的样子。
程燃一笑,“你如果摘掉口罩,恐怕没人会关注一个省状元吧。”
秦西榛“嘿嘿”了两声,关切问,“考哪所大学,清华还是北大?了不起了高材生。”
程燃道,“看来你没看新闻啊,我报的中南科大。”
“我哪有时间去看蓉城报纸,也想不到你考这个成绩啊,你怎么想的?”
“很意外吧,为此有人打了我一巴掌。”
“一点不冤枉。多少人想进那两所的。”秦西榛皱眉,看程燃,又叹了口气,“不过你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只能解释中南科大有吸引你的东西了。总感觉中南科大有危险啊……”
程燃哑然。
秦西榛又仰头,“话还是说回来,未来到底能不能让我赚到很多钱,美国那边听说现在市场很不好,要是你判断失误,现在我撒出去的钱都要算在你头上啊。”
果不其然三句不到就要提钱。
程燃笑道,“纳斯达克确实出了股灾,但国内的互联网规模却是在扩大的,现在数字音乐版权反倒比起以前还涨价了,你手上拿到的版权,未来就是找个高位卖出去,都比现在要赚很多。还跟我得寸进尺?”
秦西榛“哎呀哎呀”的摆手道,“我一介女流,独自打拼,很辛苦的啦……还不准我多攒些钱了?”
程燃知道伴随着秦西榛的一系列商业活动,她不光购买版权,还一定程度上扶植了很多独立创作人,业界地位隐形上升,也就意味着程燃看来这个纤瘦甚至在她面前会嚷嚷着“钱不够用啊”的女子,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俨然是大姐大很有威严的存在,不得不说是一种奇特的反差。
程燃道,“现在是播种子,收获,还得等等。”
“好嘛。”秦西榛慵懒的伸个懒腰,身材体态毕露,顿时吸引一些个周边桌位的目光,她迅速匍匐下来,对程燃眼眉弯弯笑道,“咱们挣到钱了到时候我奖励你!”
“奖励什么?”程燃好奇。
“等你进修选所国外的哈佛啦,斯坦福啦,甭客气,往好的选,我给你出学费,以弥补你高考的遗憾。不必谢了,美丽善良的我,就是这么慷慨豪爽。”
“……”
秦西榛擦了擦嘴,拿起可乐杯,“下午我要回家吃饭,跟我去买菜,让我爸给你这个状元接接风。”
程燃被秦西榛拉着出了麦当劳,钻进秦西榛停外面的奔驰车,前面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看过来,秦西榛对程燃道,“这是我二舅。这位是程燃。”
秦西榛二舅点点头,载着两人去家乐福超市,就在外面等。秦西榛二舅以前在政府开车,知道很多门门道道,秦西榛成名后他就充当她在国内的专职司机,其实也是秦西榛给他一份工作。虽然是自己侄女,但秦西榛二舅还是很严格的保持着从属的界限。秦西榛拉着程燃采购回来后,推着车的大包小包又被秦西榛二舅帮忙装上了后备箱,然后驱车把她送到家。
从始至终,秦西榛二舅都没有对程燃表现出任何诧异或者探究的神情。
然后送秦西榛回家后说什么也不进他们家一起吃饭,只是道,“你知道的,你爸那脾气,我可不敢……”
听得程燃觉得自己可能不该答应这趟“家常便饭”。
后来秦西榛让她二舅把车直接开回他家里休息。
秦西榛家是在蓉城买的一栋小别墅,外面有个院子,假山,莲池,中式的装修,古香古色,这是她挣着钱的时候在蓉城的置业,当初程燃炒股找她借钱的时候,秦西榛就曾说到过这套房产。
这边的屋子弄好后,秦西榛就强烈动员母亲把他爸给从山海接到蓉城,也是担心他爸自闭到底,甚至秦西榛还打算在各地买房置业,让他们俩每年可以到处去玩,但到头来还是山海蓉城两地跑,秦母不止一次跟秦西榛抱怨他爸那脾气。
对此程燃也还是有些头疼的,面对一位曾经艺术上很有作为,而后却愤世嫉俗的艺术大师,想来不会太好相处,只可惜答应了秦西榛去她家吃饭,现在只能硬着头皮。
秦西榛父亲如见过的照片和影像一样高瘦,颧骨突出,整个人就有一股高傲的气质。尽管听了秦西榛说起他爸怪脾气的一面,但程燃的到来那位秦大师却还是表现得很正常,点点头,让他随便坐,还给程燃抓了把他爱好的好茶,泡了让他尝尝。
程燃那叫一个受宠若惊,端着茶品一口,点头说好喝,也就不需要加各种形容词了,情况不明,不该说的话不多说,说不定就会触动这位据说脾气乖张大师的神经,不要轻举妄动。
相比之下秦西榛的母亲反倒是随和温柔许多,对程燃也颇为热情,而后和秦西榛去了厨房准备饭菜。留程燃和秦克广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曲艺的程燃自然没法和内行比,气氛那叫一个尴尬。
只是竟然还有收获,因为客厅博物架上就摆着几张秦西榛的艺术照,不是成名后拍的那种专业的,而大概是大学时的,有些经年了,白丝短裙,不失青涩,尺度上算是有点小撩人,属于那些年去照相馆必须摆拍的那几种“顾影自怜”图。
秦西榛从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的时候,正好看到程燃目光所向。
“哈密瓜挺甜,梨子我也已经削好了,你们尝尝。”
等程燃和秦克广一番客气吃瓜吃梨再转头的时候,秦西榛早就不知何时把那几个相框给捎回自己房间了,最后看了程燃一眼,耳根微红。
秦西榛一副居家模样在厨房若隐若现,方才的神态动作早已看在眼里的秦克广开口,“我女儿你知道的,因为工作关系,基本上很少把朋友带回家里来吃饭……”
“是……”
“我听说……你以前在山海一中,是西榛的学生?”
“是……”
秦克广端起茶,吹了吹上面的浮绿,啜了一口,“你们这样的师生关系,能不受社会的侵扰,很不容易了。欢迎你以后常来看看你老师。读完书,以后工作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你老师说。师生之间,最是要帮衬。”
程燃点点头,“明白的。”
秦克广看了他一眼,话中之意,相信聪明的已然领悟,不需多说。
饭菜上桌,开饭。四人在桌上吃饭,秦西榛母亲一直笑吟吟看着程燃,只是不免对秦西榛抱怨,“哎,你也呆不了几天,才回来几天啊,到时候又要走。”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做事,同时还要跑业务呢,谁叫我上面还有老板,为人打工呢。”秦西榛说着,俏目剐了对面的程燃一眼。
秦克广还不忘在这个时候教育,“别人出了钱投资你,你就要对得起人。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秦西榛又冲程燃剐过去好几眼。
正好电视里正是川省四套节目,正在播新闻,而电视下方的滚动文字新闻上,就播出着关于高考的信息。
秦克广又看向程燃,“你是读大学还是什么?”
“刚刚高考结束。”
“噢,考得怎么样嘛……”
“还行吧。”
“噢。”
电视那边的滚动消息正好是:程燃同学以703分夺得川省状元。
秦克广想了想,对程燃道,“你是叫做……程燃吧?”得到程燃肯定答复后又问,“你这回考了多少分?”
“703。”
“所以你就是……省状元?”
看着秦西榛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程燃对秦克广和筷子停住的秦母点点头。
秦克广冲秦西榛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摔了筷子,“你怎么不早说!你成心看我笑话!?”
秦西榛吐吐舌头,看得出秦克广是抑制住了很大的怒气,恐怕若是平常,直接摔筷子走人都可能。现在则不同,甚至在秦西榛看来很想笑的一本正经的问程燃有关于学习方法和平时涉猎爱好书籍的事情。看来对于世俗人们普遍认可的成功,即便就是自己这位清高无二愤世嫉俗的大师父亲也不能免俗。
不过向来以孑不群而介立,孤高自居的父亲,想来也会对同类生出惺惺相惜吧。
只是这顿饭吃完程燃告别的时候,秦克广还亲自出来送了他一截,沿着鹅卵石道走的时候,秦克广道,“其实我这女儿啊,别看年龄在那里,假装成熟,其实心地善良,为人单纯,还是偏没长大的……你年纪轻轻就是川省状元,倒是让我想起我当年了,我能理解你现在荣誉加身,但荣誉只是暂时的,戒骄戒躁,以后要在专业领域上继续深入打磨,状元是你荣誉高光的时刻,但希望你以后人生回望,会发现这也不过是个略显不同的起始而已。”
“领受了,谢谢叔叔教导。”
“不是教导你,我个人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秦克广咂口,“我对西榛也是一番无二的建议,不要看今天拿到的荣誉,不要执着沉迷现在。你和西榛未来的路还很长,要相互扶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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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卷开张,这章推翻了两次,决定还是以一个相对平稳的方式进入。
让我们温和的走入这个良夜。
第二章 不爽,又干不掉
秦西榛时间是紧的,特别是在程燃暗示好日子就要到来的时候,她是分秒必争,一刻也不想耽搁赚钱,真是事业心爆棚,所以在蓉城并没有待几天,也就飞走了,上飞机走的时候给程燃发了条短信,“辛勤的鸟儿又要去觅食了,上进得很,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命,可以尽情享受假期的清闲和荣誉……好气。”
“算了,体谅你高考后的特殊情况,以后换我休息,你来干活!”
想到秦西榛可能鼓着腮包的模样,程燃忍俊不禁,回了条短信,“能者多劳嘛。”
“滚。懒死了!”
秦西榛发了短信关上手机,从先前咬牙切齿的状态一秒钟变成清新可人婉约,迎向了拉上了舱间隔帘过来要求合影的乘务员。
……
姜红芍在英国预科学年三学期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回到了蓉城,姜越琴几个月前工作发生了调动,已经不在这边,特别是姜红芍留学后,蓉城的院子基本上长期空置,都是李靖平委托人定期打扫。
只是在姜红芍的假期里,一家人又重新在蓉城团聚,也正好姜越琴的同窗会在蓉城举办,姜越琴携丈夫女儿一起参加,现场基本上也都带了家属,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姜越琴虽然不久前在蓉城经历了巨大的失败,调任了部委,工作刚刚展开,这回返蓉城参加同窗会,仍是神色如常,倒是知道些个中内幕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韧性。
这回的大学同窗会相对以往而言规模最大,组织到场人数最多,姜越琴的这批大学同学名校出身,大部分出路都很好,有现在身居要职的,有搞研究的学者,有大学教授,有办企业开公司的,不光是在外地的都要过来,一些出国的都带着家属子女也回国参加。
说来也巧,当年的这批大学同学,读完书出去参加工作,到稳固家庭生子,很多基本上都是同时段完成,一两年之隔的不少,是以今天在场的几十同学家庭里面,就至少有七八个家里孩子是刚参加完高考的,有一些是前一两年升学的,有的孩子年龄稍微小一点。眼下升学口的事情自然成为主要话题。
“你说他爸好歹是个工科博士,我从小成绩也不差,可我家娃这回硬是勉强才能上个二本,心力交瘁,他爸学历高又有什么用?关键他也抽不出空辅导自家孩子,一段时间我们天天为此吵架……”
“说到底还是你们出国的有福,在外挣美元,孩子读国外高校,没有国内教育资源稀缺的这方面烦恼!”
有对国外生活羡慕的,也有在国外而抱怨的。
“……你们没在那生活不了解,其实压力也很大,想上个好大学,为了在体育特长上加分,你就要去参加很多活动,我家孩子游泳、体操、空手道、篮球、曲棍球、橄榄球……这些报班费用不菲,一些专业的运动器材设备,更是大把的银子……就算是中产,一样捉襟见肘,这不,学期一结束,外面旅游,又是一大笔钱,花钱的篓篓啊,关键是如果这回申请不到奖学金,学费也很高昂……”
“说来说去,还是刘芹好啊,嫁了个司长,这回孩子高考文科565,上了北大。你看她高兴得,恨不能把自家孩子拉出来展览……”
被称作刘芹的是人群中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但眉目间还是有几分淡漠的男生,就是她儿子赵杰,此时正接受各方恭维。
“所以还是京城好啊,去年全国统一卷,清华北大对首都学生的收分文理线都要比其他地方低啊,譬如在川省,北大收分文理科就平均高了三四十分。这是不是太不公平?所以今年搞什么‘统一高考分省命题’,不就是遮羞布嘛!”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我们当年高考的时候,也是统一命题,可教育落后省的学生确实是分数都不高,难道这些省就该放弃了?但实际上是政策还是会对这些省进行倾斜的,尽量拔高他们的录取率,那么一些教育和人口大省也就只能牺牲一下录取率了。公不公平,肯定不公平,但全天下哪又有真正的公平?唯一的公平,就是你拼命学到的东西,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天下再没有比这个更公平的事了。”
刘芹这种炫耀自家孩子的行为虽然在现场有些人看不过去,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人家一个北大的学生,当然值得庆贺。现场同窗会的这些孩子中,有考蓉大的,有上南开的,也有到目前为止还去处未定的,毋容置疑确实没人家有资本。
而刘芹其实今天的同窗会,最注意的也就是姜越琴。这是源自于当年大学里的魔障,姜越琴当时很风光,家境好,人更是风风火火,带头做出很多标新立异的事情,农村出身的刘芹一方面不服气之余,又暗暗把她列为竞争对手,什么都要跟她比一比。
后来毕业多年,才听到了同学中姜越琴出身的传闻,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后来凭自己留在首都,找的丈夫也是能给她带来最大帮助的,但和姜越琴一比较,又顿时没有了太多优越感,如今幸好儿子争气,正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时候。
当刘芹和姜越琴一家碰面后,刘芹让自己儿子喊人,姜越琴点点头,道,“赵杰,考得不错。”
“是不容易,这孩子很努力,就像是我当年一样。”刘芹淡淡一笑。
姜越琴看刘芹,“是的,当年我们班上,你是每天天不亮就会到英语角大声背书的,看来这份努力遗传了。”
刘芹道,“还不是比不起你,动不动就考了个sat最高分。你女儿看来也和你当年一样,我们家小赵也是比不起啊,红芍,听说你留学伦敦大学学院了?”
姜红芍一怔,道,“还在预科学习中。”
刘芹道,“是啊,英国大学不承认中国分数的,都要走他们预科学习的。当然阿姨相信你,最后能过的。”
然后她又看向姜越琴和李靖平,笑,“你们的家庭,那肯定是有办法的嘛。”
很多人将这边看着,知道两人之间多少从来就有点竞争关系的人当然不少,这些年,同学圈子里私底下说的关于两人间那些年的事情还是以一种调侃当年的语气,谁都没想到,敢情这在刘芹心里面,还一直是个事。
刘芹这话暗指昭然若揭,伦敦大学学院是世界名校,这个年头的清华北大,在中国当然地位至高无上,然而和国外这些名校比起来,当然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更别提出国热一直都存在,如果姜越琴女儿是真的留学了伦敦大学学院,她家赵杰当然没法比。
但刘芹问出了姜红芍再读预科,再通过这么一说,味道就变了,等于是强调姜红芍并未真正被伦敦大学学院本科录取。另一方面,也在暗示以姜越琴背后的家世背景,似乎操纵自家子嗣进入这种世界名校轻而易举。
说完后刘芹就是一笑,还对自家儿子看上去像是垂训,“听到没有,你要跟你红芍妹妹多学习!你不就是上了个北大,还差得远!你要也能像是红芍妹妹一样,留学英国,你妈恐怕睡觉都要笑醒了……当然,我家可是没这个本事的,你要靠你自己。”
这话说完,刘芹一笑,又拉着自己儿子去迎那边过来庆祝的同学了。
李靖平和姜越琴的脸色是相当难看,这刘芹等于是把姜家的背景,架了上来烤。这在同学里面,又引起多大不良反应。
本来姜越琴其实近期处于低谷,这次这个同窗会也想过不参加,但想着姜红芍在蓉,她看看女儿的同时也想通过这样大学同窗的环境,舒缓一下情绪,然而在同窗会上,还能遇上这种添堵的事。
刘芹主要是这些年一直以来的压抑,似乎终于在自己儿子光耀门楣的今天,也可以一并扬眉吐气了。
不过除了刘芹这事,姜越琴所引起的风波,其实也一直有余波,至少今天同学会中,知道的人也有,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及几个月前在蓉城发生的事情所引起的风潮,又经过刘芹这一搅局,上桌吃饭的时候,大家还是看得出有所避讳,尽管过程中有同学中能说会道的活跃气氛,甚至洗涮因为炫耀自家孩子而引得一些人不满的刘芹,但总体氛围还是没有往届那么开怀。似乎姜越琴引发的那场风波,让大家同学之间,也都有了些不能提及禁区的隔阂。
酒席正酣的时候,一位电子科大当副院长的同学过来,跟李靖平说了一席话,李靖平微愕然,然后点点头,“那我等会过去。”
这位电子科大的副院长出去,没多久从廊桥餐厅的其他包厢那边领进了程飞扬一家来。
程燃和自己父母进门的时候,和姜红芍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
今天其实也是程燃家为他高考的祝贺宴请,请的是家族过来蓉城,和本就在蓉城的亲戚,和姜红芍父母的同窗会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地方。这个时候蓉城也没法选,顶尖的饭店叫得出名字的基本上也就那几家,合江亭的廊桥餐厅正好是这个名声大噪的高档场所,全蓉城人都知道这家餐厅,一桌席动辄消费上千,往往你对人说能在这里吃过饭,那收获的往往就是旁人高看一等的眼神。
程燃的升学宴在这里办,双方碰到一天的巧,其实早就和姜红芍说过了。
而哪知道在同一个地方吃饭遇到熟人往往就是这样,串席的情况也不少见。那位电子科大副院长和程飞扬走廊见到后,也知道程飞扬伏龙是李靖平地界发展起来的,于是跟李靖平说起了遇到程飞扬,他去打个照面。那位科大副院长端酒来到程燃家席桌敬了一番过后,说起李书纪是自己同学的事情。程飞扬这就领着一家人起身过来了。
看到程燃的时候李靖平和姜越琴都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姜红芍,那神情其实很明确。
你们两个恐怕早知道对方在这里!
姜红芍就是不和自己父母目光接触,只是抿嘴浅笑。
姜越琴收回眼神,这边那位蓉城电子科大的副院长已经迫不及待对众人宣布了,估计其实他见到程飞扬亢奋的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各位,这位就是伏龙公司的程总!这位是我们蓉城炎华置业的徐总,我要非常荣幸的宣布,他们儿子,这位小帅哥程燃,就是咱们川省的理科状元!”
一石投起无数浪。
这下一干人等是着着实实的给这位近在咫尺的状元吸引了。
相比之下,程飞扬和徐兰的身份都不重要了,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是问两人怎么教导孩子的,有问程燃怎么学的,有没有什么秘笈之类。
甚至就连刘芹和她儿子赵杰,也都把程燃一家上下打量。
刘芹虽然骄傲于自家儿子,虽然外界传言什么“京城本地人400分就能考北大”这种话,明眼人知道都是谣言,然而首都的教育资源确实发达是无可厚非的,本地人排名金字塔前五分之一的就能上一本大学,但要考上清华北大,还是需要优秀而拔尖的,至少也是千分之一的录取率。他儿子今天能上北大,算是千分之一的佼佼者,也算是优秀。
不过有一点是确实的,那就是京城本地人考上清华北大,相比起外省考,确实是要轻松一点。具体的轻松区别,那就可能是京城人千分之一的录取率和外省人万分之一的录取率的差距。
特别是川省这样高考大省,能进入清北就属于万中挑一了。更别提省状元什么概念?
所以现在刘芹哪怕是骄傲于自家儿子,却也在人们焦点下的那位省状元面前多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别凑上去,不自讨没趣。
程飞扬是面对李靖平,端起酒杯,“李书纪,不仅是前领导,更是老朋友了。伏龙当年的起步离不开你的支持啊……”
“是你们厉害……我们是服务的……”
无论双方之间有什么芥蒂,在这种场合下,姜越琴自然和程飞扬之间仍然是该怎么样怎么样,面子上是要做足。
和程飞扬徐兰碰了杯之后,李靖平姜越琴又在大庭广众下转向程燃。
李靖平道,“想不到啊……以前到我家来跟红芍一起学习的你,那时候成绩还比不起红芍吧。你们两个后来在十中你追我赶,一二名之间,可惜红芍出国了,否则是不是这个状元位置,你们两个都还要争一争啊?”
一干人等都静寂了下来。
看看姜红芍,又看看程燃。
程燃回以一笑,“我也觉得可惜。”
“也不可惜……你是为我们川省人争光啊!再接再厉,继续拼搏。”
就在程燃准备抬杯喝啤酒的时候,姜越琴也递出了杯子,“那我也祝你此去,鹏程万里!”
“借你吉言。”程燃一笑,“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祝福。”
姜越琴一口饮尽杯中物,白的。
伴随着那股烈辣和郁结看程燃的余光,那是不爽又干不掉的样子。
第三章 那是碰巧的
当然,这场姜家的同窗会和程燃的升学宴也就仅止于和老姜见见面。两人其实连话都没交流几句。
不过很多事其实不都是这样,互相看见,就很好。
晚上姜红芍回家,李靖平和她在他们家小院外面的清波河畔散了会步,聊天的时候他笑着说起如果我乖女儿不是去了英国,很可能这回就是你当冠军。虽然是一个假设玩笑性质的说法,但实际上那晚河畔倒映的李靖平神情,很是落寞。
自来中国社会,状元榜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话题,甚至是自古以来的情结。皇权时代的科举选贤任能,状元及第就是“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龙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今虽然没有古时那种一朝得名天下知,立即加官进爵,但也意味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了最好选择的康庄大道。虽然从头到尾社会上都有当年状元今何在的质疑,然而针对这件事的美好憧憬和想象,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只要一想,都能知道,摘得这个桂冠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光环和热闹。
今天程燃一家在宴会上变成大熊猫般就是个例子,除此之外,无论是朋友圈子还是单位机构之中,对于本省状元的讨论,自家孩子高考成绩和去向之类就是最热门的话题。结果李靖平是想讨论都无从下手,这个时候就不免感觉到一种失落。反正总有件事还是在李靖平这里耿耿于怀,“当年中考,就不该让你给他补课……现在补成个省状元了!”
看着愤愤不平的李靖平,姜红芍是忍俊不禁,“爸,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
“什么时候那也是这个起因,你去了十中,结果没一年他也到十中了。本来成绩不怎么样,在十中就节节攀高。还不是你起了带头作用。”李靖平皱眉,“你要是没出去读书……就一定打败他了。”
这种话,李靖平也大概只可能在自家女儿面前才这么“不沉稳”了。
偏偏姜红芍一本正经跟他分析,“这可不一定噢,程燃有个很奇特的事情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你不会知道他的底牌。我没参加考试,能考多少不知道。不过程燃这个分数,其实平时我也未必每次都能考到。”
李靖平瞪着女儿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妈啊,估计气惨了……”
姜越琴工作调动后很少回蓉城,而姜红芍和自己母亲这边,也是很少再深入的说过话了。
李靖平道,“你以后,还是跟你妈多交流一下,别让她成为武则天了。”
姜红芍轻轻点头。
……
舒杰西收到了悉尼科技大学建筑系的录取书然后请客,他一直想学建筑,程燃记得当年他其实还是想去美利坚的明尼苏达大学。而舒杰西真的在请客吃饭过后,就随着他父亲前往广东去祭祖。
罗维考了520出头,若无意外会被校长和他家关系不错的省内一所二本金融专业的院校录取。苏红豆被中央美术学院录取,马可则上了同济。在这些背景下,频繁的同学朋友间聚会让程燃和姜红芍有了更多相聚的借口和空间。
此前一个蓉城一个伦敦的双城记,时差七个小时,除了科技上面的拉近,cq上面的留言之外,程燃起床姜红芍基本就是入睡时间,程燃这里下午的时候才是老姜那边的清晨。两人或是打打电话,听程燃说一天的有趣事情,而她说昨天的经历。或者两人聊看过的书,电影电视。也会偶尔兴趣来了互相跟酸文人一般斗几首诗,有正儿八经的有打油诗有带着侠气的,也无差别偶尔角色扮演一下。这种时候程燃最喜欢的还是打电话,从电话里听到的嗓音,那叫一个欲罢不能。
伦敦常年阴冷,刮起风下起雨来冷的要死,有时候姜红芍行走在落叶的园区之时,也会抬起头,用大衣将自己裹紧,会想到某人还在熟睡而微笑。
当然假期里两人有了很多的空间和自由,程燃也经常和她结束了一天的项目后送她返家,而姜红芍也不会玩得太晚,和朋友k歌宵夜最多到十点钟李靖平电话就会过来,程燃送她回家的时候也会在院子或者在街口遇到等他们下车的李靖平,李书纪会对程燃点点头,算是对他送自家女儿的致意。
致意是假,严防死守是真。
看来在姜越琴于蓉城短暂逗留返京后,在蓉城开会的李老板是得到了死命令的。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还是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他们一起吃了蓉城新开张的麦当劳,一起乘车坐倒数第二排的两个座位,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走过十中那段路,听着公交车上的人讨论川省状元拒绝清华北大却选择去中南科大或是钦佩万分或者痛心疾首的议论。
会去喝门外那家奶茶店,再吃蛋烘糕,还有拐角的臭豆腐。老姜是一手擎一串,吃起来把发丝往耳后一刨,巾帼不让须眉。
他们也会返回十中,会有门卫拦着,两人说起自己是刚毕业的想回校看看,保安原则上不见学生证不放行,结果姜红芍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十中的拾闻趣事,真个把保安给说懵了,让他们登个记放进去了。
后面保安觉得眼熟去看了旁边的荣誉墙上的照片,一拍脑袋。
他们在十中漫步,后面还去了天台,再看了一次落日。
一起走了红圆柱下的光阴桥,像是弥补那个没最后一起经历的夏季。
程燃记忆犹新的还是她最后迎着夕阳通身披满夕霞的样子。
这样的相聚在没有私人事情的时候,都会发生,最多隔一天就会见面,而每天都像是在期待着不一样的关于两人的新鲜事和共同回忆的创造,是很饱满色调的生活,却也因为会有离别,而带着些珍惜。
在蓉城的日子没过多久,李靖平要回山海,姜红芍也就要去京城了。
最后一天送她回家的晚上,没有看到街口或者院子外的李靖平,只是隔着河畔,看到姜红芍家小楼那边客厅亮了盏灯。
姜红芍在夜里转过头来,有些古灵精怪的一笑,“这几天和我逛街吃蓉城小吃,虽然有时候是我请客,不过考虑到你一个省状元能这么无所事事的屈尊,给你打个八分吧。”
“还搞起售后评价来了……不对,这么搞得我一个堂堂状元,好像干起了服务行业。”程燃皱眉,“敢情你是去体会你失去的高中最后生活,我就是个陪绑的?”
“不准你这样说自己。”姜红芍俏皮道,“你还是导游嘛。我对程燃同学介绍的最后高中生涯,相当的满意。往后也要再接再厉,大学生活也要随时向我汇报呀!”
程燃笑,“汇报不是双向的吗?”
“我呀,就是图书馆教室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导师虽然是圆桌授课,但其实很大程度都靠自己自学……我的事情,基本乏善可陈。”姜红芍摆摆手。
程燃看她眼睛,“就这么想知道我大学生活?”
“无聊嘛,多一些信息渠道也不是不可以。”姜红芍慵懒伸个懒腰。河水,落河的灯光和星光,还有伊人。
程燃想起什么,“记得高考前我是几个星期都没跟你通过电话,怎么的,我不联系你你就不会打电话给我,还是觉得怕影响我发挥忍住不打扰?”
“忍什么呀!”
姜红芍哑然失笑,“我知道你在准备高考,正好我也要准备给导师的ps啊,我的课程等于是把两年的a-level整合到一年里完成,我也很忙的,都有事情做嘛。”
她歪着头笑着,看不回应的程燃,“生气了?”
然后无奈浅笑,“好吧,就当我忍得很辛苦啦。”
还看程燃。
结果程燃没有她略带笑意的眸眼里预期的失落,反而却有些让她感到心虚的明亮,“有时候周末我往往中午十二点钟就收到你的短信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吃饭没’,‘吃的啥’。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我十二点钟收到你的短信,意味着你在周末会比平时提前到凌晨五点起床……就为了给我发个问候短信?”
“我会在那时看书啊,看报,看论文,”姜红芍略微局促的歪着头,露着尖虎牙,转身大踏步向前走,“碰巧的!”
“碰巧你不知道啊!”
第四章 不舍,以及无奈。
姜红芍回了京城,李太行入职了伏龙,以首席顾问身份负责挑起集成电路研发大旗。而对于李太行来说进入伏龙首先拿下的值得一提的“战绩”,就是成功把程燃忽悠到了中南科大。
大概他还觉得这全靠了自己一张利索嘴皮子。
对于程燃来说,更关注的是手头边关于中南科大的几份报纸。
都是在国内有影响力的大报官媒,上面的标题看上去就让人心驰神往肃然起敬,“海归博士携核心科技回国创立芯片研究室!”“国产本土芯片有望突围!”“中南科大国芯芯片研发中心万众瞩目!”
翻开其中发行量最大,最权威的刊物,上面是用富有传奇性质的笔法写道:“1999年的3月,带着沉甸甸的行囊,带着满腹学识、一腔热情的陈跃博士踏上回家之路!陈跃在九六年获美国德州大学计算机工程博士后进入摩托罗拉公司半导体总部任工程师,芯片设计研发经理,曾参与多项soc系统集成芯片的新产品开发和重要项目管理,连续两年获该公司“杰出成就奖”……
今年他带着自己研发设计的名为“国芯”的dsp芯片技术回国,担任中南科大微电子院副院长一职,获得专项资金,主持国产dsp芯片研发,据悉,国芯dsp设计已经获得多项专利,根据技术设计指标,这款芯片将在一半指甲大小的空间里集成250万个器件,每秒的运算能力将达到上亿次,只要一旦实现量产,这意味着我国芯片运算能力将和国际主流芯片相媲美,直接打破西方多年以来的垄断!”
报道更以令人振奋的语气描绘蓝图。
“众所周知,自今年国务院颁发18号文件,规定将软件产业征税从17%降到3%,大力发展软件设计芯片设计产业以来,无数归国人员和研究者进军这个领域,而我国每年花费巨资进口芯片,西方国家长期垄断这项技术,卡着我们的咽喉。”
““国芯”的设计研发,对中南科大,对南州,对中国的价值,不可限量!如果“国芯”能够成功,中国的巨大消费电子产品,信息家电市场中,外国人把持尖端技术的情况将得以改观,中国的武器装备将不再存在隐患,中国的政务安全将更加可靠,而这也意味着我国国家信息安全的里程碑!”
这就是程燃所熟悉的,曾经震动国人的“国芯事件”。
后世当中国发展到足以挑战美国的时候,美国为遏制中国崛起开始科技战,通过限制高端芯片出口打击中国的高科技领域,一时起到巨大效果,诸多中国科技企业损失惨重,没有美国芯片,中国很多公司就会面临破产的局面,大众才在叩问反思国产自主芯片领域,为什么毫无建树?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没有预先布局,中国2000年信息产业部就组织实施了“中国芯”工程,大力扶植国内具有自主知识产权ic产品的研发,也就是这个政策风口,故事的主人翁陈跃粉墨登场。
他通过名为“国芯”的项目造假,一路青云直上,获得长江学者,南科大院长,各种专家头衔加身,数亿研究项目经费就这么落入他的口袋,关键是国芯项目还一度被认为是中国国产芯片里程碑,然而虚假的空中楼阁终究会塌陷,21世纪初背负着国家目光的集成电路高地遭遇造假,一时激起巨大舆论声潮,最重要的是直接重创国人对半导体行业信心,一时人人谈“芯”色变。
国家芯片项目扶持资金全面叫停,各种投资完全绕开中国芯片行业,一大堆芯片企业被连累,让刚刚准备起步的中国半导体领域遭遇毁灭性的横扫,至少十年没缓过神来,平白耽搁的发展机遇和时间,就不是单纯价值可以衡量的。
后世此称之为“国芯事件”。
现在的事件主角陈跃,已经踏上了中南科大的舞台。得到了不少的资源政策倾斜,研究室建成了,南州的领导也去视察了,上面更高的通道,也打开了。
最重要的是程燃更在报道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越琴在部里接见了对方。
麻烦了。
……
自来解决掉问题,很可能会演变成新的问题。
程燃心知肚明,若是陈跃现在只是刚起步,那就好动多了,但如今已经有所成了气候,那么棘手的事情也就在后面。打击他的造假并不难,难的是那样的后果,如果曝光,那和曾经的“国芯事件”再上演一番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影响力稍微低一点,陈跃发布的接轨国际先进芯片的信息已经引起了国外的追踪,影响力再低也毕竟在那里,这也始终是个丑闻。相关的各方颜面,利益,都在这个漩涡中,最重要的,是同样会打击中国半导体行业的整体土壤和发展,国家仍然会因此对孱弱的产业断奶,影响深远。
这不是简单就可以处理的事件,这背后的对手之强,很难应付。
所以程燃这趟大学之路,其实好死不死已经骑士披甲,而挺进的前路上隐约可见的……则是一个风车般巨人的轮廓。
……
……
程燃的中南科大通知书几乎是在第二个星期就收到了,通知书上面有准考证和成绩单,然后上书自己被中南科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电子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录取,下后面附有报名新生入学流程,纸张材质也不高档,薄薄的油墨印刷的,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不过来的这么快,却是和前世有本质上的差别,这回就好像是中南科大担心人跑了一样,迫不及待的在调档结束后发了录取通知书。基本上这也是潜规则,一些大学对于优秀生源,录取通知书的发放自然是有个优先顺序。除了程燃之外,杨夏也很早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程燃也收到了很多人电话过来的祝福,这里面有陈木易,电话里是惊奇无比,“老板,牛逼大发了!不是西榛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放弃清华北大进中科大的就是你!牛逼牛逼!”
“话说回来……你咋想的呢!?跟我说说,什么大抱负,我以后跟投资人圈内人吹牛的时候也有谈资啊……哎,别挂电话啊……”
蒋舟则是带着几分调笑的说着听来的传闻,“据说你这个省状元当天被人女孩打了个耳光,江湖传闻说是你始乱终弃?”
说完不待程燃瞪大眼说出穿小鞋之类的话,蒋舟一溜烟的逃到了程燃打击范围之外。
过一会收到程燃的短信,“上月道馆比既定销售任务指标少了10万啊,不达标,身为店长,扣半月分红。”
天行道馆每月销售巨大,他这分红损失的就不是几千的事了,而是妥妥上万的银子啊,蒋舟如丧考妣,摇头默念,“有毒,有毒……”
很多人或是来见程燃,或是打电话过来,这之中有朋友,也不缺乏以前的同学,最让程燃感到意外的是以前初中同学江川在cq上要到他的电话,给他打电话过来时候的聊天。
江川就是当年初中艺术节上,拿自己的磁带机帮忙程燃播放给杨夏表白留言的那位矮个少年,后来也升入了一中高中部,说起当年,江川就不无感慨,程燃转学之前,在山海一中上了一学年,后面走了,他和姜红芍在一中很多人口中还会提起来,而当十中的省状元上了新闻后,一中很多老同学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度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江川最后的一番话让程燃还是有些失神,“我们大家后来碰面聊天,说出来是真不敢相信,如果把时间调回去,谁会想到当年在文化墙绘出了海尔波普彗星图那么惊艳作品的你,竟然成为了理科状元,那时候觉得神奇的事情,后来居然也延续了下来!估计十年以后,大家同学聚会,还能就此吹牛!”
……
杨夏的升学宴在八月下旬的时候进行,实际上她和程燃在十中发生的事情在大院里已经很多人知晓,柳英和姚贝贝也在从中做调停,其实并不希望两人真的之间彻底友谊崩塌,这对他们来说也夹在中间非常不好办。
当然柳英和姚贝贝现在都有些怕程燃,虽然程燃仍然是那样看上去温和平静,然而两人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来看程燃,总觉得他有种无形中让人生怯的气质。
最后还是通过程燃好朋友俞晓去旁敲侧击,俞晓也不敢直接问程燃啊,变着法打探,最后给他们回应表示程燃好像对此并没有耿耿于怀。
所以柳英和姚贝贝赶忙去说杨夏,杨夏本身此前就有些失悔,藉此也亲自给程燃打了电话,邀请他参加升学宴,其实即便她不打电话,她父母也会跟程燃父母沟通,到头来程燃一家人也会出席,但这个电话由她来打,是有区别的。
杨夏的升学宴办在了一家酒楼,到场的除了同事之外,杨夏家在蓉城全部亲戚也都来了,十来桌的规模,很是热闹。杨夏奶奶这边对她家这一支的改观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上了清华这种事情,恐怕杨家里面几代人想都不敢想,光耀门楣也不为过,杨夏奶奶今个是穿着名贵的服饰,甚至把她一些以前的朋友都请过来,大家也表示恭喜,但眼睛里的羡慕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诸多大院朋友都在一个桌子上,大家其乐融融,这个时候差不多各人的去处也已经定了,柳英考起了蓉城师范大学,姚贝贝则上了民办二本的蓉城工商,其他也有复读的,也有去外地的。其实都比较珍惜,也对众人中看上去去向最好的杨夏为之羡慕和祝福。
一干众人,就要各奔东西了啊。
杨夏是今天最风光的主角,而在成绩放榜之后,得到自己成绩的杨夏就和专门请假的父母出去,前往京城了。一方面是和京城的亲戚接触,也带杨夏游玩一阵,另一方面也是让杨夏提前接触到清华的氛围,做一个衔接。
等到杨夏和父母应对了所有的应酬场合,坐回餐桌捞几口吃食的时候,面对众人故意安排在她身边的程燃,她小口往嘴里塞了些东西,感觉略微填饱了点肚子,转过头来道,“姜红芍不在蓉城了吗?”
程燃点点头,“她走了一段时间了,回京城了。”
杨夏道,“我也给她打了电话,前段时间我不在蓉城,没和大家聚会,回来后办这个升学宴打电话邀请她,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边了……我听俞晓说你们前段时间挺好玩,每天都在聚会。”
程燃笑了笑。
停顿了一下,杨夏又轻声道,“程燃……高考放榜填志愿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
程燃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全程看着程燃神情的杨夏又轻声道,“对不起,你知道的……有时候我性格上,会突然很冲动……程燃,当时大庭广众,你会怪我吗?”
“从小到大,习惯了。”程燃一笑,“理解你。”
杨夏微怔……突然有种很想哭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她还是笑了起来,“那么这么说来,你那边确定了。”
程燃道,“很早就收到了中南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杨夏喃喃道,“他们肯定生怕出现变故,你这个状元跑了,给你第一个寄的也说不定。”
杨夏放下了筷子,道,“程燃,这回我们家去了京城,我提前去清华那边接触过了,我还是觉得,你没有选择清华,是一件会后悔的事。”
程燃看着她,道,“也许我会后悔吧,没有去最顶尖的大学去看一看。但人这辈子嘛,有时候有点遗憾,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我确实比较高兴的,是以前我们在山海一中,后来你跟着到了十中,又一直努力考上了清华,这很了不起。”
杨夏伸手打了他一下,一字一顿,“我可没有跟在你后面!”
看到程燃的笑意,杨夏幽幽道,“程燃,我还是为你感到惋惜。但是现在都这样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只问耕耘莫问前程的奋斗,依然会和好的结果不期而遇。”
她抬头,“程燃,至少从学校去向来看,这次算是我超过了你吧。”
程燃点头,“算是。”
杨夏笑,“那你在中南科大可别松懈了,别让我今天说的,‘你一定会后悔’这话成真了。那可就太遗憾了。”
“压力很大啊,我尽量。”程燃道。
杨夏回过头来,再不说什么,只是眼神略有些黯淡。
她这回去京城,其实也和那边亲戚重建了联系,她京城的亲戚对于杨夏这个从川省杀出来上清华的侄女自然是倍加看重,还介绍了一位清华的师兄和杨夏接触,那位师兄带着她去清华参观,介绍,经验分享,也给了她很多建议,甚至带她参加了一些个同学会和在校活动,和那些人的接触聊天中,杨夏像是打开了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始知从前视野的狭窄和渺小。
正是经历了那些广阔,这一个月的京城之旅回来,杨夏再看程燃,是真的觉得不管程燃因为什么,总是一念之差,让他和国内最优秀的平台,最优秀的那些事物,就这么错过了。
而心底更隐约的触痛是,原本是她曾经看着他背影的男子,以为会更明亮升起的事物,却在这个命运的分界点变得暗淡无奇的陨落。
让人难明的空虚里,是她觉得最终应该放下了……
但为何却又这般不舍。
以及,无奈。
第五章 家境贫寒省状元
“程燃,很多人以为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了,但这回我去清华,和一些学长学姐聊过天,才明白根本不是想象的那个样子,每学期接触的知识量堪比高中三年,很多人就是在假期,都不回家,利用一切时间进实验室,做作业。最恐怖的还是期中期末考试前夕,自习室几乎是通宵满座,无数人看书做作业,没有位置,宿舍楼熄灯,楼道里有灯,都有人抬着凳子密密麻麻挤满整个楼道,在那里,周围的人都很优秀,谁都不想被抛下。那种氛围下,你就是想松懈,都会被带动一起学。所以我才会说,担心你错过一个最好的平台。我到了那边,大概率也会想不落后那个竞争的环境,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可别……被我甩后面去了。”
杨夏道。
程燃一笑,“说到底,你还是担心我因为眼前的满足,再加上去了中南科大,不比清华的氛围,最后会堕落?”
“真是从小到大的婆婆嘴没变过啊……”
杨夏横眉冷对的时候,程燃点点头,“上了大学意味着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我也不会松懈的,想要超过我,恐怕不是眼前说说而已,还要奋力追啊。”
“臭假!”杨夏皱眉,一字一顿,“我、可、没、有、追、你!”
“相反,”杨夏仰头,有些倔强和小傲娇,“我也会不一样的。”
所谓的不一样,就是更为出色,更独立,也不会比英国的那位差多少。
程燃一怔,然后笑笑点头,“这气势倒有些‘待到秋后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了。”
“什么啊!”杨夏蹙眉,但狭长的眼又有些冷冽,“‘我花开来百花杀’,也不错啊。”
只是这锋利的目光,尽落程燃身上。
俞晓这个时候从旁边探过头来,冲杨夏笑,“你们刚才说什么追不追的,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为何去十中嘛,我作证,就是追他嘛!”
然后是杨夏红着脸杀气腾腾到处追杀撒腿跑的俞晓,引得众人哄笑不断。
而应酬的一干大院各家家长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感慨“从小到大的关系真好啊”的笑意之余,杨夏父母对视一眼,再看自己那位不杀俞晓誓不罢休的女儿,眼神也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
蓉城十中这一届学生的去向都普遍不错,被清华北大录取47人,理科重本率88%,文科重本率70%,可以说是丰收。
这一届也诞生了考上了清华北大,被招生组竞相招揽,最后却去了中南科大省状元的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讨论。
人们更多的还是对此人姓甚名谁并不关心,主要还是引发了“最好的人才是否就该去最好平台”之类的争议。
很多人没有见过程燃,但他们之后会在很多地方见到他的身影,譬如在一些以此事件命题的试卷作文上,或者在高校联合辩论赛,大家正反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而引发事件罪魁祸首的程燃在当时,其实表示人生还很平静,没有那么多波澜起伏。他的朋友圈子不大,就和固定的那些朋友联系,马老板在一个阿里的关键当口跟他通了一通电话。
“美国纳斯达克还在往下跌,很多公司钱花光了,我们还很幸运,有你的资金,还能烧,但是也只能维持六个月。我觉得你五颗子弹之说是对的,我们决定裁员。”
阿里得到程燃资金的时候,从天天吃盒饭到有了钱,就到处请高管,把各种挂着骇人名头的500企业副总裁级高管请来,分公司到处开花,大陆,港城,美国,欧洲,韩国。把阿里真个搞得像是国际公司,马老板还因此登上了时代杂志,一副身着黄衫,摆出握拳向前冲的架势,这幅草根逆袭的形象很受美国投资人欢迎。程燃曾经就说过,阿里在世界开辟的五个战场,就像是五颗子弹,但只有真正一颗能够命中靶心。
这话当时马老板不以为然,阿里最初的策略是要用最好的工程师和微软,雅虎,ebay竞争,因此高薪聘请大量工程师和懂得国际贸易的高管,办事处也多点开花,导致成本一时高企。后来整个互联网寒冬降临,阿里上下不得不认真考虑程燃五颗子弹的说法。
阿里的投资是程燃注入的,钱用在哪里去了,马老板会定期汇报。当初阿里决定这样花钱的时候,程燃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以“五颗子弹”的说法隐晦的旁敲侧击,程燃当然明白阿里现时这种烧钱法根本属于无用功,但是他并没有提出警告或者强行干预阿里上层的决议。
有些答案需要他们自己找寻。程燃固然可以站在两世的高度让他们避免走弯路,可有的弯路是必须趟的,趟过去的结果可能是脱一层皮,但蜕皮的过程可能痛苦,却是一个拨乱反正的经历。
当然,虽然知道阿里融到资金后的盲目扩张会必然在这种时候给他们带来麻烦,程燃不干扰放任折腾的原因,大概还是有其实再如何折腾,哪怕这回马老板轨迹和后世不同,即便把阿里折腾狠了,维持不下去了,程燃也还是有充足的弹药出来兜底。
甚至还能趁此机会,拿到阿里更多的股权。但这一点有利有弊,程燃不会故意从中布局,说到底,他把马老板当合伙人,原则是不要偷袭你的合伙人,除非你这辈子只想干这一票。
两世为人,名望最重要。
程燃道,“那你就必须考虑好,五颗子弹里最能致命的是那一颗了。”
马老板很坚定,“无论是港城,美国,还是欧洲韩国,其实都没有必要,我们只要保住大陆就够了,所以这颗子弹就是大陆,就是杭城。”
“那你就要做出决定了。”
“我知道,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两个人此时的对话,那就意味着阿里的一场腥风血雨,意味着全球十个办事处,存不足三。意味着新员工将全部砍掉,老员工留不下三分之一,这是不亚于翻雪山过草地一样的惨烈历程。马老板在和程燃商量好这个决定后,接下来几天都是天天失眠,而往下面的,把员工一个一个裁掉,那才是最惨烈的局面。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实在不行,就推一个人出来,做那个白脸吧。”
“其实现在公司发展大了,我竟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管理了,这场裁员过后,我要把精力收回来,整顿内部,练兵,让管理上一个台阶。如果寒冬束缚我们的脚步,把我们打缩回了据点,那么我们就把拳头缩回来,重新整编。相信握紧的拳头再打出去的时候,会更加的有力。”
程燃道,“我也相信,经历这次封杀整风,阿里虽然变小了,但内部凝聚的力量,反而会更大。”
……
2000年是一个艰难的年月。互联网遭遇寒冬,伏龙公司同时被美国封锁,阿里大裁员,大量的互联网公司在此期间倒闭,外界纷乱,没有人知道这令人绝望的寒冬过后的曙光在哪里。
程燃就在这年八月底的时候,踏上了他的大学之路。
……
杨夏是在8月24日抵达京城,乘坐的是从蓉城到京城的卧铺,父母也一并陪着她来了,这趟车里有不少是大学开学前往京城报道的新生,杨夏还意外的在同一节车厢里遇到了十中的同学,那是三班的一个女生,叫做罗茜,也是考上了清华,成绩和杨夏伯仲之间。
一天一夜的行程中,不是杨夏去找她,就是她过来找杨夏,两人晚上熄灯,或者清晨起来去列车洗手间就着自来水抹把脸后,就在卧铺的休息桌椅坐着聊天,聊过往,聊未来,面对即将在异地他乡开始大学生涯,两人亲切极了,其实在这种时候,还有些相见恨晚。
而不可避免的,罗茜还是提及到了十中的一些事情,“真是想不到啊,以前十中是姜红芍和朱旭你追我赶,都成一个美谈了,结果程燃转学过来后,格局就被打破了,知道吗,以前朱旭和姜红芍出去竞赛,他们搞竞赛,有特权,都坐那种小巴车返校,我们还苦哈哈的学着,他们凯旋而归,那时候吼楼,就喊他们俩的名字。结果后来程燃一到,就生生变成了和姜红芍的神雕侠侣。现在大家都喊‘神雕侠侣’了,哪还记得当年他们硬开朱旭和姜红芍玩笑的事情……可惜我们这届走落,后面的小朋友们,还有没有我们这么有趣,就难说!”
“但实际上啊……也感觉到可惜呢……”罗茜道,“姜红芍嘛其实人家去处比我们都要好,伦敦大学学院,世界排名前列的名校啊,其实她没有参加高考,没有拿下省状元,虽然说有些遗憾,但想想她的去路,其实也蛮符合姜哥的能力本事的。就是程燃……可惜了。”
“你不知道吧,假期我们同学聚会,好多人都会聊起来,有手滑了没考上清北,低了一个档次学校的,觉得一想程燃,也就平衡了。也有同是考上了中南科大的,表示和程燃一个学校很开心,以前没结识他,上了大学十中同学会要搞起来。最过分的是还有本来瞄准重点一本,结果考砸了被普通一本录取的,七班的王明涛你知道吗,平时很莽的那个,数学可以拿满分,英语就是及格线的。本来想考哈尔滨工业大学,结果考砸了只能上哈尔滨工程大学,问他要不然复读,结果他直接说哈尔滨工程就哈尔滨工程,程燃这种最后都上了个中南科大,有人垫背,他又有啥怕的。程燃简直就是……可以说凭一己之力,给我们做了个肉垫啊,大家高考完了有什么觉得不顺心的,一想到他,也就气息通畅了。”
两人的说话,让隔着一个铺位的杨夏父母都朝她看过来,两人眼里都有一种难以表述的东西,那是对程燃那种事物的不可理解,另一方面也是温和的看着自己女儿,能有如今的局面的欣慰。
是啊,在这个年代,清北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杨夏家这种从山海市来到蓉城的家庭,更知道在那个一年也出不了一两个清华北大的山海市,这样的学生可以说就是一个地区的骄傲,一个城市的骄傲。而来到蓉城,地方大了,当然你若是能上清北的分数,手滑了掉到下面学校的,经常有,而你能考上清华,想着保险一点去次一级的学校能够随意选专业,这倒也能够让人理解。
关键是考到了省第一名,而且还在清北招生组各种招揽的情况下,却还是拒绝这两所大学,那就真的是惊世骇俗了。
这个假期里面,杨夏听到周围人们对此的讨论耳朵都快听出了老茧,甚至一度把那个人们口中的人和她从小到大认识的程燃结合起来,都有些魔幻的疏离陌生感,很难相信人们讨论的就是他熟悉的人。
心情是压抑的,也有对未来隐隐所兴奋的,就在这样的心境和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中,到达了京城西站。
然后就是类似兵荒马乱的拿行李,出站,寻找清华接站的点位,火车站出来就看得到清华的红色横幅,有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学生在摆好的桌子前接待新生和家长,然后引导过去乘坐专用的班车,把一批批学生往学校拉。
罗茜一家和杨夏一家上了一趟车,两人也挤在一起,顺着班车抵达清华园,结果车还没停稳,校园外面呼啦啦的到处都是举着各自系牌子的老生,那夸张到声嘶力竭,几近疯狂的喊自家系科名字,“工程物理!工程物理!”“土木水利系!”“材料学院!兄弟姐妹们!集合集合!”阵仗就跟抢人差不多。
罗茜和杨夏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清华?……怎么都像疯了似的,我们有这么受欢迎吗……”
在一场近乎于打仗般的抢人大战后,罗茜被新闻系那边抢走了,杨夏则被自己系的给抓住了,就在校门外的系科临时搭建起来的咨询点领各种新生到校注意事项和物件,杨夏父母帮忙整理各种东西,杨夏填表,填表的正前方是个女生,看杨夏的资料,笑,“你原来是蓉城十中的啊,看我面熟不?”
杨夏愣了一下,那女生道,“我跟招生组去你们十中招生了的啊……你们那省状元,难怪不报我们清华呢……”
“啊?”杨夏一时没搞明白。
那女生从身边摞着的一叠资料里翻出份报纸来,摊在杨夏面前,嘟起嘴,“驽。”
杨夏顺着她手指看上去,那上面有中南科大录取程燃的一份报道,前面长篇杨夏就没注意了,信息是从这里开始:“……程燃同学家境贫寒,却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实属不容易。中南科大为了表彰程燃同学,特给予了十万奖学金。这样高额丰厚的奖学金,中科大历史上还不多见,这还是首次,但对于一个省状元来说,似乎也并不过分。中南科大旨在鼓励优秀学生刻苦学习、奋发向上,丰厚的奖学金也能帮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
这个年头,十万奖学金,也足以把大众的视线给砸到这上面来。
“看嘛,中南科大就搞这些歪门邪道!难怪不来我们清北了,这么丰厚的一笔钱,不被腐蚀才怪!”那位师姐还有些义愤填膺。
杨夏却是瞠目看着这则报道,嘴唇微微翕张开来。
家境贫寒……
省状元……
十万奖学金……
这些个字眼。
程燃这回开学……又不知会经历些什么了啊……
第六章 好气啊
蓉城前往南州的火车上,是车厢里低频的嗡鸣,程飞扬给程燃剥了个橘子,吃了列车熄灯后,两人就躺下了。
两人都是卧铺下床,伏龙公司帮忙订的票,也是程飞扬顺带给田丰提了一嘴。
据说订票的时候行政服务部管理办公室主任还尝试的询问了田丰一句,“程总出行不坐飞机,坐火车?那……是不是把相邻的六个铺都订了,安静一些?”
田丰是好气又好笑,“程总是私人出行……你们帮忙订票,工资里面扣钱的。他们软卧都不坐,你们非要给他凑个包厢,回来让我贴钱啊?”
虽然伏龙公司从上级到下级都在伏龙基本法的规定约束之内,有严格的章程来运转,但伏龙老总送孩子读大学坐火车去,难道是为了省钱……但未免太接地气了一些。不至于吧,因为他的时间更为昂贵。
这事若不是田丰叮嘱了仅限于管理办公室知道,传开来,恐怕也是伏龙内部的一大新闻,而几乎也可以肯定保密期过去后,这大概也会成为伏龙流传的无数个“轶事”之一。
实际上坐火车去南州报道是程燃的意思,其实无他,当年考上大学的时候,程飞扬也就是这样带着程燃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大学报道。程燃高考结束到目前被录取,唯一的一次“任性”,大概就是眼前了吧。
所以结果就成了这样,程飞扬带着程燃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登上火车去南州程燃大学报道,等当天程燃报道的事情忙完过后,程飞扬又会在南州和伏龙的人马汇合,马不停蹄访问日本。
程燃的这趟大学任性送行直接导致了伏龙七位大区级经理,财经委员会,战略发展委员会的多名委员,还有伏龙聘用的毕马威公司的独立审计师团队,都为之更改了行程。
而程燃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在听到程燃问“咱们是不是坐火车去?”的时候,程飞扬是心头触动了一下,平时已经牺牲了太多家庭时光的程飞扬只觉得心略微发酸,这回问程燃考得好有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都想好了,物资的或是要调动什么资源的,他都没有问题,自家孩子争气,而且懂事,这个时候哪怕程燃递给他一份在大学的开创事业企划书,他都毫不犹豫。
然而没想到程燃什么要求都没有,最后开口的居然还是这个。
一时百感交集。各种心绪充斥程飞扬心头,懊悔,难过,惆怅,宽慰……
他还能记得程燃小时候带他坐火车的情形,那是父子俩温馨的时光,想来这个时候的程燃不是真的就要坐火车,而其实是希望用这种交通方式,让两人路上这么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程飞扬只是一想后就当机立断,“好!咱们爷俩路上聊天!一路送你上学!”
程燃当时看着程飞扬那副眼眶都红了斩钉截铁的样子,心想早知道就不提了,想来程飞扬是放弃了一些行程和计划。
但父与子,不就是如此。
于是和前世的情况差不多,程飞扬和程燃拎了三大包行李,其中除了徐兰坚持要带的程燃秋冬季节换洗衣物等一些行李之外,就是还带了一些蓉城特产到时候去送老师同学。
在卧铺躺下来,仿佛最后剥的那个橘子让程飞扬感受到了难得的父亲的责任和义务,这个时候还有种难明的满足和情绪回荡胸口,回想的更多的还是自家儿子这几年的情形,程燃翻译国外公司管理大纲制作的《伏龙基本法草案》,在那个时期搭起了伏龙的架子,虽然发展到现在的《伏龙基本法》,内容上早已经比起程燃的原始版本扩充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大部头的管理法案也是后来研究公司法,研究管理学,人文科学等众多领域的专家教授组成的专家组,而且这个专家组还在不断增加成员,陆陆续续沿着骨架脉络增补工作下来的结果。
但只有伏龙最高层元老骨干,知道当年最原始的草案,其实只有23页。
中考从班上中游考到全班第一,上了山海一中,后续就是程燃上了高中后压根不必操心的成绩,一路直升,转学十中,从进这所省顶格高中的108名,第二次考到38名,再往后简直就是所有逆袭黑马的典范。夺得状元头筹,在这个过程中,李明石跟他走了,做了个通讯软件,他还组织原华通大院的一干孩子开起了一家网咖创新综合体,里面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加入他们做出了蓝点linux,到美国三板上了市。现在拒绝清华北大进中南科大,程飞扬有没有异议,其实从传统来说难保不会觉得遗憾,但是不是因为遗憾就不支持?那是百分之百的支持。
熄了灯,火车穿行过林野,刚好过了隧道就行在崇山的桥梁之间,窗外天顶一轮明月光撒入车厢,程燃又仿佛回忆起了前世程飞扬这样陪同他东进……
月光里,程燃问,“爸,睡了没?”
那边传来程飞扬的回应,“还没有。”
程燃道,“你看月亮好大,多好看。”
夜色里的程飞扬道,“就是。”
……
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南州是早上十点,出了火车就看到伏龙南州办事处的人员接站,总共五个人,都是伏龙南州方面高层,南州属于经济带中心,南州研究所是以前华通公司早在88年成立的,伏龙兼并华通后,南州研究所就换血整合了,南州高层对伏龙在总部蓉城发生的动荡已经有所知晓,现在伏龙有外扩加速的趋势,南州负责人当然想尽量争取研发中心在南州的落地。
一干人等最初时对于只有程燃和程飞扬父子两人略感讶异,但随即就是不由分说的热情上来从两人手里接过包行李。
但程飞扬却是全程黑着脸。弄得南州高层的赔笑都越加僵硬,说话也开小心翼翼起来。
程飞扬没有人陪同,和儿子到达,显然是不想遭遇这样场面的公关都做到自己头上来了。
出门外有两辆帕萨特,南州高层把两人送上车,其中一位负责人道,“程总,要不找个地方吃饭,再去学校?”
程飞扬摆了摆手,“不用了,直接去学校。”
车辆里程飞扬一句话不说,显然是在发作的边缘,程燃笑了笑道,“爸,他们也是好心。”
程飞扬这才从鼻子里“嗯”出一声。
车拉着两人到达中南科大外面,程飞扬和程燃就地找了被门外的东北姐妹饺子馆,几个高层这个时候才识趣的坐在一桌,给程燃和程飞扬单独腾出一桌,程飞扬转过头道,“你们也没吃早饭吧,点,我请客。”
这几个穿着不一西装,手底下几个管着数百人的大男人挤在一桌,拘谨极了。
吃过饭把车里的行李搬出来,程燃拿一包,程飞扬一手提一包,程燃对在门口的几位南州方面负责人说了声“谢谢。”程飞扬则是道,“都回去做事吧,这里你们就不操心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程飞扬对众人中为首的那人道,“这样吧,刘少华,我这边完事了过后给你打电话,你们再过来接我。”
伏龙南州研究所所长刘少华忙不迭点头,他说话有些结巴,“行!行!我们这就先回去。您有、有需要立刻叫我们。”
程飞扬点头,然后这才和程燃拎着包走进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中南科大校门。
学校很大,路上有标明新生报到的指示牌和摆了桌子的咨询站,沿途好不热闹,泡桐树种满的商业街无数卖锅碗瓢盆的,应有尽有,周围也有很多老生摆摊,卖些书籍,音箱,各种杂七杂八,各大社团在道路两边摆了临时站点,发宣传单,虽然不是社团迎新时候,但不妨碍这些社团在这个时候刷一波存在感。
新生就像是一个个刚离窝的雏鸟,好奇的睁大眼睛到处东张西望这所开展他们新生活的处所。
空气里还是那份熟悉的甜草腥味。
地方大,校区大,植被茂密,绿树成荫。中南科大不在南州经济发达的市中心,只是地处南州一个区,好处就是地方大,容得下偌大的大学城。
而中南科大在校人数总和达到四万人,所以一直以来有个天大的误解,那就是南科大这种偏理科的学校女生不多。
按照南科大学校男女比例来说女生确实占比不过4:1,但以人口基数来论,那就相当不得了了,几乎等于小一点的大学人数总和。而且女生比例不大,万万不代表着质素不高。
所以曾经这所大学还出个一个传闻,就说一个能考上南科大的师兄偏偏考了隔壁传闻美女如海茫茫的外国语大学,有一天来南科大做客,看到满大街的美女,大喊当初报考谁告诉我南科大全是金刚男恐龙女的,简直误我。
传闻中的外国语大学虽然女生比例确实高,但总人数还比不过南科大的女生总数,所以相对而言美女基数自然也少。
这就教育了我们任何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大数据科学方法数学公式深入内在看本质。
程燃驾轻就熟的带着程飞扬办理各项报道流程,来到缴费中心,程飞扬让程燃在底下看着行李,他上楼去排队。
程燃在楼下遇到了几波过来询问需不需要被子锅碗瓢盆,但都一应拒绝了。
而晃眼之间,还是暗赞一声南科大果然内秀。不远处的学生会站点那边,就正正巧巧一位直发从脸颊两侧瀑布垂肩,穿着白色毛线衣,身线凹凸有致的貌美女生。方才女生就在那边,看上去位置在校学生会里比较高,所以都是下面的人在打下手,而她略带些清傲。当然也是人来人往的这条街道不少焦点。
程燃站在这里看行李,其实也喜欢这种养眼的事物,这就跟地上斑驳的光荫,枝头的飞鸟,路边的花树赏心悦目是一个道理。
所以程燃在这头,那女生在那头,两人在漫长又不算太漫长的时间里面,眼神在彼此身上瞄过多次。
身为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张静今年大二,同时还是她所在数学系的学生会副主席,在中南科大里为了个资历好看争破头的学生组织头部位置上大二就能到这种程度,张静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美貌娇艳而已,除了长得确实是漂亮受欢迎之外,接触过的都知道她能力是干练利落,而且一般张静出马,就是大三大四平时个再自诩阅女无数阅片万部的老油条师兄,在她面前恐怕都翻波不起什么风雨,乖乖舔就是了。
这个时候学校也需要校学生会配合报道新生入学的情况,张静在这边站了一会,对于受到的注目礼实在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也在搜寻目标,那边远远站着的那个新生,嗯,就这个目标了吧。
于是程燃看到那个貌美女生和扛着摄像机的跟班说了些什么,然后摄像机和女生拾步,朝他走了过来。
程燃那一刻是打算走的,可非是不想实不能矣,行李太多,没有程飞扬在,他一个人搬着也跑不过人家啊。万一还被怀疑偷行李,得不偿失。
这个动作是尽落在张静眼里,什么意思,他刚才那神态,分明是打算躲。东西太多,他躲不了。而且在发现躲不了后,脸上露出的不是面对美女的胆怯,而是略显无奈。
这些连贯流畅的微表情在一个学数学的女生眼里其实可以形成一连串缜密的逻辑。
难道是自己不够漂亮?
有点气啊……
张静觉得自己还是该更亲和一点,而且在她历来的优势下,这人方才那种让人不爽的无奈表情,也会变成在她攻城掠地后的胆怯和腼腆吧。
“同学,这位同学你好。我们是校学生会的,没关系,你面对镜头可以自然一点。那今天你也已经看到了,南科大为了迎接新生特别做了很多充分的准备,你作为一个新生可不可以给我们说一下你所感受到的便利和学校的关怀呢?”
这话有陷阱,有引导作用,其实本也就是学生会交差,要拍出校方以人为本,新生报到一片和气欢愉的喜庆氛围就是。
而张静一双大眼睛似能微笑得看着程燃,带着那么一些鼓励,安慰,甚至还有待他发言后她这双漂亮大眼睛可以给到的欣赏的蜜糖。
“我可以说吗?”程燃问。
“没关系,你放轻松。自然一点。”
“我真都可以说吗?”
“可以的。”张静莞尔,原来紧张着呢。
“那我就说了啊,刚才我在这站着已经来了几波学长学姐给我推销被子和各种商品了,我能理解学生用这个时候赚取外快勤工俭学的好思想,可能不能不要这么坑,学长学姐卖的两三百的被子,还说给你的是打折优惠价,说是正规大厂的被子结果就是转过去商品街后面批发的几十块一床的被子,没几个月就起球,里面撕开还是黑心回收棉,被忽悠的新生往往从信任的学长学姐手里拿过这些被子,发现结果后是什么心情,下一回会不会同样这么坑新生?学校还是整顿一下吧。”
在张静和一干开了摄像机的学生会干事发呆中说完,程飞扬那边出来了,程燃就把行李提着和老爸一并走了。
留下来的张静一干学生会众人感觉空气莫名的尴尬,张静还拿着话筒,捏着,指甲还微微掐着,这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这……有围观人了,还录下来了,旁边还有路过的老师看到了。
莫名有点气呢……
第七章 化学系徐子陵
“不是我说,张静你选择采访的时机和安排都有问题,这事能不能先跟新生沟通一下,有个腹稿,让他知道什么能说,再来进行,而且当时那个情况,有人围观,还有老师在场,这么一出,现在传播出去,咱们学生会方面怎么做?总之,宣传部出的问题,宣传部要出方案,而且不是出方案就行了,是不是还该检讨,这之后再来跟上面领导做个交代,消弭这次的影响。”
校学生会的办公室,掀起了一番冲突。
拍桌子的校学生会副主席郑康曾经一度在张静进学生会时候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在美女资源上从来学生会干部都近水楼台,可没想到张静丝毫没有被他的权威折服,后面更是自己竞选成了宣传部长,这让郑康私下给一个女生的许诺也成了泡影,自己这个副主席的权威在张静这里也摆不出来。眼下出的这事他自然抓到把柄,宣传部的问题,直接指向的是张静的能力,而且事情再包装一下,张静以后要往上面竞争,至少就是个污点。
校学生会开这种会其实在场人都是相当为难的,郑康这种已经见怪不怪了,关键是和张静怼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比较难办,一方面是拿腔拿调的郑康,一方面是确实一颦一动都好看的张静,双方争执起来,大家都感觉头大。
张静这个时候放下了手上的本子,丝毫不恼的微笑,“我不认为这事是坏事,我们学生会就是要为学生着想,以学生角度去考虑问题。今天这个新生说的问题有没有,肯定有,他能站出来说了,而又有多少人后知后觉,把不快闷在心里。今天这个问题出现了,那是不是我们学生会也要向上面反应。解决这个问题呢?”
郑康哼了一声,“解决?怎么解决?听那个新生的口气,让学校整顿一下,他以为他是谁?而且,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确定,当然,我不可否认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被子里面也可能有劣质的,但我看质量好的也很多嘛……学生挣点外快,是好事,否则要是让学校统一采购发放,到时候这里面也会被人钻空子。”
张静和郑康又争了起来。
最后还是学生会主席揉了揉眉头开口,“这样吧,把这段掐掉,在食堂这些学校屏幕播放的时候,就不要放这段了。我们学生会也不能报喜不报忧,既然有新生反映这种情况,这段采访我们还是交上去吧,让校方自己调查决定后续吧。”
众人点点头,郑康却心头冷笑,所以说还是主席老狐狸,今天这事有人围观,有一定波及面,校学生会如果什么都不做,他肯定威望会受影响,所以面子上功夫还是要的,但就是把这事报上去,那也是空谈,很多卖新生东西进货的都是教职工家属,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真的去揭盖子得罪人?这种事情,最后也只可能不了了之。
从校学生会出来,张静蹙了蹙眉,方才的争吵她一直保持淡定,而且时不时反唇相讥,把拿腔拿调的郑康气得够呛,但说起来,这场争端要说恼不恼火,她是肯定恼火。
那个新生,你至少要把从前辈那里听来的教训这种前提摆出来,什么后续被子几个月起球,撕开里面是黑心棉,你一个新生,搞得你就像是经历过一样,角度上肯定站不住。
只能说自己今天也算倒霉。学校每年这样串着卖被子和各种推销的,从中拿回扣赚一笔的,她当然不是不知情,也心知肚明这种事上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今天郑康要跟她交锋,她当然要站在大道理一边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当时采访之后就有机灵的干事绕开人群到前面去追问那新生的学系名字了,因为采访了谁摄像上可能不用播出来,但部门是要留下文字备案。
化学系。徐子陵。
她眼睛眯了眯。
这个名字听着就不舒服。
……
一番话引发学生会内部争端的当事人程燃丝毫没有觉悟,接下来办理各种卡,买保险,和程飞扬大包小包前往宿舍楼区,程燃的宿舍楼在一个巨大下沉式操场边以月牙式散布,杏园a区,一栋409,这是计科院的宿舍,对面就是女生楼,公路和校区主路连通,车可以直接开进来。
楼下停了辆奥迪a6,下来个穿着西裤衬衣,皮带凸显着大lv标志的中年男子和贵妇打扮的女子,后座下来个平头青年,继承两人基因,唇厚嘴宽。中年男女看到拎包的程飞扬和程燃,转向自己儿子,“你看你,你有多幸福!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还不珍惜!”
优越感是人性一部分,从最初的万元户,到八零年代末九零年代初恨不能肩扛式火箭筒的“大哥大”,再到现在的奥迪车,名牌服装首饰,未来的智能手机,名车名表,其实有些东西在一些人那里属性从来就没有变过,都是“大哥大”。
男子打开后备箱,女子帮忙拿包,也是搬了行李,那平头青年则是搬了个电脑机箱,然后一起上楼。
程燃到自己的409,寝室是四人间,室友们已经先来了,一个叫李维,性格活泼跳脱,一个叫王新博,自我介绍英文名叫“davie”,于是就直接绰号一个“大维”一个“小维”,还有一个叫做郭志军,因为年龄最大,所以叫做“老郭”,大概能考上中南科大的在各自原学校也是出类拔萃,没有谁愿意矮别人一头,所以所谓宿舍排辈分的事情也就没有了,都是以绰号相称。程燃还没给自己取绰号,鉴于此点,大家也没主动给他取,就只有李维很模仿动漫风格的叫了他一声“程燃君!”那个一个声娇体弱的。于是程燃君大概就成了大家默认的绰号。
程飞扬又给大家分发带来的牛肉干之类的零食,都喊了声谢谢叔叔,最特别的是老郭,先前程燃进来的时候他直接起身上前握手,大小维见怪不怪,显然先前认识的时候都吃过他这一套了。和程燃握完手又过来跟程飞扬握了手,双手握的,一副社会人的姿态,把程飞扬弄得笑呵呵。
大维小维都是本地人,老郭是广东人,这个时候听到一声楼道里的大喊,“王新博!王新博!你在哪?”王新博赶紧出门去,原来是方才程燃楼下见到的男生,大吼吼的在楼道里喊,原来就是隔了一个寝室。和王新博见着后抱怨了几句他怎么不等他之类的,这样子似乎有些压着王新博,众人又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一时看着两人。
王新博才介绍,这位是杨牧,以前一个学校的,又给杨牧介绍室友,杨牧大概家境殷实,似乎也继承了他爸的几分派头,王新博提到室友这些的时候,他就分别对人点了点头,自身是端着的。
这样子连本来准备起身握手的老郭屁股抬起来又落下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程燃则是看在眼里,事实上哪怕就是再好大学的学生,一时学习能力的达标不代表着情商性格道德三观就达标,所谓叉叉在哪里都是叉叉,像是杨牧这样情商也不顾虑他人感受的大有人在。这么活了几十岁的一抓一大把,更遑论一所大学里了。
眼看杨牧只对和王新博讲他家里ps游戏机游戏感兴趣,和409众人大抵都没什么话说,众人之间氛围也比较尴尬,杨牧那对父母随后进了寝室,杨牧母亲就提了个口袋,笑着做场面,“你们是王新博的室友吧,大家都隔得近,以后互相帮助,来,阿姨请吃糖。”
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金色花绿的糖放桌子上,李维性子跳脱,说了谢谢拿过一个来,笑道,“耶,费列罗噢!高档货!”
这话让杨牧父母都脸色有光。
杨牧露出些佻色,这边非得帮程燃铺床的程飞扬也往行李箱摸,拿了一些桃片牛肉干塞杨牧手里,“谢谢同学,我们本地的特产,你也尝尝。”
杨牧本就和王新博说着话,这个时候被程飞扬塞一堆东西在手里也一时有些无措,主要是他穿着新衬衫,程飞扬带来的东西包装上就显得老土,这时候的中国本土包装无论从审美还是工艺,当然无法和国际厂牌相提并论,比起他家发的费列罗巧克力这种,自然后者更加精良“时尚”,和他的身份相匹配。
杨牧转手就拿给了自己父亲拿着,他爸也就掂着手提着边角,对程飞扬象征性的笑了一下。程飞扬点一下头,也不管他,继续帮程燃理行李,虽然程燃说了很多遍自己来,但这事程飞扬非要自己做,而且越做心里越不舍越难过。
这边杨牧父亲倒是愣了一下,程飞扬没有淳朴笑容没有老实人的局促,仅是那一个点头,就让他感觉心头咯噔一下,这种和看上去的人设反常的动作让杨牧父亲忽然有些不舒服。经验和自觉告诉他有点像是平时他陪过的大领导的派头。
和王新博说着话的杨牧一边说自己买的新手机,三星的翻盖,三千多,吧嗒翻开,吧嗒关上。
说着有心,听者也有心。李维和郭志军都互相看了一眼,三千多,差不多当他们半年生活费了,当然值得炫耀,要是他们是杨牧,也真娘的该炫耀。结果那边微小的机械音,程燃从裤兜里掏出直板手机,来自移动cq,姜红芍的cq留言,问他报道好了吗。这个时候是英国凌晨,还不到起床时间,显然老姜挂着事提前醒了。移动cq开通后,可以直接从cq上留言发送短信到手机,然后又用手机短信回复cq消息,程燃走到阳台那边回信:和室友聊天呢。
一干人等都看眼里,心想这特么也太打脸了,刚杨牧还说自己手机,程燃这就把手机给掏出来了,简直不给人家装模作样的机会啊。不过在李维和郭志军看来是很爽,杨牧这态势他们都不爽了。
杨牧父母打量了程燃父子两人一下,周围的寝室见过了,又准备喊杨牧回宿舍去整理东西。
这边杨牧点头,说我去把新买的电脑给装上,一会装游戏拉网线如何如何。电脑这个时候可是奢侈物啊,那可比手机昂贵多了,在场的人可能家里有电脑,但那是家里用的,如果在大学寝室再装一台,那就太华丽了,足以引得上下两层楼百十号人夜夜笙歌的围观。上一届计科院,普遍大一学生都是抢着学校微机房,校外网吧用,大二才陆陆续续在家里支持下装了电脑。大一新生就有电脑几乎百无一二。
李维和郭志军心头腹诽,不敢惹啊不敢惹,这是炫富无止境啊,家底厚就是敢折腾,而且死怼,杨牧这个性属鳄鱼啊。
程燃回来的时候程飞扬指着他的行李箱让程燃自己放自己的东西,程燃打开箱子把笔记本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听到他们最后的尾音,然后问,你刚才说在哪里拉网线?我也拉一条。
所有人目光都在那个文件包一样的笔记本上面。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这让人感到新奇的移动笔记本是什么品牌,但对这种电子产品保持前沿感知每期大软都买看软件看硬件的杨牧认了出来。dell的piii,市面价格:27500。
第八章 可爱的室友可爱的你
几个人立即向程燃方向移动过来,看东看西,李维说,“程君,移动笔记本啊,dell啊,名牌啊!”
郭志军也离坐上来端详,问了程燃可不可以看看之后,就拿起来打量,上看下看翻过来覆过去观察,郑而重之,好东西啊,转头巴望着问程燃,“多少钱?……”
程燃摇摇头不置可否。
本来和杨牧聊天的王新博“哇塞!”叫着过来了,啧啧称奇。就留杨牧一个人尴尬立在原地,左右不是,最后说了声那我先回去了,才和自己感觉讨了个没趣的父母出了409往自己寝室走。
杨牧父亲倒是觉得还真是奇特,配电脑的时候他跟着去了,原本是在实体店看的,杨牧在移动笔记本位置恋栈不去的那台,也是一万七八千,只是他其实是觉得还是贵了点,没必要,而且这时候有台配置上好的台式机带到大学,也就已经是条件足够优越的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真见着冤大头,肯开学就给自家孩子买个一万多的笔记本,这真的是宠溺孩子无止境啊。以前一直有种说法是家庭条件越不怎么样,越把自家孩子当贵族养,今天看来大概差不离其。
这个时候做父亲的当然看出自己儿子的郁闷,就道,“你这个学期好好的,争取各科成绩搞上来,下学期爸也给你买你之前看中的笔记本,也就一万七千多是吧,还薄一点,比你同学那台好。”
杨牧嗯了一声,也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对自己父亲也不想戳穿,笔记本不是越薄越好,高性能集成本身就要占体积,其实那台笔记本比想象中贵得多的事实。不过心头也暂时只是腹诽,这叫程燃的眼界狭隘,有这个钱谁买这个,几万买的p3和自己配的台式机算下来性能其实差不多,若是自己肯定不挨这个宰!
恐怕得给给他配电脑的笑死,私下那家电脑店没给那销售封个大红包他都不姓杨。
尽管是这么想,可到底人有我无总是心头不舒服,而且感觉自己输了开局怎么回事。反正心头一直梗着,不过到底也不知道程燃的底细来头,还是先观察的好。总之若是上大学有什么让他糟心的事情,这个叫程燃的大概就是首开先例。
……
看到寝室三人研究自己电脑,问东问西,能打《英雄无敌》不,能玩《反恐精英》不,能玩《帝国时代》《星际争霸》不,程燃心想哥几个你们好歹也是高分考进来的,你们把这幅探头探脑瞪大眼睛的模样收回去还能维持些学霸的尊严啊。程燃索性开了机把里面游戏打开,让他们自己玩去。
三人暗呼仗义,王新博看了一眼程燃,程燃对他点了点头,王新博收回目光,虽然和杨牧那个性的也能打成一团,但王新博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包子而已,更多的是“不去计较”,事实上他可以算是心思三人中最为细腻的一个。事实上三人哪有需要这么猴急的争先恐后,他们其实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现刚才程燃和杨牧之间他们坚决站在程燃这边的态度,一台移动电脑稀罕是稀罕,但没到这种追捧的地步,他们只是以此推崇程燃而已,真是一群可爱的室友呐。
程燃微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再买一台台式机来当寝室公器,他本身带笔记本来就是有事务在邮箱里处理,也不能给他们长期霸占了,里面的敏感文件,虽然加了密,但也不适合存在这里面,倒不是戒备什么,一天串门过来串门过去的,没有公用电脑,这群计科院的家伙手里,当真是想在你电脑上干什么都可以。
东西该弄的弄好了,床铺都给程燃铺好了,该嘱托的一个不少,又看到程燃和室友之间关系迅速拉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程飞扬站在程燃面前,把最后那包行李提起来,“那……我就去给你老师送点特产……爸爸这就走了。”
程燃说,“我送你出去。”
两人踱着步,看着程飞扬非要提得的那袋重行李,这可是一路从蓉城拿到南州来的。川省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老总,就这么提着口袋走在南科大里的样子,说出去恐怕没有人相信。
父子俩的默契是天然的,没有说多少话,但却像是说了很多话一样。
打了电话过去的辅导员在计科院的八教楼,听程飞扬说要过来,立即说自己就在楼下等你。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上来办公室给自己送了两条中华下楼的杨牧父母二人,两人的奥迪车开到八教楼下面,上去杨牧父亲笑嘻嘻让辅导员石家勋多多照顾自己家杨牧,有机会还希望老师多多培养。石家勋笑着点头,中华烟自然就落抽屉里了。
他这样的大学辅导员其实年龄上也就只比本科生大四五岁,就是研究生留校下放管理本科生的,早经历了大学四年洗礼,和社会接轨,该见的不该见的也都见过了,现在新生报到家长送点东西的,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塞钱,一些礼物其实见怪不怪。其实要说起来,大学辅导员才是最苦逼的,油水也就在新生开学了,除此之外,随便一个初高中小学主科老师都可以藐视你。所以大学老师大学老师,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就是大学里的民工。
杨牧父亲下楼来还在跟杨牧母亲说事情的顺理成章,结果就看到了他亲自下来,撞见杨牧父亲,两人都有些尴尬,石家勋笑道,“还要和杨牧交代一会啊。”
杨牧父亲捻着烟屁股,“抽根烟抽根烟”,心想幸亏方才没根老婆碎嘴,否则要是不慎被辅导员听了去,礼就算白送了。
“我见个人,你随意……”石家勋道。
“好的石老师,你忙。”
然后杨牧父母就看到了石家勋迎上了从那边林荫道走过来的程燃父子俩,那叫一个热情。石家勋没法不热情,手头上自从知道拿了十万奖学金的川省状元到自己班之后,心头的兴奋活泛也就来了,辅导员自来出路,无非是考公务员,搞科研,或者铁了心走行政而后两条路,留校行政履历上面漂亮,对于后面自然基石牢靠更有底气,一个省状元的苗子在自己手头上运作得好,那是可以高校辅导员评优的,那就可以说从学校数百个辅导员中脱颖而出,可以说这送在自己手头上的大好开端,他当然要把握住。
所以一听说程燃父亲过来送东西,那东西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双手接过程燃父亲的东西,听说是送给全办公室老师的,石家勋暗赞能教出省状元的父亲就是不一样,恐怕早就预设了在办公室遇到其他老师的情况,所以见者有份。这边对程燃的态度也是和蔼可亲,一副我虽然是你辅导员,但也就大你几岁,以后兄弟相称的架势,就差拜把子了。
而这边杨牧父母远远看着,心头别扭,方才送上千的礼石家勋也是在自己桌子上敬谢不敏,这人家提着烂大街的东西过来竟然扫榻相迎。不过远远看双方交流的架势,落点还是在那个学生身上,看来是成绩不错考进来的,那这也说不得什么了。
程燃和辅导员亲切交谈了一番,不过也正常,程飞扬来送他只有公司内部有限的人和南州方面的高层知道,南科大学术委员会成员的李太行是瞒着的,伏龙重要毕业生来源的南科大校方也不知道,辅导员石家勋哪里知道眼前的程飞扬是谁,不过就出于程燃的能力来说,也不妨碍他对程飞扬表达足够的尊敬,这让程飞扬乐呵呵的,这才是真正送自家孩子上学的意义,老子沾儿子的光啊,真是高兴。
和石家勋交流一番过后,辅导员收了礼物,再一送三别的把这对父子送出很远。看着父子俩的背影,石家勋是心情愉快,好学生在哪都受欢迎,他还期待着这位川省状元在中南科大继承他的出类拔萃,继续向前。
以后若能在这偌大的大学里提及到程燃这个名字,是他石家勋的学生。
嘿,那可带劲了。所谓辅导员的存在感,可不就是这些可爱的学生么。
第九章 年华当好
最后程燃和程飞扬出了学校,程飞扬问想吃什么请你吃大餐,程燃摇摇头,“就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两人在门外找了一家快餐馆吃起来,饭很硬,而且还是夹生的,吃两口程飞扬道,“这什么饭啊,没做熟!”结果看到程燃大口的扒,他愣了一下,也就不再说了,给程燃夹了好几夹菜,“多吃点,独立了,以后就要开始学会照顾自己了。”
“在家里我也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啊,你和老妈平时那么忙,放心吧。”
程飞扬停住口,真是想说啥现在也说不出来。
吃过饭的斜坡马路上,伏龙南州研究所的车开了过来,研究所长刘少华下车来,隔老远给父子两人打招呼。方才程飞扬就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接,这个时候到了,程飞扬提了提包,对程燃道,“那我就走了。”
程燃点点头,“日本考察顺利。”
程飞扬道,“南州这边,如果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这话不是说程燃生活上面。那边刘少华远远站着不过来,是在等他们父子俩的说话,不插口,所以这个看似结巴的人其实心思活泛,而且为什么要屡屡在程燃面前出现,难保没有想走程燃路线的意图,所以程飞扬才把这话说透。
程燃点点头,“放心吧。”
程飞扬转身大踏步离去,刘少华那边两个人一个为他关门而后进副驾驶,一个重新进入驾驶座。
车就这么离开了,老程的背影,还让程燃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宿舍楼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人越来越多,渐渐热闹,有负责引导的师兄师姐上下走动,拿行李的,交代事务的,彼此开始熟络的,串门的,一锅大杂烩,而且越往上走,程燃发现人群越集中,然后在他所处的第四层的位置处达到高峰。
除了必要报道的,从下面走到四楼的,都没有再往上走了,这其中还不乏女生和女性学长,楼道的人挺多,依稀能看到前面挤着不少人,就围在他们409房间外面,程燃的角度似乎还看到了辅导员石家勋和几个应该是学生会在他身边帮忙的。
这是在布置什么工作吗?程燃往前挤,结果前面拿着资料的一个大二志愿者师兄转过头来,“别挤别挤,后面稍微等一下,前面有事呢。”
后续进入楼道的人也在看热闹,这个时候既然有人说,也就望过来,有人小声嘀咕,“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
看着这些萌新一脸不解样子,那大二师兄甩了一下飘逸的头发,“高考报纸上登的不去清华北大来我们中南科大的学生,就在我们计科院,这层楼,大一辅导员都过来了!”
楼道前面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个事的,后面跟来的人就是低低的豁然之声。
“就那个就那个……看了新闻的,所以我们在女生楼那边听说了,也过来瞧瞧。”说话的是个挑长女生,身边随着两三个同伴,看来都是一个寝室的,好奇的往前面张望。
“就是那个把清华北大招生组给拒绝哭了的?名人噢,看看到底什么三头六臂嘛……”
“我估计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可能眼镜比啤酒瓶底还厚吧。”一个女生嬉笑着对身边人说,“不过既然是我们一个院的,看看也无妨。”
“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边的?”
“还不是校宣传部,拿到了他个人的新生入学信息吧,校报那边刊登了,今天早一些时候就听说了。”
“这年头,三条腿的癞蛤蟆在南科大到处都是,能考清华北大一时失手考进中南科大的也不少,拒绝清北拿了中南科大十万奖学金的省状元可不多见!”
“那可是十万块啊!够我四年学费了!”
“拒绝清华北大”,“十万块奖学金”。在这个年代里,读书能读到学校给你发大额奖学金,还是罕见的例子,而这个数额也足以拗动社会的神经,所以七八月份的社会热点里面,这绝对是独一份,各报刊社论上面,正反面的争议不断。
新闻在这两个月之间发酵足了,所以当中南科大开学的时候,老生新生,不说多了,几乎有一半人是真想看看这个假期里占据高考热社会热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甚至都不说是中南科大了,就是隔壁学校的,甚至南州本地高校,都听说了这个轶闻,若有认识中南科大的,还会和认识的人打听或者拿出来作为谈资,就是这之后,还会有类似“你们中南科大当年……”这种句式的说辞。
之前时候是新生报到忙碌,等差不多安顿好了,人得空了,再加上有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往这边过来,横竖大家都无聊,一起看中南科大的大熊猫也好,于是此时的杏园a区一栋这边,就成了来参观的汪洋之势。
等从周围的人这边听到了这些洋洋洒洒的讯息和议论,程燃毫不犹豫准备转身就走。
君子不立危强,眼前就是个动物园,他也还没打算把自己给装进去。
结果一转头,就撞见了从楼梯上来的李维。
两人面面相觑,程燃觉得自己若是会点穴,这个时候肯定毫不犹豫点他死穴。
下一刻李维的两个嘴角立即像是两个渔夫拽着渔网迅猛往上提起,声音惊得旁边的女生如见色鬼退避三尺,“程燃!你在这啊!我靠你就是新闻上那个你不早说啊!刚才你走了听人说起我才知道!石老师,这边,这边!程燃在这边!”
看着个子不高的李维跳起来往宿舍门口那边挥手招手,他这时候不含自己绰号“程君”了,于是就是原本黑社会找碴黑压压干仗迹象的楼道忽然硬生生往中间裂开一个通道,程燃看着可苦了两侧那些娇滴滴的小女生们,硬是在人群中被挤得泪眼婆娑瑟瑟发抖各种欲骂还休却又要维持形象苦苦支撑。
而现在的问题是,不知多少人曾各种想象过这么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样子。他一定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读书驼着背,兴许带着蛤蟆眼一样大的近视眼镜,甚至可能目光呆滞双眼无神,佝偻身材空乏其筋骨猥琐其精神。
但眼前这个,随意的白色体恤,长身牛仔直筒裤,还有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头发洒逸的蓬松着。再加上那看李维是欲杀之但实际已经被解读为轻松写意的笑容。
那个年代白衣飘飘的不仅是那些住在心上留在人间的女孩。
还有着白衣青年,让人见到,也觉得年华正当好。
第十章 紫禁之巅
大家都是来看那个新闻中拒绝清华北大川省状元的,可真的看到人了过后又会怎么,委实没有人深入想过,总不可能上前脖子一扭杀了少一个比自己聪明的人完事吧。
旁边的女生脸唰一下红了,方才还在和朋友聊这个当事人,谁知道人家就在旁边全听去了。
也有女声传来,应该是个师姐,“长得好看加上还有才华……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聂小师弟啊!”
“哪有,聂小师弟可冷酷了,这个一点也不吧,挺温和啊……不过到底谁更帅一些?”
“那你去要电话啊……笨啊,人才刚来,哪有电话……”
这些三五一簇起哄的莺燕之声倒是不绝于耳。
也有看他这样子不服气的,这形象和想象中的状元不一样啊,对于他得了中南科大十万块怀着嫉妒和不甘心情的也有。但也不乏确实是本身投来好奇目光的。
程燃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
一阵哄笑。
等程燃进到寝室里,郭志军和王新博都拿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而门外张望的杨牧首先有两点不舒服,第一是看到程燃这么受欢迎,一路走过来,围观者众,他在以前的学校里虽然不至于这样的待遇,但因为成绩不错,再加上家里有钱,也是别人眼里的焦点,这点王新博就大大不如,而眼下却只能成为一个别人光环的见证者,这种落差可想而知。
另一点,自然也就是原来程燃领了奖学金买的那台电脑……那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比!?
石家勋关上了寝室门,看大熊猫的围观人群才陆续散去,石家勋是过来统计入住人数的,也和学生见个面,大家有个大致了解,同时也让程燃填了些资料,在跟所有人说一声,程燃就算是这层楼的楼长了。
等石家勋一走,寝室里一干人看程燃都庄重许多了。其实能考进中南科大,他们的成绩本身就不错了,但也正是因为自己努力过,才会对努力也拼不过的人心存敬畏。所谓学霸仰望小牛,小牛瞻仰大牛,大牛视凡人如蝼蚁。
这种情绪在程燃如常的和他们聊天打趣中消减下来,但是等辅导员走后,来他们寝室串门的也变多了,过来认识一下的,拜会省状元加楼长的,互相加个cq,bp机号或者电话号码的。当然也有人是来打过招呼过后,不忘吹嘘自己一番的,“若不是当时我英语考砸了,我也可能是省里前几名,我们那状元就不过多我十多分而已……”
还有阳台也不隔音,隔壁宿舍的阳台也会飘来给家里人打电话说报道事宜,同时连带着提及隔壁就住着不去清北的那个新闻人物的。
这个时候李维才意识到什么,看程燃,怯生生道,“程君,我今天喊你的时候,你其实是想往外走的吧……所以是我搞砸了?”
程燃微笑,“你觉得呢?”
李维打了个响指,醍醐灌顶的指着他,笑容僵硬,以迈克杰克逊一般无二的太空步慢慢后退挪动到卫生间里去了,末了两个手还攀在门沿,探半个脑袋出来打望他。意图从他脸上看到半点息怒之表情。
这活宝没有去演话剧简直暴殄天物啊!
一干人都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而且似乎寝室有李维这样的人也很容易感染到其他人,郭志军这个时候仰着头冲程燃道,“程君,你不是要开通网络吗,桔园路的营业厅就可以直接办理,寝室预留有网络接口的,说不定今天就能上了!”
这是眼巴巴盯着自己电脑上网的。
程燃于是也就领着他们下楼去把网络给办了,想了一下确实要买个台式机,否则自己真个没法清静用笔记本干活了。
入住的人多了,串门的熟络过后,新到来大一的因为新生引导关系,和楼上大二师兄的交流也密切多了。而且这在计科院也是有传统的,现在的大学生不比后世,几乎是人手一台电脑,眼下计科院这种地方也普遍只有大二才有电脑,所以大一新生不免有和大二师兄联络紧密,以期串门的时候用用电脑,或者大家肩搭肩一起看夜间小电影的方便。
师兄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对这般小师弟也就宽容以待循循善诱,每年不知道多少人从师兄那里得到各种各样从泡妞到淘片的经验教训。
很快409的小寝室和隔壁几个宿舍就在互相串门间结成了兄弟联谊寝室,这些又和楼上的大二的寝室联谊起来,到了夜晚尤其热闹,大二那边有师兄把电脑拿出来放电影,楼下大一的可以直接过去看,有烟的递几根算是师兄辛苦费了。有寝室爆发出真正轰然,原来是打反恐精英,一个大二师兄坐如泰山,寝室其他三台机子,大一的自诩玩得好的轮流上去挑战,但纷纷折戟沉沙,被砍瓜切菜,对方照面就被爆头,打下来那位叫做赵卫的大二师兄战绩榜稳居首列,旁边一群大二看热闹的摇头晃脑,“这届大一玩游戏的水平不行啊,想当年我们……”
周围一干大一的是只觉血耻而不可尝,但也惊为天人,计科院大二师兄这么厉害,这算不算职业水平了!?
程燃也被拉了上来,就在人群之中,看着已经被打得士气全无的这帮大一新生在游戏里的谨小慎微,以及周围大二学长的一个个微妙表情。王新博把耳机摘了,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局,王新博算是玩反恐的高手了,但和那位赵师兄比起来人头数都差了二十个,而且一旦遭遇对方,除了偷袭,根本不是对手。王新博取下耳机,转过来看程燃,“你来一把?你玩过吗?”
程燃点点头,一众人立即兴趣大增了。
旁边有学长笑道,“那状元上去打一局?”
程燃道,“打是可以,但是我和赵师兄换台电脑。”
一干大二的“咦!”得看着程燃,大一这边被虐菜的一干人等也是颇为不解。赵师兄表情笑得很贼,程燃就径直过去,在那他电脑键盘上操作,把游戏跳出来,打开命令提示符,输入一连串指令后,程燃敲下键盘,计算机屏幕上顿时跳出dos数据窗口的运行程序。程燃指着页面笑道,“要不然把这个关了再来打试试?”
大二这边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看到了脸上震惊的表情。
有人吐出烟圈,“靠……被个大一的找出来了!”
“聂川编的啊,居然被人破了……”
一干大一的即便在懵懂,也从这一连串过程弄搞清楚了情况。这些脸上早憋不住笑的大二学长此时也不伪装了,敢情这是故意的,大二这帮家伙恶趣味,开了作弊程序打他们。本来是给他们的一个局,结果程燃不动声色就给破了。
赵师兄从座位上起身,递了根烟给程燃,“是我手速和瞄准程序跟不上,被你看出来了?”
“关键你居然还能把程序从后台抓取出来……高手。”
程燃把烟拿着,他不抽烟,只是夹耳朵边,“我调用了你按键指令,找到了作弊器的功能键,根据这个线索抓取了对应的程序。”
反恐精英有一代好用的瞄准作弊程序,最早就是从中科大眼前这些人这边流出去的。所以一看大二寝室里的这些氛围,程燃差不多就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大概大一的程燃把程序找出来的消息惊动了大二整层楼,有人陆续过来,打听破了中科大计算机编程大赛一等奖得主程序的新来者是谁。
也估计惊动了正主,没一会就有个第一印象就是很帅的高个学长走了进来,周围人还在笑,说聂川你遇到对手了,新来的,高考那个拒绝清北来我们这的省状元,一来就把你的程序给破了。
这就像是一个绝世高手布下了阵法,结果一个白衣儒生出来,施展凌波微步跳了过去。
大概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说得玄乎其玄,总之要搞一个大新闻。
那个高个又确实眉宇之间清朗极了的男子看了程燃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丢下一句“不过是个小程序罢了。”然后转身走了。
殊不知他清高孤绝的摞下这一番话,计科院明天就会爆出“西门吹雪叶孤城……看了对方一眼……从此就有了紫禁之巅。”的新校园传说。
不过在程燃看来,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啊。
聂川,还有他那个此时仅仅是大他三岁,却已经在中南科大计算机实验室担任架构师的哥哥聂云。
这两位从少年开始就是天才的两兄弟,曾经一度有望让中国在芯片某些领域弯道超车追赶的两道巨人身影。
这一回如果可能,就不让他们重蹈覆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