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三章 回家
得到蓉城的变故,是晚些的时候。
伏龙的K街临时会议室之中,众人聚头于一处。
游说代表罗伯特,这段时间为伏龙全力奔走的一些美国方关键人物,他们兴许是为了赚取伏龙公司的佣金,然而这段时间的彼此相处起来,大家在了解过程中,甚至伏龙公司为了开诚布公所做出的付出中,不同程度的,让这些本身是以“美国优先”的美国人们,感受到了未来的那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程飞扬面对报纸记者时,所强调的那样,美国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失去的,唯一所需要担心的,是变得狭隘,失去美国精神,失去未来。
伏龙的这场会议,没有避讳这些美国方代表,众人都来了,伏龙在美国的负责人孙广振,正说起眼前的局势变化。
程飞扬看着孙广振,“到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很难说,因为川重工集团的贪腐案件,蓉城方面向福斯公司发难,原本是要抓捕其负责人马瑞克,但是此人提前得到了消息,逃往了蓉城领事馆。从这个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失控了……”
有人拳头无形中攥紧,另一只手掌覆住了,“政治事件了……”
谁都明白,在这个关头之上,如果发生这么一桩政治事件,会有怎样不可预料的结果。
孙广振基于罗伯特这些对美国国会深悉底细的游说方代表提供的信息,说道,“马瑞克是安诺公司董事长杰佛利的儿子,安诺公司在全美增长率在过去七年非常迅猛,已经连续七次登上财富杂志,去年的报告中,安诺公司在世界500强中名列第七……”
孙广振说到这停住了,罗伯特接口发言,改由他翻译,“安诺公司虽然增长快速,表面上看上去盈利能力惊人,然而……他们的盈利是有问题的,不止一家机构提及过,安诺公司的投资回报率其实并不高,还有一些文件显示,安诺公司在世界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合伙公司之间,有说不清楚的内幕交易……然而这些机构投上去的质疑,都石沉大海,华尔街很多分析师都看出了这点,但毋容置疑都选择了缄口不言。因为知道这家公司背景深厚,很难说安诺私底下为国会山贡献了多少政治软钱,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们凭借这样的方式,避开了监管,让质疑石沉大海,然后继续用他们所谓的高增长率,去营造所谓的‘奇迹’。”
一家有种种问题的公司,却仍然高高在上,不受半点动摇,继续去营造虚假的财富神话,这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而接下来,对方为了撇开这种丑闻,又会利用这种政治事件做什么手脚?
“为什么会是蓉城……为什么会在蓉城……”说话的是中研部的副总裁刘波,这段时间里,他没日没夜的和美国方面进行谈判交涉,号称“拼命三郎”,这段时间里这些拼命所换来的成果,让刘波就像是个老农遇到了收获的秋天一样疲累却又快乐着。然而现在,他脸色苍白,声音嗫嚅而委屈着。奇奇全网首发
“刘波……”
“不甘心……谁他妈甘心……”
“刘波!”
程燃看到自己父亲喝止住了情绪有些失控的刘波,深吸了一口气后,面容显得平静的面对众人,“把手头上的事情,都清理一遍,眼下能敲定的,就全部和对方公司敲定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会有公司收到这个消息,狮子大开口,或者就再不松口谈判上的条件,甚至我们会吃下很多恶果,是,会对我们很不利,但是没有关系……吃亏是福,我们又不是没有吃亏过,吃亏死不了,顶多就是让我们未来的挣到的更多一部分钱到了美国人的腰包,会不平等。但是没有关系,现在的后退,是为了未来这步子迈回来的时候,可以跨得更大,跨步得更远。我们会赢的,我们可以赢得未来!”更新最快奇奇//
“程总……”有人喊着。
“程总……”有人眼睛红了,噙着泪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辛苦做的,努力去叩开偏见和质疑忍辱负重所做出的成果,将倒退一大步。
现在在众人眼里,恐怕最受打击的,那些面对美国议员和官员的冷眼,在商务部所受到的傲慢冷遇和质问最多的程飞扬,是他们这位一力想将伏龙带到更远走得更远的领导人。
“那么……立即去做吧。”
程飞扬面对众人,鞠了一躬,“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
……
最初时的消息,只是风雨初起的不宁,然而再往后,这场事件就展现出了风暴的轮廓。
华府白宫门前,一场声援抗议中国借反腐恶意打压美国企业,抹黑美国公司的抗议活动展开。
抗议者们举起白色的横幅和海报,为在中国蓉城发生的迫害事件抗议美国政府,要求白宫出台强硬措施,保护美国人权益,维护美国公司的正当经营,而不受对岸红色政府的抹黑和打压。
白宫发生的抗议活动牵头,事件出现在各大报纸媒体醒目版面。
在对这场事件的解释中,安然公司的中国分公司福斯公司被描绘成了一个在异国政治斗争中牺牲品的角色。
在广泛的报道里,美国在华企业会发生让他们担心的问题,那就是美国人严格奉行商业规则,捍卫商业准则的行为,会引发对岸没有得到相关利益的官员因为没有回扣可拿,同时因为派系斗争而产生打压美企的事情。
马瑞克就是卷入这场对岸政治倾轧的受害人。
几乎所有媒体的报道言辞,都充满着正义缺位的不忿和对对岸政体妖魔诡异的揣测。
同时有些刊物附上了马瑞克视角的进一步释疑,源自于因为没有给相关把持资源的对岸官员“上贡”,而触犯了这些利益群体,导致了对方的迫害和抓捕行为。强大而自由的民主的美国保护了她的公民,他由此才得以从地狱逃出生天。言语中调动的是对美利坚“山巅之城”的自豪感。
尽管也有质疑的声音,那些提出安诺公司曾经在一些国家,也曝出过搞内幕和贿赂指控的声音,在铺天盖地的“美国人受到迫害,美企权益受到损害”的口诛笔伐之间,很快被淹没,没有一点声息。
那么接下来蓉城和蓉城政府就成为了很多美国人口中与妖魔无异的名词。
那些曾经就发出过“共和国威胁论”,渲染意识形态,渲染民主问题,一直坚定反对共和国的势力,迅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道。
而在这场风浪所需要有所指首当其冲的,就是蓉城此时在华府活动的以伏龙为代表的企联会。
一时间,“技术窃取论”,“商业信息间谍论”甚嚣尘上。
……
蓉城方面前脚出事后,华府白宫的那场抗议几乎是好巧不巧的后脚就开始了。这种迅速的程度,程燃看来不一定是眼下还处于懵着的状态的安诺公司的手笔,更有可能蓉城方面的变故,白宫抗议,能在两边信息如此灵通的,少不了柳高和背后的长安会集团的影子,一脉相承的作为。
和柳高撕破脸皮,捅破最后那层纸的时候,程燃早考虑过对方的反击,然而这些可能遭遇的障碍,其实都做了预案,包括对国会,对商务部的游说,在报纸上大做文章,程飞扬甚至开诚布公,联合借势觊觎中国市场和劳动力的五百强企业游说团……都能确保,柳高势力,在其中所做到的威胁,无法影响大局。
在伏龙的强势游说之下,他们也的确没法在美国掀起什么风雨。
然而伏龙方面也没有想到的是,蓉城大后方猝不及防的发起了对马瑞克的抓捕,而更严重的问题是,若是控制住了人,坐实了对方行贿的事件,今时今日,事件都可能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方向。
但是抓捕没有成功,对方提前得到消息被使馆保护逃回了美国,宣称自己受迫害的后果,就将这场事件不可避免的拖向了一场政治事件的深渊。
在事件爆发之时,程飞扬接到了来自蓉城方面高官的电话,蓉城方面全面解释了这场川重工集团贪腐案,行动的来龙去脉,只是因为行动的过失而可能给企联会相关企业带来的困扰和损失致以歉意,遗憾,关切和慰问,同时也是提醒蓉城的商贸团尽快回国,以避免事态扩大所产生的后续问题。以官方的立场亲自进行道歉,极其罕见而且不容易,但现在能对当事人起到多大的藉慰,就只有天知道了。
面对美国骤然恶化的局面,程燃和程飞扬知道,一直以来所担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就是在触犯到“美国优先”的核心利益后,一旦涉及到意识形态对抗的时候,先前民主的,开放的,一切都可以谈的局面,就崩塌了。
四面八方,无时无刻不冒出来的,都是对立的,质疑的,打压的声音。
一些关键技术的谈判被毫不留情的中断,一些授权的专利费用上面,即便是暴利的局面,也再无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所幸这之前有些环节已经敲定,达成了协议,但也不乏临时有协议被撕毁,重新提出更苛刻要求胁迫的事情发生。
到处都是反对,到处都是声浪。
黑云摧城,四面楚歌。
伏龙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完成了美国最后工作的敲定,启程回国。
回国之前,游说公司罗伯特和程飞扬握手,这个曾经向国会山推销过圆珠笔也帮白宫兜售过军火导弹的游说公司负责人说道,“你们是公司的客户,也是我个人的朋友和并肩的伙伴。美国精神今天或许不在这里,但一定会在有你们的未来。”
踏上返程飞机的时候,程燃拿到一张空姐手上的《洛杉矶时报》。
上面有一篇明显出自行业内专业手笔的报道,报道上称,前段时间活跃的蓉城著名企业伏龙公司,因为突发的政治事件影响而导致在美的部分技术合作中断,这些失去合作可能的技术将让伏龙公司失去部分自我研发能力,从而只能对外购买ASIC专用芯片。
初步估计,伏龙未来将为此多付出四十亿到五十亿人民币的代价,甚至永远失去技术迭代的可能。由此往后所要付出的代价,更是天文数字。
飞机有划破窗外一万米高空气流的嗡鸣,程燃把报纸折起,他看到程飞扬也刚好将这份报纸放在前面的收纳袋里。
父子俩对视一眼。
程燃说道,“风暴来临,站在大树前,有人看着树桠,大树好像摇摇欲坠,但如果他们看着树干,便知道它坚韧而不可摧。”
程飞扬探手揉乱他的黑发。
“睡个觉。”
“回家。”
第两百零四章 是我不好
2000年。
2月2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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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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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蓉城重工集团贪腐案的爆发,福斯公司负责人逃回美国,凭借其敏感身份所掀起的舆论风暴后,伏龙在美国的技术谈判全线中断。
洛杉矶时报评论此举将导致伏龙未来多付出四十亿以上的代价购买专用芯片,同时失去自主技术迭代的可能,伏龙公司结束了美国游说谈判,大部队撤离,返回蓉城。
赵青此时还没有回。
二月的蓉城有冷清的空气,多雨。
姜红芍因为外公的病重住院而赶赴了京城,程燃和她电话问候了情况,她声音也有些沙哑,说是感冒了,程燃提醒她照顾外公的同时也保重自己身体,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在两人电话里能听到鼻翕的伶仃静默中,姜红芍道,“程燃,我妈……”
眼下发生的一切当然没有从广泛的民间层面宣扬开来,但是在一些上层阵地喉舌,某些圈子里,这件事情不可避免的掀起阵阵波澜,那些是震动,是争吵。政界商界科技界,小道消息狂飙流转。
姜红芍所处的家庭,她对此也是得到了一些信息,前来京城照顾外公的时候,更是从蛛丝马迹知道外公为何震怒,又为何连此时蓉城自己母亲的电话也不接。而蓉城也像是陷入了一个她所处的亲族环境中,人人都避之不谈的黑洞之中。
程燃道,“适逢其会,只能说对于双方而言,这回运气都不太好……”
短暂的安静后,姜红芍道,“他们说你爸公司的后路被切断了,是真的吗?”
“不是什么都能一帆风顺,而且若是将成事寄望于所有事物都对你放低要求,这样能成功一时,最后也是会失败的吧。美国人夸张着的,想要说没了他们的技术合作就没未来了,听听这口气多大,多傲慢!哪有这么危言耸听,没有路,那就自己走一条,我爸说的,我觉得挺受鼓舞也挺好,他说哪怕是摸索着,自己开路,哪怕是抓着青藤,也要爬到最陡峭的悬崖,站在山巅上面去。”
“你爸说的,还是你说的?”姜红芍问。
“父子一条心,换谁都能忽悠这么一句。”
“我看也是。”老姜那边有微微的笑声,但旋即她又目光忧郁,她不是普通女孩,程燃这话说得故作轻巧慷慨激昂,但那些字里行间的“摸索”“千刃孤峰一条青藤”这些说辞,又何尝不是代表着很严峻的现实。
至始至终,姜红芍都在询问他,照顾他的感受。程燃反问道,“你家呢,怎么样了?”
姜红芍轻声道,“没有如外界谣传我妈被停止职务的事情。只是现在工作上面,她移交了一部分,也在负责一部分……没有大事,不用担心。”
但事实上哪可能没有大事,这件事风暴的中心在蓉城,始于她母亲,从她外公直接病倒,就可以知道这件事情所造成的连锁反应。
程燃道,“‘不用担心’这种话,说出来你我谁都不信吧。所以我也就不说了,只是担心过后……还有我。我还在的。”
正在疗养院这个独栋四合院格局的院落榕树下明丽的女孩,轻声道,“好的。”
……
蓉城的那座省委别院中,李靖平正打了几个电话,最近的这个打到的是清远微电子研究所,一位和家中长辈交情匪浅,此时手头上担任两个国家项目开发的老教授询问情况。
“张老,后果影响真如最近期刊文章上说的那么大……”
几乎是伏龙在美国报道前脚传开后,国内相关科技前沿的一些个技术大牛的专家学者,就已经知道伏龙此举在相关领域失去了什么,因此几乎是紧跟着的,有几篇文章就在学术界广泛认定的北大核心体系几个核心期刊上分别发表,引起较大反响。
专家可不管什么前置条件,也是痛到了心肝脾肺,攥着结果就说事。措辞有些近乎于到了口诛笔伐的地步。科技工作者很难讲政治,很难跟他说局势。就是说清楚,那也不管,痛心,就是要骂。而且知识分子的骂,还是举数据列结论,严厉的措辞透露着的激烈,是那种如山重压。
这位张老还算客气的了,“小李,我和你爸老关系,所以才跟你说这么些话,你们蓉城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又搞出一个‘蜗牛风波’?前有531战略,后有908工程的教训还不够?不好控制……别跟我说不好控制……我知道是案件……事情没做好,那么做之前,有没有全面考证过,确定万无一失?有没有提前预防错误发生或者发生后的补救措施?……没有!所以你们一点不冤。”
“影响多大?我跟你说影响多大,高通你应该知道,这家传闻律师比工程师多的企业,现在掌握着相关专利授权,使用他们的专利,不仅仅要收巨额授权费,还要在你整体设备的销售价格上面扒一层专利费,就好比你买一辆汽车,因为用了它的芯片,那么这辆整车售价的一部分就要上贡给他们,所谓的高通税。我们国内的市场,多少用他们家公司授权的东西,拿给他们趴在身上敲骨吸髓。说白了,这是垄断。伏龙在做的,就是打破这样的垄断,绕过对方专利的可能……但现在,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本来可以奋争起来的一个企业,完蛋了……失去了后续可能性……”
哪怕是李靖平,面对微电子研究所这位脾气本就不好,而且经常得到领导人接见的智库重量级成员,也只能承受着。
挂了电话后,李靖平深吸一口气,看到旁边的姜越琴是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看着书房的窗外,有些失神。
方才虽然是通过话筒,可那老教授的声音,就是话筒都压不住,在书房里回荡。
李靖平上前,伸出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
聊胜于无,但李靖平此时挡在她前面的身影,仍然让她感觉到安慰。
电话响了起来,姜越琴接起电话,听到里面传来的内容后,神情怔住,“确定?”
等到电话里面把以为不明确的东西再度梳理一遍后,姜越琴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拿着手上那部诺基亚移动电话,久久没有出言。
抓捕福斯公司负责人马瑞克的过程中姜越琴是汲取过了审查川重工负责人时走漏消息的教训,把涉及关键行动人员都筛选了一遍,确定这些人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甚至他们连自己连夜被异地调动过来为什么部门工作都不知道,这样的抓捕行动,都让人提前逃走把事情弄大。
由此造成的后果不得不让姜越琴从头审视这场事件前后的各个环节。
发现关键可能在那位马瑞克的中国情人身上,于是在姜越琴派人对对方展开调查,结果此人离奇失踪,于是侦查布控展开,这个电话就是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
那位看似掌握着突破贿赂链证据的马瑞克中国情人,已经在几天前不知用什么手段避开管控乘坐一趟飞往美国的航班,离境而去。
没有挂断的电话里是长久的忙音。
……
随后就是纷呈四起的流言和传闻,有据说在眼下蓉城正举办的西部茶艺博览会上面,来自鹏程的某位副书记和接待的同级官员聊得兴起,临时起意希望参观蓉城的相关行业内知名企业,那位同级高官先是一口答应,给对方拟定行程,结果分管经济的常务星夜过来找上那位拍了胸脯答应的书纪要求把行程单上鹏城高官特别要求的伏龙公司行程给取消了,动作是风撩火急,严防死守,被外界戏称为“守门员扑救”。
也有传闻说姜书纪可能会面临挪一挪的局面。这场影响力颇大的事件,无论是川省这边,还是说姜系那边,都需要对此给出一个交代。
前景不容乐观。
当然,现在各种言论甚嚣尘上,这背后伴随的,又何尝不是激烈的博弈角逐。
……
锦江宾馆,省委省政府举行晚宴,为美国归来的蓉城企联会商贸团接风。晚宴规格极高,一二把手皆尽出席,致辞之后是满堂掌声。后面一把手举杯敬席后,拉过程飞扬聊谈了一席话,总体是需要什么政策,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开口。
吃过饭后的程燃到大堂这边来透口风,和宴会厅一脉相承富丽堂皇的大堂外面布置着宽大的皮单人沙发,程燃坐在这里透口气,看到姜越琴出来,在大堂这边和一些个企业家满面微笑交谈,等送走这些人,姜越琴对秘书低声说了一句,秘书又去了宴会厅,她站在绣着祥云的地毯中央片刻,拾步走了过来,在程燃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程燃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没有笑起来故作乖巧叫一声“姜阿姨”,因为这已经没有必要,不用做无谓的事情。
姜越琴也并没有感觉冒犯,她也是平静的注视着程燃,像是想要把眼前这个青年看个清楚透彻。
片刻后,她眼眉微敛,“你爸公司在美国的事情,这是一个意外,你该知道,毕竟罪恶……不容姑息。”
程燃点点头,“罪恶确实不容姑息……”
“但是……你我都知道,这并非不能避免。”
姜越琴瞳孔有那么一个瞬间扩张。
“没有一个预警,没有事情发生后的补救机制。我没有想到,原来阿姨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印象这么糟糕,这么的不喜欢……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燃说完就起身,在姜越琴同时有个支撑着身躯抬头的动作时,程燃又侧了侧身,给了她到头来最想要的东西,“我爸不会把公司搬走,你们可以放心……但这不代表什么,不是原谅。”
“而是我爸认为,在哪里战败,就应该在哪里站起来。哪怕这一枪,是来自于我们的背后。”
程燃向前走去。姜越琴坐在原处,此时眼睛里有更复杂的东西,是惘然,是羞怒,甚至还有激愤和几分淡淡的懊悔。
今时今日之后,她的政治生涯会走上转折点。
而在时代巨轮的滚动中被牵连的人们的人生。
也是如此。
第两百零五章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们的世界,已经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是蒸汽机的革命,大机器的使用,把地下的化石能源煤炭,变成了地上的机器动力,这样的效率面对人手工劳作的农耕文明,是数以万倍的提升,机器所生产出来的热兵器复杂的军工,对农耕文明的冷兵器,就已经不能称作为战争了,这是一面倒的屠杀。那时封闭的清王朝,所有那个时期颠沛流离的中国人,就见证了这个过程。”
“第二次工业革命,被称作为电气化革命,石油,电力的大规模运用,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最终导致了人类各个国家集团的格局划分……”
“第三次工业革命,可以称作为集成电路革命。集成电路的发明和出现,使得人类可以在微观层面构建信息传输网络,由此将计算机小型化,提升社会的算力,造就了信息时代,这个时代,是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一超多强格局,人类文明空前繁荣。”
“过去两百年,世界工业化现代化的历史上,我们先后失去了三次工业革命的机会。前两次工业革命,我们是边缘人,是落伍者,我们饱受欺凌,上个世纪第三次革命,我们只是侥幸乘上了末班车……我们只是追赶者。”
“那么会不会有第四次工业革命?又会带来什么?人工智能?量子科学,可控核聚变?都有可能……而这一切的基础,一定是网络物理系统的突破,将会是通信技术的革命……”
“……是万物互联,是通信网络速度相对现在,翻天覆地的变化提升,所带来的科技进步,将是人在地球这个角落,可以在另一个角落用化身施展你的技能。可以在蓉城的家中,给美国加州的病人做手术,可以足不出户,用一个头盔就游历世界最美好的风光和峡谷,见证另一段人生,去虚拟空间反复进行千万次的锻炼后,学会一项技术……”
“而这样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将会因为通信业,因为通信技术的进步而诞生!”
“今时今日,我们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也应该要意识到,我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我有幸和各位,置身在这里,一起追逐这个浪潮,追逐那些星辰!”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从今天开始,伏龙公司将进行改制,员工持股将转为工会持股制度,工会将是未来伏龙最大的股东,通过未来的逐步改进之后,工会预计最终将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份,是的,我个人的股份,将被稀释,而工会将依据新的条例,根据员工的贡献增发股份,这意味着,我们的每一个员工,都会因为你们对伏龙的贡献,而获得相应的回报!这个回报,上不封顶!我们将不上市,最大限度的避免来自资本的干扰。伏龙不是我程飞扬个人的,而是大家的,是你们这上万人共同拥有的伏龙,是每一个人的伏龙……我程飞扬算什么?伏龙的员工,才是伏龙的主人,这是你们的公司,这是无数辛勤创造者的公司!”
“……你们已经知道,我们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有很多人,恨不得打垮我们,我们于外于内,都面临着这样的挑战和危机,无论是商业竞争上的,还是一些想要断掉我们技术进步的手段,都在向我们进攻,他们说我们失去了未来,他们说我们没有了希望,我们千疮百孔,甚至摇摇欲坠!但是,我们难道就要投降?”
“我们国家所经历的那些历程,告诉我们,投降没有出路!从来亡国奴,就是任人蹂躏!我们不做亡国奴!”
“我们将开发自主技术去作战,我们将悉心向先进者求取经验去作战,我们将吸引接纳更多的人才去作战!我们不会停步,我们将用我们每一寸力量,去迎击那些嘲讽和攻击……”
“今天的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再也站不起来。”
“伏龙是一支铁军,我们一次次跌倒,也会一次次站起来,去战斗,并永远战斗下去!”
程飞扬在蓉城总部的千人大厅里,在这个紧急的时刻,面向全公司,做出了这番《追逐那些星辰》的演讲。
演讲落幕,上千人的阶梯报告厅中,有人起立,振臂,“伏龙铁军,永不投降!”
更多人,更多的声音,更多起立的声,“伏龙铁军,永不投降!”
然后是震耳欲聋,无数遍的热泪盈眶和胸襟万丈。
伏龙铁军!
伏龙铁军!
永不投降!
永不投降!
……
在这场伏龙的誓师大会之前,程飞扬和程燃父子俩的交流中,从这里得到了很多对第四次科技革命的推测和“想象”之后,程飞扬问过程燃,“我把股份这样分出去,我们家未来留不了多少,你不会怪我吧?”
程燃笑了笑,“像是柳高那样的人,还有他背后的那些集团势力,伏龙的强大会让他们失去吸血的土壤和空间,他们不会坐视你绕开他们可以从中吸血牟利的来自外国资本的技术和专利的,国内市场这么大,我们伏龙做出来了,就断了他们的财路,我们的强大,他们就要衰弱,这是事实,双方注定是零和博弈。在美国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觉得爸做的很对,这是解放员工的生产力,让员工得到最大的利益,让他们为自己而战,才能调动起每个成员的主观能动性,激发创新,我们才能打这样一场战争。说到底现在的伏龙底子,仍然很薄弱。”
“所以,爸,你能给我留多少股份,这些都不重要了,一个弱小的伏龙,哪怕是百分之百的股份攥在自己手里,也只是画地为牢。而未来一个庞大的伏龙,即便我们家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可能也是亿万之规模。其次,我不需要你为我创造什么,留下什么……我需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创造,别忘了我自己也创业。另一方面,我也要加入进来,我会做些事情,我需要取得你的全力支持。我将来的一些决定,可能会让你觉得疑惑,甚至匪夷所思,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你要支持我。”
“好。我支持你。”
程燃又笑,“但爸爸,我们不能让那帮人这么痛快,你说伏龙虽然以后要购买别人的芯片,技术都要别人授权,但不能不未雨绸缪,要大力投入集成电路技术,那现在正有个好机会,长安会那个集团中的一家公司,董事会不久宣布,把他们的创始人李太行院士踢出局。李太行院士是国内第一批工程院院士,曾经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获得者,是一位‘造芯’专家,因为和公司董事会‘造不如买’的方针冲突,坚持优先技术原则的路线遭到排挤,但其在中科院和上层通道,都有很高威望和人脉,他经历过中国一穷二白的时候过来,比谁都明白拥有自主创造的重要性。伏龙可以聘用其担任顾问,主持相关领域大局。”
程飞扬道,“你这是想让我树立一面旗帜,把相关人才拉过来啊。其实之前我就在关注这件事了,确切来说,伏龙已经有人前去和李太行院士接触了。”
程燃愕然,又看到程飞扬淡然微笑的表情,程燃心想自己老爸这才算是不动声色的落子。
如果能把长安会所排斥头疼的李院士争取到伏龙这边来,伏龙不光将拥有一面旗帜,还能拥有李院士背后的中科院技术团队的支持,未来也能因此聚拢更多的相关领域人才,为伏龙增添炮弹。
程燃突然想到什么,道,“爸,最近伏龙来了批特殊客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那些人,是鹏城来的吧。该不会是……那位书纪?伏龙总部难道要挪窝?”
程飞扬哑然,“什么偷偷摸摸,话都不会说……”像是过年时大人兜里藏的糖拿给小孩识破了,只好拿出来摊开手,“挪窝会给川省招商引资环境造成巨大影响,这是我跟这边承诺过的,不投下这枚核弹。伏龙出走,固然痛快,然而却是双输,于我们于省内,都会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是,鹏城那边的确给的条件很好,真的很心动……我想,总部可以不走嘛,但研发的未来,伏龙超大型研发中心,条件到位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程燃瞠目结舌看着程飞扬,“爸,你可真是重磅新闻制造机。你猜那天锦江宾馆宴请的机关,多少人会吐血?”
“尽是胡说八道。”程飞扬笑了起来,揉了揉程燃脑袋,“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嘛。”
第两百零六章 窒息的操作
不要看着程飞扬稳重淡然处之,甚至很多事都有了应急预案,然而程燃知道,伏龙未来前路远不如程飞扬表现得这么从容轻松,在国内gsm市场上面,伏龙遭遇了跨国公司掀起的价格战厮杀,还要搞自己的wcdma相关芯片技术,不仅仅如此,围绕这个体系的射频,基带,软件,天线等众多投入也是巨大的,资金上面……未来肯定会捉襟见肘,将会是比较艰难的一个时期。
其次,就算是接纳了李太行院士这样的人物进入,也只是能在芯片技术上拉起一面旗帜,更多的,还是需要聚集在这面旗帜下面为之奋斗的无数工程师。同时,国家相关基础工业的落后,使得全面追赶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
伏龙只能通过自己现有的技术优势,选择路径突破,争取在一些领域之中,占有优势,因而诞生和相关美国和多方公司的议价能力,若是能够截流产业链上面的几个能让对手如鲠在喉的关键环节,那就已经够的上烧高香了。
也正是看到了未来的严峻,程飞扬才会将伏龙股份制度进行改革,将股份分割出来,给予随着伏龙一起壮大的每一个人。
采用工会持股的方式,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失去对公司的掌控。然而除了对公司绝对的掌控之外,伏龙做大的蛋糕,那些是切切实实的分给了每一位员工,并且共同享有伏龙的未来。
这不光是解放员工的创造和生产力,另一方面,也能为伏龙未来在资金压力上面,获得更大的喘息空间。
在不远处那个艰难的未来面前,看得出程飞扬已经做出了种种应对手段。
同时走到这一步,他们也真的和柳高及背后的集团势力,不可避免的要你死我活了。
所以程燃当初对柳高所说的是那样一番话。
他们会抡起锤子过去,把他们一一打死。
然而回头望去,他们也着着实实……成为一支孤军了。
那么,上阵就要父子兵。
……
整个二月末,围绕伏龙公司发生的事情纷至沓来,震动川省和外界,明里暗里波澜汹涌。
而在这些人间不值得的纷乱中,总有些小花盛放在岩层之间。
天行道馆滋生发芽四剑客的蓝点linux的产品新鲜出炉,先前消失在网易bbs论坛和技术界关起门来砺剑的“寂寞剑客”邓玉挂剑全球linux程序员至高无上的问道论坛“openunix”,震惊天下。
麻省理工学院,水木论坛,网易虚拟社区,cq虚拟社区,台大电机等linux论坛上面,近乎于是万人来朝的盛景。
全球linux爱好者自发测试,报告bug,口口相传。
麻省理工学院bbs一张“bluepoint linux太棒了!”的贴子后面上百跟帖:“装了bluepoint后,所有软件都可以读写gb chinese,字体非常漂亮,中文处理能力一点不亚于win98,感受非常神奇!”
水木bbs的linuxrat下有贴说“用着用着自己就很想哭:内核汉化不再是梦想,感谢边城浪子,感谢寂寞剑客等等牛人大虾为广大的linuxfans提供这么棒的东西!”
朴素,简练,直接。但就让人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这些留言。
邓玉,江凌,廖苗等人,在天行道馆那个办公室中,相互击掌,买了整整几箱啤酒,大家对瓶子吹,庆祝守得云开见月明。
而在蓝点linux出世之后,通过华章软件和cq,联众的关系网络,蓝点一举签下三道订单,一个是和国内最大pc出口商夏华,在最新的电脑上面预装中文蓝点系统,同时和长城计算机,tcl电脑达成预装协议。
最大的优势是便宜,一套蓝点系统预装费8元。根据订单,每月出货15万套。营业额就可以攀升到一月120万,堪称国内第一个挣到钱的中文linux公司。
在国外兜了半圈的赵青也就在这个时候和廖铭回国,赵青和程燃美国之行后,就和程燃分开,先去了英属处女岛注册了几个离岸公司,随后和廖铭会合,物色了美国otcbb市场一家名为安奈达的壳公司。
otcbb被称为场外柜台交易系统,又叫做布告栏市场,是一个独立的,典型的第三层次资本市场,为众多中小微企业提供股权交易融资平台,不要小看这个起步不高的公司,当年的微软,就是从otcbb转板纳斯达克,完成丑小鸭到白天鹅蜕变。
赵青的具体操作是先买入安奈达公司股票成为大股东,然后向蓝点linux定向增发股票,逆向收购。等流程走完之后,蓝点linux将持有安奈达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这家美国公司,就会脱胎换骨,成为蓝点linux进入美国股市的跳板。
这个操作全套流程下来,整体不到三十天就能完成交易,比起在纳斯达克ipo,不光流程上简便,而且价廉物美可操作性强。
纳斯达克市场ipo前期成本就是150万美元起步,而赵青买到的安奈达壳公司仅仅价值6万美元,再加上律师费和审计费用,赵青在海外这趟花销整体不过60万美元,不到500万人民币。
消息传来,天行道馆的邓玉廖苗江凌等人陷入狂喜。
天行道馆边城路过去洞子巷的那家串串香店里面,如今属于中国linux界顶尖的几个人物就在程燃面前。
邓玉醉意十足的对程燃拍桌子,“我当初拍板,让你投资,是不是看好小程总的财务管理,若不是财务的井井有条,在美国审计能这么快捷吗?现在程燃你说,我有没有远见!?”
程燃点头,“太有了。”
廖苗不乐意,揶揄笑道,“就你的功劳了?人家审计要看业绩的,若不是我当初定下的策略框架,让公司正合奇胜,哪能接连签下三单预装系统大单?拿这些做业绩支撑,才能上一盘菜,否则无米之炊,你怎么写进美国报表里?”
程燃看过来,“有道理。”
江凌不乐意举杯,“都你们功劳了是吧?如果不是我默默无闻在后方耕耘支撑,一砖一瓦建设做个搬砖人,你们还能正合奇胜?我这才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都来表扬我!”
“理应敬你三杯。”程燃竖起大拇指。
“哎程燃你这是谁都不得罪啊!”
大家一阵笑骂,和程燃相处下来,“小程总”这种词汇也就被潜移默化的摒弃了。明明程燃年龄比他们都小,但言行举止,你根本可以忽略掉对方的年龄。
这家串串店苍蝇馆子,地方不大,大家扎堆,也不免和其他桌打挤,偏偏蓉城就是到处可见养眼女生,最不济也是比例甚高,甚至一度让人怀疑蓝点这几个小子在天行道馆扎根,未必真的就是为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去其他地方找不到吃食,这些闷骚男更可能另有一层秀色可餐的意思。
旁边就有好些个年轻女孩表情古怪看这群明明在一家简陋小店,却一口一个美国上市,连衣服都未必穿得干整的青年,时不时彼此交换个眼色,然后笑声清脆。
搞得邓玉等人一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怪他们穿着不整,连续干活下来,个个都没时间注意那穿了好一段时间都有些馊味的衣服。应该是直接把他们当想泡妞的浮夸青年了。
而那些个年轻女生,也不免对众人中年纪最轻和她们也年龄相近的程燃多看几眼,大有明珠暗投之意。
偏偏这群人对人家女生的瞪眼毫无觉察,邓玉举起酒杯邀酒。
“总而言之,哎老赵,老廖,举杯!程燃,举杯!”邓玉招呼,“听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很多投资人想跟我们谈,也难怪,目前中国中文linux系统,就我们独门一家做大,老外还不眼巴巴的等着我们上市,也快了……就这段时间流程,等咱们美国上市,诸位,那就从今往后,大家共同富贵!”
“苟富贵,勿相忘啊……到时候叫你邓总江总康总,出来打杆高尔夫,能赏脸吧?”
“没有90年的康帝,这个脸可不能赏噢。”
“爬远点!”
众人杯子撞在一起,酒液四溅,与之有些相较定格下有趣的画面,就是附近桌上的年轻女生们表情撇嘴古怪嗤之以鼻,大概觉得这帮大叔真是吹牛喝高到脸皮都不要了。
程燃碰杯,心想蓝点这从刚开始就心心念念上市梦想的中国linux界顶尖大虾,要知道他接下来的操作,会不会到时候齐刷刷一声程燃你大爷的。
这个时候是2月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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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寂静的夜
姜越琴最终还是前往了京城,去往了那个有一整个医疗特护团队的老太爷所在院落,踏足那座院落之前,柳高前一天已经和她约了见面,一副甘愿在姜越琴面前任打任骂的模样,但就是死咬着喊天大的冤枉。
他表示自己确实在美国的那天威胁了程燃,说来那只是出于表舅的关心则乱,并不是真有这个动作,而谁又知道接下来这个事情的转折发展,欲言又止,当然意指蓉城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
姜越琴沉默片刻,问那么在蓉城的变故发生后,你有没有在美国造势落井下石?柳高更是激动得眼泛泪花,说表姐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我柳高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我他吗的不得好死!
情绪激动过后,柳高最终还是到底是自己人的态势面对姜越琴,眼中的悲伤溢于言表,忧虑重重,“姐……老爷子卧床……你这边,我听说很多事……事情真的那么严重了吗……”
姜越琴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但最后临走时还是提醒,你的行事,虽然没有直接耳闻,但所接触的一些人,风评并不好,理解你身在这个场上有时身不由己,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要有个数,好自为之。
柳高一应答应着,姜越琴才离去。
在姜越琴离开之后,柳高还坐在座位上,先前的谦苦表情消失于无,不停把玩手上的一枚乾隆诗集中记录的正主白玉扳指,说实话,姜越琴这边开枪,他原本也是巴不得送份政绩给姜越琴,同时一石二鸟,利用安诺公司打击伏龙。结果没有想到的是陆家其实黄雀在后,彻底断绝了他左右逢源的路子,如今事到临头,姜家这边声望遭到巨大打击,摇摇欲坠,而他更没有了选择。除了全力促成和陆家那边的联手,他再没有后路。
一阵沉默长考后,柳高喃喃自语,“姐,不要怪我……我是为大家好,为此哪怕是我这样的人做出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
姜越琴见到了自己的老爷子,出乎意料的,老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卧床不起,反而是在自己书房,虽然还挂着吊瓶,坐着轮椅,但特护说每天他都要在书房这么看上一会书,也不采取卧床休息的建议,有时最多就是外孙女能劝说一下。
姜越琴看着自己父亲的时候,眼睛才红了,道,“爸,我没做好的事情,我想再努力弥补一下……我,不想动……”
姜老爷子看过来,虽然这父女俩从很早以前就关系不算太睦,而事件发生后不接她电话,甚至从一些家族渠道传过来的,也是老爷子发怒的重话,但此时姜越琴在自己面前,姜老爷子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到你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高处不胜寒,因为你无可凭倚,只能靠自己,甚至有些话有些不成熟的考量,都不能过于表露,要不然下面唱歪了经,念错了佛,危害更大。特别是这次这种事,你有没有做错,也许在你看来,你所处的职责上,你这么做无可厚非,然而这仅仅就是你所担任职责的事情?你有没有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考虑过,你在行事之前,是不是眼界足够宽阔,胸襟也同样足够宽阔?很多事不决,也难以决断,当然可以谨守本心,问心无愧……”
“但你自问,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姜越琴愣住,久久无言。
姜老爷子放下手上的书,轻声道,“回京吧,到这边来,好久没见了,我可以常看看你。”
姜越琴沉默半晌,问道,“部委?”
姜老爷子道,“事实证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次是深刻的教训,这个教训带来的,不光是你,还有其他人所要消化的不好的结果。你回京来,给吴国华搭班子,还能做些事情……现在这个情况下,要不受波及影响,红芍还是……出去吧。”
姜越琴一震,双目盈满泪水,出声,“爸……”
姜老爷子看着她,“觉得我可能在交代后事了?……要保护红芍?”
“是,一部分,是想让她避开这段非常时期的波澜。另一方面,她也要一个成长空间,这样有一天没有大树可栖的时候,能自己有足够强壮的能力飞翔……我相信,这点她会比你强。”
良久的注视过后,姜老爷子那双湖海一样深邃的眼睛仍然平静着,却看得出有些淡淡的疲惫。
“早做准备吧……”
有些事情,需要付出代价,她的挪位,女儿的避风波,都是代价。而这一切的代价,是因为她所引动的风暴,是真切的落在了这个家族,落在了这位家里顶梁柱的老人身上。他在做最大程度的努力,在护翼这个家里他所看重的人。
只是他所能做的,也不多了。
风暴来了……
严寒的冬天,也要来了。
……
……
就在伏龙美国事件发生后,一批一批的国内相关项目和科研专家教授来到伏龙考察或者说慰问,一场一场内部的会议召开,同时也参与相关企业和政府会议,商讨,应对那些洪流的时候。
程燃当然不如自己老爸程飞扬那么忙到连轴转,除了一些个会议会偶尔旁听之外,毕竟小程总还不是老程总,哪能真的事必躬亲,空闲还是有的,蓉城的伙伴们就抓住个间隙,终于能组起一个大局。
说是大局并不夸张,不光是程燃以前山海搬到蓉城的死党朋友,还有连小虎,温兰,李伟路这些蓉城华通公司老院的朋友,两边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群人。
因为程燃的关系,最初时大概碰面还只是有些扭捏的点头相交,后来能在等公交车或者路上碰到的时候多聊几句,再往后试探着说一些类似下次一起玩之类的话,一回生二回熟,你我相互认识又对他人介绍,两个圈子无形中融合起来,还很融洽。
这之中却是着着实实因为程燃家庭的命运变迁,串起了众人所在的无数人家庭命运,从而一并连起了大家的生活。
程燃到来的时候俞晓第一个抱怨,说,“最近真是难约啊,不怪是去了趟美国的人了,看咱们是不是都是下里巴了,美国带的礼物呢,要是没有,今天去星际开局,七打一,你就等着被我们虐爆吧,还不能认输投降,拆得你只剩基地,一家给你外交送钱,你就造农民,周围七军守着,出来一个打爆一个,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的铁拳!”
有俞晓这个活宝在,场间多数人原本对程燃的忧虑,都冲淡几分,这么多人一起,山海这边的杨夏,柳英姚贝贝……老华通的连小虎等人,不下十几个,大家凑一起扎堆,唧唧咋咋,男生说游戏聊球谈天说地,女生聊逛街娱乐八卦,拢共氛围极好,皆是轻松的,开怀的,男生们勾肩搭背,把程燃肩膀搂着。有时候会有男生口不择言调戏到这边女生,引得追打和掐肉。
但那被掐的和眼眉嗔怪的,多数也都是心里欢愉的。
而偏偏吃饭的时候俞晓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程燃道,“程燃,你爸不会破产吧,我听说连股份都发出来了,这是破釜沉舟?你好生说,透个底,若是真到那一步,你放心,用的到我们家的,随便开口。咱们兄弟继续做,不就是前程各自奔嘛。没关系,以后我要是发达了,铁定拉你一把。”
俞晓的凳子紧接着就拿给旁边的杨夏柳英姚贝贝给踹倒了,人准备跑,温兰余鸿几个女生紧接着也加入到踩踏中去,这回俞晓就没以前那种溜得比兔子还快的速度了,以前最多拿给反应快的杨夏踹上一两个脚印,这次是众人拾柴,特别连小虎一把把他给抱住了,大声喊着,“抓住了抓住了!”随后俞晓身上脚印是黑一块白一块的连成饼,他也没少被殃及池鱼。
那边是女生说“你会不会说话啊!”“俞晓你想死啊!”
这边是俞晓梗着脖子,“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程燃!你什么待遇!哥们儿这是为你舍身取义啊!”
一群女生打骂踩得更狠了。
但毋容置疑,俞晓的这一闹,大家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东西,都舒缓很多了。这可是当事人以血的代价换来的。
等俞晓近乎于衣衫褴褛着下来和程燃坐一起的时候,才转过头对他笑,“我知道你打不死。初中毕业那时就知道了。一中你考进十中,甚至后来在十中成绩传来的时候,我更是确认了。程燃,我们在山海,一起长大,一起逃课,一起挨揍,一起为曾经跨不过去的那些考试,甚至为对渺茫的前路哭过。还记得那年我们曾经去湖边,对湖那边的山喊什么吗,老子以后成绩好了,清华北大招生的人来,看他们拉扯来拉扯去,我也不给答复,就看他们想要得到我却又求之不得的样子!哈哈,大概现在你可以做到了。”
“我们还说以后老子有钱了,早上去巴黎喂鸽子,下午去巴拿马运河看夕阳,买一艘船面朝大海漂个一年半载,天天看漫画tvb电视剧,想看啥频道看啥频道……哈哈,梦想啊!可当时你我都知道,我们的家庭,我们的成绩,真如我妈说的那样,能读个像模像样的大学,出来找一份中规中矩的工作,就是最理想的模样了,当然如果最好,能抓住一些个机会,能上升一个阶层,那就是大部分人可遇不可求的了。可这之后呢,你让我看到那些对我们来说不可能的事情,是如何凭自己去做到的。你一步一步,打破一个一个我们之前看来根本无法打破的东西,界限,对,界限。然后走上去,走到那么远。”
“我一点不羡慕什么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名人巨星。我只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我看到你做到的,那些我觉得难以做到,或者自己一想就困难无比的事情……你就这么去做了……所以你根本想不到,这对我来说,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至少自己也要往前奔,有时候想偷懒,想想也就咬牙撑过去了,我不想以后给人介绍,让你说这是我哥们儿的时候,只有我觉得这是种骄傲。”
一起飞驰的少年们,也有同一种荣耀。
然后俞晓笑道,“所以程燃,我刚才说你家破产什么的,可不是真的这么想,你是打不死的,就算死了,也能活过来,你是圣斗士星矢嘛。”
程燃没声好气笑道,“你能不能说点好的!你是不是嫌今天被踩得不够爽,想效仿大话西游,裤裆给兄弟们踩几脚灭火?”
俞晓下意识捂住了,含蓄道,“你这眼神不对啊,我刚刚裤裆真梆紧了一下。”
结果杨夏从旁边路过,嗤了一眼过来,语意深长,“你们真是‘兄弟情深’啊……”
两人欲辩无言,面面相觑后。
程燃一脚朝这小子踹过去。
这场大聚会最后还是很欢乐,大家吃了一顿烧烤,又去歌城high够了才回,只是在今天这个过程中,程燃注意到杨夏在很多时候,都在看他。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搬进伏龙大院的福利房了,杨夏家是这个月初搬进去的,所以现在也住这里,只是伏龙蓉城家属院占地面积颇大,老院子有六百亩,新区也有四百亩,回家之前,杨夏看着程燃,最后上前低声对他说,“一会……等我一下。”
等其他人一一道别,星散在这片住宅区中,两人才单独走到了程燃所住的单元楼下。
头顶星空浩瀚。
杨夏看着他,轻声道,“程燃,未来你想考哪所学校呢?”
程燃愣住。
杨夏脸颊应该是红着的,但在微弱的星光中看不清楚。
“清华……还是北大……?”
然后她笑了起来,“别误会,我也有这样的目标,只是提前问问你才好错开,毕竟这么多年,是不是彼此见都见腻了吧,初一中,山海一中,蓉城十中,想想都是,别到时候又在一所学校碰见,那我就要喊声‘有没有搞错’了!所以啊,好有个准备,志愿上我们错开,相见争如不见?”
程燃笑了笑,“你能考上再说吧。”
杨夏眼睛大睁起来,似乎有怒意,却又尽数是笑意,“真是,你以为我还是小孩,这种激将法有用?”
然后她微笑,“别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怎么以前没发现?那一定是这么多年看腻了,可惜啊,要换一个不腻的,姐姐我可能还可以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抱抱你给点安慰了。”
两人互相看着,又都笑了。
笑得很释然,是那种一起长大的,无邪的微笑。
青梅竹马。不就是这样的么。
单元楼的楼道那边,走下来一道任谁都没想到的颀长身影。
姜红芍站在那里,指了指自己身后,“俞晓告诉我你们今天聚会,正好我临时回蓉城了,来的时候你们还没回来……所以等了一会。”
没有风,很寂静的夜。
连平时该响起来的蝉鸣都该死的没响起来。
第两百零八章 在人间
看到姜红芍的出现,杨夏反倒是朝她方向打了个招呼,姜红芍也挥了挥手,至于中间的程燃,好像一下变小透明了。
然后杨夏上前问红芍家里老人怎么样了,姜红芍说好多了,杨夏又道早知道你回来了就跟我们一起玩啊,姜红芍说其实才刚刚抵达的,我没来多久。
杨夏笑,“明天你肯定还要休整一下,过两天约你出来玩。那你找程燃肯定还有事吧,你们俩聊吧,今天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杨夏和两人道别离开。
姜红芍依然站在那里。
程燃知道老姜这边也不平静,有关她家的事情在近期蓉城官面上,可谓是各种大道小道消息风波不断,核心的高官层次可能讳莫如深,但是那些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这个层级的体制内外各色人物,则不免怀揣着对权力的仰望和对上层风云的窥探的痴迷,恨不能见证升斗小民眼里的腥风血雨。
而她肯定也会经受一些知道她的人所戴着的各色眼镜审视和揣度,其中不乏一些世俗的恶意。
偏偏这场事件明面上对立的双方,就是她的母亲与背后的家庭,和他程燃父亲与伏龙。
是大物之间的碰撞。
他们都身在其中不由自己。
姜红芍并没有提及方才他和杨夏之间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兴师问罪”,只是站在那里,自美国的分别和国内外事件的爆发喧嚣之后,隔着这些看他。
“没有上去敲门?我妈在。”
姜红芍摇摇头,“和俞晓打了电话,知道你们在外玩。”
“你刚刚,在楼道那边?”
“坐着等了一会,听到外面有声音。我才出来的。”姜红芍道。
程燃几乎能想象,这个女孩在得知自己还没回来之后,在楼道的台阶上坐着的样子。
“我们这算什么?现代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程燃一笑。
“什么跟什么啊。”
姜红芍的眼波流转,注视着他,“程燃,我来看看你。”
程燃道,“马上开学了,不也可以见面。”
姜红芍微笑,“那不一样。”
程燃也笑起来,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那么我呢,到时候也能天天看到你吗?”
姜红芍没有回答,只是轻微抬头,道,“今晚和我去个地方好吗,惊险刺激噢,多带件衣服。”
这种说法,老姜你大概不知道这是要让人犯错误噢。
程燃指了指单元楼上亮灯的那一间,“稍等,我跟我妈说一声,我去拿身份证……”
然后程燃又问她,“你带了吗?”
她在那边点点头,轻柔的声音和动作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带了的。”
程燃上楼进门跟徐兰说和俞晓通宵看球赛去了,把该拿的东西一并拿了,特别是俞晓不久前贡献给他的一盒四方形包装物,程燃暗赞好兄弟不锦上添花,不经意间就雪中送炭。下得楼来,看到伊人犹在,巧笑盼兮。
大好星空,苍穹浩瀚。
这里在伏龙院,熟人众多,特别天晚,所以程燃也没伸手去拉那只怎么看怎么纤细漂亮的手,出了门来看到一辆奥迪车,还有旁边站着的李家小姑,程燃差点把那句美国没出口的小姑你大爷的在这里给丢出来。
结果李韵也没多说废话,把烟屁股丢了拉开驾驶座,然后冲他们道,“上车。”
上车的时候姜红芍双目明亮,有种做坏事的惊险刺激,道,“程燃,陪我去看日出吧。”
程燃很想把手里的方形包装物甩出来,劳什子的惊险刺激……
车辆飞驰,李韵在前面忠实的担当着司机,丝毫没有打扰后方这对年轻的男女。
两个多小时后,李韵驱车下了高速路到了市区,又从市区上了峨眉山盘山路,等到了景区停车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李韵转身说以现在的月份,上面金顶要看到日出在七点过左右,时间还早,睡一会吧。
凌晨四点的时候两人醒来,李韵一人给了他们一把手电,又给了姜红芍一把神器军工铲,指了指上山的人工石板路,“我就不去了,你们一会坐缆车下来。我在这等你们。”
末了李韵又低声用只能程燃听到的声音道,“你看我多信任你。”
信任……你妹……
这荒郊野岭天寒地冻自己就算想趁此机会不轨,那又能做什么?那把军工铲的主刀口那么锋利,你又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在李韵友好目送的目光下两人登山,搞半天老姜这一身冲锋衣运动装还刻意让自己多带件衣服是为了这回事,好在这个天气山上只是显凉,本身有外套的程燃都不用再加件衣服,登山就是体力活。
看着干劲十足的老姜,程燃才想起来这也不是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女生,姜红芍的体能,若不是时间不够不想参加锦标赛,她可能在羽毛球这个项目上就能拿个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这个矫健得就跟山兔一样蹦蹦蹦就上去了,程燃哪能落后,两人并肩而行,当年山海追凶一幕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时间如梭。
虽然是深夜,冷风夜哭,疑有山鬼,然而两人这两束手电筒光行走在山道上,刺穿薄雾,那气势依然如以往劈波斩浪,简直就是一切牛鬼蛇神辟易。
让程燃稍嫌可惜的就是身边的女孩当年就敢跟自己追持枪歹徒,敢一起设陷阱和对方群体周旋,所以也就实在没可能这个时候临时起意编个贞子山村老湿之类的故事让对方主动靠进臂弯里来。
然而程燃的手还是被牵住了,他们沿山道拾级而上。
三年前是在山海,那是程燃重生的那一年。三年后是在峨眉之峰,他们的人生已然渐入波澜。
外面的世界也因为他们,波澜起伏。
抵达山端,上了金顶,万籁俱寂,头顶繁星怒放。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七点。
有些寒气,两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前面是悬崖铁链相连的石栏杆。
星河璀璨,像是进入奇幻世界。搓了搓手的姜红芍道,“程燃,我预计会前往英国攻读预科,然后进伦敦大学学院。”
“金三角名校啊……这么牛,不过是你,攻克进去没有问题。”程燃看过来,微笑。
也心知肚明,是人就有敌人,更别提达到某个层次和地位的时候,现在的伏龙程飞扬,外面有多少对手?姜家也一样,特别是姜越琴这回的政治恶果所导致的整体式微,那位家里作为顶梁柱的老人健康程度的恶化,难保在某个时候,会有不可预料的局面。所以不怪其实有些站在斗争最激烈位置的,更愿意把子嗣送到其他地方,至少留一条后路。
姜红芍出去,这是家里对她的一种保护,更是让她不受未来可能的影响去自由追逐自己人生的一种方式。
“我可能就在国内读大学了吧。”程燃道。
姜红芍道,“我知道你所做出的选择,都会深思熟虑。只是如果我不在的话,没有人压着你了,会不会不习惯啊。”
“没能最后再比一次,是遗憾的事情。”程燃点头。
姜红芍微笑看来,“那就带着我的信念,看看你能走多高多远……”
“还信念……都跟日本漫画打鸡血一个样了。最近是不是在看漫画?”
眼前这个人们眼里的优等生吐吐舌头,“陪外公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翻翻杂书嘛……”
程燃低头看五指扣着的,她在自己手背上晶莹剔透的指甲,问,“想好未来进入什么专业吗?”
姜红芍想了想道,“那里是西方经济学的发源地,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的研究实力世界第一,这个寒假在我外公那里,见了一位老教授,我们聊了很多,他告诉我金融和经济学领域存在古代“天圆地方”的狭隘盲点,现阶段所有的,各大经济学流派和经济理论都无法解释变化世界发生的问题,就好比“休克疗法”和“华盛顿共识”在东欧的滑铁卢。而且华盛顿共识不仅给亚洲造成金融危机,也无法解决美国自身的问题,危机也同样在美国金融系统酝酿,当超过某个阈值,美国自身未来也会发生金融危机。经济学是多元的而且是不断演化的,未来中国自己问题的解决既需要西方方法论,也需要有独有的不同于古典经济学的体系。”
“这个老教授有水平,居然能预言老美的金融危机。”程燃点头。
姜红芍笑了笑,“这个我觉得还挺感兴趣,这像是一枚种子,为了确认这一点,再没有比去西方经济学发源的中心去深入学习吃透,再来映照这个理论更好的路径了。那里有启蒙很多学者,有不曾记录在书籍中,甚至国内基本上无法看到的原始资料研究甚至手稿,可以深入的了解。但也不确定,他们的建筑学院,生命科学,还有计算机,社会与人文科学都很好……兴许我见异思迁,兴趣转变到其他方面也可能呐。”
“这倒是你,人生座右铭,不就是探索更多有趣的事吗。”程燃点点头,“作为十中第一名的学神‘姜哥’,我觉得你选这条路很好,没堕十中的锐气。”
姜红芍红扑扑的脸笑了笑,然后看程燃,有些迟疑道,“你……没有其他意见吗?”
“我需要什么意见,叫你不要走?”
姜红芍道,“也不是不能考虑呀。”
“没关系啊……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也是变相对后代基因好嘛,反正我这里是多多益善。”
手膀子挨了一下,老姜手劲挺大。
姜红芍狭着眼看来,没声好气,“程燃,知识能遗传吗?”
“知识不能遗传,但谁说基因不能记忆学习的能力?而能力后天的发展因素也占很大部分。”
姜红芍笑,“那你以后的孩子万一要是没遗传到你,成绩不好怎么办?”
“那就打呗,没说的,有事没事打打孩子,我可以从这头把他踹到那头……”程燃隔空划了一条线,然后看她,“你不要心疼就行了。”
噼噼啪啪!当场就挨了好几下。
姜红芍寒气迫人的笑,“你打你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心疼啊!”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程燃道,“你不心疼你打我干什么?”
姜红芍还欲继续,肩膀就被程燃抬手顺势给揽住了,两人靠在一起。
女子也就不说话了。
远处鱼肚白。
姜红芍道,“程燃……横竖没事,我们唱首歌来听吧。”
横竖没事,其实还有些事可以做,不一定是唱歌。
程燃想到老姜那不着调的嗓音,但念及人身安全,点头,“好啊。”
“其实我最喜欢的歌叫《明天会更好》,你会吗?”
“简直是遥远童年的回忆啊,怎么不会。”
姜红芍有些雀跃,“那我们一起,我开头,预备备起!”
于是天不亮的山峰这边,有些猴子从树上掉下来。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伸出你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凌晨在群山之巅,惊险刺激的一路爬到山顶,和身边的女孩念着这样的歌词,程燃也是觉得自己也很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了。
老姜唱这首歌很好听,虽然依然不着调,然而重点其实不在这里,在于这样的风清月朗星明,穿透人心的清澈。重点在于气势。
但是清早八晨,天都没亮,千辛万苦在人家猴子占领的山头吼歌又是什么样的精神。
玉山白雪飘零
燃烧少年的心……
两人唱着,还随歌摇摆。这歌就是要摇摆着唱偶发眼神交汇对视,才真特么的有感觉啊。
青春不解红尘
胭脂沾染了灰……
忽然姜红芍呲了一下嘴,肩膀方才爬山抓树干的时候被拉扯了一下,现在肩胛位置很痛,程燃说,“我给你揉揉。”
程燃看到姜红芍说“好啊”时候唇瓣的那些红色晖光,可不就是胭脂吗?
这半夜爬山到累死跑上来唱个歌,程燃觉得以后自己肯定会鄙视自己,所以他俯身,含住了那枚胭脂,叩门而入。
从良久的**蚀骨中分开,姜红芍眼瞳妖冶道,“程燃,我刚才说哪里拉伤了?”
“肩膀。”
“那你手摁在哪里的?”
程燃从温软绵弹的峰峦撤手,一副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在哪。
姜红芍嗔了他一眼,上前,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
“哪怕我同风直上九万里,簸却沧溟水。只要你需要……就是归期。”
日出唤醒清晨。
大地光彩重生。
程燃这两世人生,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日出。
却再没有峨眉山上的那一次,这样的壮丽过。
那一年,叫做姜红芍的女孩去往英国伦敦。
那一年,也是那个男子,身为传奇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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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 十中再无姜红芍(票票!)
相互依靠,觉得冷的老姜探手进程燃的外套兜,然后有些异样,随后掏出了那只方型纸盒,“什么东西啊……”
然后看清楚了上面字眼的老姜手停住,想解释的程燃知道为时已晚,现在再怎么解释都不如抬头独看那些山头的寂寞。
姜红芍微微一笑,把盒子重新塞回程燃兜里,“真是有备无患……怎么不辩解?按常理来说,你不都该说是俞晓硬塞给你的吗?”
程燃眼睛很认真,“你不信啊。”
倒也没有继续兴师问罪,只是姜红芍从地上拔起那支插土里的工兵铲的金属摩擦声,让人莫名有些发紧。
他一直没好看她那双此时狭长又锐利的眼睛。
两人随后牵着手走在山道沿着生波云海而行。
程燃道,“去了英国,会不会留在资本主义社会,回国就少了?”
姜红芍一笑道,“那位老教授说起他所惋惜的事情,那就是见过很多国家知名大学的学生,很聪明,学习能力不在你我之下,但就是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太过,搞科研不赚钱,it业挣钱,那就去学it,it读了个博士,日进斗金,结果相关公司破产了。发现金融热来了,那转为去学金融,拿到金融博士,结果某天金融业寒冬裁员,又失业了,接着就迷茫了。那么到底应该为什么求知呢?”
“程燃,我说我最喜欢的歌是《明天会更好》,而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是《少年中国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姜红芍仰起头,英气十足,对着万丈光芒下的松涛和云海,轻吟,“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她转过头,有让程燃有些睁不开眼的赧然一笑,“为什么读书?以天下为己任,为中华之崛起。能贡献微薄的力量,就够了。所以出去是开阔眼界,学更多知识,终究还是要回来,因为大洋的彼岸那里,有中国。”
“还有一个人,叫程燃。”
这一天山顶有没有佛光并不重要了,只有两道紧拥的身影,刺破了薄暮一样的金色。
在索道缆车开通运行的时候,两人下了山。
金顶,云海,日出,松涛。
都留在了上面。
重新走回了世界。
小姑李韵载着两人返回蓉城,就要去姜红芍家,送程燃回家的时候,李韵下车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
“徐兰是你妈妈吧,我们筹划的蓉城最大会展中心项目,炎华置业这回中了标,我可没有开后门噢……所以恭喜了……”
程燃道,“那就替我妈谢谢你了,但我妈的事业是她的,如果这里面可能有某种补偿……其实不需要。”
“倒是挺有志气啊,十个亿的工程,眼睛这么干净,帮你初步计算一下,我从一份内部报表上看过你妈妈炎华公司的一些成本利润率测算表,按照你们家的股份占比,那么这个项目按照先前的成本利润率测算下来,你们家最后实际到手就是近亿了。当然,最重要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能藉由这个工程,更进一步的扩展资质和后续的可能性。”
李韵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些事而做出补偿?就算是我开后门……也要看是不是合适的那个人,够不够资格。”
然后李韵挥挥手上车,依然是风里来火里去,“红芍那边我会照顾到她的,不用担心。”
“在你们这样的年龄,经历一些事情,是好事。”
……
李韵所言不虚,徐兰的炎华置业拿到了蓉城最大会展中心的承建资格,消息传来后,蓉城地产界一片震动,不知道多少人为之红眼,先不说这样一个主体工程的资质通过,意味着先前对炎华这么一家新兴地产公司能力的质疑都显得毛毛雨,更多的是这样一个标志性的工程资格到手,那对任何一家公司所起到的,就是广传天下的作用。
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地产集团处心积虑想打造地标,营销“标王”,无非就是为了这种影响力。要不然后世万达又是怎么成为的商业地产代名词。
所以其实这是李韵所代表的姜家做出的某种补偿?
是有这样的因素,还是因为背靠着谢候明省投公司资源,搜罗了省内精干注入的炎华置业确实实力上无可厚非。个中内幕,就实在不是能一言定夺的了。
在眼前这个野蛮生长的时代,确实有很多事物,都不能深究细琢。
拿下这个工程还是让自己母亲徐兰心情大不一样,去港城考察的几天后回来,就给他带了变形金刚玩具和一支格拉苏蒂原创手表,玩具拿出来的时候说“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但那时候家里经济不好不给你买,现在正好碰见给你了。”
那支表打折下来七万人民币左右,虽然第一次购买那么大单的消费品,但给程燃的时候,徐兰还是用一种为人父母的语气说“你也是成年人了,这就当成年老妈给你买的第一件正式礼物,男人嘛,都该有块好表。”
这块表的原品牌虽然历史悠久,但总体来说现在也就剩历史了,德国国营时期质量糟糕,今年刚加入斯沃琪集团,制表工艺才有所上升,新款出来推广阶段,老妈去买表,多数也是给忽悠了,当然不说是受骗上当,只是真正当时不愁卖的资格货,绝不是手上这块和每年瑞士钟表协会排名隔绝的牌子。只是这品牌后来营销各种口碑上来,也能慢慢起飞,能纳入世界顶奢行列,这一块90偏心大日历到后面,也不排除喜欢品牌的收藏家愿意花价钱买,算是略有保值,能小赚一笔。
程燃不喜欢戴表受束缚的感觉,所以当然第一时间是以划不划算的商品来看待,之后也就直接放进了抽屉里。
十中是后来得到了姜红芍已经前往英国攻读预科的消息。
开学之后姜红芍的座位空空如也,消息传开来的时候,是引发了一阵不平静的骚动的,那些期望着校园那道身影的目光渐渐暗淡,有的几近失神落魄,用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十中再无姜红芍,那种怅然若失,觉得青春好像也随之而去了,只有经历过才明白。
姜红芍的离开提前没有太多人知晓,也行之匆匆,当然这个女孩本就没有打算搞得轰烈热闹,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大概都只是一个电话,一封信件的告别。
就好比魏舒当天红了眼睛对程燃说,“红芍不回来了,红芍去英国了。”
张平和郝迪两人牵着手面面相觑,难过的看着程燃,“怎么会这样啊,原本我们是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你们的……我们是真不敢如你们一样当全校的面啊……”
苏红豆和马可趁着课间找上程燃,大概是觉得程燃有前科,马可捉促道,“别以为红芍离得那么远,我们可是一直看着你的噢!”苏红豆还探出食指中指弯曲,做了个我一双眼睛盯着你的手势。
杨夏给程燃买了早点,然后怅然,“原来那回院子里见她,是她要走了啊。”杨夏内心其实并不喜悦和庆幸,相反也很难过,追根究底,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好强吧。
其实在学校里,第一个正式告知程燃姜红芍离开消息的事情,还是来自于章隅。那天下课后把程燃叫到楼道角落,因为创业风生水起而显得容光焕发,却也同时没有丢下高三五班最后这一届的章隅破天荒没有以往对程燃的刻薄表情,只是道,“程燃,家庭能给予你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奋斗来的,有本事,任何环境,都可以立身立人。你爸伏龙公司的情况,我有所耳闻,你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再没有什么比好好学习壮大自身,更能为你家庭分忧的了。”
程燃看着章隅。
章隅继续代入自己为人师的角度,想了一下措辞,道,“稳住阵脚吧,我说过的,你们这个年龄,所要面对的东西,是庞然的人生,是无可抗衡的一些阻隔,再不舍再难离,也许也只剩下给予祝福,各自安好。沉下心来读书,才是最要紧的。而至于你们两个人,就当做一段最好的回忆,珍藏也无妨,你们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到了对方,只是因为遇到了对方,这段日子才成为了你们最好的时光……是难过的,甚至撕心裂肺,但有时候想起来,也是值得怀缅的。”
章隅伸出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最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特别忙碌。
夕阳斜坠的操场,晚自习的间隙,程燃坐在台阶上,那边踢球的朱旭走了过来,这幅场面立时放在那边球队和围观女生中间,都有些让人忍不住尖叫的画面了。
朱旭来到程燃身边,和他一起看远处。
那些红色的,壮丽的夕阳。
朱旭失神道,“我以前就说过,这所学校,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这么耀眼。但同时,也不会有人能抓得住她……哪怕是你也一样。”
这大概是受了些刺激,所以情绪有些波动,处于这种情况下的袒露心胸。
程燃转过头看他,心想难道姜红芍昨天q上跟我说她在自己宿舍床上铺了史酷比的床单,在小花园掰了一些面包碎屑,无数的小松鼠就跑过来了,极其可爱,一点不怕人,还约好了等上大学了彼此去对方学校参观游览这些我会跟你说?
但看朱旭那副模样,程燃也就收起了锤子,淡而笑之。
只是这幅笑意在朱旭看来和苦笑无异,他举重若轻道,“我听说至今还没有学校跟你谈保送?哦,可能是十中保送的,都需要竞赛上得到金牌吧,我的金牌是和姜红芍一起出去比赛,一同拿到的。”
“但没有关系,清华的保送资格,我拒绝了,姜红芍走了,十中就是你我了……程燃,我不会输的,别被我打击下去了。”
朱旭面对着阳光,不得不说还是有点顺眼,但面容古井不波,是一种高中之上绝顶高手的可怕,“那样的话……这大概会是送给离开的姜红芍,一个惊喜的好消息吧。”
程燃头疼,少年啊少年,青春啊青春。那些年总有一个时候,是这样的酸楚懵懂,却又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吧。
第两百一十章 真的很急
“程总威武!”天行道馆蓝点办公室内,伴随纸礼炮的爆破和纷纷扬扬洒下来的纸花,蓝点科技给到来的程燃举行了个颇有氛围的欢迎仪式。
纸礼炮是江凌买的,批发市场提了一箱,就是为了程燃到来的这个时候,蓝点科技全体十六个人,在邓玉四个创始人带领下,站在两旁,手持礼炮,赵青和程燃走入的时候,砰砰砰的彩纸随着压缩空气喷射四下洒落。
在蓝点科技拿到三单订单开始出货打开局面后,接着蓝点科技就迎来了伏龙的服务器,机顶盒,pda等领域的订单。
根据这些订单项目,蓝点科技的未来账目营业额上面,将会暴涨数倍。而且和伏龙这样的企业绑定,为伏龙开发未来部分服务器系统和linux嵌入式系统,那么意味着蓝点企业的未来是有大船保驾护航。
同时这些订单的业绩填充,令他们在美国的借壳上市的紧要关口得到强势的托举,这些种种提振投资者信心的举措,对于蓝点在美国股价的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伏龙公司的这些订单,都是程燃找程飞扬直接要过来的,最重要的是,蓝点科技的中文linux系统确实是国内独树一帜,这也是伏龙能给予订单的基础。
邓玉更是直接揽过程燃肩膀,当着众人面道,“程总,蓝点科技当初让你入股,是我们做过最明智的决定。蓝点能走到今天,我们即将在美国上市,你是最大的功臣!”
旁边年龄最浅,性格最跳脱的江凌盯着程燃咧开白齿笑,“咱们几个,搞技术搞架构还可以,再不济骂人也拿手,我们在网易论坛的时候,我和廖苗就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双簧,经常把一些看不顺眼的家伙搞到生活不能自理,咱们就注册小号跟踢馆者对骂,惹得对方破口违反版规,上大号就给他拉黑封掉。神不知鬼不觉干了不少敌对势力。哈哈,我们也就做做这个行,想上市喊喊口号,也就仅限于喊口号而已。其实在运筹帷幄,文韬武略之上,连纸上谈兵都不成,就剩下一腔热忱。所以咱们遇上你,这是真的桃园四兄弟找到了诸葛亮啊!程总这是将带领我们向大富翁的路子上狂奔啊!”
个性最为沉稳,平时也最不苟言笑的廖苗这回也冲程燃微笑,“用小号拐带别人的只是这小子,我就负责依版主条例禁言封号而已。”
同样是搞融资运营的康铭作势就要往外走,“得了!我也出了力啊!敢情没把我当回事是不是,我这就走!”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又是一顿烧烤摊夜啤酒自不必说。等程燃和赵青离开后,廖苗和康铭对视一眼,然后拉过邓玉与江凌,作为蓝点最核心的四个人,说起掏心窝的话。
廖苗道,“邓玉,江凌,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该当着全公司人面,说那样一番话。特别是邓玉,你作为主心骨,更是如此。”
邓玉愣了愣,反应过来。
作为公司ceo的邓玉,当着公司全员对程燃的推崇,对自己的威望,是一种折损。
江凌道,“可确实是有程燃,咱们才能上市啊……”
“先不说上市只是临门一脚,但即便是临门一脚,没有踢出这一脚前,仍然不能以为板上钉钉。”廖苗道,“当然,蓝点科技能到这一步,走得这么快,程燃的加入,起到了最大的推动力。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欠他。如果你们哪个背后给他下绊子,我都不答应。人要记住感恩,这是为人第一要则。然而,我们也要看到,程燃握有蓝点最大的股权份额啊……”
康铭点点头,“程总为人豪爽,性格好,我再三说明,不仅你们真把他当兄弟,我和廖苗也是如此。但是,我以前跟的公司,见过资本运作后原本好好的一个摊子,后面一片狼藉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不少。我们无法用眼前的情况,来判断未来的局面,因为在利益面前,很难保证不会改变初心。当然,为了利益这种事情,我不怀疑我们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怀疑程总。但万一未来,对公司的发展方向的决策上面,我们彼此之间出现了偏差和分歧怎么办?”
“这话是没法跟程燃说的,但我们自己必须要清楚。程总有30%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我们任何一个单独都无法和他抗衡,虽然我和廖苗都不认为程总会做出破坏公司的行为,而且我们只要联合,其实就能保证公司的绝对掌控。但是有一点……”
康铭看了看江凌,“万一未来我们中有人,被他说动了怎么办?我们认为程燃的决策不符合公司的利益怎么办?所以必须要提前对这种情况做出应对。那就是大家要统一一下口径,你们也看到了程总的资源背景,他的活动能力。我不排除我们中兴许未来有人,或者新的股东倒向他的情况,但如果我们中,有一天真的发生了分歧,我希望大家能记住今天我们说的这些话,至少互相之间先通个气。”
……
也就在蓝点科技四位创始人这场内部的谈话过后没多久,2000年3月5日,蓝点科技在美国上市前夕。
程燃在天行道馆找到了四人,大家都有些紧张,既定的上市日程是7号,大洋彼岸开盘之后,蓝点科技在美国的壳公司就将启动上市,前期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
然后程燃对四人说起了他的安排。
“……你要进行私募套现!?”四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程燃点头,“听我说,我们放出的流通股并不多,再加上业绩的支持,赵秘书团队将报表也做得异常漂亮,所以股票价格很容易会上去,大家不用担心。我所进行的私募,也都是相关的机构和个人投资者,会让你们看一下,我的股权会全部分散出去,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而这些股票,在这些机构和投资者获得后,会有一年时间的解禁期,也就是说一年后才能公开售卖,所以这一年内,对蓝点的股票价格不会有丝毫影响,这一年时间,足以让公司股价走得很好了。”
他们曾一起组队,曾一起拥有上市的梦想,然而现在,程燃告诉他们,在帮助他们达成了这个梦想之后,他就要退出了。
这种感觉,几个人顿时五味陈杂。
廖苗和康铭对望,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还四个人私下说起过,如何遏制程燃这高出他们许多的股权。
但现在,曾经的伙伴,就这么要走了。
邓玉停顿了一下,道,“你要丢下我们了吗?”
康铭道,“你通过这种方式撤离,私募上面会有折扣损失,如果是套一部分现我不反对,但你要全面退出,损失很大啊。”
程燃苦笑道,“你们其实也知道,我爸的伏龙面临了什么……没办法,缺钱啊。”
“真的到这一步了吗?”廖苗皱眉道,“就这么缺钱啊?”
程燃点头,“真是如此。”
几个年轻人既惆怅又无言。
又不由得为上市前还防着程燃,感觉到深深的内疚。
江凌难过道,“程燃,你走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程燃道,“且行且走吧,人生路长,总要说分别,能和你们走一段路,我很荣幸。”
停顿一下,程燃道,“你们可以考虑通过我的渠道,套一笔钱在手上,这是能短期套现的不二法子。”
“是可行。”众人看了一番过后,邓玉综合了一下意见道,“那我们到时候一人抛个3%吧。”
他们现在每个人握有股份不过百分之十几,上市后还要稀释一部分,实在舍不得以这种折价方式多套。
“其实,可以再多一点。”程燃想了想,试探提了一句。
廖苗摇摇头,“一人3%,足够了。毕竟很亏的……其他的部分,还是等到公开买卖期后,再套现吧……”
众人又看程燃,“其实,你真要用这种折价方式退出吗?不如持过半年解禁期,也能多挣一笔钱啊……这么急啊?”
程燃点头,“真的很急。”
这个时候是3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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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一章 人生梦幻江水流
在整个纳斯达克市场股灾崩盘之前,是一个互联网新经济的空前繁荣时期。
万维网从第一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过去了七年时间,这七年里面,互联网凭借其即时世界性信息,电子商务,双向通信,内容浩瀚而迷住了世界无数年轻人迅速壮大,带来各种在此前的传统世界不可能的新商业模式,引来了无数风险基金的投资。
“新经济”淘金热的氛围必然引来资本的逐鹿,从而带来的挥霍无度已然成为世界其他众多行业领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现象。
拿到金融资金的公司,开销大手大脚,一口气开发大量商业设施,为员工提供豪华假期,为高管员工制服股票期权,公司ipo的时候立马就变成百万,千万甚至亿万级富豪,购置豪华游艇,别墅庄园,又将这些财富投资到更多的网络公司上面。
美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在打互联网造势牌,譬如建造一些贴合互联网形象的文化圈和商业区,以吸引互联网企业家,不止美国这些国家,各个国家都有类似这样的举措,纷纷谋求成为“下一个硅谷”,或是“本国的硅谷”。
然而,这些繁荣的背后,很少有人看到其实是美国庞大金融资本失去理性的追逐,当一件事成为热潮的时候,大量的资金投入到上面投资,那种滚雪球的资本扩大已经让整个市场失去了危机意识,或者总觉得自己不是最后雪崩里的那片雪花。
大部分的投资者在这样的非理性之下,采用了很高的杠杆进行投资,即向证券公司借入了大量资金购买股票,这样只要一出现微小的下跌,证券公司就会逼迫其割肉换回足够偿付的现金。
那么这个时候再来看2000年的纳斯达克,会发现其实这就是个火药桶,区别就在于什么时候会掷下那枚火柴。
讽刺的是,这些当时已经有人提出的真相,早淹没在当时华尔街断言纳斯达克将超越6000点的“伟大分析师”们的大肆鼓吹中了。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句话换个意思来说,也有可能是在贪婪的人性面前,能克制和反省的,只是少数。
2000年3月7日。
道琼斯指数10,229.14
纳斯达克指数收盘5,006.78,突破5000点大关。
这是个毋容置疑的窗口时间,蓝点携风带雨般上市,大洋彼岸的中国,正是深夜。
邓玉,廖苗,江凌康铭等人,此时都在天行道馆,打算彻夜不眠。
程燃则在自己家中,做了做题,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想要如谢安淝水之时故作平静,其实又哪里能真的镇定下来。
因为尽管知道这段历史,但自己竟然也置身其中的这种感触,是某种独特的心境。
程燃记得以前有部印象深刻的美国电视剧,主角是个小孩,穿越到美国历史上各种不同的重要时期,所见证一个个当时的名人,因为自身的参与而导致世界上那些著名事件的发生,一场战争,一部名著的诞生,一场名流千古的爱恨……虽然记不得名字了,但当时可谓是如痴如醉,带入到主角身上去的那种徜徉历史的感觉……
如同与世界共呼吸。
现在电脑屏幕乃至所有注视着蓝点在美国代码“andl”股票曲线图的目光中,蓝点的股票开盘价是2美元。
美国三板市场,很多公司都是属于停止交易的情况,流通性很差,若非这场互联网繁荣,此前这里都没有大机构问津,因为大机构看不上这种地方,而本身在主板上市的公司如果买入三板的股票,会立即影响投资者的观感,认为公司业绩不佳,会来到这种“难民收容所”。
而互联网的繁荣造就了如今三板市场的同样热度,大部分资金和以前看不上此地的大投资机构,其实都把无从下足的纳斯达克阵地的资源和热忱,转移部分下放到三板的相关科技公司身上。
三板市场此前的公司,平均股价只有0.09美元,大量不足一元的公司。蓝点能开局6美元,算是很高了。
电脑刷新,股价上蹿。
7美元。
程燃揉了揉眼,决定去眯一会。
不多时手机响了,接起来,是赵青的声音,“突破9美元了。”
相信此时天行道馆的蓝点科技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美国监管机构对otcbb市场信息披露要求在99年之前,几乎就是“放敞马”时期,挂牌公司根本不需要任何信息披露,就可以在市场上交易。99年之后,生效了信息披露规则要求,需要挂牌公司提交财务季报和年报,正是因为这条规则,使得三板市场上此时如果能够有完整业绩漂亮财报支撑的公司,也会变相得到很大支持。所以蓝点科技在国内的动作和订单,都是程燃在想方设法装进壳子里的运作。
而这一切前期的行动,在这个时候就显出了用武之地。
拥有着漂亮业绩和发展潜力的科技新兴股,哪怕是在三板市场这样一个“贫民窟”,你敢说就不是下一个当初从此走出的微软?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资本大戏的总导演,此时就窝在蓉城的那栋普通居民楼那里,隔岸观火。
伴随着每一次的刷新,蓝点的股票都在上蹿。
9美元,12美元,16美元,19美元。
当赵青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可以听到他呼吸在电话那头压抑着的粗重,“22美元了!”
是的,一切的前期准备都已经做到位,一切能做得程燃都尽力了。现在在蓉城这边,他除了和所有人一样等待之外,都是什么都不能做。
22美元的界限突破后,并没有停滞,蓝点继续向上奔挣。
25,28……
30!
这个数字最后定格在收盘价上面的时候,天行道馆的那个深夜里的办公室里,有一群年轻人从桌子上轰然站起,先是拥抱,深深地拥抱,然后互相击掌,抱在一起揉对方的脑袋。
从6美元到30美元,意味着短短一天时间,蓝点股价暴涨500%!
蓝点市值一夜之间,达到5.45个亿!
美元!
和那些所有将留存在传说中的事物一样,蓝点这几位正是青春恣意飞扬的年轻人……
一夜之间,就成了亿万富翁。
第两百一十二章 上帝之手
蓝点科技的几位可以说已经成为“亿万富翁”的创始人,此时在边城路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坐下来。
他们觉得蓉城就是有种奇特的市井的魅力,这是商业气息浓厚和阶级分化严重的地方比不了的,那就是无论是腰缠万贯还是市井小民,都可以毗邻而处,你谈你的生意纵横,我讲我的柴米油盐。你说人生得意处须尽欢,建功立业正当时,大江东去去不还。我说布衣得暖胜丝绵,粗茶淡饭三餐饱,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这一天已经到了3月10号,纳斯达克指数史无前例的推向了5060以上的高峰,眼看着今天每一次上涨,都将是历史,虽然道琼斯指数不涨反跌,但大家并不觉得出现了什么问题,蓝点科技的美国代码andl股票有所回落,但这是正常范畴,一般新股上市都会经历这么一个价值修复的过程,申购和追高,导致首日上涨次日下跌。
不过蓝点科技还是稳住了价位,一方面是良好基本面支撑,投资者信心很足。第二个因素是大盘如今正史无前例的奔向新纪录。第三方面就是程燃私募了券商和投资者,多方为了维护手上的股票价值和攫取更高的利益,自然会用各种办法托一下市。这样竟然变相让蓝点科技的股价就在28、29美元左右上下徘徊。
看到这个态势,原本打算通过程燃的私募出售3%股票的众人也改变了主意,只折价售出了各自1%左右,在三板市场走得这么好,再加上可以说想要鲤鱼跳龙门的雄心,他们完全有可能尝试未来的转板纳斯达克,那么蓝点科技就不再是三板市场的一只小鱼,甚至可能在未来突破进真正的大佬圈。
到那个时候他们现在手上的股票市值,那就不再将是眼前的这三十美元上下了,就近比较,去年上市纳斯达克的中华网是属于第一支“中国概念股”的战船,在今天消息已经爆炸开来,这支中国战船股价已经突破每股220美元,市值超过五十亿美元。
震不震惊,激不激动?对于众人而言,更像是一群曾经的小虾米经过洞窟苦练终成高手后踏足江湖,才尝到大侠出世以一敌百的甜头,然后就发现了顶尖高手的世界,在那里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侠,连敬陪末席的资格都不具备,那是种什么心情,雀跃,激动,却又庆幸自己站在了潮头,有资格向那个更大的江湖和圈子进军的万丈豪情。
所以他们才越加惋惜于程燃在此刻的退出。
因为在众人看来,他们已经看到了更蔚为大观的场面,这种场景,见上一次,就终身难忘。于是他们格局已经在那里了,就不再落于眼前的这在真正互联网潮头前沿的“大玩家”看来小打小闹的市值。他们追逐的是更大的气象,更宏伟的蓝图。
而在此时,他们也不免缅怀带给他们这一切,却又急流勇退的程燃。
“程总还在出货吗?”廖苗道。
这几天一直和程燃联系着的江凌回应,“这几天都有,看来他是真的要全部抛售,清空了。”
康铭叹道,“我们的盘子并不大,程燃虽然在我们中占股最多,但在借壳上市后,总体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几,他要全部离场,其实也来得及,但这里面的损失,是很大的,要掉一层皮。可是没办法,劝不动啊。”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惋惜,程燃如果部分套现,当然没问题,但眼前这样急于套现离开,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未来搭乘蓝点继续上升的机会,同样如果失去了程燃,他们也要考虑和伏龙的关系,还能不能这样的如鱼得水,虽然程燃到头来也是朋友,然而毕竟不如有利益捆绑在一起来得更理所当然。
“程燃也是没办法吧。”邓玉道,“伏龙股份改制,整个蓉城都震动了,这份魄力,让员工忠诚度和积极性史无前例的高涨,现在听说很多相关领域的毕业生,多数是打听伏龙的情况,程燃这也是没有办法吧,听说伏龙其实是在美国被狙击了,国内外的竞争对手都在压制它的快速发展,公司未来很艰难,程燃也是在为过冬做储备粮吧。”
廖苗道,“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以前上学时有位教授,发表的论文都不以量取胜,不是处心积虑立项,追逐名利,但是四十年如一日,通中西之学,成一家之言,扎实于自己的领域,传道授业,观点犀利,视角高屋建瓴,入木三分,不参与到比经费,比项目,比文章三比的风气中,自然不太出名,但是在我们这些学生心目里,他的地位至高无上。到了蓉城来,了解一些事,程燃的爸爸,伏龙公司的这位程老总程飞扬,也能算一个。通信行业,鱼龙混杂,买办横行,他所挑起的,其实是一条脊梁,一条有朝一日当这个国家没有一位同类能战的时候,他们还能迎上去的路。”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们到底追求什么,当然,钱很重要,但钱并不就是所有的事业,我们的事业,不做则已,要做,其实伏龙也就给了我们一个榜样。当有朝一日,别人都说我们中国公司不能打的时候,我们能不能站出来,能不能告诉他们……有种你们过来?”
……
这是蓝点四位创始人在3月10日这天的蓉城小酒馆立足现在展望未来。
这一天纳斯达克指数达到了最高顶峰点,当天以收盘。在外界看来正好像一波狂欢的开始,世界无数资本花团锦簇的簇拥在互联网经济周围。
而3月13号的时候,后世看来可能原因之一的是大量对高科技领头羊思科微软戴尔等数十亿美元的卖单碰巧在3月10号过后的第一个周一交易日早晨出现,导致13号这一天的开盘从5038直接砸到了4879点的位置,纳斯达克损失了4个百分点。
这场大规模的卖单抛售引发的连锁反应让投资者基金和机构纷纷开始清盘,仅仅只经过了6天时间,纳斯达克市场就损失将近9个点。
3月15日这一天,指数跌落到4580。
而正如先前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那个“火药桶”一样,非理性的繁荣让投资者运用过高的杠杆押注在这场他们自以为的“财富盛宴”中,他们幻想着在这样一个财富的战场上面,获得投入进去远远超越世界上其他行业领域的财富增长,远远超越其他没有抓住这场机遇的人群,从而独占鳌头,成为财富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撮。
但是灾难就此降临。这个战场不再是比谁眼光好所选中公司增长得更快的捉对厮杀,不是赢家输家都能盆满钵满的绅士游戏,而是一场财富的大蒸发。
一跌,就是恐慌性下跌,由金融杠杆造就的繁荣,就此灰飞烟灭。
接下来的,就是在未来30个月里,纳斯达克指数暴跌75%的历程。
无数人倾家荡产,无数名噪一时的公司,纷纷破产倒闭。
有资料显示,在后来2002年的10月10日这一天,道琼斯指数最低点到了7,197.49。
而纳斯达克最低点则是1,108.49。
与之前繁荣时所对应下减少的这些数字。
像是作者的笔划过页面,上帝的手拂动世间。
两年零六个月之中,科技公司5万亿美元的市值。
就这么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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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率有点低,经历过渡要考虑多一些东西,争取都能写到。至少没断更,lol)
第两百一十三章 坏主意
虽然纳斯达克指数在十号攀升到最高点之后就骤转直下,但那时候所有人,还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股灾。
蓝点科技远赴美国三板上市,市值最高达到5.45亿美元的事迹,被南方一家权威报纸报道后,邓玉他们在自己的领域,自然更加成为了中国linux的重磅级存在,他们的名声一时大噪,天行道馆更是因为报道中的背景被多次提及。
只是在这场报道中,蓝点众人得到了程燃的授意,对他进行投资的事情,都模糊化了。
四人大致揣测程燃进行私募的事情,这里面有多深的水还未为可知。其次程燃家里本身还有个伏龙公司的背景,特别伏龙正处于此刻的转型期,程燃并非孑然一身,身份敏感,曝光还要考虑到本身商业行为对伏龙公司的影响。
譬如会不会因为这种作为,让外界认为伏龙公司很缺钱?潜在商业合作和一些正进行的谈判,难保不会因为这种细枝末节而受到干扰。好比就连他们,都认为程燃的套现是因为程燃其实是有伏龙公司的投资业务背后支撑,是在为伏龙公司套现。
正因为如此,冲淡了他们潜意识里的那个认知,即程燃的套现如果顺利……那么现在来说,就已经很惊人了。
位于蓉城的创业中心天行道馆,再一次为人所知,而有些稍微有点印象的大概还觉得有些耳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是和一位当下乐坛的新锐女歌手有些联系。这一回却因为蓝点科技,在一些个创业者圈子和科技圈,都显得有些突出起来。
因此天行道馆事实上在四月的时候,办公单元的出租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并非申请者不够多,只是在资历的审查上面,就更严格了。
作为“车库咖啡”概念的公共办公间,每天人都很多,看得到三五一群在这里开会聊事情的,那边的公共留言板上面,有人留下了难解的题,有人在下面破解,然后双方在一起坐了下来,类似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
当程燃把这一切规划出来后,就自成了一个生态,有些甚至是超出了设想的。
这是一件很“库尔”的事情。
至于蓝点科技的众人,后来的发展和程燃最初的规划,是有偏差的,原本作为中国最有希望的linux团队,前世却折在了美国上市,程燃的初心一度是很热血的,改变这件事,让中国的初创系统团队留下一颗种子……奈何这团队一门心思要冲锋高达啊。
都说初心不改,程燃这里也只能逝者如斯了。
蓝点这群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大概是他没办法忽悠回来的了,就算有些效果,但可能还是不甘心。去搞资本,去上市体会站在舞台中心的感觉,这种想法,怎么都会有,久了就是难以拔除的根。
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让蓝点这群人接受当头棒喝,知道他们一门心思想要去追的资本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不仅仅是看到的光鲜,更有惨败的尸横遍野。
要让他们转过头来踏踏实实进行技术研发,不历经千帆,到底是不知道这种小桥流水珍贵的。
至于程燃曾给出他们套现3%的建议,到底也是心头过意不去,但是后来看到首日上市的高位,他们也并未这么做,每个人大约只是套了几百万。其实也正好,因为若是手上的钱多了,战斗力就弱了。
而且,眼前这样一个淬炼的过程,也正是时候,蓝点科技众人的神经,在纳斯达克股指每跌去一截的时候,就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一下接着一下……想起来,还是觉得惨烈而对经历者的佩服。
但这场淬炼后的结果,才更值得期待。
就在这场股灾降临的过程中,cq的李明石和林晓松,都会想起程燃曾经跟他们说起过的,要准备寒冬的事情。
特别是林晓松,这种概念不是一下子就出现的,毕竟纳斯达克的跌穿,是一个阶段性持续走跌的过程,只是在某个程度回头总结过来的时候,记忆里关于程燃说过的话的那些部分,才会清晰明朗的显现出来。
那一天,是他们用户数突破60万,程燃拨款30万,再给他们购置了两台服务器。
“这些同类软件没一个能打的,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超越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扩张,吃饱活下去。”
“因为寒冬可能就要来了。”
现在再回过头来想这样一句话,后续的一些作为,判断精准得让人汗毛倒立。
林晓松知道这不算什么预言,更可能是预测,因为投资泡沫这种说法此前就有,然而能拨开种种表面现象看到内在本质,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纳斯达克的情况这么惨,每天都是往下栽,大老板不是在美国那边活动频繁,你说伴随着这回纳斯达克的暴跌,他那边资产会不会缩水严重?这几乎是肯定了的,现在是只要碰这一块,就铁定亏损,多少的区别。”和章隅出差的时候,章隅的话语又把走神的林晓松拉回现实里。
林晓松迟疑道,“可能……是吧?”
“那我们的路,就任重道远了……”
林晓松看过来,“怎么说?”
章隅道,“会不会亏大发了,就伤及无辜,把我们华章给卖掉了?”
林晓松表情复杂,“没到这一步吧……”
“你要帮我。”
“嗯?”
“你和上面关系好,如果大老板真有这样的想法,你要跟我透露一下,给我找个我们对话的机会,证明我和企业的价值。”章隅开口。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林晓松心想这下真是大发了,有些木讷的章隅居然主动这么说,一个谎言有时候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然后事情就这么浮沉随浪起来了。
“我知道的,”章隅观察着林晓松的皱眉,只是会意错了方向,“我知道陈大老板是哪种人,能通过我知道岩村小学这回事,随后雪中送炭,这样的人内心火热着,也注定会被情义所绊,如果他美国那边投资大亏了钱,要资金周转,手上可能要剥离一些产业,如果华章在这个行列,但却碍于我的情面,下不去手,这样就会成为双方之间的一根刺。我只是让你帮我跟赵秘书那边沟通,如果大老板真这么想的时候,我希望有个和他对话的机会,至少留下我们华章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情面,我会让他看到我这个人能给华章带来的价值,至少来一场对赌,不留遗憾。”
林晓松道,“应该不会这么想的。”
“你先答应我吧。”章隅叹道。
林晓松苦笑点头。
章隅要跟你对话啊,程大老板,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兜多久……
……
通过私募套现离开,不影响股价,这些都是程燃既定了的战略计划,而私募给机构和投资者的折价一般都要打个折,对于赶时间离场的程燃来说,八折离场的那些代价,其实都是毛毛雨了。
“我们在费城的看跌期权我也抛了部分,但比起这回私募来说……只等同赚了小钱……当初应该多买点的。”短时间里面已经来回跨洋飞了好几趟的赵青回来第一时间跟程燃交代各种细节,最后不忘补充这么一句,此时整个人经历这场事件后,都完全的蜕变了。
很难说短时间里面赵青过手了多少资金,然而他知道这个经历,现在放在国内经理人圈子里,他都是执牛耳者。实际上已经在相关的圈子里,被看做一个独孤求败似人物的存在。有些传说已经在升起。
“看跌期权这种事情,赚些小钱就足够了,犯不上为这事兜上一个“大空头”的名声,这就要了命。反正到时候买的是你的人头。”程燃笑道。
赵青揉了揉太阳穴,“不至于吧,这么严重?”
程燃道,“这就是人性中的一面,在美国你可以通过很多办法赚钱受到赞扬,狙击企业赢得狼性之名登上《财富》和《商业周刊》,上面可能会给你配一张看上去类黑暗风格却很有格调的照片而知名。搞技术的会说你具有企业家精神,你是硬核的人类精英。你开媒体,拍电影,会在好莱坞或者奥斯卡颁奖典礼光彩夺目,会受人尊敬。哪怕就是石油公司,不过就是骂骂你是饭桶,有时候还是会给你相应的宽容。你甚至可以尝试把两个小物件组装,然后卖出去,这被一些人称之为创造,但是你如果卖空一个股票,那就是道德败坏,是破坏体制!”
“市场不景气的时候,公众必然抱怨放纵妄动贪婪不正当的行为。人要是觉得自己受到伤害,茫然无助,那么就要从混乱的局势中找到该出来受到惩罚的对象。”
“抱歉,把罪名加在卖空股票身上实在是太方便了。一支股票尚且如此,你卖空了纳斯达克这么大的摊子,你就是在玩俄罗斯轮盘,猜猜谁会对你开出带有子弹的那一枪。”
“我连楼都要跳了,最后买条人命给我垫背,谁叫你做空,你做空肯定就是在背后有勾当。人类向来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同类。”
程燃道,“所以你看历史上哪个大空头,敢太过活跃正规圈子?我们不要现在就把自己路给挡死了,哪怕是没有买凶这种事,要是以后一出现就人人喊打,那就惨烈了。”
赵青瞪大眼睛道,“所以我还要庆幸你没有在这上面大赚一笔?”
程燃苦笑,“我也就是随手买一买,两头下注,哪里知道真的会崩盘啊?”
赵青深呼吸,“我感觉捡回来一条命。”
然后他接过程燃递过来的一张纸条。
“什么意思?”
“阅后即焚。”程燃认真道,“救市啊,上面的公司我挺有情怀的,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倒闭了,哪怕我们力量微薄,但这种时候,也该是我们为人类事业尽一份力的时候了。”
赵青看看纸条,又看看程燃。
“我总觉得你又在打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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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黑凤梨
尽管程燃一直带着些乐观精神,但实际上很清楚,科技股暴跌,互联网泡沫的这场灾难袭来,世界it业都将在未来两三年处于严冬,各大公司动辄数以万计的裁员,巨额亏损,被并购,电信供应商也是这场寒冬打击链的一环,国内电信市场也遭遇滑坡,各家厂商的份额都在减小,利润率压低,在这种关头下的伏龙公司,也必然将会是一段寒冬的经历。
程飞扬那边已经给伏龙内部打了种种基础,进行了眼花缭乱的调整,各方面的扩张进军和收缩撤退线路也已经制定,以应对这场冲击,结果是坦荡趟过这场国内的市场大滑坡,还是随波逐流沦为下游,都是未知之数。
前世的互联网泡沫,对于程燃来说,其实就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对他带来的影响,不过就是属于“经历过这段时期”的一个记忆而已。
然而这一世,随着他和他父亲事业的扩展延伸,互联网泡沫这个词语,终归真的如雪崩一样的压过来。
程燃跟马老板对了话,英雄所见略同的是,电话那边的马老板依然相当的乐观,言语风趣,大有即便这是江湖浩劫,那么就有侠客逆势而行,也有“这不是末法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江湖纷乱,侠客跨马驰骋,不上市就不上市,经得起这样历练的企业,才能在历经风霜后,终神功大成横空出世!”这类这种时刻打鸡血硬刚,却又不得不佩服的言辞。
这些话还是让程燃感觉豪迈,是的,严冬将至,不光是程飞扬的伏龙,他本身手上的产业,也要应对这样的过程,没法通过资本市场得到充备的资金……
要开始烧钱了。
而所幸的是通过蓝点科技的纳斯达克崩盘前的一场运作,他有了部分能抵御寒流的备用粮。
但这备用粮能用多久,那也是未知之数。
赵青那边得到了程燃新的指示,招兵买马,扩充团队,这位程燃推在外面的白手套,在经历过程燃小做空的一事后,已经决定为自己配置保镖,好在伏龙这边就有认识的,以前一位叫做李东的老同学当兵退伍后,就是赵青介绍到伏龙保安部,现在赵青这边需要,就让这位老同学兼好友转为跟自己跑业务去。
安全感陡然提升,以前赵青就对港片里那种大佬在后面,保镖开道的场面印象颇深,没想到现在给程燃干活,也干成了这样的状态。
只是他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满足感中,而是担心随着业务的升级,后面会不会真的保镖配置越来越多……那是什么场面?
“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以前电影里常说的那种影子?总统被暗杀了,真身也没事的那种。”赵青有时候也觉得,这程老总和小程总,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看样子自己这是摆脱不了给父子俩推出去卖命的局面了,“我现在就觉得,你比起你爸来,老谋深算程度一点也不少。有一天我要是自己出来,你会不会买凶把我灭口?”
程燃这个时候就和蔼的拍拍赵青肩膀,“你是我赵哥,这种事怎么可能……话说回来,小石头马上也要读中学了吧,争取考个好点的,不那么好也无所谓。以后出来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们保驾护航嘛。”
赵青笑道,“靠……你真是阴险……果然操控资本的人心都脏,我这辈子是做不来了。”
正是因为不把程燃当正儿八经的老总和知根知底,两人才会有这样的对答交谈。
程燃也回应一笑,“握剑的人有杀人之心,这不是脏。只要为了爱和正义,杀人打仗,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下次你再把搞事情说得这么高大上,我真管不住自己手揍你啊……”
……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那些年月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在古老高中的银杏树继续兴废,前门的蛋烘糕摊子的香气总是会飘过红墙绿瓦进得园区来,食堂前总有人拿着盆钵冲去抢饭,夕阳中也有很多人闲庭信步于园林间的小路上,文翁塑像下面永远摆着可疑祈求的苹果火腿肠盒装牛奶,语文阅读册上的杜甫总是很忙,不是在骑摩托买菜的路上就是弹吉他开演唱会,或者月下背剑追鲁迅。
学校里的生活总是很简单,早上通过晃荡的公交车到达上晚自习,上午五节课后吃午饭和不到一小时午休,下午上四节课,一个小时晚饭时间紧接着晚自习。
多年以后以这样的节奏所滋生的那些平淡的寻常,都是一个二个成家立业再没有当年纤瘦青嫩反而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一群中年人,无论平庸暗淡,无论光鲜在外还是各有攀苦,还能在一起吹牛打屁的理由和源自于内心的柔软和骄傲。
当然也有那些光芒耀眼的人,去了英国攻读伦敦大学学院预科的姜红芍并不是唯一,有拿到了美国数学邀请赛最高奖,被麻省理工提前录取的二班的某个男生,后来直接上了报纸。
而实际上除去保送清华北大的人数占比全省最高之外,在那本名为《哈佛女孩》的书引发社会沸沸扬扬讨论的时候,十中当期其实就有十二个并非成绩顶尖,却有各种特长的学生进入常春藤盟校。
这所学校那些优秀的牛人却是还是太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姜红芍不是最特殊的,但的确是成了最让人怅然,也最富有传奇色彩的。至少她的名字还是经常在一些串门过来十中的学生口中常常出现,毕竟是十中成绩第一且有漂亮到不像话的“姜哥”,远近闻名,蓉城诸多高中都流传着她的传说,但可惜很多人却始终难得一见。这若是放在稍后一点的后世,估摸着可能登上贴吧,说不得就是奶茶mm般照片乱飞。
程燃洗好了在美国华府拍出来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女孩正是转身贴脸比出剪刀的手势,笑意明曦。程燃拿到手看,发现这是除了在cq上的聊天和偶尔的越洋电话后,最能穿透时空聊以慰藉的方式。
现在程燃大概最遗憾的就是当时和姜红芍手牵手爬到峨眉山金顶看日出时没有拍下一两张照片来,可惜了,毕竟回想起来,两人当时互拥着的时刻,还犹有余温。
姜红芍离开了十中,程燃倒是会经常跟她说她离开后十中的那些事迹,譬如因为她的离开程燃被班主任孙晖直接以不民主的封为班长而全班无一不服的独裁,譬如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经过张平刘景瑞等人的精心策划,程燃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临时召集全班上台,一整个孙晖这样的班主任兼年级主任还有正副校长和校高层都以为程燃会让全班宣誓的时候,那也的确是一个整体都庄严肃穆的场合。
结果程燃带头唱《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所有人当时都愣了一下,但随着高三五班的合唱之整齐,无排练却合一的气势,下方操场的高三方阵很多人也不约而同的,开始应和着,随之唱了起来。
高考的压力,老师父母学校的压力,书山题海的压力,一分压倒千万人的压力,都在这一刻见了他妈鬼了。
下方刚开始有口哨声,有人把校服脱了往天上丢,而所有人都在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oh……”
下面不知多少人红了眼睛。只是班主任孙晖大概很后悔独裁的塞了程燃一个班长。
本来很热血的画面,在全操场都嗨了的局面下,最后却在收尾时张平发了人来疯,拿过麦克风对着郝迪,陶醉不知归路,“黑凤梨,拿霜来冻硬,硝酸更迷人,愿再喝,黑凤梨……”
结果倒是带头人程燃被校长口头批评,张平写了份检讨。
高三五班一战成名。
第两百一十五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上)
2000年,自程燃重生,在文化墙上画下与地球交汇那年的彗星轨道图的时候,海尔波普彗星已经远行了四个年头。
在寂冷的宇宙,这四年和千年万年的时光一样,兴许只是毫无区别的,转瞬即逝的刹那。
然而对于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来说,四年足以从出生到灭亡,足以从稚嫩到成熟,可以风平浪静,也可能波澜起伏。
这新世纪的第一年里,中国的即将入世成为了宏观层面的主要话题,有亚洲资深的政治家预言,如果中国未来参与到世界贸易和金融活动中,不转移教育和经济两大发展中心,中国很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二大贸易国,成就在2050年成为现代经济大国的目标。
而事实上未来只用了20年,入世后的中国就成为了世界贸易体系最大的赢家。
即将入市带来的各种变革和纷争,暗流涌动。很多开放的竞争性领域,国内企业都将和跨国公司同台竞技,参与到更严苛的国际市场厮杀中去。
也有在这种时候和跨国公司利益所勾连的势力集团浮出水面,伏龙公司在美国之行,就遭遇了这样一场狙击。同时蓉城所在的西南地界所引发的**,其所带来的影响和后果,也确确实实影响和改变了很多的东西……
前面路上的险峻,好像已经逐渐露出狰狞。
摆在更远处的,是隐约酝酿着的未来更大的风暴。
所以在这个纳斯达克的寒冬里,程燃开始了高筑城,广积粮的行动。
也就是在这样的四月里,cq同时在线人数达到了十万人。而同期注册用户数,是五百万。cq已经正式打败了所有同领域的icq类竞争对手,稳居第一位。在这个过程中,程燃除了划定大方向的战略之外(其实他也只能这么做),基本上都全盘交给李明石。
而正是因为对前世cq原型的一些了解,程燃更大的程度上,都是以那样的框架来划定cq的发展,对于一些李明石过激的战略举措,程燃都划去了。
《灵域》游戏的火热,给cq创造了大量现金,现在通过各个网吧的交易系统,记录经常在刷新。当活动怪物或者区域开放的时候,时常可以看到很多人红着眼睛在网吧蹲守的场面。
当然《灵域》也可能被中国日趋进步发展的游戏市场上其他产品给追上来,但先发优势奠定了《灵域》游戏的马太效应,未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未来游戏市场会充斥各种各样的产品,cq的《灵域》都有一席之地。
程燃否定了李明石投入更大精力在游戏业务上的想法,告诉他游戏业务和版块只是为了cq主业吸金作用,这一块在精而不在多,如果cq昏了头再去代理研发其他的游戏产品,而忽略了主业的建设发展,那么最终得不偿失。所以在游戏业务上,cq只需要做到升级《灵域》的双端体系,深挖游戏体验,争取最大化游戏性,而不是单纯的比拼新引擎技术和图形效果。
在程燃对李明石的预计中,游戏行业虽然确实能够造就一时声名鹊起的产品,游戏可以成为经典,但却无法永恒。
“游戏只是人对娱乐的次级需求,无法和即时通讯这种在信息时代最本质的社交需求相提并论,所以我们要分清楚主次,人是社会动物,人会通过与环境的交流辩证自身,社交几乎是每个人的天性,紧扣住人类最根本的需求,无论社会和这个世界如何发展,一款游戏可能会过时,但是人与外界人与他人的交互,却是永远的主题。”
“掌握了连接,我们就能掌握未来。”
类似这种时常会挥舞大棒给可能走偏的李明石团队敲打的事情,程燃也会这么做。
“而且,即便我们未来要进军游戏业务,主要还是看联众平台,另一方面也有现成咱们打交道的好朋友御碧公司嘛。”面对李明石几个人古怪的表情,程燃连忙澄清,“我可不是打算能有一天收购御碧把那个法国女人给踢走报她落井下石的一箭之仇……就是找个机会入点股,有点话语权,有钱一起赚,游戏有bug的时候当面去他们公司拍桌子嘛!”
嗯,虽然可能将要拍坏的桌子,能摞十层楼那么高。
……
也许是出于补偿,姜红芍小姑的会展主体馆一期建设项目,落在了徐兰和张薇炎华置业的建筑公司炎华建设上面。
自己老妈的炎华置业一开始走的就是和大部分地产商截然不同的道路,既不单纯做开发商去滚雪球玩资本运作追求利润最大化,还因为成立之初谢候明的渊源关系,不光有自己的建设公司,同时也有设计公司,三位一体。
这意味着对于整体和各部门协调运作的要求更高,对企业管理水平的要求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玩的转。
这上面其实是谢候明的铁腕手段在推行,张薇和徐兰手上直接有一整个跟着谢候明征战国有资产投资,治理整顿过大型企业的人员团队,这些都是历经实战出来的骨干而非科班出身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手。
所以蓉城能敢像是炎华置业这么开局布局的还真找不出几家来,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公司整体的衔接性更强,品质过硬,而且三方面出成绩,对于品牌的建设也是齐头并进,更利于立起招牌。
这说的可不是浮夸的营销能力,而是实实在在的整体聚合能力。如果再将李韵的国际会展中心项目接手承建出来,前身就是由承建了众多市政工程的建工集团第四公司改制而来的炎华建设,怎么都能跻身国内民营建筑企业的前二十序列上去。
承建市政重点工程和类似国际会展中心这样有影响力的项目,亦是一家建设单位最有效的上升捷径。纵观国内十大民营建设企业,无一不是有这样深厚的“市政施工”背景。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姜家这位小姑的眼力和算计能力也是很精准的。
有时候两下一比较,类似会展这样的工程,程燃不顾及手上产业的吃饭问题,孤注一掷,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然而立项,拿地,各方面其中的关键环节,利益权衡,资源人脉,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办得下来的。
所以面对姜家小姑,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个领域,是妥妥的能量深厚啊。
很多方面,其实程燃现在都很缺,虽然占着未来的发展路径,但他能切切实实借到的高层力量,是谢候明这个领域和层次,自己老爸兴许路子更广一些,但毕竟是隔着的,那不是他能具体拿到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需要通过一些高层的金牌护符和通道,才能为往后的事业保驾护航。
毕竟,柳高那个势力集体,还有背后更深的一些能量的威胁,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对方能掀起西南地界的一场风暴,连姜越琴乃至她背后的事物都被波及,虽然这可能有柳高这样一个人物起到从中作梗的因素,但这所造成的震荡,相信在一些拿捏住了脉络的旁观者角度,的的确确还是很惊人的。
伏龙公司若不是程飞扬进行应对的调整,改制股份,各种内收外紧,很可能遭此一波打击,就要一蹶不振。
实实在在的问题,就在眼前。
需要更大的能量啊。
cq还在成长,但无论是cq还是蓝点,阿里联众,亦或者天行音乐,都是短时期内无法带来这样能量的。
程燃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在破阵鼓的鼓点中,下个阶段,也将要来了。
……
……
谢飞白在cq上欲言又止,近期两人的聊天中,程燃能感觉到谢飞白的不同,他现在家里谢候明和张薇都常不在家,所以就是他姥姥住过来看管他,遇到忤逆的事情也不多说话,等谢候明回家来一并算总账,谢飞白苦不堪言,偏偏对他那个唠叨姥姥轻不得重不得,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敢对她稍有违逆,倒不是怕谢候明,从小到大都是谢候明揍过来的,谢飞白对他撩起裤子就要踢几脚各种招式套路知之甚详,所谓见招挨招已经习惯了,多数都能做到拳在身上挨,心驰俗务外的厚皮菜境界。
但千万不要以为他姥姥就是个唠叨小老太,作为云南大学退休教授的老太曾经是西南联大的学生,遗憾的是只在理学院读了两年专科,而且也是四四级的小师妹,但那时也已经见过很多高川仰止的老学长老学姐,不过这个每次联大校友会都会专程飞一趟和在世的老校友们聚会的老太,却从来不把那群如今大部分都名声震耳或者在行政级别上高不可攀的老同学挂在嘴边,平时爱唠叨的也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只有逢年过节远在京城或者各地乃至于海外打过来的电话对面人的问候,才显出她的不同来。
有时谢飞白也会有模有样跟程燃讨论商业,聊游戏史话,争论一些观点,物理概念,甚至还能讨论一下习题,很难说他怎么就从当年那个张口闭口脏话连篇满脸戾气的样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两人以往交流还算正常,但这回他的遮掩倒是引起程燃的兴趣,再三深究之下,谢飞白才说明,原来那天从天行道馆回家路上,路过西北中学,好像看到个熟悉的人,以前初中部欺负过的,后面转学就不知去处了,没想到对方转到了蓉城。
程燃问你怎么欺负的。谢飞白则是说具体也记不得了,大概也就是当时觉得对方显得很清高,有时候看到他们那一帮人结伴而行,就总是觉得看他们很不屑,他们干了些什么坏事,对方撞见了就总是义正言辞,好像站在道理的一方就得理不饶人,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看这个人怎么都不顺眼,认为他假清高,道貌岸然,特别一次谢飞白去警告一个喜欢说闲话的女生,其实也没怎么着,只是谢飞白名头吓人,那女的一见面就哭了,结果那男的挺身而出,以为他在欺负女孩,记得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谢飞白干脆直接把怒气发在了这个出头鸟身上,最后是把对方回力鞋扔进了污水渠,那小子大概也是真的体会到强权既是公理,后面也在不敢面对他们“挺身而出”,但偏越是这么畏缩,谢飞白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就越是得寸进尺,后来那学生就转学了。
“你这干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程燃也是无语,“那既然遇上了,就去道个歉吧。”
“道……歉?”谢飞白在另一头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应,“怎么可能!”
之后就下了线。
看着头像黑白,但其实在程燃这里显示着隐身状态的谢飞白。知道其实他的那番话,未必没在谢飞白这里有半点的落地生根。
天行道馆,边城路,洗面街,西北中学。
倒得临近毕业的最后三个月,谢飞白所在学校的出勤率也在直线降低,逃课更是谢飞白的家常便饭,经常来天行道馆,也经常下午走一截路,到西北中学这边,已经见到了那个人几次。
像是有些刺,就在那里。谢飞白后面还听说了很多事情,那个叫做赵桁的男生,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他们逼走的,他爸当时是山海一位工程师,那个年代,工程师就是别人眼里的知识分子,有地位,体面,时常以持身秉正教导他自己儿子,恰好赵桁也是成绩好,在片区远近闻名,都说家庭教育优秀,结果后面赵桁父亲出轨了,就在他初中那一年,闹到了单位上,身败名裂,他爸服了过量安眠药,真心求死,没抢救过来。他妈一个人带着他转学了。
谢飞白是上高中的那年,从对方以前单位的一个学生那里知道了全貌。
现在又见到了那个男生。
好像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一天谢飞白还看到他走过去跟人自然的开玩笑打着招呼。
他也不知道他会这么来找对方是为什么,但好像是在窥探着,心底好像还有那么一些可以说是忧惧的事物,但看着对方这样无变化的平常,好像扰乱的那部分心绪,才稍得平静。
此时想到程燃的评价就恼火。
“你才乱七八糟。”谢飞白把烟头一扔,向前。刚走过胡同口,旁边就突然蹿出人来,有什么力道作用在了自己腰眼子上,但其实冲力和气势都不大,谢飞白先愣了一下,不过就那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如以往打架那样应激反应的第一时间调整,向旁边趔趄了两步,过来的又一脚踹背上,才把他高大的身体蹬倒在地。
面前的是当年的那个男生和身边三两个同学模样的人,一边喊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谢飞白想站起来,不过动作和反应都比平时要迟缓,对方冲上来,形成合围的势头,踢踹,从身边人空隙挤过来出脚。
这里属于市井,一些个路过的人站住了,有大妈,有些背着手逛街的中年人,但都是事不关己的旁观。
谢飞白重心不稳,对方不断踢踹想把他打趴在地上,但哪怕是身体失去平衡,他都会用手支在地上,不倒下去,这引起了对方的拗气,下手更重,谢飞白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他学过散打,更是经历很多实战,最主要是皮糙肉厚,其实在这种场合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同类情景,除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之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对方不断朝着他身上招呼过来,有的还助力腾跃起来往他头上踹,但谢飞白始终就是半坐在地上,没有倒下去,他用手护着头,隔着空隙看赵桁,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仇恨的眼睛。
对方拎着一根木头棍子过来了,是那种木工棍,长条方形,厚实,四边都是棱角,到他面前,问还记得我不,还记得我不?
谢飞白说对不起,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凶狠的眼神里混合着复杂,但又被周围的谩骂声所趁,随后谢飞白就感觉脑壳一嗡,左眼皮忽然暗了,痛感让他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对方又在他身上落了几棍子,随后棍子丢在了地上,人撤走了。
过了好一会,谢飞白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人其实都看着,但没想到报警,也不怪他们冷漠,这种事其实在中学周边经常发生,今天见了血比较吓人,但还是没人要逾越生活固定的界限,报警给自己自找麻烦。只是那学生此时看上去模样有些惨淡,此时额头的血漫过左眼打湿了胸口,身上一塌糊涂。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抬起头还在笑。
“就知道他不靠谱……”
可是啊,难过的事不是被挨了一顿,而是当年那个虽然自己说着假清高,但其实暗暗服气着的人,现在却有了当年他的眼神,变成了曾经他的样子。
有的事,看上去好像是再也无法弥补了。
但是,对方举起棍子的迟疑,冲淡了凶狠的挣扎神情,又真的……绝无可能吗?
他没有还手,自己不是打不过他们,所以,那个赵桁是知道的吧,他又说了那句对不起,虽然头上还是挨了那么一下,离脑震荡就差那么一点点,大约没伤到骨头,对方后来落在他身上分明收了力……所以,对方只是拉不下面子,他已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
谢飞白很有一种打不死的骄傲模样,所以,他的这个歉意,对方是收到了,并且领会了吧。
他觉得在程燃面前,牛逼大发了。
啊哈,自己真他妈天才。
而在另一边,跑出巷子的人窃窃私语,“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听到了吧,是说了。”
“知道了……他就是狡诈,知道自己这顿挨定了,故意这么说,想我们放他一马。”
“原来如此!老油条啊!”
“妈的,这种人太奸诈!不冤枉!活该!”
……
谢飞白头被打破进医院缝了五针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朋友圈,程燃听到消息也是一阵错愕,去看他的时候,谢飞白指着头上的白纱布对程燃说,“看到了吧,这就是道歉的代价。”
程燃问,“那是不是觉得亏了?”
谢飞白做了个后世应该叫葛大爷瘫的姿势,“只觉得万事通畅!爽!”
其实尽管谢飞白说自己是一时不慎撞破头,但在他爸面前几乎是一眼就看破铁定是和人打架的遭遇,在这份上,大概一句话就能让公安部门跟进限时侦破的谢候明夫妇并没有往下追究,都认了他那个撞破头的说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担当也是一种成长。
谢飞白在医院倒也不是什么动惮不得,就是他妈非得要他进行一个全套的检查,所以只能暂时困在医院,但谢飞白到没和程燃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方面有人不断探望,另一方面他姥姥也在,在旁边跟谢飞白有一句没一句斗嘴,一方面说按理你这脑子不该笨,但从小你爸你妈没怎么看着,三天两头摔到头,结果好生生的基因给折腾到了这地步。
又对程燃说,你就是伏龙公司程飞扬的儿子,听说你成绩不错,在十中能拿数一数二,你是好孩子,好样的,你爸也是好样的。跟你爸说,我们支持他。国家就是需要他这样做企业的,才有希望和前途!好好干,我们老百姓看着的,谁真正干实事,做对国家人民有利的事,不含糊!
虽然谢飞白姥姥口称老百姓,但实际上她所得到信息的渠道,可不缺乏科学院工程院院士级的人物,都不说历届高官会委员,就是副委员长委员长的校友,也是有的,而且更巧的是,一位和老太关系不错的中科院老同学,正是伏龙公司专家顾问团的成员。都别说程家和谢家的这份渊源,就单纯是程飞扬所做的事情,都让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学者知识分子肃然起敬。
对于程燃这么个老子英雄儿子也在放大镜下的身份来说,其实不乏一些人目光盯在了这个未来可能会掂量他够不够资格接班的人身上。
现在老太看程燃,就是亲切,也语重心长,“你负担和任务也重啊,现在就是要不断汲取知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来,不免会感觉岔了,但是在这个经历过茅草屋躲防空警报那个年代的老太来说,这话里蕴含的沉着和宏大,对后辈人的嘱咐,却也一点不岔。
程燃连忙道谢,等老太走了,谢飞白才显得有些落寞,“程燃。刚才那番话,我小时候常听到姥姥唠叨……可渐渐的,大概有个十年了,除了今天,再没有听到过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二)
和谢飞白聊了会天,等到他有检查的时候出了门,谢候明先前就在门外,和身边人说着话,但程燃出来后,无论交代着什么,这个时候都停住了,谢侯明身边的数名“黑西装”也转而随着谢侯明,以他为排首,呈金字塔阵列在中腰和基底,朝向程燃,这些“黑西装”都脸上带笑,亲切诚恳,虽然多数根本就不知道程燃是谁,然而不妨碍他们心里面的揣度和惊讶半点不少。
作为川投集团党委书纪兼董事长的谢侯明,在所有下辖全资公司和控股企业加起来超过一万员工的集团公司内部一直就有个“谢铁拳”的称号,做事雷厉风行,主要是贯彻意志极其坚决,着手川投的时候,很多人以为这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跟着唱调子的领导,毕竟比起耕耘了十年势力盘根错节的前任,他这个当初到来的新任董事长很大程度上可能连门路都摸不着。
等几年摸着了门路,就会得过且过,最重要是不犯错,那么就能顺利凭借川投作为跳板,以后想去哪高就,就是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留下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摊子给后来人就算万事大吉。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谢侯明就任后压根就没有走那些“拜山头”,“趟深浅”的体制惯例,反倒是不怕得罪任何利益集团任何人的大刀阔斧改革,自己组建核心团队,里面的人都很江湖气的称他为“谢老板”,单独对集团内务进行评估测算,被外界称之为“锦衣卫”。
谢侯明的人生堪称传奇,所以这个“传奇”老总在川投就算是砸下了大涟漪,那段时期经他手上签字撤换的副总经理,总经理级别的高管,就有十八个之多,横跨省内多个企业公司,同时被报案抓捕杀鸡儆猴的也很有几个,这般铁血清洗下来,集团上下身居高位者人心惶惶,但一些个公司家属院却是鞭炮声不断。
不过谢侯明这些举措也并不就是百毒不侵,据说还是惹恼了某位大佬,掀起一些高层会议上针对谢侯明在集团改革过于激烈的抨击,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偏偏他又以自己的方式主导推动了峨钢重组,盘活了大笔国有资产,一时所有的喧嚣都被他铁腕治出来的成绩给摁下去,川投上下简直换了个面貌,由此走上高速发展路子上。
甚至在一些对手那边,听着在他们看来外界吹嘘得玄乎其玄的“谢侯明模式”,就是头疼,都要苦笑一番,有的还不乏带着些酸气的抨击“迟早出大问题!”
谢侯明谈及计划和任务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甚至有次在一个市里对于一家集团控股企业调研,发现问题训了负责人一通,当时一位副市长过来解围,就在门外,谢侯明都生生把自己要讲的话讲完,才出去跟那位脸都铁青的男子笑谈起来,不过他“谢老板”名声在外,人家最后反倒很佩服他的那股调性。
刚才谢侯明正对他们谈集团的发展和重大项目,一个是集团能源主业在集团利益中占比较大,要敲警钟,未来要逐步把重心迁移。第二个是要让宜阳煤矿实现“绿色转身”,同时对一个资产过亿的下属分公司指定减亏扭亏的方案。这些都是谢侯明近期抓的大环节,偏偏这走出来个青年,说到关键点的谢侯明就为了他停了“现场办公”,这可是他们印象中这位铁腕“谢老板”根本极为罕见的一面。
都不免揣测记忆中谁有这样的资格?或许蓉城市长亲至,或者常委那几个大佬,差不离有这样的待遇?
谢侯明对程燃道,“还不忙回去吧,下面走走?”
两人在医院下面沿着给病人修建的葡萄藤乘凉走廊踱步,程燃问,“谢飞白的事情,有眉目了吗?”程燃是大致能猜到谢飞白这件事前因后果的,现在则是想着看谢侯明他们的态度,自己要不要提一下,虽然谢飞白那副样子是死硬。
结果谢侯明却是道,“当时就有朋友跟派出所那边交代了,辖区出的事情,人家也查出来了,事发点有人目击,还是斗殴,是个西北中学的学生,那孩子叫做张桁,以前是飞白的初中同学,亲生父亲死了的,妈二嫁到这边电力公司。我估摸着,以前谢飞白欺负过人家。现在应该是有公安人员跟那孩子接触了,不过估计也就是警告教育,主要是杜绝危险的事情二次发生。我们还是不予追究,也就不立案了。”
程燃点头,想来也不用自己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了。
谢侯明手指间烧起一支烟,对程燃道,“现在美国互联网那边局势不好,我看很多人分析未来国内电信业也会出现滑坡,你爸伏龙公司最近又遭遇大事情,我听说你爸搞了股份制改革……”他因为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就只好以无名指小指隔空指程燃,“你老实跟我说,这不让同类公司又活路的法子该不会又是你在背后鼓策的?”
程燃摇头,“真不是我,我爸自己琢磨出来的。”
谢侯明又在袅袅的烟雾间眯着烁烁精光的双眼透射向他,“你当年制作的伏龙基本法里,就有虚拟受限股一说,不过当年是用以筹措资金的手段,但这毕竟还是有基础,真要是你爸决定施行,那也是应该是根据这一点衍生,有个地基才盖得起房子,这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前段时间你爸跟我说冬天要到了,我说让你儿子给你出出主意,你爸表面做出那副样子,但我看他还是笑嘻嘻的。怎么嘛,你给他出了些什么主意?”
程燃道,“抢钱,抢人,抢先机。”
谢侯明一愕,随后猛吸一口烟笑起来,“你这小子真是鬼机灵鬼机灵的。”
“也好,本来我和他妈准备把谢飞白送出去,他现在成绩还行,我对他预期不如你爸对你那么高,现在这能有二本成绩,其实也就满足了,运作一下,国外的一所好大学,还是能让他去镀个金回来的。但现在想法不一样了,就让他留国内吧,读个什么学校,没那么重要,能力更重要。让他跟你学学,我不给他压担子,但我相信他自己挑得起一副担子。”
程燃哭笑不得,“我抗议。把人带偏了可别怪我。”
“带不偏。”谢侯明呲牙,“因为这小子根本就没正过,你能把他带偏到连我都认不出来,我老谢给你比个大拇指。我能比大拇指的人,可不多。”
“我谢谢你了!”程燃没声好气。
谢侯明又吸口烟,道,“我可能会有调动了。”
程燃讶异看他,谢侯明露出远方云山般的笑意,“中字头。”
“确切消息?”程燃问。
谢侯明失笑,“否则呢?”
这次轮到程燃竖起大拇指。
谢侯明畅然一笑,“好好干,以后有你谢叔叔!”
2000年,这个国度有很多现实迫切的,内外忧患的,矛盾激烈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然而确实也有新生的,方兴未艾的变化。
国家依然孱弱,有屈辱,有隐忍,有艰难追赶的落后和不甘的自尊。也有改革带来的震荡,即将入世,互联网,基础工业……众多野蛮生长的事物。
世界的多级分化,时代的快速变革,格局更替的日新月异,这样的时代,也给了谢侯明这样兴许有一天会留下碑刻文字的人物大展拳脚的空间。
之如谢侯明,之如程飞扬,都在冉冉升起。
若这样的人层出不穷,其实自己亦愿意成为角落里的小人物。
只是他这个大人物下的“小人物”,还将要面临重来一次人生的又一重大抉择,划定新的航程和线路。
是纵马扬鞭,是破浪驰骋。
是直挂云帆济沧海,是笑谈独在千峰上。
是每个人的伟大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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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孩子放假就是灾难。每天只能等他们都睡下讲完故事了精疲力竭夜深人静码会字敢信?
第两百一十七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三)
张鸣从十中的清华招生组信息交流会的教室出来,找地方点了根烟,作为清华招生组的组长,张鸣前天率组进驻川省蓉城,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宣传操作,和相关的协议媒体商定信息发布的定稿事宜。
今年清华的行动要迅猛许多,北大方面这些就迟钝半步,还停留在过往靠着影响力吞进各地顶尖优秀生源和清华半壁江山的虹吸思维之中,殊不知清华几十个招生组已经成立,进驻各大省市,利用媒体力量在各地发布招生信息,积极推销。
尽管北大滞后,但有一点是必然的,那就是川省这种人口大省,十中这种战略高地,北大方面再迟钝,招生部门都必然不会放过。北大方面提前了两天到了十中,和十中校长,专家组邀约了几十个优秀学生举办了座谈会。
清华方面比北大来得晚了两天,只是清华川省招生组其实早暗度陈仓,通过媒体把招生信息发布,因此不仅仅是十中这一校,之后的清华蓉城招生组办公点,还将接受来自川省各个高中的顶尖学生赶到蓉城的咨询。
这一手釜底抽薪,把战场迅速从十中开辟到川省更大的地盘领域,以前两校思维只是局限于几所顶级学校,现在清华方面是广撒网,要把各高中最顶尖的学生都搜罗过来,哪怕一网只是篓到一两条鱼,但只要勤捞,再给出政策和优惠条件,那么清华就能在这一局招生大战中获得最大的优势,杀北大一个措手不及。
让张鸣有信心的倒也并不止于此,而是切实清华方面对招生组的支持,那叫财大气粗,不像是隔壁北大,据说北大这回的招生组,经费有限,就在不远处的招待所,条件之磕碜寒酸,床单一拉开,就是厚厚一层灰。
而清华大不一样,招生组全体下榻华西天使宾馆,国际学术交流中心,会议厅都为了迎接川省各地学生咨询给包了下来。同时作为招生组长,张鸣有联络名单,随时可以向物理院,法学院,美学院,药学院等校内学院直接调用资源,随时可以安排任何教授,同籍贯学长对学生说服交流。
招生行前大会上面,招生组都会接受培训,介绍往年的招生情况和问题及解决方案,分享招生感受和技巧,接受招生宣传材料,强调招生纪律等等。同时还要审阅川省部分中学校长送来的相关学生资料,蓉城十中这边,张鸣却是得到了信息院一位系主任的嘱托,关注一位叫做程燃的学生,是川省的知名通信公司伏龙的老总儿子,最好能把对方洗脑招揽到清华来,避免北大捷足先登。
张鸣看过了,这个程燃成绩总体还是不错,十中最近的一次测试,他全校排名第五。否则成绩这个硬性指标不达标,什么都是枉谈。
其实张鸣跟对方是深谈过了,按理说在这样的场合,面对十中有资格上清华的学生,大多都要一视同仁,就算有个别自己非常喜欢,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虽然今年清华是主动出击,主动推销,但也还是要保持最高学府的威严不是么,其实每年招生都是个和优秀学生以及家长斗智斗勇,谈判桌博弈的过程。
招生组有“大招”,优待和附加条件,可以见人下菜,可以和相关考生斡旋,打心理战,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面的学生,有没有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什么是资格,“分分分”就是资格。
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坐在谈判桌的对面去,而这个过程中,校方确实处于弱势。但有这样条件的学生,一个省又能找出几个来?其他大部分还不是都得看招生组脸色,求得一个承诺。
作为川省招生组组长,既然被校方教授打了招呼,张鸣自然亲自出马,只是和那位程燃谈的过程中,对方压根没有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招生组组长常能从学生身上看到的几分犹豫,紧张,胆怯,甚至于想要更好条件的贪婪。
有点意思,确实是有些天赋异禀,这不像是个学生,倒像是一个成年人,而且身经百战,不到最后不露出自己的底牌,不显山不露水,不流露自己意图。
联想到他父亲的身份,作为川省第二的民营企业,电信业的一支铁军,兴许明年就要超越希望集团在川省独树一帜,这样的家庭出身,可能也不能以寻常学生来判断。
然而那又如何,张鸣觉得已经给出了足够的优厚条件,甚至有些是违反惯例,对于程燃这个没参加过竞赛,没评选过省优,没有任何奖项的学生,清华开出了最高加五十分,随便选专业的优待,但依然没有得到程燃现场签合同的答复。
张鸣和招生组几个老师和学长又怀疑北大已经先下一城,所以试探性的问他未来想要发展的方向和路线,如果北大那边有承诺,不如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兼听则明嘛,那位从经管院出来的十中学长还眨着眼睛对程燃说,北大那边都是文科生,很能说的,可别被骗了。
可程燃还是笑眯眯说自己还没考虑好,还需要考虑时间。
张鸣和招生组方面就有些惋惜,张鸣也不是不待见学校有些的资源倾斜,他也多少打听到一些端倪,学术界一些流出的关于伏龙公司在美国遭遇的传闻,现在联合高校自主研发的艰难,伏龙公司建立八校研发体系,清华也在其中,所以有教授会打招呼,想把这么个人放进来,可能也想将伏龙老总儿子纳入自己学术下面,有公心亦有私心的意愿。
这些涉及很多,也不好明说,其中不乏学术界流派碰撞明争暗斗,只是是良性的,就好比俗话说“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而有些能给导师带来特殊芬芳荣誉的桃李,自然都求之不得。
张鸣只是引路人的第一线,他其实只需要做好第一步,回去不被找麻烦就够了。
如果除去这些起作用的背景因素,张鸣其实更看好那个叫朱旭的学生。
本来他们川省的招生组从高二就开始追踪,原本锁定的是一位姓姜的女生,结果这女生高三下半学期被伦敦大学学院截胡了,他们就锁定朱旭这个十中最近测试出炉的年级第一人,纵观历史成绩,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以说相当的稳定,而且大有可能此人就是今年最有可能问鼎川省理科状元的学生,这是清华招生组最志在必得的一人,关键是对方是有保送资格的,他拒绝了。
招生组这边则是在深入打听他希望考的专业,未来的发展规划,本来还是挺正常的,招生组以为他拒绝保送是因为想自由选择专业,这方面也在暗示可以调配。
这位朱旭中途却冷不丁询问招生组,“我想问一下,那个程燃,他确定考清华了吗?他想读的专业,给你们透露过吗?”
张鸣当时用来记录的笔都顿挫了一下。
同学……你们这是搞什么啊?
……
北大的招生组带队组长叫做夏放翁,同样的,在结束了前期的十中咨询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夏放翁才了解到清华的招生组在各地都展开了面对省级各重点中学的推销,这不免让只做了十中工作的北大蓉城招生组颇已经感觉压力,夏放翁察觉到今年的招生工作上面清华的来者不善,很可能北大要遭遇一场滑铁卢。
但现在作为蓉城十中专家组座谈会的带队人,她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这些战略问题了,而是眼前的收获,截止昨天,十中有十三个学生和他们签了约,承诺了北大是唯一志愿,而他们也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加分。但也有些学生始终处于摇摆中,其中就有那名叫程燃的学生,夏放翁甚至拿出了北大光华的名额,一对一的学术导师可以随便选,这位学生都没有表态。
于是夏放翁还直接给了他父母打了电话,情况更是让她愕然,本来说邀约见个面,结果其父母都是经商的,都很忙不在家,一方面给她说了抱歉,另一方面也表示自己儿子很有主见,一切都听他的意愿。
这简直是……
夏放翁觉得自己这还是首遭遇到这样的家长,她们十中座谈专家组本身在蓉城就只有三天时间,经费不多,条件不好,时间非常紧,以往哪家听说北大找上门来,不管父母做啥的,哪还不赶紧推掉手上工作,立即和招生组面谈商议学生未来,结果这倒好了,这家父母两人都忙,若不是考虑到会把对方推向竞争对手清华,夏放翁都要对电话那边不客气的说你伏龙公司就这么了不起?
而且还听孩子意愿……这不就是搞不定你家孩子,才指望从家长这边突破把对方绑过来么……
但北大招生组还是结束了风尘仆仆,最后在双流机场登机之前,夏放翁想起来最后给对方家长去了个电话,打给的是程燃母亲徐兰,她想着他爸是伏龙老总,自己代表北大,双方都强势,不免谈话内容硬碰硬,搞僵了还不好。而作为母亲的女性,应该在这时候更容易被说动,但打过去电话接通,是个女声说徐总正在开会,稍后给您回复。
夏放翁挂了电话登机后,想到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高考结束的估分填志愿的决战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