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复仇者
我看着那名士兵迅速朝山洞跑去,随即招呼了一下其他人:“我们跟上去,看看那支押送队,留一个人在这等着约瑟夫他们。”
剩下的四名士兵都点了点头,一人继续蹲在树干上,我和剩下两人跟着发现押送队的那名斥候在树林间不停穿梭,很快就发现了这支队伍。
“仙女在上,”我挂在树干上,数着帝国士兵的数量,“一共十九名帝国士兵,还有二十七个我们的人。”
我又仔细看了看帝国士兵的配置,除了六名一看就是高级士兵的人手持冲锋枪外,其他人手上拿的都是步枪。
因为押送了一大批俘虏的原因,他们走的很慢。我可等不急他们走到预定地点,于是我挥挥手,叫来了一名斥候。
“你回去,领着约瑟夫和其他人往这边走,什么时候碰头,我们就在什么地方动手,去!”
那士兵点点头,灵活地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很快地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至于你们,”我回头看了看剩下的三名士兵,“你们和我一起,跟着这支队伍。”
一时间没人说话,我们隐蔽地在树丛间穿梭,紧紧地咬着这支押送队伍。
我们跟了一阵,大概几分钟的样子吧,我猜,面前的树丛突然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发现是约瑟夫和剩下的士兵们。
“非常好,”我满意地看了看面前严阵以待,手持帝国枪械的士兵们,手指猛地指向外面,压低声音问到:“在外面是帝国的杂种和我们的兄弟,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帝国狗,救出我们的弟兄!”所有人整齐划一地低声回应道。
“很好,”我点了点头,“等下我会持剑杀出去,等我杀出去之后,你们就听从约瑟夫的指挥,争取在最快时间里干掉他们。”
我环视了他们一圈,所有人都还我一副坚毅的脸庞和视死如归的眼睛,我抽出断钢,“准备——”
然后我猛地从树上跃向敌阵,口中还大喊着:“开火!为了王国!为了仙女!”
在我还在半空中之时,凌乱但密集的枪声就从树林里响起,这支队伍显然不知道已经有队伍遇袭,毫无准备的他们在瞬间被放到了六个人。
我的靴子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掀起一圈尘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两名士兵被子弹打死。
他们就像喝醉的壮汉终于醒过来了一样,慌忙举起武器朝树林里开火,却忘了我已经杀到了他们中间。
实际上有两名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在朝我开火,但他们的子弹注定没办法击破我身边的大气神盾。
“欢迎来到巴伦利亚,”我笑了一声,持剑冲了上去,整个人在气势如虹地加持下如同一道闪电,两名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我切下了脑袋。
我回过头,发现其他士兵已经被伏击的队伍全部杀死,大伙从树林里走出来,和获救的俘虏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带上武器和军服赶快撤!”我挥舞着长剑开始指挥,“帝**的尸体就堆在一起,就地焚毁。”
士兵和刚刚获救的俘虏很快行动了起来,一把把武器、弹药和军服被很快从他们原来主人的尸体上拔了下来,尸体则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起,一名士兵朝我匆匆地跑来。
“长官,我们没有可供点火的物品。”
“这不是问题,我有。”我冲他笑了笑,示意他让开,随后在众人敬畏的眼神中挥手打出一大团的火焰。
这可不是你下厨时用的柴火,火焰很快冲天而起,把尸体烧成了灰烬。
我拍了拍手,再唤来一阵微风,让它把灰烬吹散开来。
“好了,现在得撤退了。”确认不再有明显的痕迹后,我提起断钢,带着士兵们钻进了丛林里。
我记得帝国的前线营地没有电线,这意味着他们在王国前线的部队没有装配电报。
虽然他们最终还是会发现俘虏的运送出了差错,但比起装了电报来说,供我操作的时间就多的多了。
我带着部队回了藏身处——这是他们给这洞穴的爱称,所有人被很快聚集了起来。
“兄弟们!”我站在一处略高的石台上,下面是一共四十八名王国士兵,“我们今天救出了更多的王国同胞!”
所有人开始热烈地鼓掌,不少人甚至拥抱在一起,我双手伸出,向下虚按了几下,人群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一齐看着我。
“但这还不够,”我把长剑从腰间拔出,“我们需要救出更多的同胞,前线战事还在继续,所以我们还要袭击他们的运输车队,我们要用自己的力量,支援远在国内抗争的战友!为了仙女,为了巴伦利亚!”
所有人闻言,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为了巴伦利亚!”
“现在,以前当过猎户或是弩手的举起手,”见到大家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我马上开始了下一步的打算。
不少人举起了手,我数了数,一共是二十二人。
这可就难办了,我看了看,点了点两个一看就不超过十六岁的士兵,“你们两个不算,”他们闻言,有些失落地放下了手。
我看向剩下的二十人,“剩下的人,你们就是巴伦利亚游击队的第一批步枪手,我需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学会掌握手里的步枪。”
“至于你们!”我看向其他人,高喊道:“所有以前是兰朵武士的,去领一把冲锋枪。”
这次只有八个人走了出来,我只好又点了六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让他们一起投入到冲锋枪的训练里。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帝**不是笨蛋,他们不再采用小队押送俘虏,而是一大队士兵一起行动。
但我已经聚集起不少人马,过去的半个月里,我的队伍从四十八人扩大到了一千七百五十人。
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故事,如果你在那,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的队伍扩充的如此之快。
西北大道是边境唯一一条通向帝国内陆的大道,这意味着不管要送到哪座城市收押的俘虏,都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几乎每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会有一支押送队经过我潜伏的区域,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一开始是四十八个人对不到二十个,也许有点难度,但八十个对二十呢?一百五对二十呢?
我很快就不用自己出手,密集的火力弹幕能在瞬间把押送俘虏的帝国士兵射成筛子。
在约瑟夫的怂恿下,我甚至袭击了两支往前线输送补给的车队。
所以我现在不止有一千七百五十人,我甚至有充足的武器和弹药,手持长剑的斥候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坐在藏身处的火堆旁,看着士兵们身上穿着的帝**服,脑海里冒出来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
“约瑟夫!约瑟夫!”我大叫起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很快跑了过来。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疏于整理的约瑟夫不复过去帅气的模样,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曾经的轮廓。
“什么事情,兰斯洛特大人?”
“传令下去,把所有人聚集起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说完,冲他挥了挥手,后者点了点头,很快跑去传达我的指令。
约瑟夫做事情的效率很高,这也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不出二十分钟,一千多人就已经在我面前整齐地列好队。
“兄弟们,”我看向他们,来回地踱着步子,“过去的半个月里,你们依次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在你们的努力下,我们甚至抢劫了两支帝国的运输队,在帝国境内打响了巴伦利亚游击队的名头。”
我说到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们,“但我有一个更大胆的,能够极大地帮助到王国同胞的主意,”我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我打算袭击卡拉斯加拉顿!”
这句话如同一发火焰箭,瞬间点燃了下面的士兵。有些人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有些人则满眼的狂热和崇拜。
“你是认真的吗,大骑士长大人?”约瑟夫急匆匆地跑到我身边,他的声音毫无遮掩,“我们这一千多人怎么可能打下卡拉斯加拉顿!?”
“稍安勿躁,约瑟夫,”我看了他一眼,伸手虚按了按,“强攻的确没有可能,但如果从内部发动攻击呢?”
“从内部吗……”约瑟夫咬着嘴唇,陷入了思考之中。
“没错,”我拔出断钢,指向士兵们,“看看你们身上穿的是什么?帝**服!这就是我们潜入卡拉斯加拉顿的最大依仗!”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大人,”发问的依旧是约瑟夫,“我们该如何伪装,好欺骗帝国的守军?”
“非常的简单,”我把地图展开,摁在背后的石墙上,“我们从森林里绕过去,伪装成帝国后方前去支援的独立团级单位。”
约瑟夫仔细地看了看地图,我看到他的眼睛越来越亮,那是信心充盈的标志。
“非常可行!”约瑟夫狠狠地一拍手,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激动地说,“但我们还需要一个精通帝国知识的人。”
“我就是,”我笑了笑,看着他们惊讶的目光,“没人告诉你们我是从帝国逃到王国的吗?”
计划很快敲定下来,我和巴伦利亚游击队会伪装成朝前线行军,我是团长希克拉德·莱克索斯,没错,就是那个胖子,说实话我还怪想念他的。
约瑟夫会作为我的参谋长,另外一批获救的低级军士长则负责冒充参谋部的成员。
我们会趁着夜色朝卡拉斯加拉顿的东南方急速行进,多亏了我的地图,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到达预定地区后,我需要去切断卡拉斯加拉顿的电线,来阻止电报通讯。等到天亮后,我们再从树林里窜出来,朝卡拉斯加拉顿行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轻而易举的进入卡拉斯加拉顿。
计划定在明天的晚上,迟则生变,更何况帝国的电报系统非常的先进,我可不想拖太久。
“都散了吧,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后天动手。”得到我命令的约瑟夫示意士兵们解散,所有人很快散开,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养精蓄锐准备后天的战斗。
我看了看休息的士兵们,再看看比刚开始打上了几十倍的山洞,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可都是靠我的火焰和旋风开凿出来的。
“大人,”约瑟夫跑了过来,“您的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看着身边的约瑟夫,“你真的相信这个计划吗?”
“如果是别人,我不那么相信,”出乎我意料的,约瑟夫一张口就否定了这个计划,“在我看来太过冒险,但如果是兰斯洛特大人,那我愿意冒险。”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这不符合你的行为准则啊。”
“大人,”约瑟夫冲我笑了笑,“我跟着您也有半个月了,虽然不敢说十分了解,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大人您绝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是吗……可是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也没有把握。”
“不,您其实是有把握的,”约瑟夫斩钉截铁地说,“您只是怕牺牲太多,又怕自己要成为最后一道保险。”
“是这样吗?”我有些惊讶,“你是说如果我自己是最后一道保险,我就会觉得事情没有把握?”
“正是如此。”约瑟夫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你,约瑟夫。”我在床边坐下,托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约瑟夫朝我鞠了一躬,朝自己的床铺去了。
我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约瑟夫说的是对的,当我制定好这个计划后,我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在了最后一道保险的位置上。
但这不是没把握的表现吗?也许是吧,需要指挥官亲自上场不正好是没把握的表现,也许约瑟夫只是对我好言相劝。
我明白他的好意,但我更希望一个人能替我分担这压力。我肩上是一千七百五十条人命,如果我的计划出了差错,或者执行中出了问题,他们就会变成我白痴计划的牺牲品。
而那是我不希望看到的,绝对不希望。
遗憾的是木已成舟,计划已经发出去了,士兵们气势高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壮烈战斗中。只有傻子才会在这时收回成命,我闷闷不乐地关上了油灯,带着内心无尽的忧虑陷入了梦乡。
第七十九章 告急
“完成了,”凯洛德把最后一把秘银长剑丢进淬火池,神色说不出的疲惫。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一旁的卡拉同样有气无力地问道,同时慢悠悠地把秘银长剑从淬火的池子中拿出来,和其他的秘银武器堆在了一起。
龙神特莱克斯在上,鬼知道过去的这几天他是怎么撑过来的,高强度的锻造工作让他和凯洛德都明显地瘦了好几圈。
“马上就走,年轻的蓝龙,”凯洛德从水池里打了把水泼到脸上,精神好了不少,他快步走到杂物堆中翻翻捡捡,很快就丢给正在洗脸的卡拉两个大大的厚布袋子。
“把这些武器装进鞘里,然后放一个袋子里,盔甲放另一个袋子。”凯洛德的语气很急,卡拉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动作。
他们俩都不是什么拖拉的人,凯洛德很快就整理好了山洞里所有要带走的东西,并且在剩下的设备上都装好了火药管,他最后检查了一次各个支柱上的火药管,随后找上了正在替袋子打结的卡拉。
“我们走,”矮人大师朝卡拉努了努嘴,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出去,年轻的蓝龙耸了耸肩,扛起两个沉重的厚布袋,跟着凯洛德的后面。
“最后一件事,在走之前,”走到山洞门口的时候,凯洛德停下了脚步,他把叼着的香烟拿到手上,轻轻一弹,带着火星的半截香烟轻松地点燃了地面上的火药。
这条火药线直通山洞最深处的储藏室,那里摆满了火药桶,引起的爆炸足够引发各个支柱上火药管的连锁反应,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无穷无尽的落石埋葬。
至于外面这些采矿设备,凯洛德又点燃了地上的另一条黑色细线,等待着它们的是和山洞里的设备一样的命运。
做完这一切后,凯洛德朝卡拉急切地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地脱光了衣服趴在地上,很快转化回庞大的蓝龙形态。
“起飞,起飞,”凯洛德利落地拎起所有行李,把它们一件件地丢到了卡雷多斯的身后,然后灵巧地爬上了他的脖子,急促地拍了几下手,示意卡雷多斯立刻起飞。
“坐稳了,大师,”卡雷多斯激动地朝天吼叫了一声,双翼开始用力地扇动,很快它就带着凯洛德离开了这处山脉。
他的确很激动,他没法不激动,离开萨伦的这几天对他来说就像一整年那样久,天知道他和凯伦又讲了多少的故事,自己必须马上赶回去。
“轰轰轰!”卡雷多斯起飞后没多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从它身后响起,大片大片的山脉从中间突兀地垮塌下去,掩埋掉了无数只属于矮人的先进设备。还没等这波爆炸完全平息,又一次更加剧烈的爆炸随之发生,山洞外的采矿设备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台接一台地倒在地上,掀起了一地的尘土。
当所有尘土都散去后,那些原来精密无比的采矿机械,也成了一大堆毫无价值的废铁。
“这样就行了,”听到爆炸声,又亲眼确认了爆炸的成果之后,凯洛德轻松了不少,左手又用力地拍了拍卡雷多斯的脖子,“快点,年轻的蓝龙,我们最好尽快赶回你老师的身边。”
卡雷多斯朝着云层吼了一嗓子以示同意,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现在还是晚上,运气好的话,今天他们就能回到帝国的南边,巨龙的飞行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
“我当时也很好奇,这个所谓的玫瑰…”
葡萄藤之血旅馆里,萨伦原本声情并茂的讲述在瞬间被掐断,年轻的旅店老板满脸警惕神色地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
今天他们连火都没烧,旅店的大厅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到凯伦有点受不了了,于是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出了点状况,”萨伦没回头,但回答的很快,“我从风之源那里感受到了,西北边不远处风的流向和状况都发生了很突然而奇特的改变,毫无征兆,我怀疑是某种生物正在朝这过来。”
“你的意思是,施特拉德的走狗?”
“我不确定,”符文师摇了摇头,替自己倒了一杯波旁威士忌,一口闷了个干净,“有可能是我的那些朋友,他们之中能弄出这阵仗的不止一个。”
“还有可能是卡拉,”萨伦接着又说道,“他是一条蓝龙,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又或者是施特拉德的走狗,”凯伦接上了他的话,“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萨伦,我们就在这儿等。”
“你说的对,”萨伦从吧台边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那瓶威士忌,“我们不能冒险。”
“比起猜测来者的身份,我其实更好奇,”凯伦看着萨伦年轻的脸庞,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怎么让风之源给你预警的。”
“啊,这其实很简单,”萨伦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重点在于沟通,你得让风之源相信你是朋友,而且得是很强的朋友,类似帝都上层俱乐部会员那种。”
“十分简洁明了的叙述,”凯伦耸了耸肩,拿过酒瓶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上层俱乐部都没指望,更别提和事物之源完全沟通。”
“啊啊啊!!!”两个人正在聊天的时候,一连串乌鸦的叫声从远处传来,萨伦飞快地窜到窗户边,多亏了巨龙体质赐予他的优秀视觉,他一下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村子北面的树林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批大批的乌鸦惨叫着从森林里离开。
“好吧,是一大群乌鸦,从树林里飞出去的,”他转过身,坐回凯伦的对面,“至少我们现在直到只有谁有这个能力了,范围缩小,那地方的不是施特拉德的走狗?就是卡拉,那些乌鸦可骗不了人。”
“打个赌吧,我觉得是卡拉,我出一个金普洱。”
“那我只能猜是施特拉德的走狗了,”萨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普洱,“事实上我宁愿我输,我可不想再去处理一大群毫无底线的恶魔。”
“借你吉言,”凯伦看了眼金币,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夜幕依旧那么安静,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正当萨伦等的有些不耐烦,准备出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村子里的狗突然对着漆黑的空气狂吠起来。
“准备好你的武器,”萨伦压低了声音,凯伦也抽出左轮手枪,傻子都知道大半夜的狗叫意味着什么。
“闭上你的嘴,傻狗,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一个有些恼羞成怒的熟悉声音突然从远方,萨伦和凯伦先是楞了一下,随后都露出轻松而开心的神色。
“看来你要给我一枚金普洱了,”凯伦笑着冲萨伦伸出手,他们都听出来了那个声音的主人,除了离开了好一段时间的卡拉之外,还有谁会这样说话。
“拿去拿去,”年轻的旅店老板心情也是好了不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普洱,直接丢给了凯伦。
后者刚笑嘻嘻地把金普洱接下,旅店的大门就响了起来,萨伦立刻站起身,跑去拉开门闸。
“惊喜!”门后面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和一个只有小孩子高的身影,两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不是卡拉和凯洛德还能是谁。
卡拉率先欢呼着冲进了旅店的大厅,“老天,我终于回来了,”他开心地大叫着,把手上的厚布袋子随手摆在了桌子上,“我可太想念你的那些故事了,老师。”
“你难道就不想念我吗?”一旁的凯伦佯装生气,“我可是一直在替你准备前面的故事总结。”
“非常感谢你,凯伦,你简直就是我的光明神使,救我于苦难之中。”
“匠神在上,看看你,”凯洛德满脸感慨地走到萨伦的面前,伸手拍了拍老朋友的腰,“你和我见到你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区别,就是有了胡子,但还是非常年轻。”
“你也是,凯洛德,”萨伦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拧开威士忌的盖子,递给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杯暖胃的烈酒,“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萨拉,”凯洛德一口闷干了杯里酒,“我们太久没见了。”
“我恰好听你的徒弟说,你在找帮手,”他朝萨伦挤了挤眼睛,拍了拍自己手上的行李,“所以我直接把家当打包过来了,按你说的,在附近找个山脉住下。”
“事实上,老凯,我有个更好的注意了,”萨伦开心地接过凯洛德的行李,把它们放在了一边,“你可以住在旅馆里,我会把你包装成一个患了侏儒病的乐观商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矮人开心地跳了起来,左手握拳猛地击打右手的掌心,这就是他们表达快乐的方式,“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一个人住在山脉里。”
“哦,对了,”凯洛德正笑着,突然拍了拍脑袋,飞快跑到了卡拉扛着的两个厚布袋旁边,“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弄好了。”
卡拉立刻把两个袋子上的绳结解开,露出一桌子的秘银装备。
“给你徒弟的那套他已经穿着了,长剑我打了五把,但你的秘银实在太多,我没把它们全打成长剑,我做主又打造了一些护甲片和五面盾牌,我想足够使用了。”
“说到这个,”凯洛德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还叫了其他的人吗,你不会想只靠我们这些人去解决施特拉德吧?”
“当然不会,老凯,”萨伦挥了挥手,示意卡拉把这些秘银装备放进地下室,又悠闲地给自己和凯洛德各续上了一杯酒,“我找了一些老朋友,当然,都没你老,但都是些好朋友。”
“有我认识的吗?”凯洛德举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问道。
“有,”萨伦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你很熟悉她,玫瑰女士。”
“哦,玫瑰女士!?”凯洛德飞快放下酒杯,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我可是知道你和她之间的那些破事的,你在信里写了几大页,你们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没有,老凯,”萨伦摇了摇头,目光幽幽地看了凯洛德一眼,自己捧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如果不是情况严峻,我真的不希望去联系她。”
“你如果那么讨厌我,那我现在就走。”一个冷冰冰的女声突然在大厅里响起,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个瞬间消失不见,大厅里的气氛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萨伦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站了起来,然而已经太迟了,他能感觉到一股目光锁定了他,他的心里立刻升起极为不好的预感,仿佛只要他继续往前迈出一步,世界末日就会立刻来临一般。
“她已经来了,萨伦,”凯洛德看向萨伦,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后,矮人工匠无视掉萨伦眼中的怒火,提着行李飞快地大笑着跑上二楼,砰的一声把门关的死死的,再也没有了声响。
凯伦和卡拉都扭过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旅店的大门已经开了,一名高挑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门旁,她一头黑色的波浪秀发,柔顺的就好像天底下就名贵的绸缎。
她的脸庞精致而美艳,凯伦和卡拉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光明神在上,我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士。”
“龙神特莱克斯在上,我也一样。”
可惜的是,这位女士脸上的哀怨之色略微破坏了她无暇的美丽,她身着红黑色的长裙,手上持着一株玫瑰,就那样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如同化石一般的萨伦面前。
“看着我,萨伦,萨沃斯,玛雷,到底哪个才是你真实的名字,”她走到萨伦的面前,语气近乎哀求,后者看了她好几眼,才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
“你该知道的,”萨伦看着面前女性无比精致的面庞,却只是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事态严重,我不会叫你来。”
“所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和我相见吗?萨伦?”
“并不是,”眼见面前的女性悲伤之色越来越浓,眼眶里也开始有泪珠打转,萨伦慌忙地摆了摆手,“只是……”
“算了,”他忽然自暴自弃般地跺了一脚地板,“今天太晚了,你去找个房间安顿下来,凯伦,卡拉,你们也回房间,我要休息了!”
第八十章 切诺基攻城坦克
事情的进展比我预料的还要顺利,半小时以后,我们就走出了银血旅店,在老位置的垃圾桶里,放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包裹。
“这应该就是我们的货了,”我一边对着三人说,一边把包裹取了出来,又从腰上拔出匕首,在包裹上切开一个不算太深的小口。
透过小口,我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东西,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皮甲,一把镀银精钢匕首,还有一把同样镀银的精钢刺剑。
“这就是了,”确认了之后,我冲同伴们点点头,“我们走!”
“你们跟着艾琳回去吧,重新武装一下自己,”在银血旅店前的十字路口,我把包裹递给了希克拉德,“我得去见见让·拉纳。”
“当然,”希克拉德接过了包裹,“那我们艾琳家见?”
“没问题,待会儿见。”我冲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后,朝贵族区的军管处走去。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重建的需要啦,无家可归的贵族所造成的的混乱啦,还有浑水摸鱼的街上混混啦——诸如此类的原因让议会的议员们把贵族区和商业区都变成了军事管制区。
那些参加了卡波菲斯之战的士兵们,还有原本就负责卫戍中央区的士兵们摇身一变,变成了“军管宪兵”,被议会派去了这两个损毁极为严重的区域。
让·拉纳的旅就被派去了贵族区,和商业区相比,贵族区所遭受的灾难明显更为严重——如果你亲眼到这儿来看看,你就会知道许多人传言说的“贵族区变成了平地”绝不是一句谣言。
超过九成的建筑都变成了地面上的废墟,那些华美的豪宅变成了一地的瓦砾断砖,碎石横木,只有很少一部分的房子逃过了被抹成平地的厄运,但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原本四五层高的贵族豪宅现在都变得只剩下一两层。
大部分的贵族都在这场内战中蒙受了极大的损失,除了很少一部分聪明人——艾琳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被我救出来后,她迅速转移了所有还能转移的财产,在中央区买了一套新的住宅——虽然没有之前那一套那么奢华,但仍旧能算的上是豪宅,也就是我之前说的新豪宅。
说回军管区吧,展露在我面前的贵族区是一副完全不同于战前的面貌。以小队为基础单位的士兵在街上来来回回地巡逻,只是走过一小段路,我就看到了三队巡逻的士兵。
尖锐的哨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便是响亮的枪声。我有些惊讶,但回到贵族区的市民们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枪声,他们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便恢复到了枪响前的节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另一队的巡逻士兵。
他们每个人都举着枪,枪口牢牢地指着地上一个光头的壮年男子,他的左小腿正在汩汩地流着鲜血,我猜刚刚那个被击中的倒霉鬼就是他了。
“站起来!”一副小队长打扮的士兵厉声喝道,“把他加起来!”
接到命令,立刻就有两名士兵背好枪,走上前去,把还在哀嚎不止的光头男子架了起来。
小队长面色阴冷地走到他面前,突然一枪托捣在了他的肚子上,“你还敢跑!?”他恶狠狠地说道,“试图行窃、逃避追捕,这两条罪名足够你在军管处的牢房里蹲上十五天了!”
“你应该庆幸你没能得手,”小队长继续生气地说道,“要是你得手,还伤到那位夫人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个预备死人了!带走!”
那两名士兵很快拖着面如死灰的小偷走远了,剩下的小队成员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警惕地盯着那名小偷。
看起来贵族区还真是乱,我摇了摇头,就我看到的这一幕来说,军管的确有它存在的必要——就连子弹的监狱的威胁都没能阻止这些人铤而走险。
希望他能在监狱里好好地清醒清醒,我这么想着,哼着歌赶上了他们,既然他们也要去军管处,刚好省了我问路的麻烦。
要追踪他们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那倒霉鬼的哀嚎你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这支小队就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小偷还在不停地哀嚎,引来一旁路人愤怒的眼光,不少人更是丢出手上的鸡蛋和番茄,谩骂声也开始从人群中响起。
“该死的小偷!”
“恶棍!”
“卡波菲斯还没从战争中恢复呢!难以置信!这种人就应该被绞死!”
他们的话显然刺激到了这名小偷,他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我猜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灵。
不出我所料,他全身很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就像是血液一瞬间都从他体内被抽走了一般。
“好了好了,”那小队长无奈地笑了笑,站了出来,“都散了吧,市民们,贵族区的重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没必要在这个人渣身上浪费时间。”
围观的市民都点了点头,人群很快散去,谩骂声也随之终止。
“走吧,”小队长回到那小偷的面前,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的声音的确变得温柔了一些,总之他用比之前好得多的语气对着小偷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绞死你的,只是你最好在牢里好好思考思考,让你这颗脑袋清醒清醒。”
在经过这个有些混乱的小插曲后,小队继续前进,我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群前。
这处建筑群占地面积极大,最外围更是搭上了简易的木制护墙,护墙顶上和门口都站着执勤的士兵,毫无疑问,这儿就是贵族区的军管处了。
“下午好啊,小波特,”护墙上的一名士兵冲着那名小队长打招呼道,“又抓了一个?”
“下午好,”小波特笑着回道,“偷窃未遂,试图逃离抓捕,腿上挨了一枪。”
“倒霉鬼,”那士兵看着小偷,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偷窃未遂只用蹲十天,你现在得蹲十五天,腿上还挨了一枪。”
他摇着头,解下腰上的水壶,喝了一口,“要我说,好好做事才是正道,卡波菲斯的市民大多是善良正直的好人,我们斯特兰也一直相信努力能挣来你想要的一切,好好在牢里想想吧。”
他们谈话的这会功夫,小波特手下的士兵已经把小偷押了进去,我看到一个左臂套着水纹袖标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应该是给那小偷处理伤势的军医。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等波特和他的小队全都进去后,我整理了一下着装,朝军管处大门走去。
“嘿!市民!”
墙上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在一堆沿着人行路来来往往的市民中,只有我是笔直朝着军管处的大门走去。
我抬头看了看,喊话的正是之前和小波特闲聊的那名士兵,也许是职业习惯,他手中的蒸汽枪已经举起,枪口遥遥地对准了我。
“你是要进入军管处吗?”他问,“这还真是稀罕事!”
“没错!”我同样高声回道,“我来找让·拉纳!”
“你找让·拉纳?”那士兵看着我,“这玩笑可不好笑,伙计!”
“我没在开玩笑,”我认真地说,“我是萨伦·诺维斯!”
“萨伦·诺维斯!?”听到我报出名字,那士兵飞快地收起步枪,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个萨伦·诺维斯?”
“就是我,士兵,”我笑着对他说,“现在我可以进去见见让·拉纳了吗?”
“呃,恐怕还不行,先生,”士兵闻言,又举枪瞄准了我,“如果你真是萨伦·诺维斯,你就该知道让·拉纳上校地位显赫。由于有潜在的遇袭可能性,所以我们必须经过他本人确认后,才能放你进来,先生。”
“你不会等太久的,拉纳上校现在就在军管处,”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的确是萨伦·诺维斯,那么在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会亲自向您赔礼道歉。”
“啊,不必,”我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尽职尽责让我印象深刻,士兵!”
那士兵也笑了,不过他举枪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现在我倒是愿意相信您是真正的萨伦·诺维斯了,先生。”
派出去的传令兵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两个我熟悉的人就走到了护墙上。
让·拉纳依旧穿着那身无比时尚且骚包的搭配,在他身边是从军装到发型都一丝不苟的勒克莱尔。
“嘿!拉纳!”我对着护墙上的上校喊道,“你手下的士兵还真是不错!”
“哈!萨拉,”拉纳也笑了起来,“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卡勒奇野狼旅的小伙子!”
“好了,小伙子们!”他高声喊道,“你们做得很好,底下那位的确是我认识的萨伦·诺维斯,让他进来吧!”
“是!”整齐的应和声响起,所有举枪对着我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步枪,先前和我攀谈的那名士兵更是朝我敬了个礼。
“向萨伦议员、卡波菲斯的救世主、灰雾岛救星、共和国英雄致敬!”
一连串足以让我眼花缭乱的称号准确而迅速地被勒克莱尔报了出来,护墙和大门周围的士兵欢呼着,高举起手中的步枪,朝天连续鸣发了三枪。
和帝国火药枪支发出的清脆鸣响不同,蒸汽枪发出了类似气体排出与火药爆炸混杂而成的奇特声音,如果你见过运转中的蒸汽机,你就该知道我的意思。
在士兵们近乎于崇拜的目光注视中,我穿过了军管处的大门,让·拉纳和勒克莱尔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哈哈,”我笑着走上前,主动张开双臂,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看起来你们在这儿干得不错,拉纳,勒克莱尔。”
“你的气色看起来也很好,”拉纳笑了笑,反手抱了抱我,“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吟游诗人想要看看人间的疾苦吗?”
“不,啊,我们进去谈吧。”
“当然,”拉纳看着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跟我来吧,萨拉。”
我跟着他一路前行,在寻常市民看来无比神秘的军管处也对我揭开了它的面纱,这儿的大部分建筑都只有一层高,还都是使用一些简易的材料建成的。
“这是为了日后撤离的方便,”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拉纳解释道,“这样花费就不会太多,拆起来也不心疼。”
“议会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抠门,”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些议员什么时候才能大方点呢?”
“呃,”拉纳闻言,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低声说道,“其实这儿是陆军自掏军费建成的。”
“什么?”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议会的那些老爷甚至没有拨给你们经费?”
“我想是的。”
“好吧。”
我们就这样一路闲聊,顺着开辟出来的泥土路,来到了整个军管处东北边的一处平房里,从装饰和室内的摆放来看,这儿应该是拉纳和勒克莱尔的宿舍。
“欢迎来到我临时的家,”拉纳踏进屋内,转过身来对着我说道,“要喝点什么?我这儿有东方来的茶叶,新大陆的咖啡,还有热可可。”
“东方茶叶?”我挑了挑眉毛,“我以为我们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很久了。”
“啊,如果你指的是官方的沟通交流,那的确是很久了,”拉纳坐到桌子边,说道,“但总有一些勇敢的——我称他们为航海家,虽然他们更喜欢自称为冒险家——往返于我们和那个神秘的世界之间。”
“热可可吧,”我说,“我一向喜欢喝这个。”
“冬天的完美选择,”拉纳笑了笑,“今年真是见鬼了,明明已经步入了春季,却还是如此寒冷。”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进厨房,没过多久便举着托盘走了出来。
“你的热可可,你的茶,还有我自己的咖啡,哈!我们还真是不太一样。”
拉纳分别把热可可、茶和咖啡放到我、勒克莱尔和他自己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啊——!”他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发出心满意足的长叹,整个人也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好啦,现在可以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了吧?”
“是的,”我放下热可可,“实际上,我是来向你们告别,顺便寻求帮助的。”
“告别……等等,”拉纳猛地直起腰来,“你要去哪儿?”
“啊,看起来我没和你们说过,”我点点头,挽起自己的袖子,“我是一个吸血鬼猎人,我相信你们知道什么是吸血鬼猎人。”
“这我们的确清楚,”拉纳和勒克莱尔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卡波菲斯去猎杀吸血鬼了?”
“不全是,”我摇摇头,指了指手臂上几处不明显的伤痕,“看到这伤疤了吗?这是一个该死的家伙弄的,我的体内淤积了一种邪恶的瘟疫毒素——由一种诅咒带来的瘟疫毒素。”
“老天,”拉纳眨了眨眼,“你们这行还真辛苦。”
“是啊,”我放下挽起来的衣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实际上这毒已经跟着我很久了,包括我和你们四处征战的日子里,这毒也陪伴着我。”
“如果不是我有着某些特殊的药物,我恐怕早就死了。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抱歉,我能问下那特殊的药物是什么吗,萨伦先生?”勒克莱尔好奇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我们的武器再厉害,也很难击杀吸血鬼……我只是想有所了解,以防万一。”
“好吧,”我点点头,“吸血鬼的血液提取物,这只能控制住它,而不能清除掉它。”
“如果你想要清除掉它,”我看着勒克莱尔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你得吃下一颗新鲜的吸血鬼伯爵心脏,必须得是新鲜的,而且你得生吃。”
“呕,”勒克莱尔干呕了一声,“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萨伦先生。”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必须得去做的事情,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伯爵,我就会化成一滩该死的脓水。”
“好吧,我明白了,”拉纳面色显得有些沉重,“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只要能帮到你,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和勒克莱尔绝不会推辞。”
“不用弄得那么紧张,拉纳,”我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我又不是明天就会死,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去猎杀吸血鬼,我只是想找你们借几匹马。”
“什么?”拉纳愣了愣,然后失望地看着我,“就这?”他不满地摇了摇头,“这都不算是个‘请求’!我亲爱的萨伦!”
“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我平静地说,“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在吸血鬼面前的确是不值一提。”
“我明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几个人?”
“越快越好。四个人。”
“那你从这儿走的时候,就带八匹马走吧。”他笑着对我说,“给你们四匹备用的战马,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谢了,拉纳,”我站起来,冲着拉纳认真地鞠了一躬,他的这八匹战马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嘿!你这是干什么!?”拉纳站起来,把我摁了下去,“不过是八匹马而已!”他生气地说,“我可是一位上校,八匹马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不过我倒的确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拉纳突然正经地看着我,“你和勒克莱尔的对话提醒了我,吸血鬼会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不能指望着每一次都靠着吸血鬼猎人去解决这些麻烦。”
“等你走后,我会向议会提议,”他认真地说,“我希望能在军队中组建专门的吸血鬼猎杀队,我也希望能让民众知道吸血鬼的存在。”
“什么?”我严肃地看着他,“你确定吗!?你这是把过去千年来隐藏在黑暗中的战争拉到阳光下来!这有可能引起严重的恐慌!而且很可能会让这场战争波及到更多的人!”
“相信我,萨伦,”拉纳看着我,“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吸血鬼猎人,和我们不一样。也许你们从未以普通人的角度来想过这个问题。”
他站起来,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也许的确有一部分人,乐于见到什么事情,甚至他们的生死都由别人来安排,别人来保护,但这种人,即便没遇上吸血鬼也是这样的。”
“但对于大部分人,普通人,不知道这个世界或只是一知半解的人来说,我们更希望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我们希望的是我们能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知道怎么应对他们,我们希望的是能靠自己的力量从吸血鬼的手下逃出生天,而不是只能无力地祈祷,希望吸血鬼猎人来拯救我们。”
我看着他,想起年幼时的我遇到施特拉德时的场面,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说,“这的确是……公会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所有的猎人都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
“实际上,就连我们这些斯特兰高层,也犯了错,”拉纳说,“如果不是勒克莱尔的那个问题,我并不会想到这么多。”
“尽管去提案吧,拉纳,”我说,“我会先去切尔菲度一趟,然后返回卡波菲斯,搭船前往其他岛屿。”
“等我从切尔菲度回来后,我就帮你联系吸血鬼猎人公会。”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拉纳点点头,“我替斯特兰的普通市民感谢你,萨拉。”
“我该走了,”我说,“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越早出发越好。”
“啊,的确,”拉纳赞同地说,“我们走吧,我会让人替你准备好八匹战马,他们会在北门等着你。”
“哦,你真是太贴心了,拉纳,”我和他再一次抱了抱,“加西亚保佑你,希望你们在这儿的工作一切顺利。”
“也希望你一切顺利,”拉纳说,“加西亚和埃尔凯恩会注视着你前进的道路,他们会保护你免收那邪恶之物侵袭。”
第八十一章 血战
简单的休息过后,训练在蓬裴杜女士的操持下重新开始。
“我们继续进行行走的训练,”蓬裴杜女士走到我面前,示意我站起来。老天啊,我的双腿还软得像橡皮泥一样呢!
但她一直温和又坚定地看着我,我看向在一旁陪着我的艾琳和瑟菲丽,咬了咬牙,双手撑着地板,把自己整个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您的意志力真是如钢铁一般坚硬,”蓬裴杜女士赞叹了一句,“像您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相信。”
“感谢您的夸赞,女士。”
“现在,训练继续,”蓬裴杜女士脸上挂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她那双看上去和其他贵妇一般无二的纤细双手里蕴含着让人心惊的力量。每次她攥住我的手腕,我就感觉像是被一柄钢钳牢牢地钳住了一般。
“现在,再走走看吧,”简单地姿势调整之后,蓬裴杜女士退到一边,用温和的嗓音给我下达了最可怕的命令。
我迈着依旧别扭的脚步,连续走出去好几步——幸运的是,这一次肌肉传来的疼痛感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强烈,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明悟,看起来我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姿势了。
“很好,”在我连续走出去几十步之后,蓬裴杜女士终于再次开口,她鼓着掌,不疾不徐地走到我的面前,“您在普通状态下的行走训练已经十分出色了,萨伦先生,只要不看您的脸,没有人能看出来您是一位男性。”
“普通状态?”我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蓬裴杜话中奇怪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状态?”
“哦,看起来你对于女性的时尚和日常穿着的确是一窍不通,亲爱的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理解地看着我,“对于贵族女性而言,我们在大部分的场合下都会穿着优雅华美的鲸骨长裙,而不是像您看到的常服。”
“鲸骨长裙?”我扭头看了看艾琳和瑟菲丽,她们点头确认了这件事,眼里的同情更是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替你订做了一整套的鲸骨长裙,亲爱的萨沃斯,”艾琳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你很快就能看到它们的。”
“它们?”我咽了口唾沫,究竟是什么的衣服,才会复杂到是它们的程度!?
“是的,”艾琳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现在,请不要想这些,让我们继续训练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松开我的手,重新回到瑟菲丽的身边。而蓬裴杜女士重新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接下来,萨伦先生,”她伸出手,按在我的喉结上,“我们会教您如何使用假声说话,并且教会您一些贵族女性的常用词汇。”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首先,您的喉结必须被遮盖起来,”蓬裴杜继续说道,“幸运的是,我们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她拍拍手,一旁等着的一位姑娘立刻递上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片和皮肤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我猜是假皮肤一类的东西。
“只需要把这个贴在您这里,”蓬裴杜女士小心翼翼地把那片看起来和皮肤一样的东西贴在我的喉结上,“啊,喉结基本看不出来了,只需要再配上首饰和丝巾,就可以完美遮掩掉您的喉结。有一些色差,但化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接下来,我们会教您变音的技巧,这可不是一门容易的功夫,您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也带有极明显的男性特征,所以这会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简单的提醒过后,蓬裴杜女士便开始详细地替我介绍发音的原理和各种技巧,这些东西是你在学院里永远都学不到的,因为它不只是一门简单的手艺学问,而是手艺和科学糅合在一起的一门独特学科。
这一点从蓬裴杜女士花费的时间上也看得出来——光是给我介绍原理和训练方法,就用了足足四十分钟,这期间,蓬裴杜女士喝了整整三杯水。
我一直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记下她所讲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直到她笑着宣布“就这么多”时,我才终于敢大声呼吸,和她一起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您来试试吧,萨伦先生。”蓬裴杜并没有多喝,简单地啜饮了几口清水后,她便把水杯递给一旁的侍女,笑着对我说道。
“当然,”我也放下水杯,开始回忆刚才她交给我的一切知识,并试着按照她所说的去调整体内的气流。
这的确是一种十分有趣的体验,人生中第一次,我对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有了切实的了解,并且明白该通过怎样的方法去使用它,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虽然杀过不少人,也见过鲜血横飞、内脏满地的可怖情景,但那都和今日这种了解完全不同。
“啊——”我试着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奇特之处,就像蓬裴杜说的那样,我的喉咙在不停的震动,气流从胸腔里不停地上升,经过急促地摩擦和转化之后,变成了从我嘴里发出的声响。
“就是这样,”蓬裴杜女士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她的眼里透出鼓励的色彩,我也眯起眼睛笑了笑,开始按照她教我的进行下一步的调整。
当然,这一部分的调整太过复杂,专业的部分也太多,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完全弄懂其中的奥秘。如果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列出,未免太过冗长。
总而言之,在整整一个小时的训练之后,我开口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听上去就像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光是水我就喝了二十几杯,现在我的肚子高高涨起,我猜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我喝下去的水。
即便如此,我的嗓子也是疼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嘶哑无比。
“辛苦了,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突然朝我认真地鞠了一躬,这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只好急忙放下水杯,有些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
“我不知道玫瑰女士需要您去做什么,这也不是我该问的,”她看着我,“但我需要提醒您,今天之内请一定不要再进行这方面的练习了,否则很有可能对您的嗓子造成无可逆转的损失。”
“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冬天的枯枝,干燥嘶哑,毫无生气,“非常感谢您的叮嘱,蓬裴杜女士。”
“接下来是礼仪和常规用语的环节,”蓬裴杜女士看了我一眼,“考虑到您的嗓子,您就不需要跟着我念读了,但请一定记下所有的用语,这是一点也不能出错的事情。”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用钦佩的眼神打量了我几眼,才继续笑着说道:“当然,我们相信萨伦先生是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的,坦白说,您是我见过的所有训练者中态度最好,也是进度最快的一位。”
她看着我,眼里冒出了狂热的神色,“可惜的是,您终究是一位男性,而不是一位贵族女士。”
我干笑了两声,急忙开口,把话题从这个危险的方向上岔开:“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吧。”
“当然,”蓬裴杜女士有些期待地双手合十,“首先,我们要讲的是日常用语。”
“这一部分比较轻松,您不需要紧张,”她一边笑着安慰我,一边从旁边拉过来一块黑板,又接过旁人递给她的一盒粉笔。
“和宴会已经重大场合所用的礼仪用语相比,日常用语并没有那么多复杂而严苛的规则,只有少部分特定用词,其他部分都和斯特兰人的日常用语一样。”
“这部分词语大多是用来自谦,”她认真地向我解释到,‘作为一名受过专业且严格训练的贵族,谦逊是一项很重要的品质。’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的词语。
“当您和比您身份还高的人士——不论男女——说话时,要记得不要称呼自己为‘我’,这是极为失礼的一种表现。”
“您应当先称自己为‘您谦卑的萨琳娜’,再称对方为夫人或是阁下,等双方第一轮简介结束后,您才能使用‘我’来称呼自己。”
她的话让我头昏脑涨,但我还是点点头,尽力把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
“看上去您不太理解,”蓬裴杜女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她一定是注意到我不自然的表情了,“没关系,我会亲自示范给您看。”
她说到这儿,转过身对着玫瑰女士鞠了一躬,“尊敬的玫瑰女士,请您简单地配合我一下。”
“这是我的荣幸。”艾琳笑笑,迈着步子走到蓬裴杜的对面。
“请看仔细了,萨伦先生,”蓬裴杜又转过来对着我说,“我将会向您展现贵族之间的交际方式。”
她迈着我刚学会的优雅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艾琳的面前,然后捻起裙摆,双腿往前迈出两步,交叉之后向左右微屈,上半身也随之微微弯下。
说起来你们也许觉得复杂,但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眨眼之间,蓬裴杜就行了一记极为标准的贵族礼。
“日安,尊敬的玫瑰女士,”她用热情而不失礼数的声音先开口说道,“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您谦卑的蓬裴杜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日安,蓬裴杜女士,”艾琳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着蓬裴杜,直到她完成一整套礼节之后,才捻起不存在的裙摆,学着蓬裴杜的样子还了一礼,“能在这儿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愿意陪我走走吗?”
“当然,”蓬裴杜灿烂地笑了起来,她放下捻着裙摆的双手,把它们交叉叠在腰部,“这是我的荣幸。”
简单的演示到这儿就结束了,艾琳递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回到了瑟菲丽的身边,蓬裴杜女士则快步走到我的面前。
“这就是我要教会您的,萨伦先生,”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对我说道,“想必您也已经注意到了,在艾琳女士说完话之后,我便开始用‘我’来称呼自己。”
“的确如此,”我点点头,她们的演示十分直观,我现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非常感谢您,蓬裴杜女士。”
“只是知道还不够,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突然伸出手,把我一下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只有练习,才能让你真正地掌握某种知识。”
“来吧,萨伦先生,”她把我重新拉到众人中间,“是时候让你亲自体验体验了。这不只是用语的考验哦,要记得我教会您的站立体态和行走姿势。当然,嗓音就不必了。”
我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蓬裴杜笑了笑,没有多说,而是直接站到了我的对面,“来吧,”她对着我说道,“现在我就是比你爵位更高的贵族,假装我们在……一场晚宴上,您要如何和我打招呼?”
我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认真回忆起蓬裴杜教会我的所有技能。老实说,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用魔法和长剑解决所有问题,而像这样的训练,我以前从未经历过。
这也是我导致我激动和跃跃欲试的主要原因,符文术不能帮助我解决所有的困难,但这样的贵族知识和伪装技巧可以,哪怕是教会我如何伪装成一名女性。
“请开始吧,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我定了定神,肌肉也在一瞬间绷紧。
贵族女性那种独特的行走步伐还牢牢地被我的肌肉记着,所以重现出它们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刚迈出腿,全身的肌肉就已经下意识地帮我调整好了姿势。
“很好,萨伦先生,就是这样,朝我走过来,假装您的手上端着一杯葡萄酒。”蓬裴杜女士一边大声地鼓励着我,一边还不忘给我继续增加难度。
我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把不存在的酒杯放在不存在的桌面上,又捻起不存在的裙摆——加西亚在上啊,老实说,这真是有些奇怪,我这一生还从未演过这样的戏剧。
想到这儿,我又看了看蓬裴杜,她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说实话,我还蛮佩服她的。至少在她的眼里,我现在就是一位穿着裙子的贵妇。
而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想到这儿,我双腿微微迈出,然后交叉叠起。然后我捻起裙摆,双腿向左右微屈,上半身同时微微前倾。
一连套的动作下来,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老实说,这是我还没学过的动作,虽然我之前在不少地方看到过不少女士这样行礼。但我不确定我在仓促之下重现出来的礼节是否合格。
想到这儿,我瞥了一眼蓬裴杜女士,她依旧是那副表情,一言不发,我猜她一定在等着我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晚上好,尊敬的蓬裴杜夫人,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我学着她之前的模样说道,“您谦卑的萨琳娜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晚上好,萨琳娜女士,”蓬裴杜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终于开口了,她从旁边拿起一杯并不存在的酒,然后对着我笑了笑,“这是一次很棒的晚宴,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意外的惊喜,您愿意和我一起坐坐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蓬裴杜夫人。”
练习到这儿就结束了,蓬裴杜走到我的面前,“很不错,萨伦先生,您是一位优秀的学员。”
“您的屈膝礼让我印象深刻,”她对着我笑笑,“虽然有一些动作还不是很标准,但已经足够出色。”
“日常用语到这儿就结束了,”她走回到黑板旁,又指挥侍女把黑板擦干净,“您掌握的不错,让我们看看您能否用同样的速度和效率掌握宴会和礼节用语。”
“首先要教会您的就是称呼,”到了这部分,蓬裴杜女士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变得极为严肃,手上也拿起了一根教鞭,“对于不同身份不同阶层不同性别的人,您需要做的称呼也不一样,请记住这一点。”
“另外,千万不要把年龄作为决定称呼的一项依据,”她继续严厉地说,“您刚刚称呼我为蓬裴杜夫人,而不是女士,这是一件极为冒险且鲁莽的事情。”
“我们斯特兰不像海对面的埃因霍芬帝国,有着足够淹死人的贵族礼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重视这些礼仪方面的问题。”
“相反的,用于我们删除了大量不必要的礼节,所以我们更看重剩下的,实在的礼节,你明白了吗?”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好,首先,对于在议会和各个政府部门任职的贵族,不论男女,您都必须称呼其为阁下,也要记得在阁下前加上他的姓名。”
“值得庆贺的是,我们国家并没有皇室或是亲王存在,所以也不存在陛下或是公主、王子一类的称呼,但如果您见到了帝国过来的皇亲贵族,请务必记得如此称呼。”
“对于地位比您高,但并未有政府职位的男性贵族,您应当称呼他们为大人或是直接称呼他们的贵族阶级。当然,不要忘了加上名字和‘尊敬的’的前缀。”
“对于那些地位比您低的男性贵族,您只需要称呼他们为尊敬的某先生即可,如果您希望表达您对他们的重视,也只需要加上他们的贵族爵位。”
蓬裴杜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我知道她是给我记忆和誊抄的时间。我很感激她这样做——老实说,这一连串的称呼弄得我头昏脑涨,斯特兰的地方通用语又和我所学的帝国通用语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我必须得把它们一个个摘抄下来并不断背诵,才能确保我完全记下这些复杂而拗口的称呼。
简单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蓬裴杜女士重新拿起了她的教鞭,“对于神职人员,请一定在前面加上虔诚或是尊敬的前缀,并且一定要称呼他们的教职,而不能称大人或是阁下——这是极为失礼,且不尊敬某位神祇的一种表现。”
“而对于女性,称呼则更加讲究,对于未结婚的女性,您应当一律称呼为女士——不论她看起来有多老。只有已婚的女性才能被称为夫人。”
“而对于已结婚的女性,您应当称其的夫姓,而不应当称其自身的名字,也就是说,即便我已经结婚,您也不应当称我为蓬裴杜夫人。”
“女性之间的交往要比男性宽松一些,”蓬裴杜女士笑了起来,“即便是丈夫或是自己爵位高于您的女士,您也只需要称其为尊敬的某女士即可。”
“礼仪的称呼就是这么多,”见我把之前所说的所有称呼都记下来之后,蓬裴杜女士放下了教鞭,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比感激的话来。
但她的下一句话我就不是那么喜欢了,“接下来,我们该开始舞姿的教学了,尊敬的萨伦先生。这可不会很容易。”
“不过在舞姿的教学开始之前,”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我们还缺少一样必须的教学道具。”
“你的运气不错,蓬裴杜女士,”艾琳这时候走了上来,“裁缝们已经回来了。”
“啊,那就万事俱备了,”蓬裴杜女士显得很是开心,她指挥两名待命的侍女,从那四名裁缝手上接过一大叠的衣服,然后走回到我的面前。
“这是替您准备的日常衣裙,已经专门用于宴会等场合的鲸骨长裙,我想您应该试试。”
“我们还替您准备了四顶长发,都是红色的,请您务必也试试。”
我捧着丝绸制成的顺滑长裙,心里突然有些难为情,这可是女性的衣服——我在这之前从没穿过……
别这样,萨伦,我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对着我说道,你知道的,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好吧,我有些沮丧地在内心对着自己说,我知道的,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些。
于是我抬起头,攥紧那条丝绸制成的日常连衣裙,“这儿有更衣的地方吗?”
“当然,”蓬裴杜拉着我走到一边,“请跟我来吧。”
换衣服这一段我就不加赘述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我指的并不是穿上裙子这件事情。只是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物,在穿着的过程中闹了不少的笑话。
所以,看在拉戈提拉的份上,给我留一些体面和尊严吧。
总而言之,我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穿好这条日常穿着的长裙,上身配着的是一条简易的披肩,衬衫和一条珍珠项链。
“衣服穿好之后,您就可以戴上假发了。”蓬裴杜女士的声音从更衣室外传来,我摇了摇头,捡起放在一旁的发网和假发,把它慢慢戴在了头上。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我从更衣镜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老天啊,那真的是我吗?
这是我看到镜中身影时的第一个念头,镜子对面的我并不能称得上是绝色,但也至少是一位极富韵味的美人。一头柔顺的红发披在肩头,原本就不算太粗犷的面庞在假发的遮掩下显得更加圆润。如果不是嘴巴上的淡淡胡茬,我几乎要以为镜子那一头就是一位切尔菲度的贵族小姐了。
老实说,这么说让我有些奇怪,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又想起女士们最喜欢做的化妆功夫——很难想象在化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
“好了吗,萨伦先生?”
“好……好了,”我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拧开门闩,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我就听到一连串的吸气声,整个培训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加西亚在上啊……”艾琳怔怔地看着我,喃喃着说道,“你真是太美了,萨琳娜·诺亚拉。”
“如果不是你嘴上的胡茬,”蓬裴杜女士也罕见地失态了,她搓了搓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都要以为您被某位女士调换了,萨伦先生。”
“萨伦!萨伦!”培训室的大门也被打开,希克拉德一脸喜意,挥舞着纸筒走了进来,“好消息,那边已经……萨伦去哪儿了?”
我看着他那副怔怔地看着培训室里,四下环顾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捻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
“你在找我吗,希尔?”
“什么……!?”
希克拉德明显被我吓到了,他是如此的震惊,以至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对眼睛不停上下打量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坐在地上,于是手脚并用地飞快爬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萨拉?”
“当然,”我点点头,用自己的声音笑着说道,“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老天啊,”希克拉德下意识地摇起了脑袋,“如果不是这熟悉的声音,我绝对不会相信你就是萨拉的,这太疯狂了!”
“他可还没化妆呢,希尔,”瑟菲丽用手肘顶了顶希克拉德,“我都有些期待了,不知道萨拉化了妆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整个切尔菲度的男人都会为他疯狂的,”希克拉德继续喃喃说道,“他甚至不需要化妆,只要遮掩好自己的胡茬就够了。”
“老天啊,”希克拉德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攥住我的手,却又有些害怕地缩回了手,“我敢保证,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今天培训还没结束,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这会儿终于想起她原本的职责了,“您还需要学会跳舞,但首先,我们得教会您如何穿上鲸骨长裙。”
“鲸骨长裙?”
“啊,来了,”艾琳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我不喜欢这东西,祝你好运,亲爱的萨拉。”
“什么……?”我有些迷惑地看着艾琳,但我很快就知道她为什么同情地看着我了。
◇◇◇◇
“啊————!!”
蓬裴杜女士轻轻一用力,我便感觉自己的腰和背都被牢牢地勒住,变成了极为细窄的一小截,里面的内脏更是像挤在了一起一样。
“老天啊,”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瑟菲丽和艾琳,“你们都是穿着这样的裙子去参加宴会!?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宴会时必备的束腰,亲爱的萨沃斯,”艾琳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这很难受,但这是你必须要承受的痛苦。”
“没问题,”我咬着牙关,看着蓬裴杜女士又把束腰缩紧了一点。
“这样就差不多了,”蓬裴杜女士笑了笑,“穿上裙子吧,尊敬的萨伦先生。”
两名侍女捧着华贵而沉重的鲸骨长裙走到我面前,这的确是一套足够复杂,足以用它们来形容的衣物,即便有着两名侍女帮助,我还是花了将近十分钟才穿好这一套裙子。
“嗯——”裙子穿好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满意的长哼,希克拉德更是笑了起来:“你现在看上去有点贵妇的样子了,我亲爱的萨拉。”
“这是一套完美的打扮,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也笑着说道,“我在想,也许造物主弄错了你的性别……”
“打住,蓬裴杜女士,”我急忙叫停蓬裴杜女士,“我想我们还是开始舞蹈的教学吧,这套衣服正在缓慢地谋杀我。”
到了现在,我也开始佩服起这个国家女士们的韧性,很难想象她们能穿着这样的裙子,和其他的女士们谈笑风生,享用晚餐,甚至还能翩翩起舞。
对我来说,在胸口不停传来沉重压迫感的情况下,连集中精神都困难,更别提与别人应酬或是跳舞一类的事情了。
但跳舞又是我不得不掌握的事情,老天啊,我还要穿着这样的衣服演奏鲁特琴和唱歌!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我宁愿吸血鬼的诅咒收走我的性命!
嗯……这当然是气话,希望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希克拉德他们能够给我足够的安慰和报酬,抵消我因为这种可怕的裙子而受的苦楚。
第八十二章 破坏魔
“我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凯伦坐在作战会议室里,在他的身边是塔洛斯、希克拉德和卡拉。
火炉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香浓的咖啡,希克拉德正在漫不经心地用银勺不停地搅拌着属于他的那杯咖啡。
倒是塔洛斯闻言放下了咖啡,“怎么说,凯伦?”
“我不知道,”凯伦叹了口气,“我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他说,“那伙暗处的敌人十分了解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下的车,知道我们在山上的哪个位置,知道我们在车边安置了多少人手。”
“我想,”他喝了一口咖啡,“他们就算不是恶魔,也肯定是和恶魔一伙的。要不就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
“你说的没错,”塔洛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凯伦的意思,希克拉德也放下银勺,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些所谓的恶魔肆虐可能都是诱饵,”希克拉德说,“对方既然能让这儿的恶魔死战不退,只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说明他们的地位肯定在这伙恶魔之上。”
“你的意思是,对面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们?”塔洛斯皱了皱眉头。
“正是如此,”希克拉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般的士兵可不是恶魔的对手,审判庭的那群疯子根本没有用处,如果我是恶魔的统领,除了萨伦·诺维斯之外,整个帝国最有威胁的团体是什么?”
“符文师。”塔洛斯下意识地回答道,很快的,他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起来你明白了,塔洛斯,”希克拉德点了点头,“而你的皇家符文师团,这个萨拉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恰好是帝国所有符文师中最有威胁的,你们有着良好的纪律,系统化的编制和指挥,所以你们才是恶魔进攻这个国家的最大阻力。”
“而你再想想,”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如果帝都的符文师团士兵,还有弗尔加二世得知你被困在这儿的消息之后,他们有可能不派出援军吗?”
希克拉德的话让塔洛斯浑身发寒,“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他猛地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这也是我本来的打算。”
“我同意,”希克拉德第一个举起了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寻找生机。”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凯伦和卡拉也举起了手,“这伙敌人必须被扼杀在这儿,绝对不能让他们创造出削弱帝国的机会!”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一下撞开,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普通帝国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塔洛斯皱了皱眉头,帝**纪严明,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士兵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大事不好了,各位大人,”这名士兵喘着气说道,“一伙我们从没见过的恶魔从森林里冲了出来,对着我们的营地发动了攻击。”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塔洛斯皱起了眉头,“各位,”他看向一旁的凯伦等人,“看起来这伙恶魔认为他们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所以打算围困住这处营地。”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防御,”凯伦急切地说道,“普通的帝国士兵也必须被动员起来,萨伦曾经在王国的边疆,靠着手上的部队抵御了一次恶魔的入侵,如果他们可以,那手持更加精锐武器的帝国士兵没理由做不到!”
“时代变了,”他看着塔洛斯,“我们不能只依靠皇家符文师团的符文师和他们的附属精锐步兵去到处救火。”
“我同意,”塔洛斯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离开了作战会议室,“士兵,去把你们的最高长官叫过来,我以塔洛斯之名,帝国皇家符文师团师团长的名义暂时接过这座营地的控制权!”
“是!长官!”
那名士兵对他行了一个军礼,飞快地跑开了。
此刻的帝国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紧张,警报声在不断地响起,面容坚毅的帝国士兵们开始迅速行动,按照平日的章程进入了紧急位置之中。
西边的城墙上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气氛,一门门加农炮被拉上了城墙,炮手蹲在大炮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墙外的空地,那儿正有一大群的恶魔蜂拥而至。
大型臼炮也被人从仓库中拉了出来,这些曲射炮被放置在营地的中央,手持着旗子的观测员则是小跑着上了城墙。
塔洛斯站在城墙上,神色严峻地看着不断逼近的那一道波浪,在他的身边是原来营地的最高长官,第一五七步兵团团长雷耶斯·冯·阿伦道尔。
“雷耶斯,你们团一共有多少人?”
“报告塔洛斯大人,一五七步兵团编制二千四百人,实编两千四百人,其中后勤人员四百人,目前有八百人集中在营地西面的城墙上。”
“很好,”塔洛斯点了点头,“人手一只火枪吗?”
“那是当然,大人,暴风突击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让剩下的人分成两组八百人的预备队,我们很可能要打持久战了。”
在他们谈话的当口,恶魔组成的浪潮已经涌到了城墙下,凶狠的狂战魔统领着数不清的角魔和劣魔,不停地对着城墙发出咆哮。
饶是帝国士兵军纪严明,素质出众,在见到这种场面时,不少人还是开始不停地咽唾沫,脸色也变得苍白。
“塔洛斯团长可是在里面?”
城墙下的恶魔队伍出现了一阵骚动,一小伙身披黑甲,手持黑色长剑和盾牌的恶魔簇拥着一名人形恶魔,来到了城墙下,那名人形恶魔笑着对城墙上问道。
“我就是塔洛斯。”塔洛斯站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恶魔。“看起来你身边的那一小群恶魔就是摧毁我们运输车的元凶了?”
“的确如此,”那名人形恶魔优雅地笑了笑,“我们达锐安突击队可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实不相瞒,所有来到维洛季马的恶魔都被我集合了起来。”
“什么?所有?”塔洛斯有些愤怒地看着那名人形恶魔,捏紧了拳头,“审判庭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家符文师团最大的问题一直是人手不够,因而帝国各行省的日常恶魔防御都是交由审判庭负责,如今听到这名恶魔如此说道,就连不少城墙上的士兵也面露愤怒之色。
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咒骂起审判庭,本应以违反军纪处死他们的督战军官也皱着眉头,握紧手枪,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好啦,我们和你们这样的劣等种族可没有太多的话好说,不过是让你在死前明白一点事情,进攻!”
见到墙上的人类都开始咒骂起他们的审判庭,这名人形恶魔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他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达锐安突击队回到了恶魔队伍的后方。
他一消失,场地上的恶魔便各个躁动不安了起来,在一阵奇特的号角声和鞭子的抽打下,它们发出暴虐的怒吼,纷纷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加农炮,射击!臼炮,射击!给我炸死这群污秽的生物!”
塔洛斯愤怒的咆哮声在城墙上空回荡,所有的加农炮和臼炮都同时开火,数不清地炮弹如同石子没入大海一般没入了恶魔的浪潮之中。
每一发炮弹都杀死了数不清的恶魔,他们的肢体和血液在肆意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更多的恶魔死于炮火之中。
很快,随着恶魔愈发逼近城墙,城头的步枪也加入到了打击的行列中来,步枪兵一次也许没办法杀死如此之多的恶魔,但数量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只是一次射击,恶魔最前面的箭头便齐齐软倒在地,比凡人强大不少的体魄也没能拯救他们,后续冲上来的恶魔很快把它们踩成了看不清形状的肉泥。
城头上的加农炮依旧在不停地开火,刺鼻的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炮声是这儿唯二的元素,所有人都必须大声吼叫,才能确保别人能听到自己的话。
“启动城墙的蒸汽防御系统!”
眼见恶魔已经冲到墙下,塔洛斯又是一声怒吼,早有准备的帝国工程师立刻启动系统,城墙的底部诡异地翻来过来,露出无数冷冰冰的炮管。
面对着这些炮管,冲在最前面的恶魔很快从暴虐中清醒了过来,它们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试着从城墙下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数不清的细针如同暴雨一般从那些炮管中喷涌而出,每一秒都有恶魔被这些细针击中,一枚两枚细针也许还不碍事,但每一只恶魔都被超过五十枚细针射中,冲在最前面的更是直接变成了筛子。
这细针就如同真正的暴雨一般连绵不绝,恶魔们开始恐慌,想要往后逃跑,却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恶魔给堵了个死死的。
“蒸汽消耗完了,需要补充!”
直到工程师的声音响起,这铺天盖地的攻势才算是告一段落,此时的城墙外,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土地了,每一寸土地上都插满了细细的钢针,数不清的尸体倒毙在这道并不算高耸的城墙前。
一阵噪音从恶魔的后方传来,前方的这些恶魔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纷纷转头朝后方跑去。
“呼,”看到恶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塔洛斯出了一口气,“他们退兵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是啊,”凯伦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虽然我以前听萨伦讲过,但当自己亲身面对这种情况之时,才能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景象。”
“这就是战争,”塔洛斯感慨道,“就连老师那样的强者,在这样的战争中也只不过是稍微强上一点的一颗小卒子罢了。”
“休息吧,”他转头对着其他的士兵说道,“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
接下来的三天里,狂战魔、角魔和劣魔又接连不断地对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但在帝**强大的火力攻势下,它们每次都没能摸上城墙,每次都会在城墙下留下数不清的尸体。
塔洛斯已经联合符文师们焚烧过两次尸体了,但城墙下的尸体还是越堆越多。
如今是第四天的早晨,凯伦手持着步枪,面色严峻地看着不远处的恶魔军团。
“你在想什么?”卡拉来到他的身边,在他不远处是正坐着喝酒的凯洛德,还有正在运送补给的艾琳。
“恶战恐怕要来了,”凯伦指了指不远处的恶魔军团,“你看,前三天的攻势里,角魔、劣魔和狂战魔已经基本消耗殆尽,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
“是啊,”卡拉叹了口气,恶魔部队中那十个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即便是在城墙上,也能清楚地看见,“还有那支达锐安突击队,希望我们能挫败它们。”
“我不知道,我想……”
刺耳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卡拉和凯伦立刻架好了手中的步枪。
一道浪潮再次从远方奔袭而来,“是最后的低等恶魔,”凯伦说道,“看起来要开始了。”
“节省弹药,消灭这群恶魔,我们的苦战还在后面。”
塔洛斯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加农炮和臼炮都没有开火,把弹药浪费在这些家伙身上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它们来了,射击!”
下级军官的指挥声响起,所有的步兵都扣动了扳机,在高度优势和步枪的强大威力下,最后的这批低等恶魔也全部倒在了城墙下。
“很好,”凯伦迅速给自己的步枪上好子弹,“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你害怕吗,凯伦?”
“我吗?我不害怕,卡拉,”凯伦面色平静地拉好枪栓,“这就是符文师团一直以来面对的敌人,再想想萨伦当时在帕力克的所作所为,我不害怕,我的内心充满了力量。”
“我也不害怕,”卡拉笑了起来,“我会让玛雷替我骄傲的。”
大地开始震动,整齐划一的龙人军团手持着攻城武器,一步一步朝着城墙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十尊高大的独眼巨人。
“终于来了,”塔洛斯握紧了拳头,“全体注意,准备开火!加农炮瞄准独眼巨人,臼炮轰炸龙人!打!”
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加农炮和臼炮终于重新怒吼了起来,开花弹不停地落在龙人群中,爆炸和四射开来的弹片很快击倒了无数的龙人。
加农炮则整齐划一地选择了最左边的独眼巨人作为攻击目标,数不清地铁球带着炽热的怒火从炮膛中轰鸣而出,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根本没办法躲开,被数不清的炮弹给结结实实地打中。
每一发炮弹都能在他的体表打出一个小坑,这头独眼巨人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抓起一堆龙人,朝城墙丢了过来。
“打得好!加农炮继续集火最左边的独眼巨人!步枪兵,准备躲避飞来的龙人!”
事实证明独眼巨人不仅智力低下,准头也差的不行,大部分的龙人都落在了城墙的前面,独眼巨人的巨力加上他们自身的作用,让大部分的龙人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尸体,只有小部分体格健壮的龙人躲过了一劫,但他们很快就被城墙上的步枪毫不留情地射死。
加农炮很快发出了第二轮的怒吼,超过九成的炮弹依旧命中了那名独眼巨人,在发出另一声不甘的咆哮之后,他那颗巨大的独眼里的生机慢慢消失,庞大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干得好!继续攻击!”
龙人军团很快被炸的溃不成军,第二头独眼巨人也倒在了地上,他们甚至没能走完路程的一半,撤退的声音再一次从恶魔营地后方传来,所有的恶魔再一次从城墙前退去。
◇◇◇◇
塔洛斯突然从梦中惊醒,凯伦就坐在他的身边,窗外是绵绵的细雨。
“现在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的中午,”凯伦答道,“情况不太妙,下雨天步枪、臼炮和加农炮都没办法开火,好在我们已经杀掉了所有的独眼巨人和大部分的龙人。”
“代价是几乎所有的炮弹,”塔洛斯苦笑道,“而对面还有一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恐怕才是真正的杀招。”
“努力吧,”凯伦看着窗外的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萨伦总是和我们说,不要去想是否成功,只要努力就好。”
警报声再一次在营地里响起,塔洛斯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吧,我们得上城墙了。”
凯伦叹了口气,把他心爱的记事本留在了桌上,“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完成这本传记的机会。”
“会有的,孩子,”塔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他们并肩来到城墙上,那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已经在朝城墙进发了。
“他们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雷耶斯摇了摇头,“但从这个规模来看,至少也有一千五百人。”
“我们还有可以使用的远程武器吗?”
“有一些弓弩,还有一些从斯特兰进口的蒸汽枪,但不多,只能武装起一千人。”
“那也足够了,总不能让士兵们拿着烧火棍打仗。”
“已经发放下去了。”
“做好准备吧,”塔洛斯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这会是一场苦战。”
城下的达锐安突击队迈着沉稳的步子,不断地前进,他们身穿厚实的盔甲,手持长剑和鸢盾,一步一步地跨过了中场。
在跨过中场之后,他们突然用剑疯狂地敲击起盾牌,仰头发出暴怒的咆哮,然后朝着城墙发起了冲锋。
“开火!”
墙上的弩箭和蒸汽枪应声而发,密密麻麻的弩箭和长矛射出,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被盾牌和护甲所挡开,但在数量占优势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的突击队员死在了城墙底下。
但更多的突击队员已经冲到了城墙边,云梯被他们高高举起,然后牢牢地架在了城墙之上。
“云梯架起来了,准备近战!”
云梯周围的士兵纷纷把手中的远程武器递给同僚,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和背上的圆盾。
这是帝国士兵统一的近战配置,他们颤抖着,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
第一个达锐安恶魔很快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它发出一声狞笑,手中的长剑直接砍翻了一个帝国士兵,上等钢材铸成的圆盾在那把长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杀!”
塔洛斯拔出权杖,身先士卒地冲到了第一线,他浑身闪耀着摄人心魄的雷光,权杖每一次敲下,都会有一具无头焦尸从城墙上坠落。
但个人的勇武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即便他们是一支小队也一样,愈来愈多的达锐安恶魔冲上了城墙,帝国士兵们必须五到六人一组,才能牵制住一个达锐安恶魔。
凯伦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上的风雷双剑,那些达锐安恶魔根本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他脸上、身上都是褐色的鲜血。
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的达锐安恶魔,他只知道他们看上去还是无穷无尽一般,似乎他每杀掉一个,就会有两个登上这道城墙。
一旁的卡拉吟诵起诡异的歌谣,两名逼近他的达锐安恶魔突然就开始自相残杀,一个把剑捅进了另一个的心脏,一个把他的同伴削成了两截。
“你还好吗,卡拉?”
手起剑落,一大股褐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凯伦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问道。
“我没问题,你呢?”
“好得不得了。”
凯伦再次举起双剑,朝凯洛德的位置杀去,这名脾气暴躁的矮人此刻又穿上了他那身厚重无比的铠甲,手持着一柄动力战锤,挡在他面前的达锐安恶魔不是变成了肉酱,就是变成了一滩烂肉。
“来啊,你们这些恶魔渣滓!”他发出一声大吼,战锤一圈回旋,几个达锐安恶魔就飞了出去,从他们凹陷的胸口来看,他们已经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哈哈!”凯洛德乘胜追击,又是一锤打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我还能杀掉一万个,你们这些杂种!”
凯伦挥舞着雷电双剑,艰难地冲到了他的身边,“你还好吗,凯洛德?”
“好的不能再好,书记官小子!”凯洛德如同蛮牛一般撞倒两个恶魔,又给他们一人补上了一锤,然后对着凯伦笑道,“你最好去支援一下塔洛斯,他的位置爬上来了不少恶魔。”
凯伦点了点头,强撑着举起双臂,继续朝着塔洛斯的位置杀去,在他们之间是数不清的达锐安恶魔。
塔洛斯和希克拉德紧紧地靠在一起,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帝国士兵了,团长雷耶斯也已经壮烈殉国,至于符文师团的士兵则更是被分割开来。
“你还好吗,希克拉德,”塔洛斯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他的左臂上有着一道血痕,“看上去我们今天大难临头了。”
“我还好,”希克拉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就算我们要死,也得拉上这些该死的恶魔垫背。”
“说的没错,”塔洛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艰难地再次凝聚出一道电鞭,杀向包围了他们的达锐安恶魔。
“也算我一个!”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场外插了进来,凯伦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风雷双剑,所有敢于挡在他路上的达锐安恶魔都变成了地上的碎块。
“啊,该死的!”
一个惨嚎从不远处传来,塔洛斯急忙抬头看去,一名符文师团的士兵被一剑砍断了左脚。
“为了帝国!为了符文师团!”他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突然一把抱住了正在狞笑的恶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在自己身上画下了一道符文。
无数火红色的能量被他导入自己的身体当中,很快他就变成了一道刺目的红光,并且不断地膨胀,直到发出一声惊天般的爆炸声。
那附近的达锐安恶魔,连同那名符文师已经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原本还算平整的城墙地面变成了一个大坑,此刻还在不停地冒着青烟。
“帝国会记住你的。”
另外一声巨响很快从另一侧传来,曾经治疗过卡拉的索拉德在一阵大笑声中同样变成了最为纯正的火焰能量体,带走了另一批登上城墙的达锐安恶魔。
帝国士兵组成的预备队死死地堵住了楼梯,不少人泪流满面,但还是咬着牙,不停地对着城墙上发动远程射击。
还在城墙上的帝国士兵死死地抱住了他们面前的达锐安恶魔,暴露出他们的弱点,任由队友的蒸汽枪把他们的脑袋和恶魔的喉咙一起射穿。
“该死的,你们都是疯子!”
那名人形恶魔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他浑身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又有一名符文师能量化了自己。
伴随着另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有一批达锐安恶魔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你果然上来了,你的部队也全都上来了。”
凯伦放下双剑,对着那名人形恶魔笑道,“萨伦留下的方法果然是有用的。”
“什么?”那名恶魔看着凯伦疯狂而决绝的眼神,心底突然涌起极为不妙的预感。
“是时候了,”塔洛斯高举起权杖,“所有能够撤下城墙的人,立刻撤退,引爆火药!”
凯伦挥舞着风雷双剑,正打算冲向那名人形恶魔,却被塔洛斯突然打下了城墙,和他一同被打落城墙的还有希克拉德。
“什么,塔洛斯,不!”
“这是我的战争,孩子,不是你的,你还有属于你的使命要完成。”
“不!”
伴随着一声不算太响的爆炸声,就如同上古的神祇发怒一般,整道城墙在火光中变得四分五裂,帝国士兵们发出畅快的大笑,死死地拖住能拖住的达锐安恶魔,仍由自己的躯体和它们一起被爆炸所撕裂。
一股庞大的冲击波朝凯伦冲来,他如同一块破布一般横着飞出去了好几米,重重地撞在了某幢建筑的墙壁上。
一旁的希克拉德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艰难地跑过来,把凯伦拉了起来。
“该死的,塔洛斯,该死!”
“冷静点,凯伦,”希克拉德一耳光抽在了凯伦脸上,“我看到塔洛斯了,他还没有死!”
他指了指不远处,塔洛斯就躺在那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还有多处烧伤,但不停起伏的胸膛证明了他的确还活着。
“该死的!”凯伦留下两行热泪,状若疯癫地把塔洛斯拉回到他和希克拉德的身边,“他需要立刻接受治疗。”
“恐怕我们现在没有那个功夫,”希克拉德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完全倒塌的城墙,“他们来了。”
从灰尘和弥漫的浓雾中,达锐安突击队的残余部队杀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名人形恶魔。
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啊……该死的,我的达锐安突击队几乎全军覆没,很好,你们成功惹怒了我,我以黄泉之主达锐安的名义发誓,你们全都会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这里。”
帝国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再一次和这群突击队恶魔厮杀在一起。凯伦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的脑海已经接近干涸,但他还是拉出了一把雷电长剑,和士兵们一起冲了上去。
和他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卡拉、凯洛德和希克拉德,艾琳也在后方冷着脸,不停释放起法术。
“该死的,”凯伦费劲全力,再一次劈翻一个恶魔,有些绝望地大喊道:“他们至少还有五百人,我们失败了。”
“那就尽可能的多杀一点!”
希克拉德的双拳上闪烁着大地的光辉,只是一拳,他就捣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
但战场终究是战场,即便他们如何努力杀敌,帝**最终还是被屠戮一空。剩下的达锐安恶魔把仅剩的几人围在了中间。
“啊,看起来我到的真是时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城墙外响起,随后便是密集地如同暴风一般的枪声,毫无防备的达锐安恶魔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是什么……”
达锐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一颗脑袋就飞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血狱军团
马车缓缓驶进布林托的北大门,我坐在车厢里,看着车队从雄伟的大门下缓缓穿过。
富饶之门是这座城门的名字,也是布林托所有城门中最为宏伟的一座。
时隔多年以后再次回到这座海滨城市,这些熟悉的地点和建筑让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起地下室里的凯拉斯,他还在那儿吗,我该怎么告诉他关于莎莉的事情。
还有盗贼公会里的朋友,他们一定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该回去找他们吗,也许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也有可能他们早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过了富饶之门的检查站之后,拥挤的人潮很快就顺着街道分散开来,马车总算不再用一点点地往前挪,可以畅快地在街上奔驰起来。
这么久没回来,布林托港的变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天上的浮空列车轨道比以前要多了三四倍,往来于其间的浮空列车更是川流不息,街道上跑的蒸汽车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你几乎很难在布林托里再看到马车的影子。
马车很快在顺着街道右拐,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和宏伟无比的布林托港码头区。
我们的马车车队在街道上缓缓往前行驶的同时,一艘巨大的船只——比我在帝都看到的捕鲸船还要大上许多——正在缓缓地靠入卸货港中,船身上的三个大烟囱在不停地朝外喷吐着蒸汽,这些蒸汽和城里许多地方排放出来的蒸汽聚集在一起,再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阵微风一次性地清理干净。
这一定是什么布林托港新发明的处理装置,不然那些蒸汽能让这城市变成一座大蒸笼。
“啊,我们到了,科特少爷,”马车在伯勒商行的仓库前缓缓停下,商队的负责人特姆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跳下了马车。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行李,在商队侍从的服侍下走下马车。
刚下马车,海滨城市特有的咸腥味就顺着海岸线上刮来的风,传进了我的鼻子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布林托,我第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城市,我回来了。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在这里久待,我可没忘记我还是巴伦利亚和埃因霍芬的通缉犯,越早出海,我就越安全。
我到的时候正是清晨,一名报童背着一整个背包的报纸,跑到了我的附近,开始大声吆喝起来,他的年纪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我自己,这些报童在布林托很是常见,我刚来到这城市的时候,报业还不是很发达,所以我并没有成为一个报童。
在我加入盗贼公会一年之后,也许是沾了和斯特兰通商的光,布林托的报业迎来了一波迅猛的发展,各种报社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报童也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各个地方。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年轻的报童,转身准备离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令我无比感兴趣的吆喝声。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皇家科学院的最新成果,斯特兰的最新发明,都在新一期的报纸上!”
我知道皇家科学院,那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了,至于斯特兰共和国,那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岛国的优势让他们天生就能远离维洛季马上的各种麻烦,科学技术从来都是他们的强项。
“也许买份报纸也不错,就当帮帮那孩子,”我这样告诉自己,转身走了回去。
“您要报纸吗,先生?”那报童看我转身走了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十分期待地问道。
“我先问你个问题,小伙子,”我摘下呢绒礼帽,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所谓的皇家科学院的最新发明,是什么东西?”
“您可问对人了,”报童听完我的问题,眉开眼笑地说道,“整个布林托只有我们报社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能告诉您,不过您得先买份报纸。”
他的话让我哑然失笑,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你这狡猾的家伙,”我笑着骂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他,“给我来份报纸,还要好好讲一讲。”
报童的眼睛更加凉了,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枚银币就是一百个铜子,刨去报纸的两个铜子,他还能赚到九十八个铜子,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您真仁慈,先生,愿光明神保佑您,”报童飞快地收下我递给他的银币,娴熟地从包里抽出一份报纸递给我,“先锋报,整个布林托最全面,也是最公正的报纸。”
我接过他递来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就是他所说的“皇家科学院最新发明”,标题还是特大号黑体字加粗,想不注意到都难。
报纸上说皇家科学院研究出了一种叫做飞艇的新式载具,和蒸汽机器人,轮船等载具不同的是,飞艇是一种空中载具,据先锋报说,飞艇里充满了一种“比空气轻的气体”,这种气体让飞艇漂浮在半空之中,飞艇尾部是一个螺旋桨,负责帮助飞艇前进和转向。
先锋报还着重指出飞艇和那些需要依靠空轨连接的假浮空单人飞行器不一样,这是一种划时代的新式载具,因为它不需要连接在空轨上。
我很快读完了整篇文章,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收好报纸,看向一旁的报童,“这飞艇,在帝都吗?”
“不是的,先生,”报童听到我问话,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就好像飞艇是他发明的似的,“看在一银币的份上,附送您先锋报的独家消息,我的好先生,飞艇已经投入使用啦!今天早晨,在新闻发布的同时,在这,布林托,就会设立起一班和帝都往来的飞艇航线,比以前的马车和轮船都要方便!”
“您马上就能看到飞艇了,好先生,”没等我开口,报童又飞快的补充道,“算算时间,第一班从帝都出发的航班马上就要到这儿啦!”
报童的话刚说完,浓厚的云层后面就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许多正在码头区忙碌的工人、来往的平民,商人和工厂主都听到了这声音,所有人都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像是遇到了一阵飓风,又像是有两头巨龙在其中厮杀一般,天空中的云层激烈地翻涌起来,很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许多人一辈子都会铭记的一幕发生了。
一艘巨大的飞船缓缓地从云层中驶出,那是一艘极为庞大的飞船,它的影子遮天蔽日,遮蔽了一条又一条的街区,我能听到城中到处都是市民的惊呼声和害怕的喊叫。
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这飞艇太大了,足足有一百多米长,巨大的气囊底下是供人乘坐的飞艇客舱。
螺旋桨飞快地转动起来,带着飞船缓缓地停靠在停泊站的空中平台旁,这座停泊站是整个布林托港里最高的建筑,比以前的政府大楼还要高上不少。
“正是壮观,不是吗,好先生,”我身边的报童傻傻地看着天上的庞然大物,喃喃自语般说道,“我相信这只是最基础的飞艇,我们很快就会造出更快更大的飞艇,就像我们造出更大更快的机器人那样!”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低下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拎着装有铠甲的包裹和背包离开了码头区。
我提着行李,在客轮的售票处买好了前往斯特兰的船票,从布林托港到斯特兰南方群岛的马林港,三十金普洱。
买好前往斯特兰的船票后,我还是决定去曾经的那些地方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手上的铠甲存起来。
我可不想带着这么一套特征十分明显的装备到斯特兰去,这套铠甲很容易让我的身份暴露。
如果说这么多年来,布林托有什么没发生变化的,那就是这座城市里的阶级差距了,我从码头区走进外环区,这里的一切都和我刚到这座城市时一样,拥挤的窝棚,衣衫褴褛的平民,最下等的混混帮派,还有那些可怜的,得不到救助的孤儿们。
压抑的哭泣声和呻吟时不时从街边的房子里传出,街上很少能看见行人,偶尔有人从我面前经过,也大多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冷漠和警惕。
我叹了口气,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往深处走去,在道路尽头迎接我的,是一堵高大的城墙,和满脸冷意的卫兵。
“站住!”我刚走到门前一百步的距离,门后的两名卫兵就叫住了我,“这后面是中环区,你有事吗?”
“我不是外环区的人,先生们,”我把两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毫无危险,“看看我的礼服和呢绒礼帽,外环区的人可买不起这些。”
先前出声的那名卫兵听到我所说的,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两眼,才冲我招了招手,“过来吧,”他开口说道,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你从码头区来?”
我点点头,“从码头区回来,就想着去外环看看,先生们。”
“嗯,”卫兵点点头,放我进了中环区,临走前又严厉地告诫道:“以后去码头区,请一定使用空轨。”
“一定一定,”我冲他们点点头,连做了好几声保证,拎着自己的行李走进了中环区。
比起我在这儿的时候,情况变得更糟了,我想起从富饶之门进入布林托时经过的长长的城门通道,那根本不是什么一般的城门通道,是横穿了整个外环区的隔离通道。
整个外环区已经被布林托完全地隔离了出去,老天啊,那里就像一个腐烂的垃圾堆,毫无希望,在那里的人们毫无目标,如同一具具麻木的尸体。
我只在爆发了无法治愈的致死传染病的城市里看到过这种情况,人们会把所有染病的可怜人集中在一起,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腐烂,直到疫病被完全消灭。
但布林托的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数以万计的人在最外环的区域腐烂,慢慢死去,忍受疫病和毒素的折磨。
我很想替他们做些什么,但我不是圣母,我也没多少时间的,我的船今天下午就开。
中环区的气氛比外面要轻松了不少,一切都和我离开那会别无二致,除了街道变得更加宽敞了。
那座钟楼还待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更加的宏伟气派,我猜它一定是经过了好一通的翻修。
我顺着道路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钟楼广场,整个布林托我最熟悉的几个地方之一。
我站在华丽的钟楼地下,思索着究竟是先去拜访凯拉斯,还是先回盗贼公会看看。
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废弃的洛山达教堂,去看看那个善良的牧师,还有他养着的一大群孩子。
洛山达的废弃教堂里广场不算太远,我在路上慢慢走着,过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座废弃的教堂仍旧废弃着,出于对远古神祇的尊敬,没有任何人或是帮派或是教会霸占这里。
我推开半掩着的积灰大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跑出来。
我没办法不紧张,自从我带着莎莉离开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教堂里的不少东西都积了一小层的灰,这说明凯拉斯很有可能还待在这教堂的底下,不然没道理教堂里只积了这么点灰,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拿光了,蟊贼们没有理由再来光顾这座教堂。
我轻车熟路地打开库房里的地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地下室里非常亮堂,我装修好的壁灯还在发挥它们应尽的职责,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除了激动再也没有别的感情。
“没事的,萨伦,没事的,”我悄悄对自己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迈出跨进房间的那一步。
“呼!”当我整个人都跨进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房间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情况。
大部分的东西都和我走之前一样,我收来的衣柜,我请人做的装修,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除了正在一张床边哄着婴儿的青年,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华贵礼服,放下手上的婴儿,有些局促地走到我面前问道:“先生,您找谁?”
我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我之前可从没见过,但他还在做和凯拉斯一样的事情。
难道凯拉斯死了?不,不可能,他还算年轻,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个糟糕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似乎是我的动作有些大,我面前的青年被微微吓了一跳。
“抱歉,”我摘下自己的帽子,笑着看着他,“我来找凯拉斯。”
“你来找凯拉斯?”年轻人看着我,露出狐疑的神色,“稍等。”
他说完这句话,就撂下我进了里面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过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还混杂着期待和害怕。我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等着年轻人给我带来答复。
没过多久那年轻人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进去吧,”他看了我一眼,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过注意你的举止。”
“非常感谢,”我冲他点点头,捏着自己的帽子和行李,走到了里屋。
我刚跨过房门,就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瘦弱身影,他坐在桌子的旁边,正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张还是半成品的婴儿摇篮。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场景几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只是凯拉斯老了,我能看到他鬓角边的白发。
似乎是被我发出的声响惊到,凯拉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戴上眼镜看向了我,他先是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又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一直在想是谁会来拜访我,查尔斯和我说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还没等我开口,凯拉斯就笑着开了口,“直到我看到了你,虽然你的发色和他不一样,但我知道你是萨伦,好久不见,孩子。”
“凯拉斯,”我听到他亲口叫出我的名字,眼睛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漱漱地开始往下流,我丢下手上的行李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很抱歉,我没能照顾好莎莉。”
“那是怎么了,萨伦,我看到通缉令了,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凯拉斯并没有如我预料般的生气,而是仔细询问起我有关当初事情的始末。他温和的笑容和举动让我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没什么,是被人陷害了,”我抹掉自己的眼泪,争取让自己的描述变得模糊,我不想凯拉斯陷入和我一样的仇恨当中,“我迟早有一点会自己把这笔账讨回来的。”
“好,”凯拉斯点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假发,“你回来干什么?我能看出你做了一些准备,但帝国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我打算出海,去斯特兰共和国,我想我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聪明的决定,”凯拉斯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在斯特兰有所成就,啊,说到这个,你的钱够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船票的钱。”
他的这句话让我刚刚干涸的泪腺一下又变得湿润了起来,“不用的,凯拉斯,”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消失的这几年就一直在赚钱,我就是走之前再来看看你。”
我撒了谎,我不想告诉凯拉斯关于巴伦利亚的事情,这对他没有好处。
“好的,萨伦,”凯拉斯反过来我住我的手,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成功证明自己清白的那天,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在走之前,”他握着我的手,带着我站了起来,“请让我赐予你洛山达的祝福,这是一个老朋友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没有拒绝他,“是我的荣幸,凯拉斯。”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在原地站好,然后从自己的衣袍里拿出了洛山达的圣徽。
“祝福这只羔羊吧,伟大的晨之主,愿清晨的微风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愿破晓的晨光帮他抵御一切邪恶和黑暗,愿他的生活从今往后都如清晨一般,璀璨而明亮。”
我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直到凯拉斯完成他的仪式。
“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孩子,”凯拉斯把圣徽收好,走上了握住了我的手,“我猜你一定要去盗贼公会,他们都还在那里。”
“太谢谢您了,凯拉斯!”
“去吧,孩子,”凯拉斯朝我摆了摆手,“快去吧。”
我最后冲他鞠了一躬,带上自己的礼帽,提起行李离开了这座洛山达的废弃教堂。
盗贼公会离洛山达的教堂不算太远,我当初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废弃的教堂。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水道的井盖。
娴熟地把井盖搬开,我顺着楼梯慢慢爬进下水道。
在同样无比熟悉的下水道里跋涉了一小会儿之后,我又看到了那扇精铁铸成的小门。
啊,我的第一个家,甜蜜而团结的盗贼公会。
我慢慢走到门边,用记忆中无比清晰的暗号手法敲响了铁门。
“是谁?”多亏了我无比出众的巨龙听力,我听到门后面传来一个微弱而熟悉的,有些惊疑不定的男声,是布林,我笑了笑,想起了关于市政厅的那些事。
“不对,”另一个微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是翡翠,“我们全部人都在这这儿了,除非暗号泄露了……”
“不,还有另一个可能,”又一个兴奋的男声插了进来,是约尔里夫,“萨伦!也许是萨伦回来了!”
“什么!?”一连串震惊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去开门!”约尔里夫兴奋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从门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闩转动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往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萨……”欢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约尔里夫本来张开了双臂,看到我之后又立马收了回去,从背后拔出了一把手枪,“您是哪位?”
我摘下了自己的礼帽,露出的深褐色头发让约尔里夫的脸色更冷了,“放松点,约克,”我一把扯掉自己的假发,“你连你带进会里的小孩都不认识了吗?”
约尔里夫有些怀疑地放下枪,仔细地打量了我两眼,突然露出喜悦的神色,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是你,萨拉,哈哈哈,老兄,我太想你了!”
“我也是,约克,我也是。”我反手抱住了他,“我想你们每一个人。”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从约尔里夫身后冒了出来,翡翠、布林、萝丝、洛克、沃尔佩和克拉博,太好了,每一个人都还在。
众人很快都认出了我来,盗贼公会里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我跟着他们走到熟悉的吧台边,布林很是慷慨地给每人倒上了一杯十年份的阿瓦托勒酒。
“老天,你都不知道,萨拉,”萝丝喝了一杯酒后,有些开心地调侃起了约尔里夫:“约尔里夫听到你被通缉的消息之后,着急的就像火上的蚂蚁。”
“你也好不到哪去,萝丝,”约尔里夫不甘示弱,立刻发起了还击,“你每天都在擦拭着自己的宝贝手枪,一直念叨着要是他被抓了,你就去救他。”
萝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可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担心他吗!?”
“是,是,”约尔里夫狡猾地笑了笑,“恐怕对某些来说不只是朋友。”
萝丝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又被布林从中间分开,“来谈谈你吧,萨拉,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巴伦利亚,”我打算把铠甲寄存在这里,所以没骗他们,“那里的生活,怎么说呢,非常精彩。”
“你去了巴伦利亚?”一向寡言少语的沃尔佩瞪大了眼睛,你去那做什么。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笑着把提着的包裹摆到吧台上,“我成为了一名骑士。”
“一名骑士!?”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约尔里夫最夸张,他整个人震惊到站了起来,嘴里的酒喷了布林一脸。
“那个仙女赐福的那种?你有封号吗?”就连克拉博也没忍住,飞快地问了我两个问题。
“呃,伙计们,”我有些尴尬,兰斯洛特在帝国的名声可不好,“我们能不提这个吗。”
“不行,萨伦,”翡翠也开口了,“这么精彩的故事,你得全部说出来,没成为赐福骑士不丢人,我们不会笑你的。”
“实际上我是,”我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的封号是兰斯洛特。”
“漆黑的圣母啊!”就连布林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拿下了卡拉斯加拉顿的兰斯洛特!?”
“是的,”我点点头,又在他们的要求下讲完了我在巴伦利亚的所有经历,直到我和仙女决裂的部分为止。
“所以你现在和那个湖中仙女也闹掰了,伙计?”约尔里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意味着你现在在被这个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和第二大的国家同时通缉?”
“我想是的。”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我可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一向乐观的约尔里夫也皱起了眉头,“这事情可不简单,你没法靠伪装躲太久。”
“实际上我已经处理好了,朋友们,”我冲他们笑了笑,“我要去斯特兰共和国,我这次回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是打算处理掉一些东西。”
我指了指吧台上的包裹,“我本来打算是自己想办法,不过既然你们还在这,事情就简单不少。”
“这里面是什么?”就连最沉默寡言的洛克也开口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其他人也好不哪去,洛克的异常提醒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块去,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猜错,”我哪能想不到他们内心的想法,于是直接解开了包裹,华丽的大骑士长盔甲和断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是仙女赐给我的那把手半剑,还有整套的大骑士长盔甲。”
“嘶————”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在大厅里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布林才反应过来,超我点了点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东西不可能在巴伦利亚之外的地方出现。”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处理掉,”我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经十一点了,我一点的船,我想我该走了。”
“好的,”布林点了点头,把我的铠甲和断钢又抱了起来,“我会把它们存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回来取。”
“非常谢谢你,布林,”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感谢,“也非常谢谢你们每一位,愿意相信我。”
“别这么说,萨伦,”约尔里夫上来抱了抱我,“我们是一个大家庭,记得吗?我们从不怀疑彼此,也绝不背叛彼此。”
“我很感谢你们,真的,”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难堪,“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我相信你,萨伦,”翡翠走了上来,温柔地抱住了我,“我们会一直待在这儿,等你回来了,你还是可以在老地方找到我们。”
“好了,”布林咳嗽了一声,“让他走吧,否则他该赶不上自己的客轮了。”
翡翠依言松开了我,我最后和他们每个人都挥了挥手,拉开那扇铁门,提着行李包走了出去。
老朋友们都还在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所有该处理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也让我如释重负,现在,我终于可以不带任何负担地登上我的客轮,继续我人生的下一个部分了。
第八十四章 大爆炸
简单的休息过后,训练在蓬裴杜女士的操持下重新开始。
“我们继续进行行走的训练,”蓬裴杜女士走到我面前,示意我站起来。老天啊,我的双腿还软得像橡皮泥一样呢!
但她一直温和又坚定地看着我,我看向在一旁陪着我的艾琳和瑟菲丽,咬了咬牙,双手撑着地板,把自己整个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您的意志力真是如钢铁一般坚硬,”蓬裴杜女士赞叹了一句,“像您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相信。”
“感谢您的夸赞,女士。”
“现在,训练继续,”蓬裴杜女士脸上挂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她那双看上去和其他贵妇一般无二的纤细双手里蕴含着让人心惊的力量。每次她攥住我的手腕,我就感觉像是被一柄钢钳牢牢地钳住了一般。
“现在,再走走看吧,”简单地姿势调整之后,蓬裴杜女士退到一边,用温和的嗓音给我下达了最可怕的命令。
我迈着依旧别扭的脚步,连续走出去好几步——幸运的是,这一次肌肉传来的疼痛感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强烈,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明悟,看起来我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姿势了。
“很好,”在我连续走出去几十步之后,蓬裴杜女士终于再次开口,她鼓着掌,不疾不徐地走到我的面前,“您在普通状态下的行走训练已经十分出色了,萨伦先生,只要不看您的脸,没有人能看出来您是一位男性。”
“普通状态?”我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蓬裴杜话中奇怪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状态?”
“哦,看起来你对于女性的时尚和日常穿着的确是一窍不通,亲爱的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理解地看着我,“对于贵族女性而言,我们在大部分的场合下都会穿着优雅华美的鲸骨长裙,而不是像您看到的常服。”
“鲸骨长裙?”我扭头看了看艾琳和瑟菲丽,她们点头确认了这件事,眼里的同情更是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替你订做了一整套的鲸骨长裙,亲爱的萨沃斯,”艾琳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你很快就能看到它们的。”
“它们?”我咽了口唾沫,究竟是什么的衣服,才会复杂到是它们的程度!?
“是的,”艾琳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现在,请不要想这些,让我们继续训练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松开我的手,重新回到瑟菲丽的身边。而蓬裴杜女士重新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接下来,萨伦先生,”她伸出手,按在我的喉结上,“我们会教您如何使用假声说话,并且教会您一些贵族女性的常用词汇。”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首先,您的喉结必须被遮盖起来,”蓬裴杜继续说道,“幸运的是,我们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她拍拍手,一旁等着的一位姑娘立刻递上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片和皮肤颜色看起来差不多的……我猜是假皮肤一类的东西。
“只需要把这个贴在您这里,”蓬裴杜女士小心翼翼地把那片看起来和皮肤一样的东西贴在我的喉结上,“啊,喉结基本看不出来了,只需要再配上首饰和丝巾,就可以完美遮掩掉您的喉结。有一些色差,但化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接下来,我们会教您变音的技巧,这可不是一门容易的功夫,您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也带有极明显的男性特征,所以这会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简单的提醒过后,蓬裴杜女士便开始详细地替我介绍发音的原理和各种技巧,这些东西是你在学院里永远都学不到的,因为它不只是一门简单的手艺学问,而是手艺和科学糅合在一起的一门独特学科。
这一点从蓬裴杜女士花费的时间上也看得出来——光是给我介绍原理和训练方法,就用了足足四十分钟,这期间,蓬裴杜女士喝了整整三杯水。
我一直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记下她所讲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直到她笑着宣布“就这么多”时,我才终于敢大声呼吸,和她一起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您来试试吧,萨伦先生。”蓬裴杜并没有多喝,简单地啜饮了几口清水后,她便把水杯递给一旁的侍女,笑着对我说道。
“当然,”我也放下水杯,开始回忆刚才她交给我的一切知识,并试着按照她所说的去调整体内的气流。
这的确是一种十分有趣的体验,人生中第一次,我对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有了切实的了解,并且明白该通过怎样的方法去使用它,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虽然杀过不少人,也见过鲜血横飞、内脏满地的可怖情景,但那都和今日这种了解完全不同。
“啊——”我试着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奇特之处,就像蓬裴杜说的那样,我的喉咙在不停的震动,气流从胸腔里不停地上升,经过急促地摩擦和转化之后,变成了从我嘴里发出的声响。
“就是这样,”蓬裴杜女士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她的眼里透出鼓励的色彩,我也眯起眼睛笑了笑,开始按照她教我的进行下一步的调整。
当然,这一部分的调整太过复杂,专业的部分也太多,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完全弄懂其中的奥秘。如果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列出,未免太过冗长。
总而言之,在整整一个小时的训练之后,我开口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听上去就像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过去的这一个小时里,光是水我就喝了二十几杯,现在我的肚子高高涨起,我猜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我喝下去的水。
即便如此,我的嗓子也是疼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嘶哑无比。
“辛苦了,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突然朝我认真地鞠了一躬,这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只好急忙放下水杯,有些手忙脚乱地回了一礼。
“我不知道玫瑰女士需要您去做什么,这也不是我该问的,”她看着我,“但我需要提醒您,今天之内请一定不要再进行这方面的练习了,否则很有可能对您的嗓子造成无可逆转的损失。”
“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冬天的枯枝,干燥嘶哑,毫无生气,“非常感谢您的叮嘱,蓬裴杜女士。”
“接下来是礼仪和常规用语的环节,”蓬裴杜女士看了我一眼,“考虑到您的嗓子,您就不需要跟着我念读了,但请一定记下所有的用语,这是一点也不能出错的事情。”
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用钦佩的眼神打量了我几眼,才继续笑着说道:“当然,我们相信萨伦先生是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的,坦白说,您是我见过的所有训练者中态度最好,也是进度最快的一位。”
她看着我,眼里冒出了狂热的神色,“可惜的是,您终究是一位男性,而不是一位贵族女士。”
我干笑了两声,急忙开口,把话题从这个危险的方向上岔开:“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吧。”
“当然,”蓬裴杜女士有些期待地双手合十,“首先,我们要讲的是日常用语。”
“这一部分比较轻松,您不需要紧张,”她一边笑着安慰我,一边从旁边拉过来一块黑板,又接过旁人递给她的一盒粉笔。
“和宴会已经重大场合所用的礼仪用语相比,日常用语并没有那么多复杂而严苛的规则,只有少部分特定用词,其他部分都和斯特兰人的日常用语一样。”
“这部分词语大多是用来自谦,”她认真地向我解释到,‘作为一名受过专业且严格训练的贵族,谦逊是一项很重要的品质。’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的词语。
“当您和比您身份还高的人士——不论男女——说话时,要记得不要称呼自己为‘我’,这是极为失礼的一种表现。”
“您应当先称自己为‘您谦卑的萨琳娜’,再称对方为夫人或是阁下,等双方第一轮简介结束后,您才能使用‘我’来称呼自己。”
她的话让我头昏脑涨,但我还是点点头,尽力把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
“看上去您不太理解,”蓬裴杜女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她一定是注意到我不自然的表情了,“没关系,我会亲自示范给您看。”
她说到这儿,转过身对着玫瑰女士鞠了一躬,“尊敬的玫瑰女士,请您简单地配合我一下。”
“这是我的荣幸。”艾琳笑笑,迈着步子走到蓬裴杜的对面。
“请看仔细了,萨伦先生,”蓬裴杜又转过来对着我说,“我将会向您展现贵族之间的交际方式。”
她迈着我刚学会的优雅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艾琳的面前,然后捻起裙摆,双腿往前迈出两步,交叉之后向左右微屈,上半身也随之微微弯下。
说起来你们也许觉得复杂,但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眨眼之间,蓬裴杜就行了一记极为标准的贵族礼。
“日安,尊敬的玫瑰女士,”她用热情而不失礼数的声音先开口说道,“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您谦卑的蓬裴杜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日安,蓬裴杜女士,”艾琳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着蓬裴杜,直到她完成一整套礼节之后,才捻起不存在的裙摆,学着蓬裴杜的样子还了一礼,“能在这儿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愿意陪我走走吗?”
“当然,”蓬裴杜灿烂地笑了起来,她放下捻着裙摆的双手,把它们交叉叠在腰部,“这是我的荣幸。”
简单的演示到这儿就结束了,艾琳递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回到了瑟菲丽的身边,蓬裴杜女士则快步走到我的面前。
“这就是我要教会您的,萨伦先生,”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对我说道,“想必您也已经注意到了,在艾琳女士说完话之后,我便开始用‘我’来称呼自己。”
“的确如此,”我点点头,她们的演示十分直观,我现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非常感谢您,蓬裴杜女士。”
“只是知道还不够,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突然伸出手,把我一下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只有练习,才能让你真正地掌握某种知识。”
“来吧,萨伦先生,”她把我重新拉到众人中间,“是时候让你亲自体验体验了。这不只是用语的考验哦,要记得我教会您的站立体态和行走姿势。当然,嗓音就不必了。”
我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蓬裴杜笑了笑,没有多说,而是直接站到了我的对面,“来吧,”她对着我说道,“现在我就是比你爵位更高的贵族,假装我们在……一场晚宴上,您要如何和我打招呼?”
我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认真回忆起蓬裴杜教会我的所有技能。老实说,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用魔法和长剑解决所有问题,而像这样的训练,我以前从未经历过。
这也是我导致我激动和跃跃欲试的主要原因,符文术不能帮助我解决所有的困难,但这样的贵族知识和伪装技巧可以,哪怕是教会我如何伪装成一名女性。
“请开始吧,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我定了定神,肌肉也在一瞬间绷紧。
贵族女性那种独特的行走步伐还牢牢地被我的肌肉记着,所以重现出它们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刚迈出腿,全身的肌肉就已经下意识地帮我调整好了姿势。
“很好,萨伦先生,就是这样,朝我走过来,假装您的手上端着一杯葡萄酒。”蓬裴杜女士一边大声地鼓励着我,一边还不忘给我继续增加难度。
我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把不存在的酒杯放在不存在的桌面上,又捻起不存在的裙摆——加西亚在上啊,老实说,这真是有些奇怪,我这一生还从未演过这样的戏剧。
想到这儿,我又看了看蓬裴杜,她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说实话,我还蛮佩服她的。至少在她的眼里,我现在就是一位穿着裙子的贵妇。
而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想到这儿,我双腿微微迈出,然后交叉叠起。然后我捻起裙摆,双腿向左右微屈,上半身同时微微前倾。
一连套的动作下来,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老实说,这是我还没学过的动作,虽然我之前在不少地方看到过不少女士这样行礼。但我不确定我在仓促之下重现出来的礼节是否合格。
想到这儿,我瞥了一眼蓬裴杜女士,她依旧是那副表情,一言不发,我猜她一定在等着我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晚上好,尊敬的蓬裴杜夫人,很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我学着她之前的模样说道,“您谦卑的萨琳娜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晚上好,萨琳娜女士,”蓬裴杜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终于开口了,她从旁边拿起一杯并不存在的酒,然后对着我笑了笑,“这是一次很棒的晚宴,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意外的惊喜,您愿意和我一起坐坐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蓬裴杜夫人。”
练习到这儿就结束了,蓬裴杜走到我的面前,“很不错,萨伦先生,您是一位优秀的学员。”
“您的屈膝礼让我印象深刻,”她对着我笑笑,“虽然有一些动作还不是很标准,但已经足够出色。”
“日常用语到这儿就结束了,”她走回到黑板旁,又指挥侍女把黑板擦干净,“您掌握的不错,让我们看看您能否用同样的速度和效率掌握宴会和礼节用语。”
“首先要教会您的就是称呼,”到了这部分,蓬裴杜女士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变得极为严肃,手上也拿起了一根教鞭,“对于不同身份不同阶层不同性别的人,您需要做的称呼也不一样,请记住这一点。”
“另外,千万不要把年龄作为决定称呼的一项依据,”她继续严厉地说,“您刚刚称呼我为蓬裴杜夫人,而不是女士,这是一件极为冒险且鲁莽的事情。”
“我们斯特兰不像海对面的埃因霍芬帝国,有着足够淹死人的贵族礼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重视这些礼仪方面的问题。”
“相反的,用于我们删除了大量不必要的礼节,所以我们更看重剩下的,实在的礼节,你明白了吗?”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好,首先,对于在议会和各个政府部门任职的贵族,不论男女,您都必须称呼其为阁下,也要记得在阁下前加上他的姓名。”
“值得庆贺的是,我们国家并没有皇室或是亲王存在,所以也不存在陛下或是公主、王子一类的称呼,但如果您见到了帝国过来的皇亲贵族,请务必记得如此称呼。”
“对于地位比您高,但并未有政府职位的男性贵族,您应当称呼他们为大人或是直接称呼他们的贵族阶级。当然,不要忘了加上名字和‘尊敬的’的前缀。”
“对于那些地位比您低的男性贵族,您只需要称呼他们为尊敬的某先生即可,如果您希望表达您对他们的重视,也只需要加上他们的贵族爵位。”
蓬裴杜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我知道她是给我记忆和誊抄的时间。我很感激她这样做——老实说,这一连串的称呼弄得我头昏脑涨,斯特兰的地方通用语又和我所学的帝国通用语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我必须得把它们一个个摘抄下来并不断背诵,才能确保我完全记下这些复杂而拗口的称呼。
简单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蓬裴杜女士重新拿起了她的教鞭,“对于神职人员,请一定在前面加上虔诚或是尊敬的前缀,并且一定要称呼他们的教职,而不能称大人或是阁下——这是极为失礼,且不尊敬某位神祇的一种表现。”
“而对于女性,称呼则更加讲究,对于未结婚的女性,您应当一律称呼为女士——不论她看起来有多老。只有已婚的女性才能被称为夫人。”
“而对于已结婚的女性,您应当称其的夫姓,而不应当称其自身的名字,也就是说,即便我已经结婚,您也不应当称我为蓬裴杜夫人。”
“女性之间的交往要比男性宽松一些,”蓬裴杜女士笑了起来,“即便是丈夫或是自己爵位高于您的女士,您也只需要称其为尊敬的某女士即可。”
“礼仪的称呼就是这么多,”见我把之前所说的所有称呼都记下来之后,蓬裴杜女士放下了教鞭,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比感激的话来。
但她的下一句话我就不是那么喜欢了,“接下来,我们该开始舞姿的教学了,尊敬的萨伦先生。这可不会很容易。”
“不过在舞姿的教学开始之前,”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我们还缺少一样必须的教学道具。”
“你的运气不错,蓬裴杜女士,”艾琳这时候走了上来,“裁缝们已经回来了。”
“啊,那就万事俱备了,”蓬裴杜女士显得很是开心,她指挥两名待命的侍女,从那四名裁缝手上接过一大叠的衣服,然后走回到我的面前。
“这是替您准备的日常衣裙,已经专门用于宴会等场合的鲸骨长裙,我想您应该试试。”
“我们还替您准备了四顶长发,都是红色的,请您务必也试试。”
我捧着丝绸制成的顺滑长裙,心里突然有些难为情,这可是女性的衣服——我在这之前从没穿过……
别这样,萨伦,我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对着我说道,你知道的,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好吧,我有些沮丧地在内心对着自己说,我知道的,现在不应该考虑这些。
于是我抬起头,攥紧那条丝绸制成的日常连衣裙,“这儿有更衣的地方吗?”
“当然,”蓬裴杜拉着我走到一边,“请跟我来吧。”
换衣服这一段我就不加赘述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我指的并不是穿上裙子这件事情。只是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物,在穿着的过程中闹了不少的笑话。
所以,看在拉戈提拉的份上,给我留一些体面和尊严吧。
总而言之,我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穿好这条日常穿着的长裙,上身配着的是一条简易的披肩,衬衫和一条珍珠项链。
“衣服穿好之后,您就可以戴上假发了。”蓬裴杜女士的声音从更衣室外传来,我摇了摇头,捡起放在一旁的发网和假发,把它慢慢戴在了头上。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我从更衣镜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老天啊,那真的是我吗?
这是我看到镜中身影时的第一个念头,镜子对面的我并不能称得上是绝色,但也至少是一位极富韵味的美人。一头柔顺的红发披在肩头,原本就不算太粗犷的面庞在假发的遮掩下显得更加圆润。如果不是嘴巴上的淡淡胡茬,我几乎要以为镜子那一头就是一位切尔菲度的贵族小姐了。
老实说,这么说让我有些奇怪,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又想起女士们最喜欢做的化妆功夫——很难想象在化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
“好了吗,萨伦先生?”
“好……好了,”我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拧开门闩,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我就听到一连串的吸气声,整个培训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加西亚在上啊……”艾琳怔怔地看着我,喃喃着说道,“你真是太美了,萨琳娜·诺亚拉。”
“如果不是你嘴上的胡茬,”蓬裴杜女士也罕见地失态了,她搓了搓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都要以为您被某位女士调换了,萨伦先生。”
“萨伦!萨伦!”培训室的大门也被打开,希克拉德一脸喜意,挥舞着纸筒走了进来,“好消息,那边已经……萨伦去哪儿了?”
我看着他那副怔怔地看着培训室里,四下环顾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捻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
“你在找我吗,希尔?”
“什么……!?”
希克拉德明显被我吓到了,他是如此的震惊,以至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对眼睛不停上下打量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坐在地上,于是手脚并用地飞快爬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萨拉?”
“当然,”我点点头,用自己的声音笑着说道,“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老天啊,”希克拉德下意识地摇起了脑袋,“如果不是这熟悉的声音,我绝对不会相信你就是萨拉的,这太疯狂了!”
“他可还没化妆呢,希尔,”瑟菲丽用手肘顶了顶希克拉德,“我都有些期待了,不知道萨拉化了妆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整个切尔菲度的男人都会为他疯狂的,”希克拉德继续喃喃说道,“他甚至不需要化妆,只要遮掩好自己的胡茬就够了。”
“老天啊,”希克拉德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攥住我的手,却又有些害怕地缩回了手,“我敢保证,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今天培训还没结束,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这会儿终于想起她原本的职责了,“您还需要学会跳舞,但首先,我们得教会您如何穿上鲸骨长裙。”
“鲸骨长裙?”
“啊,来了,”艾琳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我不喜欢这东西,祝你好运,亲爱的萨拉。”
“什么……?”我有些迷惑地看着艾琳,但我很快就知道她为什么同情地看着我了。
◇◇◇◇
“啊————!!”
蓬裴杜女士轻轻一用力,我便感觉自己的腰和背都被牢牢地勒住,变成了极为细窄的一小截,里面的内脏更是像挤在了一起一样。
“老天啊,”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瑟菲丽和艾琳,“你们都是穿着这样的裙子去参加宴会!?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宴会时必备的束腰,亲爱的萨沃斯,”艾琳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这很难受,但这是你必须要承受的痛苦。”
“没问题,”我咬着牙关,看着蓬裴杜女士又把束腰缩紧了一点。
“这样就差不多了,”蓬裴杜女士笑了笑,“穿上裙子吧,尊敬的萨伦先生。”
两名侍女捧着华贵而沉重的鲸骨长裙走到我面前,这的确是一套足够复杂,足以用它们来形容的衣物,即便有着两名侍女帮助,我还是花了将近十分钟才穿好这一套裙子。
“嗯——”裙子穿好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满意的长哼,希克拉德更是笑了起来:“你现在看上去有点贵妇的样子了,我亲爱的萨拉。”
“这是一套完美的打扮,萨伦先生,”蓬裴杜女士也笑着说道,“我在想,也许造物主弄错了你的性别……”
“打住,蓬裴杜女士,”我急忙叫停蓬裴杜女士,“我想我们还是开始舞蹈的教学吧,这套衣服正在缓慢地谋杀我。”
到了现在,我也开始佩服起这个国家女士们的韧性,很难想象她们能穿着这样的裙子,和其他的女士们谈笑风生,享用晚餐,甚至还能翩翩起舞。
对我来说,在胸口不停传来沉重压迫感的情况下,连集中精神都困难,更别提与别人应酬或是跳舞一类的事情了。
但跳舞又是我不得不掌握的事情,老天啊,我还要穿着这样的衣服演奏鲁特琴和唱歌!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我宁愿吸血鬼的诅咒收走我的性命!
嗯……这当然是气话,希望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希克拉德他们能够给我足够的安慰和报酬,抵消我因为这种可怕的裙子而受的苦楚。
第八十五章 地底王国拉布纳克
“我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凯伦坐在作战会议室里,在他的身边是塔洛斯、希克拉德和卡拉。
火炉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香浓的咖啡,希克拉德正在漫不经心地用银勺不停地搅拌着属于他的那杯咖啡。
倒是塔洛斯闻言放下了咖啡,“怎么说,凯伦?”
“我不知道,”凯伦叹了口气,“我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他说,“那伙暗处的敌人十分了解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下的车,知道我们在山上的哪个位置,知道我们在车边安置了多少人手。”
“我想,”他喝了一口咖啡,“他们就算不是恶魔,也肯定是和恶魔一伙的。要不就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
“你说的没错,”塔洛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凯伦的意思,希克拉德也放下银勺,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些所谓的恶魔肆虐可能都是诱饵,”希克拉德说,“对方既然能让这儿的恶魔死战不退,只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说明他们的地位肯定在这伙恶魔之上。”
“你的意思是,对面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们?”塔洛斯皱了皱眉头。
“正是如此,”希克拉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般的士兵可不是恶魔的对手,审判庭的那群疯子根本没有用处,如果我是恶魔的统领,除了萨伦·诺维斯之外,整个帝国最有威胁的团体是什么?”
“符文师。”塔洛斯下意识地回答道,很快的,他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起来你明白了,塔洛斯,”希克拉德点了点头,“而你的皇家符文师团,这个萨拉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恰好是帝国所有符文师中最有威胁的,你们有着良好的纪律,系统化的编制和指挥,所以你们才是恶魔进攻这个国家的最大阻力。”
“而你再想想,”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如果帝都的符文师团士兵,还有弗尔加二世得知你被困在这儿的消息之后,他们有可能不派出援军吗?”
希克拉德的话让塔洛斯浑身发寒,“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他猛地站了起来,“我想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了,这也是我本来的打算。”
“我同意,”希克拉德第一个举起了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寻找生机。”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凯伦和卡拉也举起了手,“这伙敌人必须被扼杀在这儿,绝对不能让他们创造出削弱帝国的机会!”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一下撞开,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普通帝国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塔洛斯皱了皱眉头,帝**纪严明,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士兵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大事不好了,各位大人,”这名士兵喘着气说道,“一伙我们从没见过的恶魔从森林里冲了出来,对着我们的营地发动了攻击。”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塔洛斯皱起了眉头,“各位,”他看向一旁的凯伦等人,“看起来这伙恶魔认为他们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所以打算围困住这处营地。”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防御,”凯伦急切地说道,“普通的帝国士兵也必须被动员起来,萨伦曾经在王国的边疆,靠着手上的部队抵御了一次恶魔的入侵,如果他们可以,那手持更加精锐武器的帝国士兵没理由做不到!”
“时代变了,”他看着塔洛斯,“我们不能只依靠皇家符文师团的符文师和他们的附属精锐步兵去到处救火。”
“我同意,”塔洛斯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离开了作战会议室,“士兵,去把你们的最高长官叫过来,我以塔洛斯之名,帝国皇家符文师团师团长的名义暂时接过这座营地的控制权!”
“是!长官!”
那名士兵对他行了一个军礼,飞快地跑开了。
此刻的帝国营地里已经是一片紧张,警报声在不断地响起,面容坚毅的帝国士兵们开始迅速行动,按照平日的章程进入了紧急位置之中。
西边的城墙上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气氛,一门门加农炮被拉上了城墙,炮手蹲在大炮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墙外的空地,那儿正有一大群的恶魔蜂拥而至。
大型臼炮也被人从仓库中拉了出来,这些曲射炮被放置在营地的中央,手持着旗子的观测员则是小跑着上了城墙。
塔洛斯站在城墙上,神色严峻地看着不断逼近的那一道波浪,在他的身边是原来营地的最高长官,第一五七步兵团团长雷耶斯·冯·阿伦道尔。
“雷耶斯,你们团一共有多少人?”
“报告塔洛斯大人,一五七步兵团编制二千四百人,实编两千四百人,其中后勤人员四百人,目前有八百人集中在营地西面的城墙上。”
“很好,”塔洛斯点了点头,“人手一只火枪吗?”
“那是当然,大人,暴风突击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让剩下的人分成两组八百人的预备队,我们很可能要打持久战了。”
在他们谈话的当口,恶魔组成的浪潮已经涌到了城墙下,凶狠的狂战魔统领着数不清的角魔和劣魔,不停地对着城墙发出咆哮。
饶是帝国士兵军纪严明,素质出众,在见到这种场面时,不少人还是开始不停地咽唾沫,脸色也变得苍白。
“塔洛斯团长可是在里面?”
城墙下的恶魔队伍出现了一阵骚动,一小伙身披黑甲,手持黑色长剑和盾牌的恶魔簇拥着一名人形恶魔,来到了城墙下,那名人形恶魔笑着对城墙上问道。
“我就是塔洛斯。”塔洛斯站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恶魔。“看起来你身边的那一小群恶魔就是摧毁我们运输车的元凶了?”
“的确如此,”那名人形恶魔优雅地笑了笑,“我们达锐安突击队可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实不相瞒,所有来到维洛季马的恶魔都被我集合了起来。”
“什么?所有?”塔洛斯有些愤怒地看着那名人形恶魔,捏紧了拳头,“审判庭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家符文师团最大的问题一直是人手不够,因而帝国各行省的日常恶魔防御都是交由审判庭负责,如今听到这名恶魔如此说道,就连不少城墙上的士兵也面露愤怒之色。
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咒骂起审判庭,本应以违反军纪处死他们的督战军官也皱着眉头,握紧手枪,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好啦,我们和你们这样的劣等种族可没有太多的话好说,不过是让你在死前明白一点事情,进攻!”
见到墙上的人类都开始咒骂起他们的审判庭,这名人形恶魔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他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达锐安突击队回到了恶魔队伍的后方。
他一消失,场地上的恶魔便各个躁动不安了起来,在一阵奇特的号角声和鞭子的抽打下,它们发出暴虐的怒吼,纷纷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加农炮,射击!臼炮,射击!给我炸死这群污秽的生物!”
塔洛斯愤怒的咆哮声在城墙上空回荡,所有的加农炮和臼炮都同时开火,数不清地炮弹如同石子没入大海一般没入了恶魔的浪潮之中。
每一发炮弹都杀死了数不清的恶魔,他们的肢体和血液在肆意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更多的恶魔死于炮火之中。
很快,随着恶魔愈发逼近城墙,城头的步枪也加入到了打击的行列中来,步枪兵一次也许没办法杀死如此之多的恶魔,但数量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只是一次射击,恶魔最前面的箭头便齐齐软倒在地,比凡人强大不少的体魄也没能拯救他们,后续冲上来的恶魔很快把它们踩成了看不清形状的肉泥。
城头上的加农炮依旧在不停地开火,刺鼻的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炮声是这儿唯二的元素,所有人都必须大声吼叫,才能确保别人能听到自己的话。
“启动城墙的蒸汽防御系统!”
眼见恶魔已经冲到墙下,塔洛斯又是一声怒吼,早有准备的帝国工程师立刻启动系统,城墙的底部诡异地翻来过来,露出无数冷冰冰的炮管。
面对着这些炮管,冲在最前面的恶魔很快从暴虐中清醒了过来,它们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试着从城墙下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数不清的细针如同暴雨一般从那些炮管中喷涌而出,每一秒都有恶魔被这些细针击中,一枚两枚细针也许还不碍事,但每一只恶魔都被超过五十枚细针射中,冲在最前面的更是直接变成了筛子。
这细针就如同真正的暴雨一般连绵不绝,恶魔们开始恐慌,想要往后逃跑,却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恶魔给堵了个死死的。
“蒸汽消耗完了,需要补充!”
直到工程师的声音响起,这铺天盖地的攻势才算是告一段落,此时的城墙外,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土地了,每一寸土地上都插满了细细的钢针,数不清的尸体倒毙在这道并不算高耸的城墙前。
一阵噪音从恶魔的后方传来,前方的这些恶魔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纷纷转头朝后方跑去。
“呼,”看到恶魔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塔洛斯出了一口气,“他们退兵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是啊,”凯伦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虽然我以前听萨伦讲过,但当自己亲身面对这种情况之时,才能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景象。”
“这就是战争,”塔洛斯感慨道,“就连老师那样的强者,在这样的战争中也只不过是稍微强上一点的一颗小卒子罢了。”
“休息吧,”他转头对着其他的士兵说道,“我们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
接下来的三天里,狂战魔、角魔和劣魔又接连不断地对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但在帝**强大的火力攻势下,它们每次都没能摸上城墙,每次都会在城墙下留下数不清的尸体。
塔洛斯已经联合符文师们焚烧过两次尸体了,但城墙下的尸体还是越堆越多。
如今是第四天的早晨,凯伦手持着步枪,面色严峻地看着不远处的恶魔军团。
“你在想什么?”卡拉来到他的身边,在他不远处是正坐着喝酒的凯洛德,还有正在运送补给的艾琳。
“恶战恐怕要来了,”凯伦指了指不远处的恶魔军团,“你看,前三天的攻势里,角魔、劣魔和狂战魔已经基本消耗殆尽,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
“是啊,”卡拉叹了口气,恶魔部队中那十个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即便是在城墙上,也能清楚地看见,“还有那支达锐安突击队,希望我们能挫败它们。”
“我不知道,我想……”
刺耳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卡拉和凯伦立刻架好了手中的步枪。
一道浪潮再次从远方奔袭而来,“是最后的低等恶魔,”凯伦说道,“看起来要开始了。”
“节省弹药,消灭这群恶魔,我们的苦战还在后面。”
塔洛斯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加农炮和臼炮都没有开火,把弹药浪费在这些家伙身上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它们来了,射击!”
下级军官的指挥声响起,所有的步兵都扣动了扳机,在高度优势和步枪的强大威力下,最后的这批低等恶魔也全部倒在了城墙下。
“很好,”凯伦迅速给自己的步枪上好子弹,“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你害怕吗,凯伦?”
“我吗?我不害怕,卡拉,”凯伦面色平静地拉好枪栓,“这就是符文师团一直以来面对的敌人,再想想萨伦当时在帕力克的所作所为,我不害怕,我的内心充满了力量。”
“我也不害怕,”卡拉笑了起来,“我会让玛雷替我骄傲的。”
大地开始震动,整齐划一的龙人军团手持着攻城武器,一步一步朝着城墙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十尊高大的独眼巨人。
“终于来了,”塔洛斯握紧了拳头,“全体注意,准备开火!加农炮瞄准独眼巨人,臼炮轰炸龙人!打!”
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的加农炮和臼炮终于重新怒吼了起来,开花弹不停地落在龙人群中,爆炸和四射开来的弹片很快击倒了无数的龙人。
加农炮则整齐划一地选择了最左边的独眼巨人作为攻击目标,数不清地铁球带着炽热的怒火从炮膛中轰鸣而出,如同小山一般高大的独眼巨人根本没办法躲开,被数不清的炮弹给结结实实地打中。
每一发炮弹都能在他的体表打出一个小坑,这头独眼巨人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抓起一堆龙人,朝城墙丢了过来。
“打得好!加农炮继续集火最左边的独眼巨人!步枪兵,准备躲避飞来的龙人!”
事实证明独眼巨人不仅智力低下,准头也差的不行,大部分的龙人都落在了城墙的前面,独眼巨人的巨力加上他们自身的作用,让大部分的龙人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尸体,只有小部分体格健壮的龙人躲过了一劫,但他们很快就被城墙上的步枪毫不留情地射死。
加农炮很快发出了第二轮的怒吼,超过九成的炮弹依旧命中了那名独眼巨人,在发出另一声不甘的咆哮之后,他那颗巨大的独眼里的生机慢慢消失,庞大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干得好!继续攻击!”
龙人军团很快被炸的溃不成军,第二头独眼巨人也倒在了地上,他们甚至没能走完路程的一半,撤退的声音再一次从恶魔营地后方传来,所有的恶魔再一次从城墙前退去。
◇◇◇◇
塔洛斯突然从梦中惊醒,凯伦就坐在他的身边,窗外是绵绵的细雨。
“现在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的中午,”凯伦答道,“情况不太妙,下雨天步枪、臼炮和加农炮都没办法开火,好在我们已经杀掉了所有的独眼巨人和大部分的龙人。”
“代价是几乎所有的炮弹,”塔洛斯苦笑道,“而对面还有一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恐怕才是真正的杀招。”
“努力吧,”凯伦看着窗外的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萨伦总是和我们说,不要去想是否成功,只要努力就好。”
警报声再一次在营地里响起,塔洛斯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吧,我们得上城墙了。”
凯伦叹了口气,把他心爱的记事本留在了桌上,“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完成这本传记的机会。”
“会有的,孩子,”塔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他们并肩来到城墙上,那支精锐的达锐安突击队已经在朝城墙进发了。
“他们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雷耶斯摇了摇头,“但从这个规模来看,至少也有一千五百人。”
“我们还有可以使用的远程武器吗?”
“有一些弓弩,还有一些从斯特兰进口的蒸汽枪,但不多,只能武装起一千人。”
“那也足够了,总不能让士兵们拿着烧火棍打仗。”
“已经发放下去了。”
“做好准备吧,”塔洛斯叹了口气,“我有预感,这会是一场苦战。”
城下的达锐安突击队迈着沉稳的步子,不断地前进,他们身穿厚实的盔甲,手持长剑和鸢盾,一步一步地跨过了中场。
在跨过中场之后,他们突然用剑疯狂地敲击起盾牌,仰头发出暴怒的咆哮,然后朝着城墙发起了冲锋。
“开火!”
墙上的弩箭和蒸汽枪应声而发,密密麻麻的弩箭和长矛射出,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被盾牌和护甲所挡开,但在数量占优势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的突击队员死在了城墙底下。
但更多的突击队员已经冲到了城墙边,云梯被他们高高举起,然后牢牢地架在了城墙之上。
“云梯架起来了,准备近战!”
云梯周围的士兵纷纷把手中的远程武器递给同僚,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和背上的圆盾。
这是帝国士兵统一的近战配置,他们颤抖着,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
第一个达锐安恶魔很快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它发出一声狞笑,手中的长剑直接砍翻了一个帝国士兵,上等钢材铸成的圆盾在那把长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
“杀!”
塔洛斯拔出权杖,身先士卒地冲到了第一线,他浑身闪耀着摄人心魄的雷光,权杖每一次敲下,都会有一具无头焦尸从城墙上坠落。
但个人的勇武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即便他们是一支小队也一样,愈来愈多的达锐安恶魔冲上了城墙,帝国士兵们必须五到六人一组,才能牵制住一个达锐安恶魔。
凯伦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上的风雷双剑,那些达锐安恶魔根本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他脸上、身上都是褐色的鲜血。
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的达锐安恶魔,他只知道他们看上去还是无穷无尽一般,似乎他每杀掉一个,就会有两个登上这道城墙。
一旁的卡拉吟诵起诡异的歌谣,两名逼近他的达锐安恶魔突然就开始自相残杀,一个把剑捅进了另一个的心脏,一个把他的同伴削成了两截。
“你还好吗,卡拉?”
手起剑落,一大股褐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凯伦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问道。
“我没问题,你呢?”
“好得不得了。”
凯伦再次举起双剑,朝凯洛德的位置杀去,这名脾气暴躁的矮人此刻又穿上了他那身厚重无比的铠甲,手持着一柄动力战锤,挡在他面前的达锐安恶魔不是变成了肉酱,就是变成了一滩烂肉。
“来啊,你们这些恶魔渣滓!”他发出一声大吼,战锤一圈回旋,几个达锐安恶魔就飞了出去,从他们凹陷的胸口来看,他们已经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哈哈!”凯洛德乘胜追击,又是一锤打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我还能杀掉一万个,你们这些杂种!”
凯伦挥舞着雷电双剑,艰难地冲到了他的身边,“你还好吗,凯洛德?”
“好的不能再好,书记官小子!”凯洛德如同蛮牛一般撞倒两个恶魔,又给他们一人补上了一锤,然后对着凯伦笑道,“你最好去支援一下塔洛斯,他的位置爬上来了不少恶魔。”
凯伦点了点头,强撑着举起双臂,继续朝着塔洛斯的位置杀去,在他们之间是数不清的达锐安恶魔。
塔洛斯和希克拉德紧紧地靠在一起,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帝国士兵了,团长雷耶斯也已经壮烈殉国,至于符文师团的士兵则更是被分割开来。
“你还好吗,希克拉德,”塔洛斯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他的左臂上有着一道血痕,“看上去我们今天大难临头了。”
“我还好,”希克拉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就算我们要死,也得拉上这些该死的恶魔垫背。”
“说的没错,”塔洛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艰难地再次凝聚出一道电鞭,杀向包围了他们的达锐安恶魔。
“也算我一个!”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场外插了进来,凯伦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风雷双剑,所有敢于挡在他路上的达锐安恶魔都变成了地上的碎块。
“啊,该死的!”
一个惨嚎从不远处传来,塔洛斯急忙抬头看去,一名符文师团的士兵被一剑砍断了左脚。
“为了帝国!为了符文师团!”他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突然一把抱住了正在狞笑的恶魔,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在自己身上画下了一道符文。
无数火红色的能量被他导入自己的身体当中,很快他就变成了一道刺目的红光,并且不断地膨胀,直到发出一声惊天般的爆炸声。
那附近的达锐安恶魔,连同那名符文师已经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原本还算平整的城墙地面变成了一个大坑,此刻还在不停地冒着青烟。
“帝国会记住你的。”
另外一声巨响很快从另一侧传来,曾经治疗过卡拉的索拉德在一阵大笑声中同样变成了最为纯正的火焰能量体,带走了另一批登上城墙的达锐安恶魔。
帝国士兵组成的预备队死死地堵住了楼梯,不少人泪流满面,但还是咬着牙,不停地对着城墙上发动远程射击。
还在城墙上的帝国士兵死死地抱住了他们面前的达锐安恶魔,暴露出他们的弱点,任由队友的蒸汽枪把他们的脑袋和恶魔的喉咙一起射穿。
“该死的,你们都是疯子!”
那名人形恶魔再次出现在城墙上,他浑身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又有一名符文师能量化了自己。
伴随着另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又有一批达锐安恶魔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你果然上来了,你的部队也全都上来了。”
凯伦放下双剑,对着那名人形恶魔笑道,“萨伦留下的方法果然是有用的。”
“什么?”那名恶魔看着凯伦疯狂而决绝的眼神,心底突然涌起极为不妙的预感。
“是时候了,”塔洛斯高举起权杖,“所有能够撤下城墙的人,立刻撤退,引爆火药!”
凯伦挥舞着风雷双剑,正打算冲向那名人形恶魔,却被塔洛斯突然打下了城墙,和他一同被打落城墙的还有希克拉德。
“什么,塔洛斯,不!”
“这是我的战争,孩子,不是你的,你还有属于你的使命要完成。”
“不!”
伴随着一声不算太响的爆炸声,就如同上古的神祇发怒一般,整道城墙在火光中变得四分五裂,帝国士兵们发出畅快的大笑,死死地拖住能拖住的达锐安恶魔,仍由自己的躯体和它们一起被爆炸所撕裂。
一股庞大的冲击波朝凯伦冲来,他如同一块破布一般横着飞出去了好几米,重重地撞在了某幢建筑的墙壁上。
一旁的希克拉德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艰难地跑过来,把凯伦拉了起来。
“该死的,塔洛斯,该死!”
“冷静点,凯伦,”希克拉德一耳光抽在了凯伦脸上,“我看到塔洛斯了,他还没有死!”
他指了指不远处,塔洛斯就躺在那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还有多处烧伤,但不停起伏的胸膛证明了他的确还活着。
“该死的!”凯伦留下两行热泪,状若疯癫地把塔洛斯拉回到他和希克拉德的身边,“他需要立刻接受治疗。”
“恐怕我们现在没有那个功夫,”希克拉德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完全倒塌的城墙,“他们来了。”
从灰尘和弥漫的浓雾中,达锐安突击队的残余部队杀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名人形恶魔。
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啊……该死的,我的达锐安突击队几乎全军覆没,很好,你们成功惹怒了我,我以黄泉之主达锐安的名义发誓,你们全都会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这里。”
帝国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再一次和这群突击队恶魔厮杀在一起。凯伦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的脑海已经接近干涸,但他还是拉出了一把雷电长剑,和士兵们一起冲了上去。
和他一起冲上去的还有卡拉、凯洛德和希克拉德,艾琳也在后方冷着脸,不停释放起法术。
“该死的,”凯伦费劲全力,再一次劈翻一个恶魔,有些绝望地大喊道:“他们至少还有五百人,我们失败了。”
“那就尽可能的多杀一点!”
希克拉德的双拳上闪烁着大地的光辉,只是一拳,他就捣烂了一个恶魔的脑袋。
但战场终究是战场,即便他们如何努力杀敌,帝**最终还是被屠戮一空。剩下的达锐安恶魔把仅剩的几人围在了中间。
“啊,看起来我到的真是时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城墙外响起,随后便是密集地如同暴风一般的枪声,毫无防备的达锐安恶魔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是什么……”
达锐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一颗脑袋就飞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恶魔附体
战斗依旧在继续,混乱也随之进一步地发酵扩大,惨叫声,厮杀声,呵斥怒骂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不少并未加入三大帮派的贫民区居民已经害怕地丢下了手中的东西,逃回了家里,然后关紧了房门,拉上了窗帘,我只能从那些破布的缝隙中,看到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尽快行动,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皱了皱眉头,催促道,现在战斗还只是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到了后面,这些人杀红眼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们明白,萨伦老大,你真是一个高尚的人。”伽拉提看着我,认真地说道,他依旧是那副有些冷漠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和真诚。
“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伽拉提……”他用十分敬佩的眼神看着我,说真的,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自在,我还从没被同龄人这样仰慕过呢。
这也是我十分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希望能把他们带出去的原因。他们会让我记起,我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我是说真的,萨伦老大,”伽拉提看着我,“你的想法……其他人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即便是老大也没有,我不知道外界对你的评价如何,但在我们看来,你就是一个高尚的人。”
他是如此的真诚,整个人直愣愣地看着我,让我没办法驳斥他对我的赞美。
“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伽拉提,”我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地笑了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啊,当然,”伽拉提点了点头,“跟我来吧,大伙,在加入灰鼠帮之前,我在毒蛇帮的地盘上生活过一段时间,这地方我熟。”
“很好,那就由你来带路,伽拉提。”
队伍很快发生了一些简单地变化,我们把代表灰鼠帮的袖标摘下,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或是衣兜里,又把武器藏在衣服底下,这样让我们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了。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几杆步枪,众人没能商讨出一个结果,于是重新回到了我这里,希望我能做出决定。
“唔,”我看着那杆有些老旧,但保养的还算不错的线膛枪,有些犯难,这么大的一杆枪的确非常醒目,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它会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伽拉提等人就围在一旁,他们也许也清楚这问题的棘手,所以并没有出声催促我,但他们的眼睛里已经被焦虑和急切两种感情所充满。
“如果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决定,那就想想你的本心。”
这是一句诺曼人的俗语,我觉得,是时候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啊!我真是个笨蛋!
我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我们不用枪了,全部找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
众人都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了算,萨伦老大。”这是伽拉提的声音。
我们很快找到了一条几乎废弃了的巷子里的一颗大槐树,这儿足够偏僻,我们进来之前,巷子里面只有成群的老鼠。
“就这吧,”我松开握着短刀的右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指着大槐树底下刚被我挖出来的坑——短刀挖出来的,“把枪都埋到这儿。”
马文依依不舍地取下了肩上的线膛枪,咬着嘴唇,偏过头,把枪递给了我。
随着咯哒一声,这杆线膛枪稳稳地落在了坑底,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它和滑膛枪枪身之间发生的碰撞。
“埋!”
简单的一个字下去,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原本在一旁隆起的小小土堆很快就瘫了下去,重新变回了看上去平整无比的大地。
我拍拍手,站起身,又使劲在土上踩了两脚,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除非看到我们做了什么,不然绝对没人能想得到这儿埋了三杆枪。
“好了,”我招呼了一声,“我们继续出发——你们几个,注意控制一下你们的表情,”我冲着伽拉提等人呵斥道,“你们仍旧是满脸杀气,这是一个被卷入这种争斗中的平民会有的表情吗?”
我咳嗽了两声,开始酝酿情感,“看着我的脸,跟我学。”
简单地调试后,我便把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副胆小且害怕,在我看来最符合这时候一般人应有的神态的模样。
我不知道这伪装效果有几分,但从伽拉提等人脸上的惊叹和张大的嘴巴来看,我所表演出来的效果应该很不错。
“这还差不多,”我扭了扭脖子,在心里得意地想,“毕竟我可是剧团出生,你们这种普通人可和我没法比。”
“好了,”心里面臭屁归臭屁,我还是得教会他们,于是我维持着一副战战兢兢,十分害怕的模样,走到他们的面前,“这样你们能看得仔细一点,赶快调整好你们的表情。”
所有人闻言,都开始调整自己的表情,我看着他们,继续补充道:“面部表情不是唯一的,你们的动作和身体也必须配合你们的表情——没错,不要这样看着我,自己想想吧:如果一个人满脸害怕的神色,脚步却比谁都稳健,腰杆却比谁都直,傻子都会知道这人有问题。”
“所以,”我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把他们的表情收入我的心底,“如果你们实在做不到,就干脆放弃这一整套的伪装,保持你们现在的样子,这样反而不会那么突出。”
我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有三个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想要退出的三人由一名二十一岁的青年,和两名少年组成。“我想我们没有天赋,萨伦老大,”其中那名二十一岁的青年走到我的面前,面带惭愧,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很想掌握这一切,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难了。”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我扭头,向两个少年发问。
他们看着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是的,萨伦老大,我们的天赋还不如唐纳斯呢。”
唐纳斯看来就是这名二十一岁青年的名字,“好的,我知道了,唐纳斯,”我重新转回头,看向我面前有些忐忑不安的唐纳斯,“你们就按你们平常的生活状态来就好——当然,我指的不是灰鼠帮成员的生活状态,而是‘贫民’的生活状态。”
我特意在贫民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他们三个呆滞了一两秒,然后使劲点了点头,“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萨伦老大!”
唐纳斯显得有些激动,我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好准备吧,”我严肃地说,“再过三分钟我们就出发!”
◇◇◇◇
“我们走!”
我推开面前的木门,带着所有人重新回到了街上。
我敢保证,一些不熟悉他们的灰鼠帮成员现在也认不出他们了,伽拉提带着的三个人满脸害怕的神色,他们把双手插在破烂的衣兜里,低着头,快步朝前走着,就好像身后有着什么可怕的恶魔正在追赶他们一般。
每当远处传来喊杀声,他们的身躯还会不自然地开始颤抖,看上去和其他正在逃跑的贫民们别无二致。我看着他们,暗暗点了点头,他们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了,我想他们一定会是十分优秀的演员。
以唐纳斯为首的另外三人则是另一幅模样,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却没多少害怕的神色,只是一个劲地踮起脚,眺望着远处的情况。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群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贫民,在盘算着自己能否在这场动乱中得到什么好处。
实际上,他们便是这个贫民区无数居民的缩影——有人害怕冲突,只想着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破破烂烂的家中,继续过着这种凄惨无比的生活。
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借着这次冲突让自己爬上更高的位置,对他们来说,杀人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有必要,他们能做出任何事情,就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扯远了,让我们回到正事上来吧,我和伽拉提等人一脸慌张地朝着毒蛇帮控制区域的深处跑出,在我们身边是许多同样在快步奔逃的贫民,他们成了我们最好的掩护。
在道路的另一侧,以唐纳斯为首的三人正一边期待地看着远方,一边不停地前进,我们两边的人看上去毫无关系,但始终都在彼此的周围,不停前进。
我们跟着人流不停地向前,路上时不时有人从人潮中拐出,走进路边的房子里,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一进到房内,就立刻关上了大门,放下了窗帘,完全和外界分隔开来。
当我们通过这一条不到两千米长的大街后,原本还算拥挤的人潮已经变得有些稀稀拉拉,只剩下很少一部分的贫民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往前奔跑着,希望能快点回到自己的家中。
“现在往哪边走?”我凑到伽拉提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我们快到了,”伽拉提同样低声回答了我,“再往前走一段路,在下个路口右拐,就是毒蛇帮的总部,我敢打赌,杜兰切尔这会儿一定躲在他那舒服华丽的安全屋里。”
“继续前进吧,但也要提醒所有人做好准备,”我叮嘱道,“毒蛇帮的总部可不会像外面这样守备松懈,我们得做好杀出一条血路的心理准备。”
我们交谈的当口,一队毒蛇帮的成员迎着我们走了过来。
他们一共十二人,大部分人手上持着短斧、短刀和简易的木制盾牌,但还是有两个人肩上背着古旧的滑膛火枪。
我看着他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前进!”我压低声音,对着所有看向我的灰鼠帮成员喊道,“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但也要做好准备,”我又补了一句,“一旦出了什么纰漏,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们全部放倒。”
所有人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跟着他们继续前进,右手则悄悄地穿过衣服,握住了插在裤子里的短刀刀柄。
那十二名毒蛇帮成员显然是奉命去增援前线的,他们走得很快,时不时还会焦急地看向远方,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我们的脸上。
“他妈的,”我听到其中一人口吐污秽之语,他握着自己的长剑,有些烦躁地摆了摆头,“那帮老鼠发了什么疯!?”
“谁知道?”另外一个手持着两柄短斧的瘦削男子没好气地回到,“听说不少地方都砍的血流成河了,会不会是我们那件事暴露了?”
“你这蠢货!”先前那人吓得窜到瘦削男子的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这是能在这儿说的事情吗!?谁知道这儿有没有其他帮会的耳目!”
他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贫民,这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或者说,我们这群人的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声,差点下意识地拔出短刀,但好在多年来的危险生活锻炼了我,我很快清醒了过来,硬生生地摁住了自己的手。
“看什么!?”持着长剑的毒蛇帮成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灰鼠帮你们这些贱民知道吗?他们发疯!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快滚回家里待着!”
“当然!当然!”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则是恭敬地不停朝着这群毒蛇帮成员鞠躬,“多亏了各位毒蛇帮的大人。”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家伙,”瘦削男子满意地笑了笑,“快走吧,”他挥了挥手上的短斧,“要是有意,可以考虑加入我们毒蛇帮。”
我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朝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快步从这群毒蛇帮成员的面前离开。
我们前脚刚走,他们的谩骂声和抱怨就又响了起来,幸运的是,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远,我猜在责任和生命威胁的双重作用下,这些毒蛇帮的成员一定会比平时更加勤奋。
但那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路途畅通无阻,这边终究不是主要战场,我们也再没遇到另一队的毒蛇帮成员。
没过多久,我们就走到了这条道路的底端——也就是伽拉提所提及的“下一处十字路口”。
“就是这儿,”伽拉提叫了起来,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激动,“我记得这座高塔!”他指了指我们右面的一座石制高塔。
“准备战斗!”既然已经到了总部门口,我便直截了当地撤下了伪装,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是的,我们来谈谈吧,”我放下酒杯,“首先,我先阐明我来这儿的目的。”
“抱歉,查韦斯,”我怀着歉意看了一眼仍在生气的查韦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需要小心行事。”
“啊,当然,”查韦斯哼了一声,然后不开心地回道,“我只是讨厌欺骗这种行为。”
“在我们开始前,我能否把我的同伴叫来?”我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你知道的,灰鼠王,我们向来一起行动。”
达拉斯眯起了眼睛,在听到灰鼠王三个字的时候更是连嘴角都扬了起来,“别担心,萨伦先生,”他笑着冲我摆了摆手,“我达拉斯做事情最讲究的就是章法,在我确认了你的身份后,我就去通知你的同伴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如果他动作快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就再一次被推开,希克拉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无比凌乱,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发怒了的黄金狮子。
“欢迎,黄金雄狮!”达拉斯立刻站了起来,还不忘鼓掌——以示对希克拉德的尊重。
“我们暴露了?”希克拉德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的举动做出反应,反而转过头来看着我。
“是的,”我点了点头,“灰鼠王的情报部门比你我想的还要有效率,他们覆盖的面积也很广。”
“呼,太好了,”希克拉德闻言,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大步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还不忘舞着扇子扇扇风,“我们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老天,每天都要这样伪装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首先,谈谈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吧,”达拉斯率先开了口,“据我所知,你们这会儿应该在让·拉纳的部队里,那家伙还真是好运气,有了你们的帮助,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
“我们来这儿的确是为了他在考虑,当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的主业并不是士兵……但我想你们也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场战事的起因。”
“当然,萨伦先生,”达拉斯抿了一口葡萄酒,“引发战争的那个男人就坐在我的面前,和我谈笑风生——老天,这会是我晚年时候很棒的谈资,如果我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是的,我们的主业是吸血鬼猎人,按理来说我并不应该告诉你们这些,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做的事情太过遥远和困难,我需要这路上的每一分助力。”
“吸血鬼?”达拉斯放下了酒杯,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原来他们真的存在,老天,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传说。”
“老天啊,”一旁的查韦斯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脱力了一般,“我听说他们最喜欢贫民区这样的环境,偏僻,昏暗,人员复杂,是它们天然的基地。”
“你说的没错,查韦斯,”我摇了摇头,“但你不需要太过担心,我们在贫民区里也设有吸血鬼猎人驻扎站。”
“更重要的是,”我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直在努力,这座城市里几乎找不到公开的吸血鬼了。”
“那就好,”查韦斯长出了一口气,“我可不想领着士兵去和那种刀枪不入的鬼东西战斗。”
“所以我和希尔,也就是希克拉德,决定尽快平定这场可笑的,该死的,死伤无数的叛乱,然后回到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上去。”
“啊,真是崇高的节操,我都快哭了,萨伦先生。”
达拉斯颇为感慨地端起了酒杯,“我没你那么高的觉悟,萨伦先生,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一个斯特兰人,即便我只能管理这公认的藏污纳垢之地的一部分,但我仍旧是一个卡波菲斯人,一个爱国者。”
“更为现实一点的原因是,那帮该死的毒蛇已经成了那些帝国人的走狗,如果我不想被他们吞没的话,我就得做些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罕见地露出凶光,“贫民区的情况也是时候变一变了,叫拉纳带着他的小伙子过来!行军打仗他们也许擅长,但在这个复杂的小型王国里,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毕竟,这是这座城市的灰色地带,”达拉斯看着我,举起了酒杯,“合作愉快。”
我笑了起来,同样举起了酒杯,“合作愉快。”
“让小伙子们动起来!”达拉斯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而后开始对着一旁的查韦斯发号施令,“他们也该动动了!这些毒蛇居然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情,这恰好说明了我们手下小伙子们的失职!”
“是!”查韦斯站起身,用力地低下了头,“作为负责人,我深感抱歉!”
“少说废话,”达拉斯一脚踢在了查韦斯的屁股上,“去找两个灵活的小伙子,既然要开战了,我们就得摸清楚那帮乞丐的动向。”
“就算不能让他们加入我们,也得让他们置身事外。”
“我明白了。”
查韦斯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好了,两位先生,”处理完事情后,达拉斯转过身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我已经做出我的决定了,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诚意。”
“当然,灰鼠王,”我朝他微微欠身,我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我会通知让·拉纳,让他的手下做好准备。”
“哦,不不,”达拉斯闻言,露出愕然的神色,急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萨伦先生,看起来你们不是很了解这儿的规矩啊……是吧?”
“就像我说,”没等我给出回答,达拉斯继续说道,“这儿是灰色地带,‘灰色地带’。”
他看着我,从桌子上拿起两个杯子,“您瞧,这儿有两个杯子,让我们假设这个是我的灰鼠帮,”他举了举左手的杯子,“而这个则是毒蛇帮,”他又举了举右手的杯子。
“在贫民区,我们有自己公认的一套管理法制,我们称之为贫民区律法,啊,尽管在心底笑话这个名字吧,萨伦先生,但我们需要这样的一套东西。”
我大概明白了达拉斯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我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非常有必要的举措,灰鼠王,您继续讲吧。”
“哈,像你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这年月可不多了,老达拉斯真是高兴,”他笑着给我和他自己又倒上一杯酒,“问题就在出在这儿,萨伦先生,我们必须按照贫民区的规则来行事,否则就会把其他人都推到毒蛇帮那边去。”
“我明白了——让·拉纳的军团不能给你们帮助,至少不能明面上给你们帮助,对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哈!伙计们,这是个聪明人,”达拉斯笑着用拳头擂了擂我的肩膀,然后把酒杯放回桌上,“没错,我们没有证据表明毒蛇帮和帝国士兵勾搭在一起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啊,我明白了,”一旁的希克拉德像是慢了十拍一样,发出一声惊呼,“该死的毒蛇帮,他们还真狡猾!”
“事情还不算太糟,朋友们,”达拉斯看着我们,“我敢打赌那帮乞丐也一定知道了毒蛇帮的肮脏勾当。”
“只要我们不明目张胆地破坏规矩,就至少能让他们保持中立——直到我们分出胜负之前。”
“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了,”我也笑了起来,“我们需要逼迫毒蛇帮露出马脚——在所有势力的耳目面前,这样他们就会成为贫民区的公敌。”
“另外,我会想办法让拉纳将军给我们派来一些可怜的贫民,他们刚刚破产,全身上下仅剩的财产只有一杆火枪。”
达拉斯灿烂地笑了起来,“没错,我们灰鼠帮会很乐意接收并帮助这些贫民的。”
“嘿,希尔,”我侧过身子,拍了拍希克拉德的肩膀,他放下酒杯,警惕地看着我,“干什么,萨拉?”
“语气别那么糟糕嘛,我的老伙计,”我冲他笑了笑,然后挤了挤眼睛,“你瞧,我们在这儿的事情不少,所以我想你也许愿意回去送个信?”
“什么!?”希克拉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又是我!?”他悲愤地大叫道,“每次有这种好玩的事情,你都会抛下我!这不公平!”
“瑟菲丽就在旅团驻地里呢。”
“成交!”一提到瑟菲丽,希克拉德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他利落地答应了下来,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就好像之前那个愤怒地大喊大叫的家伙不是他一样,“先说好,这是看在瑟菲丽的面子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现在就出发吧,拉纳的部队也应该顶上来了。”
“当然,当然,”希克拉德开心地站了起来,又突然有些害羞地看着我,“你说我该怎么和她说?”
“给我滚出去,希克拉德!”我假装生气地吼道,“这儿可还坐着一位先生呢!”
回应我的是希克拉德的嘻嘻笑声,他朝我做了个鬼脸,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希克拉德先生还真是活泼,”达拉斯笑了笑,“现在,我们来谈谈最重要的事情吧。”
“当然,灰鼠王,”我往后挪了挪屁股,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化解我心里的紧张。
达拉斯·道格拉斯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这却让我更加不安。
我明白他想谈什么,我看着他,内心期待着他能赶快开口,好结束这该死的,令人浑身难受的静默。
“就像我刚才说的,”终于,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内心的焦虑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达拉斯开口了,“你们得展现出你们的诚意,孩子。”
“这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一部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明白他指的是希克拉德,“但这还不够,我需要看到更多,比如说,来自你的诚意。”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灰鼠王,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就喜欢聪明人,特别是年轻的聪明小伙子,”达拉斯一只手握着酒杯,笑着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我,“我需要你到前线去,在你的斯特兰军队朋友过来之前,我们得靠你来稳住局势。”
“我明白了。”
达拉斯再一次放下了他的酒杯,这也意味着这次谈话的终结,我和他一起走出了属于他的豪华房间,来到了总部外,来到了灰鼠帮的成员中间。
查韦斯的动作很快,不少年轻的小伙子们已经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激动而愤怒地嚷嚷着,不少人更是直接拔出了武器。
“让那群毒蛇看看我们的厉害!”
“打烂那些毒蛇的尾巴!”
“是时候出击了!”
诸如此类的高喊声此起彼伏,我看到达拉斯眯起了眼睛,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显然极为享受这样的氛围,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压了压,场下的成员们迅速安静了下来——看起来他们也没被烧坏脑子,至少还知道谁是他们的老大。
“兄弟们,我和你们一样!对于那些毒蛇的所作所为,我唾弃!我愤怒!他们违反了贫民区的规矩!”
“但是他们是一群狡诈的小人,就像毒蛇那样!他们没有留下证据,这意味着我们没办法按规矩处理他们。”
“所以,我为大家请来了帮手,”他侧过身子,把我拉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一位活着的传奇,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听过他的名字——红龙萨伦·诺维斯。”
我的名字就像是炸弹一样,很快在人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少人先是吃惊地看了看达拉斯,然后朝我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才对,”我听到有人低声嘀咕道,“即便是住在这种地方,可这终究是我们斯特兰人的地盘,不是那些帝国佬的。”
“现在,”达拉斯再度出声,“就让萨伦·诺维斯给你们讲讲,我们能得到的帮助吧!”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不少人更是挥舞着武器,衣服,以及一切他们能挥动的东西,来为我欢呼。
我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猝不及防之下,我被直接推到了演讲台上最显眼的位置。
“一定是达拉斯,这该死的聪明老鼠。”我在心底骂了一句,开始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好应对接下来的发言阶段。
第八十七章 死灵君主塔纳达斯
“老天,萨伦,你疯了吗?”
扩散开来的气浪推开了希克拉德,他的一头金发随着汹涌的气浪不停地舞动,我能看出他在努力靠近我,但却无奈地被气浪一点点推着远去。
“哦,这家伙真烦人,我要是你我就会把他杀了。”恶魔莫尔纳那尖利的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对此我毫不意外,这些丑陋的生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腐化一切它们能见到的活物。
“闭嘴,莫尔纳,”我打断了它那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蛊惑之音,“你腐化不了我,要是你再试着诱导我,我就立刻把你净化掉。”
来自心底的声音消失了,“好吧,”过了一小会儿莫尔纳才嘟囔道,我能听出来它很不情愿,“但别以为我怕了你,人类。”
我不再理会它,抬头朝已经被推到远方,和艾琳还有瑟菲丽待在一起的希克拉德。
他没再开口,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关心。
我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发自内心关心你的朋友是一件很让人……幸福的事情。
“我没事,希尔,”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们要想重新回到地表上,这是唯一的方法。”
“好吧,”希克拉德叹了口气,把艾琳和瑟菲丽护到他的身后,“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执拗的人,我不会再劝你了,我会保护好瑟菲丽和艾琳,所以你也最好保护好你自己,别……小心!有东西出来了!”
希克拉德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一个八度,他伸出手,直直地指向我所处的位置。
“那小伙子说的没错,萨伦,”莫尔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它听起来十分严肃,“有什么大家伙要从地底出来了!”
我皱起眉头,看向一旁倒下的死灵将军塔兰吉,它那黑玉一般的骷髅躯体倒在地上,咧开的嘴巴和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我又想起他死前的那番话。
“你会后悔的,活人,打败我只是个开始,塔纳达斯将会屠杀你们。”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我面前的地板已经完全开裂,裂缝下透出来墨绿色的光,和那些骷髅脑袋里火焰的颜色一样。
“你能感觉到吗,萨伦,”莫尔纳轻声说,“某种强大的存在正在苏醒。”
我点点头,恐怕在这大厅之下休眠的,就是那位塔纳达斯。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一路上如同疯狗一般发动攻击的死灵生物,这个不惜交出真名也要和我联手的恶魔莫尔纳,还有一路走来时不时会发生的震动。
“难怪你会被禁锢起来,当做能量源,”我半是嘲笑半是同情地对寄宿在体内的莫尔纳说道,“它们把你当成了唤醒塔纳达斯用的工具,可怜的恶魔。”
“你们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莫尔纳嗤笑道,“你们这三个人直愣愣地闯进了它们的召唤仪式,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蠢笨的人类。”
“随你怎么说吧,”我拔出从恶魔领主卡尔文纳那夺来的双手长剑,这把剑的确不如断钢趁手,但它更适合莫尔纳,“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队友。”
“一把恶魔领主的武器,”我听到莫尔纳那有些惊讶的声音,“我还是小看了你,年轻的半龙人,”它低沉地笑了两声,“我很喜欢队友这个称呼,那就让我们一起把这个家伙解决掉吧。”
我看到黑红色的火焰从剑刃上燃起,熟悉的隐形屏障也再次将我包裹,那是属于莫尔纳的力量。
“还不够!”我听见莫尔纳的怒喝,“放开你的心灵!让我展现我真正的力量!”
我迟疑了起来,向恶魔完全放开自己的心灵?这可不是像挑战从五条鲨鱼中全身而退这样简单又没有风险的事情。每一个恶魔都是操控心灵的专家,谁能保证我完全放下防备后不会被它洗脑甚至直接控制?
“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犹豫和迟疑!”莫尔纳的声音更大了,“你在害怕什么!?你有我的名字!”
地板上的裂缝更大了,整个仪式大厅都开始剧烈摇动起来,一只握着巨斧的骨手已经从墨绿色的光芒里显现出来,看上去就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某种怪物。
“好吧,”我咬了咬牙,撤去环绕在莫尔纳周围的防护屏障,“别让我后悔,莫尔纳。”
我看到这个恶魔咧嘴笑了起来,“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亲爱的萨伦。”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我看到面前的地板完全碎裂开来,一尊三米多高,看上去和人类骷髅差不了太多的骷髅从耀眼的墨绿色光芒里直立起身子。
它身上穿着厚重的,由我叫不出名字的材料制成的铠甲,整套铠甲呈现一种不反光的漆黑色,和它那如同白玉一般晶莹的骨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手上的巨斧也是漆黑无比,看上去是用和盔甲相同的材料制成的。
它脑袋里的魂火是我就见过的最大的一朵,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火焰在骨头构成的脑袋里跃动着,火焰散发出来的墨绿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把房间都染成了墨绿的色调。
“所以,就是你入侵了拉布纳克——我塔纳达斯的王国,还杀死了一大批我忠心的臣仆?”
“很好,”他看着我笑了起来,握着巨斧的手略微抬起,“我对你没有印象,你一定是一个年轻的小家伙。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愿意加入拉布纳克,成为我忠实的臣仆,我便饶恕你之前杀死它们的罪过,”塔纳达斯撇了撇嘴,用巨斧把地上散乱的骷髅骸骨扫到一旁,“毕竟它们和你可没办法相比。”
“至于你身后那三个人类,”我看到他的视线跃过我,落在我身后的希克拉德等人身上,“我能看出来你和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这样吧,我把他们赐给你,作为你的奴隶,一并加入我拉布纳克王国便是。”
他说完这番话,便转过身,坐到大厅最北端的王座上,又随手把斧头放到王座的左侧,就好像我已经答应了他似的。
我皱起眉头,气的甚至有些想要笑出声,“加入拉布纳克王国,成为你的臣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你的荣幸,愚蠢的活人,”塔纳达斯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怒意,“还是你不知道我是谁?”
“也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的怒意消散一空,“这的确是我的问题——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家伙,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他重新站起身,握住自己的战斧,把它高高扬起,“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弑龙者、拉布纳克的拯救者、威武之战神、风暴掌控者、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塔纳达斯。”
“哦!我差点忘了,”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得意和喜悦,“我活着的时候可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他们都叫我马格努斯大帝。”
“马格努斯大帝!?”
我听到莫尔纳和希克拉德同时震惊地大喊出声,这个名字的确很有分量。
这片大陆上不会有人不知道马格努斯的名字,他是埃因霍芬帝国的第六任皇帝,而他的弑龙者之名也确有其事——在他三十二岁那年,他亲手杀死了一条黑色巨龙,还用他的战斧“断头台”斩下了那条巨龙的脑袋。
据说那个年代巨龙还不是传说,大部分的颜色巨龙更是邪恶的代表,能够斩杀一条五彩龙,特别是像黑龙这样的难缠龙类,是一项极为伟大的功绩。
史书里对这位有着极大武功的统治者大肆吹捧,他本人更是被称之为“开国之后最伟大的皇帝”,至少当时的史官是这么说的。
但我也曾在吟游诗人学院里读到过一些野史,这些野史里称马格努斯是一个“刚愎自用,喜怒无常,嗜杀如命”的暴君。
而就我现在看到的一切来判断,野史里说的也许更有可能是真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转变成亡灵后,他的性格和思维方式都发生了变化。谁也说不准,毕竟没有活人会知道亡灵生物是怎么想的。
“所以你是那位马格努斯大帝?”我好奇地看着他,对他发问,“但这说不通……你应当躺在皇家陵寝里,而不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统治着一个完全由亡灵构成的地下王国。”
“哼……”马格努斯——我们还是叫他死后的名字吧
塔纳达斯生气地哼了一声,“我那群白痴后代把我当成了暴君,他们把我的尸骨逐出了皇家陵寝!这是极大的耻辱!从我苏醒之后我就发誓,我总有一天会回到那座伟大的城市里,把那些不肖的埃因霍芬后代全部杀死!”
“到那时,我将会是埃因霍芬和拉布纳克的唯一国王,生者死者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听我号令!”
我叹了口气,看起来当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史官这样绝对公平的群体也会发生偏转。
我能够理解他人,没人会想要不明不白地死去。
“看起来你果然是一个暴君,”我握住卡尔文纳的长剑“噬魂者”,“我不可能会成为你的奴隶,把生死都交由你手,我更不可能看着你统治埃因霍芬。”
“好吧,”塔纳达斯叹了口气,“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安眠是你唯一的归宿。”
“呼——”回答我的是战斧划破空气的声音,硕大的斧刃呼啸着,朝我的面庞砸来。
“终于开始了!”一阵耀眼的紫光从我的体内放射而出,莫尔纳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我抬起头,发现一个恶魔虚影在我的背后凝聚成形,它伸出深紫色的拳头,重重地从侧面打在战斧的斧面上。
“锵————!”钢铁摩擦的刺耳声响不停地在大厅里回荡,被击中斧面的战斧朝侧面倾泻,轻松地嵌进了大厅的支撑石柱里。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塔纳达斯拔出战斧,碎石噗嗤噗嗤地落在地上,我能听出他嗓音中的讶异,“你的体内藏着一个恶魔?我现在很好奇,刚刚跟我说话的究竟是你,还是这个恶魔?”
“这重要吗?”我冷着脸,双手握着噬魂者那骨质的剑柄,由上而下地用力挥动起这把来自地狱的武器。
黑红色的炼狱之焰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迸射开,迅速缠绕住了塔纳达斯,这些邪恶的火焰即便在它那完全由骨骼组成的躯体上也能不停地熊熊燃烧。
“炼狱之焰?”塔纳达斯抬起战斧,用斧柄挡住了我的剑刃,“很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了。”
他那柄该死的战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哪怕是来自地狱的武器居然也没能斩断他的斧柄。
也许断钢可以,但说实话,我没有一个人打败他的信心,我需要莫尔纳的帮助。
“好了,”塔纳达斯突然松开了握住斧柄的其中一只手,“对你们的判断到这儿结束了,我也该认真一点对付你们了,像你们这样的对手可不好找啊。”
“什么……!?”
我感觉一股巨力从斧柄上传来,塔纳达斯眼眶里的两抹绿焰不停地飘动,就像是盯着我的两颗眼珠。在我和他的注视下,我的剑被一点一点地推到了我的胸口前。
我想要反推回去,但他的力气太大,我所有的努力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还是在一只手的情况下。
“怎么回事,萨伦!?”莫尔纳着急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他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们必须重新策划……”
一种剧痛在这时候突然包裹住了我,我的体内翻江倒海,所有的器官都仿佛挪了个位置,这种恶心感和痛苦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独身一人在布林托港混日子的那段时光。
我下意思的佝偻起腰,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或是吐出某些更糟糕的东西。时间在我的脑海里像是被减慢了无数倍,我能清晰地看到塔纳达斯空着的那只手是怎么击穿我凝固而成的岩石铠甲,又是怎么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腹部。
我甚至能看到我腹部的肌肉开始有规律的波动,那是塔纳达斯的力量,正在以波的形式在我的体内传导。
下一秒,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我感觉我撞上了什么东西,背部传来的剧痛感也佐证了这一点。然后我看着我下坠,就像一个失去所有希望,没有任何办法的普通人。
第八十八章 陨落
“咳咳。”
从半空中重重摔下来的感觉可不好受,我趴在地上,使劲咳嗽了几声,用双手撑着地,慢慢从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爬了起来。
“你还好吗,萨伦?”
“我没事。”我抹掉嘴角流出来的血——我一定是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然后握着噬魂者,笔直地冲向塔纳达斯。
“哈!”塔纳达斯双手握住战斧,厚重的战斧横着扫向我的腰部,从斧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来判断,这战斧肯定能轻而易举地把我从中间劈成两段。
“小子,你那不成熟的计划把我们害惨了。”我听到莫尔纳的声音,他听起来不是很好,看上去它也被刚才的那一拳重创了。
“我们必须改变策略,”我猛地跃起,躲开塔纳达斯来势汹汹的一斧,在半空中反手一剑砍向它的左臂。
骷髅和人不一样,它们可没有韧带之类的组织连接一块骨骼和另一块骨骼,对付它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们打散或是直接打碎。
“我同意。”
莫尔纳简单地应答了我一句,夺目的紫光随后从我的体内喷涌而出,灼痛了我的视网膜。
恶魔的虚影再度浮现,但这次,它不再挥拳出击,转而抬起双手。
一团深紫色的能量在它的双手之间汇聚,并形成了如同一颗眼珠一般的虚影,那是一颗竖瞳,就像是一颗来自于巨龙的眼球一般。
“兹啦——”
伴随着有些刺耳的声音,一道同样为深紫色的射线从眼瞳正中央射出,射线扫过地面,大理石构成的地板纷纷破碎,那兹啦的声音正是由此而来。
射线不断前进,在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沟壑——沟壑的边缘还在冒着一丝丝的青烟,我猜这射线一定温度极高——并最终准确地打在了塔纳达斯的胸膛上。
“这是什么!?”塔纳达斯胸口的胸骨一下就被击断了三根,他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么淡定自若,“你这该死的异界爬虫,你击伤了我,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喔,前提是你得能抓到我,塔纳达斯,你以为我还会被你和你的奴仆抓住第二次吗?”
莫尔纳那如同蜥蜴一样的脑袋上咧开了一条大缝,我知道那是它的嘴。它的心情很好,我猜是因为小小地报复了一下塔纳达斯的原因。
“别放松,萨伦。我会帮你吸引它的注意,用你的断钢阴他一把。”
我继续快步向前,莫尔纳的声音突然在我的心底响起。他的提议让我心里一突,指望恶魔和别人公平战斗真是有些不切实际。
想到这儿,我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虚影,它的确还在嘲笑着塔纳达斯,后者则语气不善,正在处理自己身上的深紫色能量。
“你指望靠他击败我?这个可笑的人类?”塔纳达斯握着巨斧,再度砍下三根完全被深紫色能量侵蚀的胸骨,那些骨头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突兀冒出的紫色火焰烧成了灰烬,“别做梦了,他伤不到我。”
“是啊,如果只用噬魂者那当然伤不到你,但是换成断钢就不一定了,这老小子一定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件宝贝——别看着我了!你得在适当的时候拔出断钢!最好是能斩断他的那把武器。”
“哦,当然,”我收回看着莫尔纳虚影的目光,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的塔纳达斯身上,他已经完全处理掉了身上的紫色能量,正在试着扑灭那些黑红色的火焰。
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攻击他——他甚至没摆出防御姿势,就好像我的攻击对他毫无效果似的,这个自大的混蛋!
我承认我有些被他惹恼了,既然他这么看不起我,那我一定要用断钢给他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你能行吗?”我在心底对莫尔纳发问,“断钢可不像噬魂者。”
“安心吧,小子,”莫尔纳笑了起来,“噬魂者只是额外的帮助,即便失去了它,我也只是失去了这些额外的能量罢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是130%的实力,而不是100%,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我突进到塔纳达斯的身前,“我会立刻变成龙人,在我变形完成的那个瞬间动手!”
“没问题,”我看到内心的莫尔纳小人期待地搓了搓它的手,“光是想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就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
“踏!”
我踏出最后一步,整个人高高跃起的同时,也用力地把噬魂者掷了出去。
“小子,你真的以为我会站在这,像一个自大狂一样仍由你攻击,你想得太——”
塔纳达斯突然动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朝我抓来,但他语气里的得意很快变成了诧异。
“白痴!”我在半空中得意地笑了起来,身体迅速地朝龙的那一部分开始变化,“放我到你的身边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我发出一声怒吼,在半空中舒展开我完全龙化了的躯体。噬魂者旋转着刺在塔纳达斯的手掌中心,擦出一连串的火星后掉在一边的地上。
和我预料的一样,噬魂者没能对塔纳达斯造成太大的伤害,仅仅只是在他的手心砸出了一条几乎可以忽略的细小裂缝。
但塔纳达斯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这就足够了。
“受死吧,塔纳达斯!”
我反手从背上拔出断钢,经过圆环骑士们强化的神圣长剑嗡鸣着出鞘,朝四周放射出一圈耀眼的金色光芒。
“啊——!”惨叫声同时从莫尔纳和塔纳达斯的嘴里发出,塔纳达斯捂着自己的脑袋,哀嚎着往后退了几步,早有准备的莫尔纳则要好些,只是捂着脑袋在原地大口地喘起气来。
“虽然早知道神力会让我不适,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莫尔纳在我的心底苦笑了一声,深紫色的能量随即从它的体内爆发开来,如同奔涌的巨浪一般灌入了断钢的剑身内。
“我的能量和神力有着冲突,所以你最好赶快砍出这一剑,否则我可不确定会发生什么——爆炸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明白!”
我从半空中落下,闪烁着紫金双色的双手长剑如同一座巨山一般,砸在塔纳达斯仓促举起的战斧斧面上。
就像是大坝上裂开了一个口子,又像是一直被淤塞的河道被瞬间疏通,不停冲突的恶魔能量和神力找到了宣泄口,咆哮着涌进了塔纳达斯的战斧里。
“咔啦——”
随着一声脆响,断钢的剑刃毫无阻碍地从塔纳达斯的斧面中央位置切过,将斧面的上半截整个切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塔纳达斯握着完全变成紫金双色的武器,震惊地看着我手上的长剑,“那是什么……没东西能斩断影钰制成的武器……这不应该!”
“你还是注意注意你自己的安全吧,白痴,”我一脚蹬在他的胸口上,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甩了出去。
“轰——!!”
起初是一阵让人双耳失聪的爆炸声,随后便是淹没了一切的耀眼光芒。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横扫而至的冲击波就把我击飞了出去。
我有些担心希克拉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耳边依旧尖锐刺耳的音爆声,眼前的光芒也未曾消退,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冲击波带向远方,连续撞到了好几处障碍物后才停了下来。
这过程说起来很漫长,但实际上只有短短的三秒,当我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冲击波、白光和音爆声都开始消散,我强忍着身体各处,特别是内脏传来的不适感,站起身来。
刚站起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剧痛就像是接到了唤醒指令,在我的体内肆虐起来,连着之前被我强忍住的不适感一齐向我发动攻击。
我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涌到了喉咙里,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我来得及控制住它,把它咽下去之前,我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你还好吗,萨伦?”
莫尔纳的声音从我体内响起,“你看上去很糟糕。”
“听到你的声音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生气了,莫尔纳,”我没好气地回了它一句,“我希望你死,但又不是那么希望你死。”
“得了吧,你知道你暂时离不开我——塔纳达斯可还生死不明呢,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冲击波和随后的撞击一定是伤到了我的内脏,但除此之外,我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莫尔纳长出了一口气,“我没办法治好你,但我能暂时帮你压制住你的痛苦,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的我都开始怀念我的神力了,”我叹了口气,把断钢从地上捡起来,“帮我一下吧,疼痛会影响我的战斗能力。”
“乐意为你效劳,”莫尔纳打了个响指,一股紫色的能量涌进我的体内,“好了,我暂时麻痹了你的一部分神经,你现在应该不会痛了。”
那些疼痛的确消失了,就像是被莫尔纳的一个响指直接消灭掉了一样,我长出一口气,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我的四肢,“真神奇,这就是恶魔的能力吗?”
“只是一种假象罢了,”莫尔纳哼了一声,“通常我们用这种方法来欺骗一些快要病死的倒霉鬼。”
“啊,原来如此,”我觉得有些好笑,“你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这种能力吧?”
“的确,”莫尔纳显得有些恼怒,我猜它以前从没被人取笑过,“我必须提醒你,就像你知道的,这不是真的治好了你,而失去了疼痛的警告,你很有可能在激烈的战斗中对你的身体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所以,”它竖起一根手指,那副模样就像是给病人开药的医生那样,“你在结束战斗之后最好立刻接受治疗,要是你因为抢救不及时或是什么伤势原因死了,责任可不在我这!”
“别紧张,莫尔纳,”我笑了起来,“说不定那个倒霉鬼死了呢。”
我这话并非无的放矢,由于能量冲突的原因,四周都被浓厚的烟尘覆盖,我没在我的视野里看到塔纳达斯,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但我想他应该死了,按照他那刚愎自用的性子,如果他没死在爆炸里,这会他就该愤怒的吼叫起来,一定要来找我寻仇。
我提着长剑,穿过烟雾,顺着我在地上留下的拖痕,一步一步走到原来的位置上。
一具巨大的骸骨倒在地上,骸骨的胸骨已经完全碎裂开来,用来连接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脊柱也完全断裂开来。
是塔纳达斯,他的眼窝里一片黯淡,头骨上更是有了一个大大的窟窿,代表着意识、生命和灵魂的墨绿色火焰也已经消散一空,我想他应该是死了。
在他的身边是一把完全断裂开来的巨斧,巨斧裂成了四截。
“是塔纳达斯,他死了。”我在心里对着莫尔纳说。
“死了?”莫尔纳从我的背后冒出头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记得把他的斧头带走,”莫尔纳提醒我道,“那可是影钰制成的武器,哪怕你的断钢在材料上也比不过它。”
“我明白了,”我把地上的斧头收拢起来,塞进自己的背包里,“走吧,我们还得去找希克拉德他们。”
“啊!你一定是在担心你那小女朋友的安危。”
“我不只是担心艾琳,你这蠢恶魔,你不会——”
一只手在这时突然攥住了我,我猛地回头,发现塔纳达斯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亮了起来,“你很不错,年轻的小伙子,”他看着我,笑了起来,“你真的很不错,让我想起那个冲进我的皇宫,把我喉咙割开的后人。”
“嘿嘿,嘿嘿嘿,”他死死地攥着我,突然发出奇特的,阴冷的笑声,“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这段时光吧,我会期待与你在死后的世界里相见的。”
“对了,”他看着我,略微挣扎着坐起来了一点,“如果你哪天死了——不,不管你是死是活,都要提防一个叫做施特拉德的家伙,还要提防突然出现的白色雾气,那是恶魔出现的前兆。”
我停下想要挣脱他手臂的动作,转过身去看着他,“谢谢你的叮嘱,马格努斯,”我用他生前的名字称呼道,“但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正是施特拉德。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第八十九章 重返地表
游行的计划比我结束得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仅仅是这一波平民的咒骂和指责,就已经击垮了这七个曾经桀骜不驯的人。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会在切尔菲度的市民中间留下好的名声,也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这座城市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怕,阿勒颇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趴在地上,用被锁链缚住的双手一下一下地使劲砸着地板,哪怕双手都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
他的父亲想要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靠近他后却反而被阿勒颇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气息所感染,和他一起痛哭起来。
“什么……阿黛尔,就连你也?”
依旧高傲的苏珊气愤地看着同样流下眼泪的阿黛尔,她很难相信,这个十几分钟前还和她一起敌视卫兵的女孩儿,现在会趴在地上,无声地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起来!你们这三个懦夫!”苏珊怒气冲冲地跑到他们的面前,高高扬起被铁链捆住的双手,想要用铁链殴打趴在地上哭泣的三人。
卫兵们及时冲了上来,用枪托和远比她大的力气制服了她,把她死死地摁倒在地,直到她不再挣扎。
“面对现实吧,苏珊,”阿黛尔流着泪,望向脸部因为被人大力按压而严重变形的苏珊,“萨伦先生说的是对的……我想,我们的确是错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勒颇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开始不断重复一个单调的句子,那对曾经高傲的眸子不再流露出傲意,现在里面剩下的只有混乱和迷茫。
他疯了,任何一个心理医师……不,正常人看到他,都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理智和道德已经从这具躯壳中离去,只剩疯狂支配着他的行为。
就像我在开始这个故事时对你们所说的,人类的大脑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手段,用来治愈自己的心理创伤和脑部创伤,对于疯子来说,也是如此。
阿勒颇很快停止了重复一句话的自言自语,转而再度开始猖狂地大笑:“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整个人从地上慢慢爬起,双手高高举起,指向天空,“司夜使者们已经胜利了!你们的统治结束了!切尔菲度将迎来崭新而美好的明天。”
“可怜的家伙,”我摇了摇头,“你本来就讨人厌,现在疯了的样子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先敲晕他,然后把他架起来吧。”我朝跟在他们左右的士兵努努嘴,两名士兵立刻走上前,用枪托砸晕了胡言乱语的阿勒颇,然后把失去意识的年轻人架了起来。
“别想太多,也不必悲伤,”我走到阿勒颇的父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这个中年男人是他们中唯一正常的人,我想我应当给予他合适的尊重。
“明天你们就会被审判……如果不出意外,阿勒颇应该会得到一根套索。我会和行刑人打声招呼,让阿勒颇死前少些痛苦。”
“谢谢您,仁慈的大人,”中年男子抹了一把眼泪,“我……”
“不必多说了,”我叹了口气,“你看上去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会尽力救下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内森,内森·威廉姆斯,”中年男子挺起胸膛,“我们威廉姆斯家族是整个切尔菲度最出色的工匠家族,我们家做出来的木制家具绝对算是整个斯特兰排名前列的优质品。”
“当然,”他又很快叹了口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即将死去的囚犯。”
“我很好奇,”队伍开始往回行进,我走在内森的身边,跟他攀谈起来,“如果按你所说,你们家族的生活就算在切尔菲度里排不上顶尖,也应当衣食无忧,那些贵族有求于你们,也一定会对你们客客气气,为什么你们最后选择了……b……起义?”
跟坦普卢子爵待久就是这点不好,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下,我也开始下意识地用暴动、暴乱一类的词称呼这次的起义了。
“事情的确如您所说,萨伦大人,”内森又苦笑了起来,“但是我的儿子还有两个女儿,阿勒颇,苏珊,阿黛尔,我希望她们能成才,于是我按她们的请求,把她们送去了整个斯特兰最好的人文学校。”
“难怪,”我点点头,阿勒颇几个人看上去并不像生活走投无路的难民,更像是故事中的革命家,一定是她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改变了她们的性格。
遗憾的是,她们终究太过年轻也太过激进,为了所谓的起义甚至不惜和这个世界的敌人勾结在一起,她们本有机会改变这个城市,改变这个国家,我也会很乐意帮助她们,那些先锋派、改革派的贵族也一定愿意伸出援手。
可惜她们没有,年轻人的刚愎自用,积年累月在切尔菲度的所见所闻让她们完全不相信任何贵族,所有反对她们的人都成了贵族的狗腿子,她们不试着找到一个和平共处,温和演变的方法,而是决定杀死所有贵族。
“这不是你的错,内森,”想到这儿,我决定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你没办法预知到她们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她们的刚愎自用害了她们。”
“不,大人,这里面有我的责任,”内森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如果她们告诉我她们打算如此起义的那个时候,我能阻止她们,或是放出消息,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尊敬的大人,”他抬起头看着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别无它求,只希望能够在明天的审判上得赐一死,人生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也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劝说他,有时候,劝别人继续活下去也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我会安排人,把你和你的儿子葬在一起。”
“至于你的两个女儿……”
“不用了,大人,”内森缓缓地闭上眼睛,语气坚决而悲伤,“她们犯下的罪孽只有性命才能偿还,民众的怨气也只有我们七人的性命才能平息。就让威廉姆斯家族在今天画上一个句号吧,我累了,我想她们一定也是。”
“好吧,”我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根据斯特兰的法律,我们依旧会给你们安排辩护律师。”
“如果你们的辩护律师说服了法庭,免除了你们其中某人的死刑,那就没有人可以更改那个结果,哪怕那个人是我,你明白吗?”
“是的,大人,我很清楚,”内森依旧平静地看着我,“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亲手了结我的生命。”
我看着他如此平静地宣告自己的死亡,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属于希望的光芒,只有无边的死寂在翻滚,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吞噬。
队伍很快回到了扇区的大门下,似乎是诧异我们为什么回来的如此之快,守门的士兵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郑昌建生气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才如梦方醒般地大声招呼起门后的士兵,让他们把门打开。
“开门!开门!阿尔帕奇诺大人和萨伦大人回来了!”
在有些急促的叫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中,扇区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士兵们这下明白了我们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而复返。
和出发前的意气风发相比,七名囚犯现在可谓是既狼狈又沮丧,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没了光彩,他们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缓缓前进,身上沾满了发出恶臭的蛋液和腐烂的水果——那是回来的路上平民们“招呼”他们用的材料。
“就在这儿分别吧,”郑昌建在一处岔路口前停住脚步,对着卫兵们挥了挥手,“你们带着这些囚犯回牢房,我送萨伦大人回去休息。”
“是,阿尔帕奇诺大人。”卫兵队长朝着我和阿尔帕奇诺各敬了一礼,“感谢你们,今晚看到的事情让我们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就好好执勤,”郑昌建笑着摆摆手,“快回去吧。”
卫兵们扛着武器远去,郑昌建转过身来看向我,微微侧身鞠躬,“请这边来,萨伦先生,我会把你带到子爵给你们准备的客房处。”
“那就麻烦你了,郑昌建。”
“不必如此,在东方,leyuzhuren,也就是乐于助人,可是一项优秀的品格。”
“有意思……可惜我很快要离开切尔菲度了,不然我还真想再和你聊聊。”
“只要您想,我随时都可以和您分享东方文化和知识。”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开心地看着他,“审判结束后,我应该还会在切尔菲度待两到三天,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好好聊聊。”
“当然,大人。啊,我们到了,请好好休息吧,”他替我拉开房屋的大门,“审判会在明天早晨九时准时在市政厅广场开始,希望您不要迟到。”
◇◇◇◇
新的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市政厅广场上的钟楼开始鸣响。
一共九次,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他们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信号,但对更多的人来说,这是正义即将得以伸张的征兆。
我坐在临时搭建而成的审判台上,看着广场另一端聚成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着他们发出欢呼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呐喊起来:
“囚犯!囚犯!囚犯!囚犯!”
把我和他们隔开的,是广场上的木制绞刑台,只有一个洞,一条绳子。
木制绞刑台靠审判台这边一些的位置,是一处简单的辩护台,再过一会儿,七位罪犯和他们的辩护律师将轮番上场,那些被判处死刑的会被立刻带到绞刑架旁,在无数民众面前执行死刑。
“肃静!肃静!”
坦普卢子爵站了起来,作为这次防御战的指挥官,由他来审判这些罪犯自然是再合适不过,其他的贵族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争不过他——毕竟切尔菲度的民众可不认他们。
见到坦普卢子爵站起,躁动的民众很快变得安静,他们静静地站着,但眼里的火焰却炽烈的如同实体一般。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他们期待已久的结局。
“我知道你们等不及了,坦白说,我也等不及了,所以,宪兵,把第一个罪犯带上来!”
“带第一名囚犯!起义军领袖,内森·威廉姆斯!”
我跟着站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内森会是第一个受审的。
宪兵们从不远处的等待区走来,他们押送着的那个人也逐渐变得清晰——依旧是和昨晚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睛,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罪犯内森·威廉姆斯,所谓的起义军七名领袖之一,你是否和你的孩子,阿勒颇·威廉姆斯、苏珊·威廉姆斯、阿黛尔·威廉姆斯勾连邪恶之人,试图颠覆切尔菲度的政府?”
在坦普卢子爵的厉声高喝之下,内森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嘴唇几次翕动,最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是。”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反人类的邪恶罪行供认不讳,是吗?”
“……是。”
“很好,证据确凿,嫌犯供认不讳,陪审团是否有意见要发表?”
审判台上的其他人齐齐摇头。
“嫌犯的辩护律师是否要为其进行辩护。”
“我放弃,”辩护律师叹了口气,“证据确凿,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次的事件是我委托人的无心之失或是其在别人操控下为之。”
“很好,”坦普卢子爵拿起手边的小锤,使劲地砸在面前的木桌上,“我宣布,判处内森·威廉姆斯绞刑,立刻执行!”
“陪审团有无异议?”
审判台上的人再次摇头,我也不例外。
“很好,行刑!”
木锤敲击桌面的清脆响声越传越远。内森被卫兵们架住,一点一点地拖到绞刑台旁。
刽子手狞笑着替他套上绳索,慢慢收集。民众们开始欢呼,他们冲破卫兵的阻碍,纷纷冲到绞刑台下,用最热烈的声音大喊起来。
“绞死他!绞死他!绞死他!”
“绞死这个恶魔!绞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净化恶魔!”
我叹了口气,看着行刑人拉动拉杆。
内森脚下的木板猛地分开,在他即将掉下去的瞬间,他看向我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一定很开心,因为我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了。
绳索套的很紧,所以在下落的那个瞬间,内森的颈骨就被他自己的重力扯断了。
这就是我叮嘱行刑者的,不要让内森和他的儿子痛苦地死去。
第九十章 宿命的对决
拿着枪的难民们被猎人们带上了城墙。他们中的不少人还穿着睡衣,有些人的衣服上沾染了大片血迹。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哆哆嗦嗦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又颤颤巍巍地慢慢走到护墙旁边。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彷徨,害怕和无助,大部分登上城墙的都是男子,但也有部分女性——加西亚保佑啊,我想她们连怎么开枪都不知道。
但没人会因此而斥责他们,也没有人会感到失望或意外。在疫病发生,吸血鬼发动袭击之前,这些难民不过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份子而已,要让他们迅速成为优秀的战士显然是一种奢望。
坦白说,他们能否在行尸们的攻击下守住这堵墙都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让一群菜鸟来守住护墙总比我们都被疫病死死地拖在护墙上,无法取得进展来的要好。
我看着他们脸上、身上的血迹,还有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并不难想象,这群难民中的不少人甚至可能正是被自己的亲人所袭击——而这又会变成他们开火时的另一重障碍。
我猜卡莱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找来了加西亚的牧师们,让他们中的一部分加入搜救的队伍,另外一部分则加入到护墙的守备中。
希克拉德这时候提着枪走了过来,他不再嬉皮笑脸,而是罕见地,露出了温和又正经的微笑。
我看着他走到那些难民面前,用从没出现在他身上的轻柔语调低声鼓励起他们:“别担心,”他握着一名难民的手,“这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们需要做的就是警惕墙那头的情况,在行尸出现时大声喊叫。”
“相信我,”他直起身子,看着围过来的难民,脸上是和煦的微笑,脸庞明亮的就像有圣光打在他的身上,“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让你们开火的。”
他的话让周围的难民们轻松了不少,他们依旧害怕,但至少他们的手不再颤抖,人也终于挺直了腰杆。
我看着他,觉得他比起我更像是一位圣徒。
“我们走吧,萨拉,”安抚完难民后,他直起身来,微笑着对我招了招手,“我们得尽快处理掉这件事,不是吗?”
“是的,”我咽了口唾沫,跟他并肩走下护墙,“我有一个意见,但我要先问问你的意见,我认为我们应该带上瑟菲丽。”
希克拉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硬生生地停下前进的脚步,像机械一般转过头看着我,“瑟菲丽?为什么?”
我就知道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我看着希克拉德的脸,叹了口气,把预先想好的理由从脑海深处调出:“因为她是这儿唯二的火系法师。相信你也明白,火焰在这种场合里有多大的作用。”
希克拉德沉默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挣扎和痛苦。
老实说,我能理解他,也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么自私,让我自己心爱的人待在护墙的后面,却让他喜欢的女孩儿跟着我们出生入死。
这很不公平,但就算你用道德作为武器拷问我,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计划——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效率最高的做法。
高效率意味着我们能从起义军和吸血鬼手中抢下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意味着更少的行尸,和更容易控制住的局势。
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哪怕希克拉德会因此而记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他依旧没有说话,这种不安让我很是不舒服,我宁愿他痛骂我一顿或是直接上拳头,这两样中的哪一样都好过只是这样静静地,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讨厌这样。
于是我调整好心态,决定继续想办法说服希克拉德,至少得让他别这么颓废。
“听着,希尔,”我思考好用词后开了口,“我知道你……”
“那就这样吧,”希克拉德终于开了口,内容却让我有些预想不到。
“什么……?”我把想好的后半段话吞回肚子里,“你确定吗?”
“是的,”希克拉德依旧平静无比地看着我,就像神话故事里永不动怒的圣徒,“我想了很多,最后得出了和你一样的结论,小瑟的能力的确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走吧,”他转过身,古井无波的侧脸上看不出喜怒,“我不会恨你提出了这个建议,我知道小瑟也不会拒绝你的提议,她一直是一个热心肠的女孩儿。”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再一次停了下来,“现在,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不是一个火系符文师。”
他说完这句话,不再停留,快步朝前走去,手上紧握着我的耐心。
一支小队已经在护墙下准备就绪,人数不多,算上我和希克拉德也不过五个人。
带头的正是卡莱克,这个老猎人已经换上了一身无比干练的装束,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甲,腰带上挂着五把闪烁着耀眼银光的飞镖,就和他箭壶里的弩箭头一样闪亮。
他的手上依旧是那把大的有些夸张的十字弓,当然,如果你认为你能靠近身战斗制服他,他腰间的两把匕首会让你吃足苦头。
站在他身边的是加西亚的使者,切尔菲度教区的主教,德尔因贝克。
再次相见,这位主教除了锁子甲和镀了银的钉头锤之外,还扎上了护腕,戴好了头盔,一枚加西亚的护符被他挂在胸前,在紧急关头,这可以充当他的施法媒介。
瑟菲丽就站在他们的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身上披着袍子,和袍子外的厚实皮甲。
我有些不敢看她,就像我不敢面对希克拉德一样,叫她过来是我的意见,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去面对希克拉德。
“哈!”卡莱克看到我们,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张开双臂快步朝我们走来,“你们这两个拖拉鬼终于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这是你的装备,萨伦小子,”老猎人丢给我一个大大的包裹,“赶快穿戴好你的装备,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我打开包裹,原来的那套防吸血鬼皮甲就静悄悄地躺在里面,还有我的雷鸣转轮手枪。
“这是艾琳让我转交给你的,”一旁的瑟菲丽走上来,笑眯眯地解释道,“她还要我转告你,她在锻锤与铁砧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你真是太贴心了,亲爱的瑟菲丽,”我侧过头,不敢,也不愿与她的目光对视,“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这是正确的选择,萨伦,”和希克拉德一样,瑟菲丽的态度显得很是平静,“况且,我有拒绝的权利,既然我来到这儿了,就说明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握住我的手,脸上是活泼无比的微笑,“振作一点,我们的巨龙先生,希克拉德和我最好的朋友。不论今天在这儿发生什么,我们都将共同面对,我的生死就全指靠你们了。”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瑟菲丽,”她的微笑和欢声给了我勇气,我回望向她的双眸,用双手反握住她的手,“这不会很简单的,你很有可能要负责焚烧那些尸体,我希望你做好了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瑟菲丽吐了吐舌头,“坦白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可怕了……但我会学着适应的,请不用担心我。”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她或是逼着她作出承诺,“既然如此,”我穿好护甲,把手枪系在腰间,然后拔出断钢,“那我们就出发吧!”
护墙上的民兵和猎人们发出欢呼,在门边看守的士兵们慢慢拉开简易制成的铸铁大门,然后举起手中的武器替我们送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们跨过护墙,来到了业已沦陷的另一半城区。
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我们身后缓缓闭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小心一点,”老猎人终于压低了嗓门,“谁也不知道这些街边的住宅里会不会有吸血鬼在盯着我们,小心能让你捡回一条命。”
我转回头,看了一眼瑟菲丽,口中默念大地之名的同时双手抬起。
石块和打磨光滑的地砖同时从地上飞起,迅速形成了一套铠甲,把瑟菲丽牢牢包裹在里面。
“持续时间不会很久,”我对着瑟菲丽说,“只有一个小时,但在这段时间里,它应该能给你提供不错的防护能力。”
“谢了,萨拉,”说话的是希克拉德,他感激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救了他的命一样。
嗯……换一个角度来说,我倒也的确算是救了他的命,也给小希克拉德的出生多加了一层保障,如果他们真的能走到那一步的话。
队伍继续前进,卡莱克时不时地扣动扳机,让一些在街头巷尾游荡的无脑行尸重归安息。
“这些行尸会和统御它们的吸血鬼相连,”卡莱克一边继续向前,一边转过头对着我们解释道,“吸血鬼能透过它们的眼睛视物,所以我们必须清理掉它们。”
“这样虽然也会引起吸血鬼的注意和警觉,”他又扣动扳机,带走另一只行尸,“但总比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吸血鬼的监视下好。”
“另外,”他连续迈出三步,让身子紧紧地贴着一扇打开的房门,把两支弩箭从尸体的脑袋上拔出,然后一箭射死房里一只断了腿的行尸,“所有的落单行尸就交给我来对付,不要随意开枪,那会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如果遇到多名行尸,你们可以试着摸到它们背后,但一定要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房里,又用那支刚回收回来的弩箭射死从侧房走出来的一只**的女行尸。
“可怜的人,”他行了一个安息礼,“愿你在埃尔凯恩的怀抱里寻得安宁。”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老猎人把十字弓背到身后,拔出腰间的两把匕首,“房间里的情况要更复杂,到了你们出场的时候了。”
“刀削,剑砍,锤砸,你们有什么本事,我不在乎,”他灵活地转动着匕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我只需要你们安静地处理掉这幢屋子里的所有行尸,我需要这个侦察点。”
“明白了。”我冲他点点头,握着断钢,慢慢走进灯火通明的住宅里。
“慢着,”我叫住打算进入屋内的其他人,“在你们进来之前,让我先侦察一番,我能和风沟通。”
“哇哦,”卡莱克吹了声口哨,“你没去参军真是可惜,萨伦小子,”他握着匕首说道,“这本事能把你变成一个没人比得上的侦察兵!”
“也许吧,”我笑了笑,没跟卡莱克说军队并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在我看来,所有的军队都是为了当权者服务的。
仔细想了想,这样说说不定会激怒卡莱克,于是我决定不再和他就这个话题进行讨论,转而开始和风沟通。
“zuyk。”
我唤来一阵风,让它按照我的意愿吹过一楼的每个房间,又旋转着飞上二楼,然后从二楼的每一个房间穿梭而过。
一个人,也许会提防一只鸽子,一些奇怪的草丛响动,一个人形的黑影。但绝不会有人提防一阵风。
再说了,哪怕你知道了这阵风是间谍,你又要怎么抓住它?
微风很快带来了我想要知道的消息——一层还有三个行尸,二层则是六个。
“看起来这是个大家族,”我转过头,对着余下四人笑着说道,“一共九个行尸,一楼三个,二楼六个。”
“干得好,”卡莱克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你能确定他们的位置吗?”
“当然,”我点点头,微风已经告诉了我一切,“一楼的三个在主厅,卧室和浴室里,二楼的则集中在餐厅里。”
“一家可怜人,”卡莱克叹了口气,“我和小瑟菲丽负责一楼,你们仨负责二楼,如何?”
“就这样吧,”希克拉德同意了他的意见,“我们得要快,绝不能让吸血鬼们发现我们的身份。”
远方的枪声恰好在此时传进了我们的耳朵里,听声音像是扇区的方向,但没有人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扇区的护卫又射死了几个不知好歹,想要逃进扇区的平民。
也许是起义军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向贵族的扇区发动了攻击。
我看着半空中明亮的月亮,心情沉重的就像肚子里有一个铁砧。
第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背叛
伴随着万岁的呼声,由吸血鬼猎人组成的前锋就像是遇上了黄油的滚烫刀尖,一只又一只的吸血鬼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杀死,只留下四处飞溅的白血和一具具无头的死尸。
奈瓦拉用力扣动扳机,她的配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硝石和硫磺燃烧的味道伴着枪口喷出的白雾一起涌进她的鼻子里,不远处的一个吸血鬼脑袋就像西瓜那般突然炸碎。尸体也在满天的血雨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真是血腥,还是精灵的弓箭更加优雅,”奈瓦拉低声嘟囔道,像是在抱怨自己的大口径手枪,但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又是两声枪响,两只正在冲刺的吸血鬼应声倒下,奈瓦拉笑得更灿烂了,她配合着她的小队,开始不停地向前推进。
和看上去无比血腥的奈瓦拉相比,凯伦的做法则要文雅的多——他整个人在风的作用下漂浮起来,一道紫光突然在他身后亮起,空气中开始响起静电的噼啪声。
“试试这个,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
两道有人手腕粗细的闪电链从他的双手手心发出,这些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狂暴雷霆毫不留情地打在两个吸血鬼的身上,几乎是立刻就把他们电成了焦尸。
变成焦尸的吸血鬼一边腾地向后飞起,一边充当了闪电链传播的媒介,两道雷霆很快选中了新的受害者,弹射着击中了另外两个倒霉鬼,然后是再一次的弹射。
当雷电里蕴含的力量被血肉之躯完全消磨掉,两道雷柱从空气中消散时,地上已经躺下来整整十一具吸血鬼的焦尸。
凯伦满意地笑了笑,他的额头开始出汗,人也变得有些喘——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雷系符文术负担可不小。
于是他站在原地,开始休息起来。他曾经的同僚从他的身边冲过,枪声、吼声和各系符文术发出的声音混作一团,让人分不出哪种声音是哪种声音,肉眼能看到的,就是在不断后退的吸血鬼、五颜六色的符文术和一团又一团随着枪声出现的白烟。
但这些都不如锋线上的吸血鬼猎人们耀眼,他们手持着各式各样的近战武器,只着简单的轻甲,如同蝴蝶一般在吸血鬼中间上下纷飞,给他们带去致命的死亡。
凯伦亲眼看见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敏捷地从两只吸血鬼的中间跨过,手上的两把短剑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在少年从吸血鬼的夹缝中跨过去的瞬间,其中的一把短剑已经扎进了左边吸血鬼的心脏,而另一把短剑则削掉了它的脑袋。
少年随后拔出刺进心脏的短剑,白血喷得他一身都是,但他毫不在意,借着扭身调整姿态的动作,用力地甩出刚刚拔出来的短剑。
他的腕力不小——那把短剑在空中打着旋,飞快地刺进了右边吸血鬼的脑袋里,然后把它钉在了墙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凯伦如痴如醉地看着,当少年再度站起身啦的时候,两只原本打算围堵他的吸血鬼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少年神色如常,慢慢走到被钉死的那只吸血鬼面前,然后用力取出了他的短剑。
他现在知道萨伦说的是什么了——和这些优雅得如同艺术家的吸血鬼猎人相比,符文师团的士兵们更像一群力大无穷的莽夫。在猎杀吸血鬼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确差得远了。
他又把视线重新聚焦到萨伦身上,这是一个有着传奇吸血鬼猎人之称的战士。和喜欢使用灵活短兵器的达维斯家族猎人相比,萨伦明显更喜爱他的那柄断钢。
老实说,这有些欺负人了,凯伦心想。没有任何武器或是吸血鬼的**能承受得住断钢的打击,萨伦灵活地在吸血鬼的包围中闪转腾挪,在他行进的道路上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甚至没用符文术,凯伦有些啼笑皆非地想到。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敢相信现在的萨伦在符文术上的造诣究竟有多强,是否还有人能逼他使出符文术。
他想到这,突然为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低声笑了起来,除了施特拉德和他手下的恶魔将领,其他人恐怕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于是他又向那些正在被屠杀的吸血鬼投去怜悯的目光,萨伦这头人形巨龙开始在吸血鬼群中横冲直撞,他捡起地上一把吸血鬼的长剑,和自己持着的断钢一起挥舞起来。
“父神在上,”一个好听而惊讶的声音在他的左侧响起,凯伦侧过头看了看,奈瓦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正一脸讶异地看着如同风暴一般肆虐的萨伦。
“难以想象萨伦团长居然有着这么强的力量,”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我还以为他只比塔洛斯团长强一点呢。”
“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凯伦看着她,在心底想到,“要是萨伦变成巨龙,恐怕塔洛斯团长会被他一巴掌拍成肉泥。”
“没错,”想是这么想,凯伦当然不可能这么说,他对奈瓦拉的印象和关系都不错,“我也是在重新遇到他之后,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所以说,你现在是他的学生?”
“学生……?”凯伦先是一怔,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萨伦现在只有一个学生,而那家伙是一头蓝龙。”
“父神在上,居然是一头巨龙!”
“没错,而且是一头很健谈的巨龙。”
◇◇◇◇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当领头的侯爵被萨伦三剑斩下脑袋,无头的尸体横飞出去,洒下一地白血之后,剩下的吸血鬼再没了战意和抵抗的打算。
空气中是刺鼻的氨味,凯伦皱了皱眉,虽然萨伦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种味道,但当这味道真的来临时,他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起了想要呕吐的**。
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鼻腔和腹部的不适感消退了许多,现在他终于可以认真打量打量下水道里的情况了。
到处都是无头的死尸,他们脖颈处的切口大多都带着被灼烧过的痕迹。在这些无头尸体当中,也有少部分眉心被人开了一个血洞,免于头身分家的幸运儿。粘稠的白血溅的到处都是,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是一道道斜着拉长的白血,看上去就像某种艺术家画出来的奇特画作。地面上更是被一层厚厚的白血所覆盖。
不少人皱着眉头在这种地面上行走,他们的靴底和白血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发出黏糊糊而又恶心的吧唧声。
光是在一边看着,凯伦就觉得无比的恶心,刚刚压制下去的呕吐感似乎有了卷土重来的征兆,他看着那些人靴底拉起的长长白丝,强迫自己不要往更糟糕的地方想。
他决定把自己的目光和注意力重新放回他最亲爱的战友兼导师,故事叙述者,普通的旅店老板——萨伦·诺维斯的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忘掉那些浓稠的白血和尸体。
萨伦此刻正和那些达维斯家族来的吸血鬼猎人待在一块,为首的正是老达维斯。他们每一个人都满头大汗,汗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流出,很快在他们的身下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湖泊。
他们似乎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凯伦有些羡慕的心想。在战斗结束后,谁不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呢。遗憾的是,地上的白血帮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看了看其他倚靠着墙壁,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符文师团士兵们,和他一样,他们看着那群谈笑风生的吸血鬼猎人,眼里露出羡慕的光芒,但没有任何人感到不满或是愤怒。
吸血鬼猎人们的表现已经征服了他们,地上的尸体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他们的手上,剩下的一半中也有不少和他们有着关系。
相应的,他们也是体力消耗得最严重的一批人,使用手枪开火、释放符文术可没办法和挥舞近战兵器相比。这样的一群人理应得到坐着休息的权利。
凯伦看着萨伦和那些吸血鬼猎人有说有笑,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过去加入他们。
但他已经迟了,萨伦笑着站了起来,把断钢插回他的剑鞘里。他额头前的红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杂乱无章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朝着符文师团士兵们聚集的方向走来,路上还对凯伦和奈瓦拉笑了笑,然后便快步走到了塔洛斯的身边。
凯伦急忙凑了过去,他可不想错过他们之间的谈话。
“还记得训练反吸血鬼教官的事情吗?我本来去军营就是为了这件事,塔洛斯,”萨伦笑着先开了口,“不过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
“我改主意了,”他对着塔洛斯说道,“和选出来的家伙相比,我更希望这批已经和吸血鬼厮杀过的家伙们成为教官,尤其是师团里的新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而这显然是你的问题。”
塔洛斯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的这个老师还是和过去一样,丝毫不讲情面,“是,老师,”他恭敬地欠了欠身,“学生知道错了。”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您的主意很好,”他诚恳地说道,“这些家伙会变成优秀的吸血贵猎人的,毕竟他们中间不少人都受过您的操练。”
“但我想,与其让我宣布这个消息,您亲自告诉他们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看起来你的榆木脑袋开窍了,”萨伦有些诧异地看着塔洛斯,“你过去可最讨厌这一套借助名声提振士气的方法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老师。”塔洛斯的老脸难得地红了起来,“我这就替您集合部队。”
然后他转过身去,不顾通红的脸膛,用力吹响了集合哨,“所有符文师团士兵,集合!”
原本还在休息的符文师们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立刻挺直了腰杆,然后飞快地在塔洛斯面前列成了三列纵队。
“萨伦前团长,也就是我的老师,有话要说。稍息。”
“腾。”
所有人同时迈开左脚,换成了比立正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很好,”萨伦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倒是邮点过去的味道了。”
他扫视了一圈对他投来敬佩目光的符文师团士兵们,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一向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严肃和复杂,所以我简单说吧——陛下答应了我,在帝国每座城市里组建一支常备的反吸血鬼部队。”
“就像斯特兰共和国那样?”
“是的,就像那样,”萨伦瞥了一眼突然出声的凯伦,“你得庆幸你已经退役了,凯伦,不然我就会把你的嘴巴打得比腊肠还肿,让你知道随意插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凯伦笑着闭上了嘴,萨伦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这样的部队需要教官,但我不会让吸血鬼猎人们去担任这个职务,因为他们是抗击吸血鬼的宝贵资源,我不会把他们浪费在大后方。”
“但是,”他又扫视了一圈列队,“我可以让他们培育出一批教官,嗯,相信不少人已经猜到了——我希望的这批教官就是你们。”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只需要四十个人,所以秉承自愿的原则吧,谁愿意加入这次的行动。”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六十名符文师团士兵们就都举起了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哪怕一秒的犹豫。
“嗯?”萨伦瞪大了眼睛,“我没打算胁迫你们,所以不想去的没必要举手。”
没有人把手放下,萨伦静静地看着他们,又等了好一会儿。
“好吧,好吧,”他笑着说道,“你们赢了,我想多二十个教官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不少人更是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萨伦扭了扭脖子,“和你们的军营生活说再见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要经历的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
“我的毕业标准很简单,老达维斯,”他看向一旁笑吟吟的达维斯家族族长,伸出一个手指头,“等他们什么时候能靠自己杀掉一个伯爵,他们就算毕业了。”
“交给我吧,”老达维斯笑着走过来,“我会把他们变成合格的吸血鬼猎人,而不是只会使用法术和火药的莽夫。”
“带着你的人跟他走,塔洛斯。”
“您要去哪儿,老师?”
“回旅店,”萨伦对着凯伦招了招手,“我的朋友们已经等不及要听我接下来的故事了。”
第九十二章 永不再见
“轰!”
炸药爆炸的声音在这处有些简陋的石窟里不停地回荡,黑暗中有人惊慌失措地拿起了武器,却迎面撞上了沿着斜坡滚落的巨石。
重物砸中**的沉闷声音不断在这处石窟里响起,阳光也从破碎的洞口处透了进来。
“alk intus!”
一个黑影从阴影中猛地冲出,口中喊着不知名的语音,手持着长矛朝入侵者发起了攻击。
他看着自己和目标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眼睛因为兴奋而睁得溜圆,他已经能在他的脑海中想象出长矛刺穿**的画面,和这个愚蠢的家伙临死前发出的痛苦的喊叫了。
“叮!”
他的幻想没能成为现实,一面闪烁着奇特蓝光的银色护盾挡住了他刺出的长矛。
他愣了一下,这个世界没道理存在能挡住他长矛的护甲,至少在对付那些普通的人类士兵时,他从没失手过。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的身体旁边凭空浮现出了六道风刃,他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惊恐地看向了那名入侵者。
那是一道高大的身影,这人身穿一身闪烁着耀眼银光的铠甲,铠甲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符文。
这名入侵者有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感觉身体一痛,浑身上下已经被风刃割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
这时,那名入侵者开口了,在他挥动他右手权杖的同时。
“下地狱去吧,你这该死的恶魔!”
这是他生命中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看着权杖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断变大,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痛,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塔洛斯收回沾满了绿色粘液的权杖,看着面前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掀起了一小片的尘土,“是一只赫泽洛,也就是狂战魔。”
这具狂战魔尸体的脑袋已经完全扁的认不出形状了,绿色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好家伙,塔洛斯,你这一锤下手可真重。”希克拉德看着塔洛斯脚下的尸体,摇头晃脑地点评了一番。
“其他的人呢?洞窟里面干净了吗?”
“完全干净了,”希克拉德轻描淡写地回复道,“这洞窟不大,里面尽是些夸赛魔和劣魔之类的炮灰角色,看起来你干掉的这只狂战魔是这儿的头头。”
“这不对劲,”塔洛斯皱了皱眉头,用力地甩掉沾在权杖上的绿色粘液,“这样的部队绝对没可能在帝国的境内翻云覆雨,另外,我也没有看到那些高级的恶魔,屈辛达人和内尔比托我一个都没看到,更别提更高位的存在了。”
“谁知道呢,”希克拉德耸了耸肩,随意地靠在一块岩石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也许那些家伙在山脉的更深处也说不定。”
“你说的有道理,”塔洛斯把权杖插回腰间,“集合,我们要向更深处进发!”
命令很快在队伍中传递开来,这些专业的恶魔猎手们开始收集恶魔的尸体,并且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洞窟的入口处。
“都在这儿了吗?”
“是的,塔洛斯团长。”
“点火。”
几名精通火之名的符文师不停地喷出火流,凶猛的火焰很快点燃了这一整堆的恶魔尸体。
“就让它们在这儿烧着吧,对于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渣滓而言,这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了,我们出发!”
塔洛斯扇了扇鼻子,然后挥了挥手,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开了这处洞窟。
“呃,总算出来了,”希克拉德逃命似的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厌恶地捂着鼻子说道,“虽然和萨伦在一起旅行了那么久,但我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臭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一样,希克拉德,”塔洛斯苦笑着点了点头,“恐怕老师是唯一一个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恶魔焚烧殆尽的恶魔猎手。”
“说起这个,”希克拉德揉了揉鼻子,“你们说萨伦现在在哪儿?”
◇◇◇◇
“阿嚏,”萨伦正驾着马车,突然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老伙计,”格伦迪尔懒洋洋地斜靠在马车座位上,一条腿还在车外不停地晃荡,他看着萨伦,目光里充满了调笑的意味,“不会是这儿的天气太冷,你感冒了吧。”
“只有像你这样的可怜虫才会在这儿感冒,格伦迪尔,”萨伦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回击道,“特别是在你全身都破破烂烂的时候。”
“嘿,这可太伤人了!”格伦迪尔生气地朝萨伦吼道。
“省省吧,格伦迪尔,”萨伦懒洋洋地挥动了马鞭,根本没拿正眼瞧一旁生气的格伦迪尔,“你这一套对陌生人也许有用,对我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好吧好吧,”格伦迪尔重新变得笑嘻嘻,凑到了萨伦的身边,“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我又有些饿了。”
“这才刚刚中午,”萨伦先是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然后无奈地看着死皮赖脸的格伦迪尔,“好吧,”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停下了马车,“我们先吃饭!”
“等等,”格伦迪尔突然喊住了正准备停车的萨伦,他的脸色也变得无比严肃,“你感觉到了吗?这儿有些不对劲。”
“什么……?啊,我感觉到了。”
萨伦先是有些错愕地看向拔出了手枪的格伦迪尔,然后有所察觉地点了点头,“我感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我在这儿,感应不到这些大地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这是幻术?”
“很有可能,”萨伦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一条路可能都是幻术,我没能感觉到任何真正存在的东西。”
“这可就有意思了,”格伦迪尔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谁会在这样的一处地方放置这么大规模的幻术?”
“我想你和我应该都有答案了,格伦迪尔,”萨伦拔出断钢,“我们的老朋友恰好精通幻术系魔法,而它们又刚好在这边出没。”
“我想也是,”格伦迪尔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单纯地猎杀吸血鬼是有些无聊,但如果能破坏它们的什么计划,哈!那我可就太开心了!”
“你能破坏掉这个幻术么,搭档,”他看向萨伦,“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了!”
“我可以破坏掉它,格伦迪尔,如果你想要引起那帮吸血鬼的注意的话,”萨伦有些无奈地看着格伦迪尔,“也许你这个暴力狂该学学什么叫做动脑子,这样你酒不会再落得和之前一样的下场。”
“那我就不是霹雳枪格伦迪尔了,”格伦迪尔挥舞着手枪喊道,“再说了,”他笑嘻嘻地看着萨伦,“我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嘛。”
“往这边走吧,”萨伦跳下马车,沿着小道慢慢走进西方的树林中,“我能感觉到能量从这边流出。”
◇◇◇◇
“我说,”呼哧呼哧的声音从凯洛德的头盔里传了出来,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没入云层中的山脉,“这段路真是辛苦,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卡拉急忙走过来扶起了他,“我们一路上都没见到恶魔,而现在恶魔的味道越来越重,恐怕他们的老巢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卡拉说的对,”艾琳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用扇子扇风,“这儿的恶魔臭气太浓厚了,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下就闻到这种令人不适的气味。”
“继续前进!”塔洛斯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清剿干净这儿的所有恶魔!”
“天黑之前?”凯伦闻言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走了过一半多的路程,“看上去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
“加快脚步吧,”塔洛斯叹了一口气,“晚上可不适合和这些家伙战斗,那段时间是他们的主场。”
一行人不断地沿着山间的小路向上,越往上,氨水的味道就愈发的浓厚,中间还开始夹杂着恶臭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这血腥味为何如此浓重?”
“我不知道,希克拉德,”塔洛斯的眉头愈发紧蹙,“但这味道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
答案在十分钟后被凯伦所揭晓——山路的两侧和山间开始出现一根根削的尖利无比的石柱,人类尸体就像是被屠宰好的羊羔一样,被整整齐齐地串在这些嶙峋的石柱上。
“该死的,”塔洛斯愤怒地拔出权杖,能量在他的身边惠聚成了一股风暴,“这些恶魔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我今天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就连希克拉德,脸色也变得一片阴沉。
“走吧,”他声音变得无比平淡,“让我去结束这一切。”
“这些人……?”
“取下来,就地掩埋吧,”塔洛斯叹了一口气,看着凯伦,“他们不应该被挂在这,曝尸于烈日之下。”
“我明白了,”凯伦的脸色有些沉重,“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安葬尸体,如果有能够确认他们身份的东西,我会统一回收。”
队伍暂时停下了脚步,他们两人一组,开始斩断那些石柱,好放下上面被刺穿的尸体,这些尸体有老有少,最小的一个甚至看上去只有七八岁。
“该死的恶魔!该死的恶魔!该死的恶魔!”
有不少符文师崩溃地大喊起来,女性符文师更是已经泪流满面,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开始闪烁起愤怒的火花。
在二十分钟后,所有的尸体都被放了下来,凯伦死死地捏着拳头,回到了塔洛斯的身边,“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还没开始腐烂,这场惨剧恐怕发生了没几天。”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塔洛斯才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他艰难地开了口,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滚落下,“是我失职了!”他用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山体石壁上,山壁直接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
“恶魔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符文师团的监控对象,”这名三十四岁,即将三十五岁的汉子痛苦的慢慢跪倒在地,眼泪从他捂着脸庞的指缝间倾泻而出,“这些无辜的民众,他们可能是樵夫、是旅人、是商人,他们本来不应该死在这儿的!”
“那你就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他们最后一眼!”
希克拉德突然怒吼出声,他大踏步地走到塔洛斯的面前,一头金色的头发随之舞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一把提起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塔洛斯,“给我睁开眼,好好地看着这些死去的可怜人,让他们成为你人生的耻辱和警示!你的老师,萨伦曾经告诉过我,悲伤和哭泣没办法做到任何事情,也没办法扭转任何悲剧。”
他用力地甩出一个耳光,塔洛斯的左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把这个当做一个教训,所有的符文师们!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提醒你们,你们的职责究竟是什么!以及你能否担得起这份职责!”
所有的符文师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好好想想,帝都的奢华生活,和平景象是否腐蚀了你们的内心!”
说罢,希克拉德一把丢下了塔洛斯,“如果你做不好,就看看这些人!”他用力地指了指一旁的凯伦等人,“连一群平民都能做的比你们好!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帝国的精锐,是天之骄子,是强大的符文师,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无比强大的狂战魔在你面前就是一坨狗屎。”
“可现在呢?我看你也是一坨狗屎!”
他又用力地一脚踢在塔洛斯的身上,“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心,就别再像个懦夫一样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给我站起来,带着这些人去亲手把那些恶魔给宰了!你们可是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还需要我多说吗?”
塔洛斯猛地抬起头,看着希克拉德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都给我起来,符文师团的士兵们!”
十名符文师团的士兵也止住了哭声,他们死死地咬着牙关,一个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耻辱只能靠鲜血来洗刷,现在,跟我一路向前,杀死你们看到的每一个恶魔,直到你们死去为止!”
“冲锋!”
塔洛斯高举着权杖,带着十名符文师,视死如归地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冲去。
“你不会看着他们死的,对吧。”
凯伦走到了希克拉德的身边,看着这名看上去懒散无比的男人,“我的意思是……”
“我当然不会,凯伦,”希克拉德抬起手,打断了凯伦的对话,“塔洛斯毕竟是萨伦的学生,这个师团也是他的心血,我不会看着他们这样死去的。”
“但有些事情,必须得先让他们自己来做,这样才不至于在他们的心底留下阴影。”
“跟上吧,”他冲众人挥了挥手,“说归说,我们还是得看着点他们。”
◇◇◇◇
“你说有个符文师同伴多么好。”
格伦迪尔举着手枪,小心翼翼地跟着萨伦的身后,他们眼前的森林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景象——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腐臭的气息在这片土地上蔓延,朽烂的植物铺满了大地。
“是吸血鬼的腐蚀,”萨伦皱起了眉头,“他们在这儿待多久了,腐化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看起来他们一定是在这儿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或是祭礼,”格伦迪尔也凑了过来,“只有在这两种情况下,大地才会被腐蚀。”
萨伦闭上了眼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起身边的大树树干,“我能感受到这片森林的痛苦和……愤怒,它很无助,吸血鬼的邪恶能量正在慢慢地腐化并杀死它,它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崩坏朽烂。”
“等等……它希望我们能帮助它,”萨伦有些惊讶地说道,“那些吸血鬼就在这片森林的深处,森林告知了我具体的位置,他们正在举行一种邪恶的祭礼,似乎在试着召唤什么东西。”
“还有呢?”格伦迪尔焦急地看着萨伦问道。
“没有了,森林之灵只知道这么多,”萨伦睁开了眼睛,“但这已经足够了,不论他们在召唤什么,那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他把手从树干上抽回,“快!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你哪儿都去不了,萨伦·诺维斯。”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他们的对话当中,一大批身披黑袍的吸血鬼从四面八方浮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着一只浑身漆黑,眼睛通红的猎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真有意思,”萨伦眯着眼睛看着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吸血鬼,“你们居然派出这么多人,就为了对付我们俩。”
“我们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即便有这么多人也不是,”为首的吸血鬼平静地说道,“我们并没打算击败或是击杀你,我们只需要拖住你就行了。”
“看起来你们执行的祭礼真的很重要。”
萨伦看向一旁的格伦迪尔,“动手吧,我们还赶时间呢。”
“乐意效劳。”
格伦迪尔咧开了嘴,不怀好意地盯着周围的吸血鬼,直到他们松开猎犬的缰绳。
所有的猎犬都发出刺耳的咆哮,朝着他和萨伦冲了过来,但格伦迪尔的速度和反应更快,只是一个瞬间的功夫,他的双手便各有了一把手枪。
“来吧,来吧!”在猖狂地大笑声中,格伦迪尔开火了,魔导手枪射出的子弹如同一团团紫色的能量一般,精准地击中了每一条冲向他们的猎犬,大部分的猎犬都被一枪爆头,子弹和上面附着的雷电能量让它们一瞬间就变成了尸体,只有很少一部分优秀的家伙,才借助着自己出色的能力避开了要害。
但它们终究没能冲到两人的面前,这部分躲过了子弹的幸运儿还没来得及高兴,来自萨伦的能量箭就把它们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但它们的作用已经完成了,在猎犬刚刚开始冲锋的时候,不少吸血鬼就已经掏出了法杖,开始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吟唱了起来。
而现在,从他们的动作来看,有不少吸血鬼显然即将完成吟唱。
“小心他们的黑魔法,格伦迪尔,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萨伦冲杀得兴起的格伦迪尔大喊一声,又抬手在他身体周围召唤出了一道半透明的护盾。
“感谢你,我的老伙计!”
格伦迪尔冲着萨伦比了一个大拇指,又大笑了两声,和一些吸血鬼展开了近身搏斗。
“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争取到什么时间么,”萨伦叹了口气,“如果有公爵或是亲王在此倒还有些可能,但你们当中最强的不过是伯爵而已。”
他缓缓地抬起双手,一颗石球在他的头顶开始凝聚成形,而在石球的表层,是不停跃动着的奇特蓝光和一层厚厚的油腻物质。
“在你们的无知中安静地灭亡吧,”萨伦看着有些慌张的吸血鬼,冷笑了一声,“你们的同伴很快就会下去和你们作伴。”
他的话音刚落,那颗石球就极不科学地迅速抬升,并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吸血鬼们都变得有些迷惑,只有少数几名吸血鬼像是明白了什么,在短暂的迷惑后变得无比惊恐,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
很快,其他的吸血鬼便明白了他们在害怕什么:一颗燃烧着的巨石正从天边飞速朝下坠。
“快过来,格伦迪尔。”
格伦迪尔闻言,立刻快步跑到了萨伦的旁边,一道由花岗岩构成的护盾迅速成型,把他们俩完全封在了里面。
随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一连串的惨叫声,格伦迪尔胆战心惊地看着花岗岩护盾上开始出现裂缝,并且在不断地蔓延。
“老天啊,”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有多久没用过陨石术了?”
“挺久了,”萨伦简单地回答道,“但看上去效果不错,我很高兴我还记得这个符文术。”
“下次请提前知会我一声,”格伦迪尔继续艰难地回复道,“这个法术很有可能会先吓死你的队友。”
“我的错,格伦迪尔,我的错。”
萨伦笑着解除了护盾,“让我们出来看看吧,嗯……效果不错。”
格伦迪尔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巨坑,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吸血鬼们,“何止是效果不错,”他低声说道,“你把他们全都蒸发了,连着衣服和武器一起。”
“这才是陨石术应有的威力,”萨伦开心地大笑起来,“我们走吧,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