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莽过去
客栈之前，众人皆聚集起来，只因他们发现了养青鱼的失踪。
漆黑深夜，妖魔传说，人口失踪。
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薛班头，你说道长这是去哪里了啊？”董超慌乱地问道。
“我如何能够得知啊，这客栈本也没几个人，都被我们翻遍了。”薛霸也是急了，他们能来，全是因为有养青鱼变化巨神模样，才有了底气，如今在这第一日便消失不见，怎能让他们不害怕。
杨青娘只是躲在一旁，心焦不已，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养青鱼并未仔细瞧下面人神情，只是随意从云朵上下来，那常鸿的尸块，被他顺带拼凑好，置于地下。
“道长啊，你这……”
众人见养青鱼归来，连忙上前，可是又见这拼接完整的尸体，心中惊慌不已，全不敢靠近。
“青鱼…道长，你无事吧，昨晚你不见…”杨青娘上前低声询问道。
“无事，我昨晚去把那千盘山里的妖怪给杀了，今日好上路。”养青鱼平静回道，然后又走向那店家：“老倌，你这可有纸笔。”
那老倌见养青鱼是个凶人，比那妖魔更凶，便连忙拿出纸笔递过来。养青鱼找个桌椅，一边写着这千盘山妖魔诸事，一边对董超薛霸道：“你们派几个人，将那妖魔尸体与我这份文书送回知州那里，剩下人就立马上路。”
薛霸道：“道长，我听闻这千盘山里的妖怪是个蛇精，怎么外面那个是个小巨人啊。”
养青鱼将纸面墨迹轻轻一吹，然后叠好：“那蛇妖九年前就死了，而这九年之中，残害生灵的则是昔年的鳞红剑常鸿。他用蛇妖的形体为恶，占据一方，堵塞道路，吃人修行。”
“怎么可能！九年前死去的明明是常鸿啊，而且他可是豪侠剑士，在数个大州都颇有些名气，不知除去了多少妖魔精怪。他怎么可能吃人呢？”薛霸大惊道。
“道长莫要胡说啊，这鳞红剑常鸿可是知州大人亲自请来，降妖伏魔的，怎么可能会是另一个吃人的魔头。”董超也在旁边擦汗道。
“人就不会吃人吗？降妖伏魔和吃人难道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吗？”养青鱼反问道。
薛霸听罢，压低声音道：“这人吃人吧，若是有大旱，倒也能见。但这降妖伏魔的，必然是侠士啊，侠士怎么会吃人呢？”
养青鱼却道：“降妖伏魔，仅仅代表他降妖伏魔过，不代表其他任何东西。同样的行为，可以有不同的理由。有些人为了百姓，有些人则是为了强大。
那么当吃人可以变强这条路放在眼前，那些有着不同理由，仅仅是有过相同行为的人，自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走上不同的路。”
薛霸听的似懂非懂，感觉一下子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忙跪在地上，又把董超一起拽倒：“道长啊，有些话出的你口，入的我耳，切莫让别人听见，不然会惹来大祸的。”
养青鱼起身，不看他们：“对你而言是大祸，对我而言不是。正如现在跪在这里的是你们，不是我。在这个世道，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么随时都有大祸。”
“这份文书，你们派人送回去吧，其他人，一起上路。”
董超薛霸听从吩咐，去安排部分捕快押送文书尸体，剩余人等则是上了马车，养青鱼飞到天上。
所有人，一起上路。
“这个世界病了。”养青鱼喃喃自语，“不同的智慧生灵间，强弱失衡太过。这种差距，甚至压过了种族矛盾。杀戮，只是表面。其中的病症，到底该如何救治呢？”
养青鱼细细思量着，却得不出什么结论。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没有经历过具体的调查，只看表面，是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的。
“常鸿说聚合为形散为气，是三学派高层才有的境界。不过我却不同，只是因为有了被异化扭曲的羊母神通，才能有此造化。若要真正达到此境界，那还得等我彻底破解大脑的奥秘。
有高层就有顶层，看来我离这个世界的至强者，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啊。而且在常鸿的记忆之中，他与物学也有些关系。用鱼蛇鳞片炼制剑器的法门，便是他从一位名为贾明的物学学者手中求来的。
别告诉我，又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套路。不过贾明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呢。常鸿的行为，他是真不知晓，还是有意放纵？”
被养青鱼清理过的道路，极为好走，很快大家便上了山。千盘山山路千盘万绕，旁人行走，多耗时日。但养青鱼可以随时开路，自然走的极快，用了约莫大半日便到了山深处。
那地界，还是昨日养青鱼与常鸿大战的痕迹。毒物尸体，鳞甲碎片，掀翻的大石，倒塌的林木，方圆数里之内，几乎都是平地。
还好这场大战发生在荒芜的山间，而非繁华的城市。否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先在这休息吧，此地正好平整。若是别处，恐有毒虫来犯。”
众人听得命令，便就下车。出发时带的干粮，客栈里补充的食物都还很多，倒也用不着养青鱼去打猎了。
杨青娘拿着食物，想要靠近过来。养青鱼却不曾注意到，只是自顾自地到了董超薛霸这里。
“刘知州给我的资料中，为何后面几山妖魔的信息都语焉不详？尤其是接下来的浮华山与最后一处小香山。
我待会会去浮华山降魔，若是贸然前去，总是不好。你们可知浮华山信息。”
薛霸道：“这五山妖魔个个凶险，我们能对这千盘山妖魔了解颇多，也是因为它离青州城最近罢了。
至于这浮华山中妖魔，根据那少有的几个行路人说，虽然见到了妖风怪画，但不知如何自己就过了。所以我们对浮华山才会了解甚少。想来这妖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只是挑合乎口味的吃。”
养青鱼低头沉思起来，想了想，算了，信息太少，还是直接莽吧。
第十二章 花花公子
既然打算一路莽过去，那就立马动身。
说干就干，绝不耽搁。
养青鱼把这些凡人安置好后，便纵起风云，一路朝着浮华山而去。
两山绵延相交，约莫千里。起起伏伏，岂是常人能够随意行走的。唯有那些胆大不要命的，或者是节省成本的商人，才敢往来通行。
但养青鱼有神通傍身，自然是大不同。
“这个妖魔，似乎颇有些心机，不如我来变化一番，看看它到底想如何。”养青鱼想到此处，便身子滴溜溜一转，化作一个樵夫。
“羊母神通，果然好用。”
原本的羊母在大陈世界之中，似乎只代表着繁衍，养育等概念。但那只是养青鱼夺舍其神尸之后，几乎濒死之态，勉强发挥出来的神力。其神明本质，到底如何，他也未知。
在养青鱼投影此界之后，其身一切本质，附带的一切概念，都要以这个世界的规则来体现，不能强行通用。
因此羊母这位神明，在此界当中便被扭曲成为他的羊母神通，其最主要的功用，便是变化做其他生灵的模样。
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模样。因此养青鱼才能强行来玩聚合为形散为其，才能毫不在意的在自己身上实验毒雾魔瘴光波等等。
反正死了之后，也能变回来。刷新一个脑子，也非难事。
表面上看，养青鱼只是养青鱼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也可以说是亿万生灵的聚合体，一切血脉的渊源，只是以养青鱼的形象出世。
所谓众生之父母，万灵之父母。
能够成他人之象，以他人之名，建立功德，承负天道。
先天之气，衍化一切。但这个“一切”，是局限在道人自身的知识范围之内的。你知道的越多，懂得越多，才能变化的越多。
但是先天之气，不在此列。因为先天之气，乃是此界最神秘，最未知的物质。
如果真的有人搞清楚了先天之气，那么他或许已经知晓了整个宇宙所有的规律，为创世之神。
变化普通凡物的难度，远远小于变化生灵的难度，尤其是变化人类的难度。
人类以及化形的妖精，都是大脑极度发达复杂的存在。但若是玩障眼法，或是只变人形，不变脑子，倒是简单许多。
大部分道人变化成他人模样，不过也是用自己的脑子在思考。至于变化成脑容量更小的生物，也就只有养青鱼或是聚合为形散为气的高人才能做到。
养青鱼在变化成杨青娘的模样时，其实也可以把脑子变成她的模样，但是这没必要，很没必要。
把自己完全变成他人，这是很高的境界。然而并非是到了这个境界就一定要去试试。
毕竟大家都还很忙，没必要去作个死。
况且养青鱼还只是用羊母神通，强行为之，并非真正达到了聚合为形散为气的境界。
变成脑容量更小的生命，他可以用先天之气思考，反正动物的脑子也不顶用。
但若是要完全变成他人，想要作死用以他人的思维思考，那就太危险了。哪怕意志坚定，也用不着做这种事。
浮华山中，养青鱼所变化的樵夫随意行走着。越往里走，便就越发觉得天色昏暗，雾气腾腾。偶尔有狐狸鸣叫，白蛇吐信，地上虫豸乱跑，天上鸟雀飞舞，全然是个无人之境。
“伐木丁丁，观棋烂柯。”
养青鱼随意高歌，仿佛真的就是个樵夫一般。行到深处，只觉有一道光芒显现，原来是个洞口。洞口不窄，稍稍弯腰便可进入。
再行数十步，便听闻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养青鱼穿过洞口，见得光明，洞中有约莫十人，饮酒作乐，见人来，也不惊，也不怪，只是拿着酒壶高喊：“那樵夫，既然来了，便是客人，共饮共饮。”
养青鱼只觉此地怪异，但神色不变，道：“敢问主人家，这是何地，老夫如何到了此处。”
一个头上插花，衣衫敞开，神志不清的醉酒男子道：“我们不是主人，只是客人。此间主人叫花花公子，是天下第一大善人。这上好的佳酿，白送给我们喝。”
话刚说完，这醉酒男子便跌倒在地，呼呼酣睡起来，怀里还抱着酒壶，不肯放去。
养青鱼看向其余诸人道：“不知这位花花公子，是哪里的贵人，竟然如此豪富，如此赠送美酒。”
一位老者，轻抿一口，放下盏儿道：“有酒喝，还问那么多干什么。天下纷乱，动荡不安，除了这无忧洞，哪里能有尝酒的地方啊。”
养青鱼见这各个酒桌之上，所有人都是些放纵模样，狂饮不止，没有几个能认真答话的，顿觉这花花公子，所谋甚大，绝不是那常鸿一般，只求吃人。
无忧洞中，除了这洞内酒鬼，周围还有许多其他的通道。养青鱼随便选了一条，直接走进。
短暂的漆黑过后，是闪烁的耀眼金光。不，不是金光，而是金砖。洞中还有各种金器，成色上佳，世间难觅。数十人躺在金砖之上，手里捧着珠玉，惊喜高呼不停。
“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金银珠宝，我要成为天下第一有钱之人了。”
“胡说八道，我才是首富，我才是最有钱的人。”
“这里的金子都是我的，你凭什么是最有钱的！你难道想抢我的？”
众人争执不休，竟然殴打起来，拳拳狠辣，不惜性命。若是拳头无力，那便用脚踢，用牙齿咬，非要杀到只剩一个。
养青鱼蹲下身子，拿起一块金砖，将其反转看来。
这哪里是金砖，分明就是人头骨啊。这头骨上的血迹脑浆，还黏黏糊糊，看来是刚死不久。
养青鱼又看向这些互殴之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一桩殴打，并非发生在现在，而是发生在过去。他们所争抢的金砖，不过是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人，殴打过后残留的尸体罢了。
死人越多，钱也就越多。
养青鱼摇摇头，转身离开，又走到其他洞中去。
这一洞中，颇为奇怪。没有酒鬼的放纵，没有爱财的争斗，只有三个老者，盘膝而坐，双眼炯炯有神，形容却如枯槁。
养青鱼刚想询问些什么，却听见当中一位老者突然高呼起来：“吾得道矣。”
说罢，其人化作青烟散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旁边两位老者，则是大哭起来：“又一位道友得道，何日才能轮到我们啊。”
第十三章 真实
“得道？”养青鱼惊讶不已，心中暗想，“这花花公子的服务这么到位的吗？还免费让人体验得道升天的快感。”
就在此时，里面的一位老者对养青鱼道：“樵夫，你可想修道，我可以教你啊。”
养青鱼反问道：“你修的什么道啊？可有真法术，真神通？你不能骗我啊。”
老者道：“我的法术可厉害了，一口神火喷出，便是山头都能给你炸掉几个。”
“我不相信，你若是能表演一番，我才信。”养青鱼直言道。
那老者似乎是有些生气了：“此地狭小，我如何能够表演给你看啊，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旁边一位老者紧跟着道：“如此良才美玉，还是要求他做我们弟子的。不如往我身上喷吧，我境界高深，能承受得住。”
“好，那就朝你身上喷。”先前的老者答应下来便开始运功，浑身上下弥漫着鲜艳的红色。
“噗。”一团明亮的红色从先前的老者口里喷出，似乎凝聚着无穷无尽的能量，红光之中又夹杂着青色，紫色，蓝色，黄色，白色等诸色，瞬间炸裂在另一位老者的身上。
难以诉说的宏大之音，超越想象的奇诡之色，那承受神火的老者，龇牙咧嘴，浑身冒汗，双眸炯炯有神，运起青色护盾…除了靠脑补，没啥好描述的。养青鱼不禁鼓起掌来：“好好好，可是我想亲自尝试一下你这法术，不知可否？”
“你打算如何尝试？”那老者问道。
养青鱼拍拍胸膛：“朝我身上炸，你若真是有道高人，定然能够让我感受着法术的威力，却不害我性命，如何？”
那老者想要反驳什么，却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怪圈：“是的，我是有道高人，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亲自试试威力。”
正如之前，同样的运功，同样的红色，同样的喷出，同样的能量，同样的夹杂，然后是华丽的特效，没有艰难地承受，除了脑补，没啥好描述的。
“果然，这法术假的可以啊。”站在特效中的养青鱼抖了抖身子，画风都不在一块，随即他便转身离去。
只剩下那洞中的修道之人，三观崩坏：“怎么会无用！怎么是假的！我修炼的，到底是什么？”
又是一个洞口，养青鱼站在面前，只听见男子女子共同演绎生命大和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很多男子与很多女子。为了防止来自高维世界不可言说的风险，养青鱼表示并不想进入此洞。
“这浮华山中的花花公子，到底想要什么？”养青鱼走过许多洞窟，见到了人心之中的诸多**，如酒色，如金钱，如得道…
“这个世界，又不存在什么灵魂，元神之类的能够脱离**，或者是更高于**的存在。因此也不会是引人堕落，然后收割灵魂啊。”
养青鱼继续向前走着，却突然见到一个笑容凝固且夸张的男子，身披大花长袍，头发披散，背后响起莫名其妙的音乐。
“年老的樵夫呦，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权势滔天，君临天下？”花花公子话音刚落，右边便出现一个龙椅，无数大臣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亦或是，侠气无双，拥美逍遥？”此话一出，左边便出现一门功法，一柄长剑，数十位服装各异的江湖女子，各是一等一的容貌姿色。
养青鱼不管左右，只是看着花花公子：“老实说，你做的幻境太假了，骗骗凡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有意思吗？”
花花公子似乎是听不见的样子，只是继续自顾自说道：“我是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我高于一切众生，因此我有能力满足任何人的愿望，让人们享受美好。
年老的樵夫呦，你有幸见到我，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满足的愿望吗？我可以满足你。”
养青鱼嘴角带起一丝弧度，嘲讽道：“我有啊，但你满足不了。”
花花公子僵硬地笑道：“年老的樵夫呦，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只要你开口。”
养青鱼面无表情地变化回原来的模样，淡淡地道：“我想要你给他们真实。我能看见的真实。”
下一刻，周围所有场景开始变化。湖水在月光下映照，花花公子不过幻象而已。
美酒变成虫豸用以麻醉猎物的毒液，金玉珠宝变成死人的骷髅，所谓的修道者嗅着特殊的熏香，至于隔壁，还有一群男女，各自抱着死去的野狗，进行运动。
浑身充盈先天之气的养青鱼从来都能看见真实，但他选择让自己的视角跌落一个层次，能够看见沉迷于幻境中人们，到底想要什么。
人类的伟大在于劳动，劳动的本质就是创造。
使用幻境，满足他人的愿望，其实是在给予他人空虚，将之化作一个只知索取，不知创造的怪物。
而这种索取，自然就是向幻境的主人索取。索取的结果，自然就是更深地沉入幻境。
湖中的触手爬到岸上，不停地晃动着，其顶端很快便长出的晶莹的透镜，然后便找到方向，对准了养青鱼。
潮湿的空气在呼吸循环中进入养青鱼的身体，那股咸湿的海味让他有些诧异，这可是山啊，哪里来的海水？
“这不是土生土长的妖怪，这里的环境被人改造过。”
养青鱼飞到空中，背后显化出无数剑气，鱼蛇，风刃对准湖面，又同时准备好瘟疫，蠕蛇，鱼怪，畸形等多项被扭曲为法术模型的神明诅咒。
“你是一个宠物。”
下一刻，所有法术，全部被用出。剑气风刃，将湖水割裂，暴露出庞大的触手怪物，然后又继续切割着它的躯体。瘟疫赐给它疾病。鱼蛇，蠕蛇，分别在内外，撕咬着它的血肉。鱼怪，畸形，破坏着它的身体结构，使之异化……
“有了宠物，就有主人。”
“宠物先来，主人随后。”
那可怜的触手怪物，几乎是在数个呼吸之间，便彻底化为一湖死尸。血浆，肉块等等，臭不可闻。
“你这妖怪，都如此了，还不出来吗？”
第十四章 研究还是被研究
原本清澈的咸水湖面，如今布满了残缺的触手，肮脏的血肉。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形如章鱼或是乌贼的妖魔，早已死的透透，绝无第二种可能。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养青鱼盯着湖面，见无动静，便运转法术，将自己的手割破，鲜血被强制涌出，然后一下插入湖水中人血与妖血混合在一起，那细小的病毒开始顺着伤口进入他的体内。
“刚刚就试图顺着呼吸道进入我体内，给我营造幻觉。怎么现在开始装死自闭呢？”养青鱼整个人跳下湖中，给自己制造出更多的伤口，任由病毒入侵身体。
黑暗，淹没，水流之声在耳边响起，那妖魔的血肉黏在养青鱼自己制造的伤口上，高速的反应，致使脓疱出现，脓疱很快又开始破裂，脓水混在淡红色的湖水之中。
眼前越发的朦胧，意识更加的虚无。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必然要落得个身死无人知的下落。但养青鱼不是普通人，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彻底搞清楚这妖魔的幻术原理。
虽然掠夺其先天之气，也可以知道它的一切，但这只能了解制造幻境的知识，却不能了解真正陷入幻境的生理反应。
羊母神通，再度启用。
另一个养青鱼凭空刷新，半蹲在湖边，看着泡在湖水之中，陷入濒死状态的自己。
对于风，对于水的掌控让他很快便将湖中自己捞出来，放在湖边。如今这具身体，就是一个优良的培养皿，培养着制造幻境的病毒。
这浮华山中的妖魔，不是那挥舞触手的扑街货色，而是一个庞大的病毒群落，它们入侵，它们繁衍，它们占据。
至于那个挥舞触手的，不过是受病毒所控制的一个保安罢了。
“这种感受，很是奇异啊。”养青鱼用先天之气造化出一把利刃，对准那感染病毒的自己的脑袋切下。
“歪了，你再稍微用下力，脑子就要变两半了。”地上的养青鱼提醒道，“我们要观测，而不是破坏。你可长点心吧。”
“别担心，我虽然没用别人练过手，但是准头力度还是能控制的。”拿刀的养青鱼平静道。
虽然口里还在对话，但实际上两个养青鱼的思维是相连接的，同时具有清醒的理智与朦胧的混乱。
即是研究者，也是被研究者，这种特殊的感受，实在是前所未有。
长发被剃掉，头皮被剥下，鲜红暴露而出。下一个便是头盖骨，养青鱼掀开的极为小心翼翼，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打开自己的脑袋，观赏自己的大脑啊。
大脑的形状，与旁人的也差别不大。但那些蓝色的不停地在闪烁的光芒，则是在给自己发送着不同的信息，幻境病毒想要表达的信息。
“这妖魔，当真是诡异无比。如果不是我能看见它的先天之气，恐怕也难以认出其真身，将那大章鱼宰了便走。”
养青鱼将自己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切开，那些病毒所导致的蓝色光芒，在肌肉纤维中不停闪烁着。而脊椎，则几乎成为了一柄蓝色光剑。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此时这具躯体已经完全被妖魔所控制。
神经所能传导的一切电信号，都几乎被病毒控制，欺骗。整个**都在做着正常的应对，但是这种应对却是基于外界的欺骗。常人眼中的疯狂，只是因彼此眼中的世界不同。
“真的是厉害，它寄生在生灵体内，编织幻境，以人类的思维为食，然后繁衍。等到提供食物的生灵死去，便去寄生其他的生命。
但这项技术，还并未彻底完善。”
养青鱼观测的极为清楚，无论是设身处地，还是外在视角。
“相比于制造幻境的能力，其掩盖真实的能力还是要稍弱一些，这也就是为何他还需要道具，布置周围环境的缘故。如果不能掩盖真实，那么再完善的幻境，也仅仅就是个幻境。”
养青鱼出手，将那病毒妖魔的先天之气全部吞噬，其有关人体致幻的一切知识都为他所有。而眼前这具培养病毒的养青鱼的身体，则在羊母神通的作用下，与执刀的养青鱼合二为一。
“病毒的视角，果真与人不同。除了先天之气中的知识及应用之外，其他的东西，我实在难以理解。
但这里的咸水湖，已经超过了该病毒改造能力的范围，它可没办法将一个淡水河改造为咸水。还有这大章鱼，也不是山里能长出来的。
这幻境病毒绝不是自己修炼而来的，分明是有人故意培育，将它放养在此。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丧心病狂，将这般的造物留在这里呢？我对于三学派的了解实在太少，不知他们的研究方向，想找个有门路的问问都难。”
养青鱼不再多想，只是挥手将那些陷入幻境中的人全部解救出来，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是痴呆，但养青鱼有羊母神通，自然能将他们救回来。至于身陷幻境之时的尴尬行径，那养青鱼自然就懒得管了。
湖边诸人，逐渐醒了过来。有的双眼无神，四肢无力，俨然是被麻痹的太久，还有些则是浑身伤痕，互殴过度。至于那些修道之人，则是眼窝深陷，精神亢奋。
“尔等面目，何时能还？”养青鱼一声斥责，恍如雷霆炸响，那些人刚刚苏醒，意识还处于朦胧之中的凡人们，突然惊醒过来。
此间小湖，不知埋下了多少尸骨。以人类思维为食，不已人肉为食，但终究还是要人性命的。
不过这种手段，倒是让养青鱼想到了修士之间以先天之气互相掠夺学术成果的状况。但是这种病毒所吞噬的仅仅是思维的特殊频率的波动，而非是记忆情感智慧，更别提先天之气了。
可若是继续研究下去，这种病毒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病毒背后的主人，研究者，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这一桩大案，必须要抓到底。无论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他都要为这浮华山被压榨思维，最终脑竭而死的人们付出代价。
第十五章 大脑
养青鱼驾起风云，行在空中，给地上奔跑的凡人们指引着方向。他虽然可以腾云驾雾，但是凡人的体魄可承受不了被他拖着飞。
即便是可以用羊母神通进行部分救治，但这也太折磨人了。而且羊母神通在别人身上用的效果，远远差于在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养青鱼也没有兴致去等着他们。索性给他们一路留下记号后，便快速飞回那千盘山中心。
他降临的同时，地上顿时多了一大堆尸块，拼凑成一只类似于章鱼的巨大妖魔。
“浮华山妖魔我已经除掉，后面还有一些被我救出的百姓。腾出一两车，把这妖魔尸体与我的书信，以及那些百姓送回去。”养青鱼抽出预备的纸与墨，随便变化一番，其字已成。
董超薛霸两人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这么怪的怪物，实在是惊到非常。章鱼乌贼这类触手乱舞的生物，他们本来就没有见过，更何况是妖魔化的存在。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精怪啊。”薛霸虽然惊讶，但却更加好奇。
养青鱼道：“我还不曾问过姓名，便将它杀了。不过这怪物，当是来自海边的，你们没见过却也正常。
而且这浮华山中，真正的妖魔也不是它，而是一群肉眼难以看见的生灵，它们以人的思维为食，就喜欢编织梦幻，骗人沉沦。”
薛霸一听，却紧跟着道：“海边，意城便在海边啊。这妖魔莫不是为了躲避意学学派高人的追杀，却逃到这里的。至于道长你说的那些看不见的生灵，难道是什么邪祟之流。”
“意城？”养青鱼想到了什么，但却并未直言。
“邪祟，或许吧。我在山中修道多年，并不知道你们外面人如何称呼这些。”
养青鱼随口应付过去，薛霸见他不愿多谈，便听从安排，腾出一两车马，驱使捕快将这妖魔尸首给搬上去。
此次降魔，又是约莫一夜。大家休息也好，因此可以赶路。
所有人一起进发，车马之下，风云流转，速度极快。仅仅是一个时辰左右，这车队便遇到了那些顺着养青鱼所留下方向而来的百姓们。
这些凡俗百姓想要跪拜感谢，却被养青鱼拦住。他们人这么多，一人扯一句，岂不是浪费时间。
降妖除魔，很忙的。送完杨青娘之后，还要忙着调查海边意城与这幻境病毒的关系，这可就更忙了。
所以说，浪费时间在这些不必要的礼节与感恩上，实属不智。
被解救出的百姓被安排着与四个捕快，一堆尸块一起往青州城返回。养青鱼则继续在天上保持着飞行，以及给身下车队的加速。
一辆大车之中，薛霸拿着纸笔，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难以下笔，良久才胡乱写下：“道人养青鱼，性情古怪，鄙薄常理。百姓受之救助，欲拜谢，却遭阻。其人行事，快如风火，全不犹豫…”
千盘山到浮华山这一路上却也无事，养青鱼只是一心多用，趁着空闲整理着自己体内的先天之气，法术神通。
他刚刚降临此界之时，先天之气便已极为庞大。在吞噬了风虎，云龙，常鸿，病毒这些妖人怪物身上的先天之气后，更是多了不少的知识，研究思路，以及实际应用的法术模型。
养青鱼并不擅长这个世界的战斗方式，所以还是依靠自己羊母神通的变形，分身，自愈，重生等能力，直接和对方一换一比较方便。
至于说用先天之气直接吞噬别人的先天之气，这种手段很简单粗暴，但也并非万能，只是先前遇见的多是菜鸟罢了。
一旦遇到境界与自己相当的存在，那就没办法，只能依靠羊母神通和对方一换一，将之活活打死之后，再去吞噬对方的先天之气。
就相当于两个差不多强大的国家相争，非得先将对方打败，然后才能抢走他们的科学家。普通的诏安，极难起到作用。
至于常鸿口中的三学派高层，已经修炼到聚合为形散为气境界的学者们，养青鱼也没什么把握来对付他们。
毕竟自己是靠神通开挂，但人家却是自己修炼上去的。自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对方却是已经破解了大脑的奥秘。
面对这样的对手，恐怕先天之气被吞掉的就是养青鱼自己了。
所以咯，养青鱼也只能希望物学和常鸿没肮脏的交易关系，意学也不是培养病毒的幕后者。
不然，再强也得去干啊。
但是如今的他得到了这幻境病毒的先天之气中所蕴含的所有知识，养青鱼也终于有了破解大脑奥秘的方向。
自己是研究者，自己是病毒，自己是被研究者。
敢问这世上有哪项试验，能够有如此非凡的体验。同时从三个角度记录，简直旷古未有啊。
表面上，他只是个坐在云朵上赶路的道人，但无人知晓的是，养青鱼的脑子里正在发生何其剧烈的变化。
“不好，脑子坏掉了。”养青鱼七窍之中，蓝光四溢，噼里啪啦，一阵闪烁。没办法，只能再度用羊母神通，给自己刷新一个脑子出来。
“下一座大山，是七绝山。这山中，似乎没什么妖魔，但野兽颇多。”养青鱼看着资料。
“根据活着行人留下的些许信息来看，这山中还有十几户人家，平日里以捕猎为生。只要能够找到他们护送，便能安全过此山。”
养青鱼将文件放回怀中：“这次倒是用不着我提前去降妖除魔了，直接去找他们便好。我这一路只是杀戮，都没时间好好搞研究了。虽然吞噬也能变强，但总要花时间消化的。”
下一瞬，养青鱼又跳的更高一重，俯瞰大山，到处搜寻这猎户人家的踪迹。但他法眼如炬，却发现一些不良之处。
这千盘山之中，同样有先天之气的存在。而且其质量，比常鸿与病毒都要强大。
那么先天之气的主人，到底是人还是妖呢？如果是人，其是否为诸猎户之一。如果是妖，那猎户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第十六章 猎人
千盘山到浮华山，浮华山到七绝山。其中路途，约莫花了两日左右。白天养青鱼就给车马加速，一路奔行，到了晚上，大家休息之时，他则开始了疯狂地自我研究活动。
为了尽快地达到聚合为形散为气的境界，让自己有能力对抗三学派高层，养青鱼承受着怎样的苦痛，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毕竟旁人可没有羊母这类神通，能够无限量提供试验品，能够亲自体验实验过程中的变化。
虽然折磨的厉害，但却也是成长强大的机会。
物学学派中有人与常鸿有关，那病毒明显背后有人安排，更别提那个挥舞着触手长得像章鱼一样的硕大妖魔了。
三学派，已经被养青鱼列上了嫌疑人的名单。
绝对不能让自己安逸下来，免得等到发现铁板钉钉的证据，却发现自己不是对面的对手。
……
“七绝山到了。”薛霸驾着马车，高声喊道。养青鱼在天上看着路途，在地上指引着他们，往那些猎户聚集之地走去。
此山与前面都不相同。千盘山是毒雾魔瘴，一片荒凉。浮华山是表面正常，实则诡异。但是七绝山，却居然算得是生机盎然。
说生机盎然，未免夸奖太过。但和前面两座大山相比，的确算是不错了。林木繁茂，花草葱郁，飞禽走兽，一应皆有。
“居然真的遇到野兽了，这大虫，居然敢来偷袭，胆子不小啊。”养青鱼刚想阻止，却又停了下来。
“既然如此，且看场表演。”
车马依旧再稳稳前行，自从进入了七绝山，速度也被养青鱼放缓了些。草丛微微摆动，暗黄色的身影潜藏在杂草土石中，无人得见。
那是天生的刺客，凡俗生灵中最强的暗杀者。
只听闻一声咆哮，约莫三米长的大虫便猛地跃出，身形优雅，利爪如刃，好个吊睛白额大虫，当真威风。
可在同时，数道弩箭从各方角度飞出，一起洞穿大虫的身体。大虫刚要起身，便被几个身披草衣的猎户上前，拿着钢叉，叉在地上，活活将那大虫按在地上捅死。
董超薛霸见得有大虫来袭，又有猎人瞬间出手，击杀着大虫，心中一边欣喜，一边后怕。
毕竟他们是生活在城里的捕快，有几时见过此等凶猛恶兽。
且不说他们不曾见过，便是见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让知州大人，勒令猎人们，加劲捕杀。
不过这几个猎户，倒是强大的有些过分了。
就算是专业人士，也不至于杀虎速度如此之快啊。
董超并不多说，只是抱拳道：“我乃青州城捕快班头董超，此次护送环洲城杨贤之女回家，途径此地，道左遇虎，有幸得诸位壮士相助，他日我必报于知州大人，为大家请功。”
诸猎户大笑道，其中一位最雄壮者站出：“我乃这七绝山中猎户之首张藏，敢问董班头，你可知这七绝山，因何有七绝之名？”
董超笑道：“在下是个粗人，不知这些典故，还请张猎首教我。”
张藏大马金刀，坐在虎尸之上：“这七绝其实是指七位最厉害的猎人，只要这七位猎人出手，必然会虎豹绝迹，百兽退避，因此才有这七绝之名。”
薛霸一听，两眼放光：“如此勇士，不知在何处啊。”
张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肩膀莫名抖了抖：“他们啊，死了，很早就死了。只因此山有妖魔出世，危害世人，因此七位猎人出手，去降服妖魔。最后妖魔死了，七位猎人也死了。七绝山，七位猎人绝命之山，气绝之山。”
薛霸听见这简短的话语，皱着眉头，努力脑补出更加伟大的故事，更动人的兄弟情。
董超则是疑惑不解，不知张藏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而且七绝山名号由来已久，他可是从小长在青州城的，他怎会不知有这典故。
张藏看了董超一眼：“请功就不必了，妖魔可以猎人自己杀，大虫咱们这群野汉子也能杀，用不着麻烦董班头。”
薛霸本在一个人脑补，突然听见此话，心中一惊，连忙道：“一切都依张猎首的。这七绝山乃是张猎首狩猎之地，我等自然不会多做打扰，只要休息一晚，过了此地便好。”
张藏点点头，起身道：“都和我走吧，一个个城里人精贵，我们那糙地方，你们将就着歇息吧。”
董超薛霸对视一眼，紧跟着张藏去也。
天空之中，白云之上，养青鱼看见了一切，却故意让董超薛霸跟着张藏前去。
这座大山表面上极为正常，但其实暗藏这更大的古怪。他曾经观测到的先天之气，突然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在车队进入七绝山后就消失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每次七绝山进人他都会消失，那么这个拥有先天之气的修士或是妖魔，到底为何要隐藏起来呢。
隐藏先天之气，对很多修士来说都是不必要的。就好像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给自己穿上夜行衣。
选择将先天之气显现出来，有利于修士之间的交流，也可以避免起了莫名其妙的冲突。
不过养青鱼这一趟护送，却是有意要隐藏自己的先天之气。毕竟他不是来交朋友，而是来降妖除魔的。
七绝山中妖魔没有发现养青鱼，但他还是选择隐藏自己。那么他到底是境界更高，看穿了养青鱼。还是故意为了躲人呢？
可普通人，也看不见先天之气啊。
如果境界更高，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但若是为了故意躲人，那就能说明它是在躲避隐藏在人群中的修士。
五山妖魔陆陆续续出现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之中，那些降妖除魔的修士几乎连常鸿那一关都过不了。
那么七绝山妖魔，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怂到这个地步。只要见到人来，就开始隐藏自己。生怕过往的人群之中，有隐藏的修士，看见了自己的先天之气。
而且七绝山妖魔，到底是如何与这些猎人和平共处的？
妖魔虽未必都吃人，但是人不吃蟑螂，也会赶走家里的蟑螂啊。
第十七章 暗算
用蟑螂来对比，不太好。每一个生灵，都有着自己的生存空间。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一方面是指其霸主地位，另一方面其实是指一座山的野兽养不活两只食物链顶端的猎杀者。
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可见一斑。
真正的修道者所需的生存空间极大，毕竟试验法术等等，都不是小地方可以完成的，而同时他们又对人间无所求，因此多会选择独自游荡在名山大川，海外孤岛中，除非要和其他的修道者交流学术。
至于红尘炼心，其实真没必要拿酒色财气来考验自己，正如用锤子来考验钻石硬度。考验过了，无太大好处。一旦失败，坏了自己修道之心，岂不是要糟糕。
不过世间一心求道者少，学了几手便要出来为祸一方的人更多。若是入朝为官，正常生活，用法术给自己的人生开个小挂，这也就罢了。
但是似风虎云龙掳掠女子，常鸿吃人修行这般，那就是彻底的邪路魔道。在修行路上走歪，其力量对社会造成的危害也更大。
总得来说，一心求道的修行之人，对于人间的态度大多是无视，自身速度极快，因此也无定居一处的意愿，不会想着占地盘。
这不是取决于人心，而是取决于整个练气的体系，就是要自给自足，无视环境。
所以养青鱼一直都不明白，三学派为何要掌管理三座大城，难道他们掌握了什么新的技术，需要“人”来完成吗？
三学派先不谈，就说这七绝山中的妖魔。他既然选择定居，又为何要放任猎人在自己身边游荡。就算是无意间试验法术，都说不定会误伤。
而且它居然怂到这个地步，见人就躲，提防修道者藏于人中。那么说明它所做的事情，很可能会招致修道者的愤怒或是贪心，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追杀至死。
这妖魔，到底在做什么呢？这些猎户能够生存下来，他们到底是依凭什么呢？自己就是妖魔的同伙吗？
养青鱼用云雾遮蔽自身，从高处俯瞰一切，观察一切。这个世界的练气体系一直在成长，今胜过古，因此总结出什么新理论，出现什么新型的技术，也是极为合情合理。
如果真的出现个妖魔，搞出什么邪到极致的存在，那也是实属正常，杀了便是。
……
张藏引着董超薛霸一行人，来到了那猎户村落之中。这里房屋，远不如青州城富贵豪华，全是由土石造成，门又颇为低矮，便是杨青娘这样女子，进去都要弯腰低头。
“多谢张猎首安排，今夜过后，我等就速速离去。”薛霸抱拳道。
张藏看了看杨青娘，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晚上有狼，你们别出来乱走。”
“多谢张猎首提醒，我等知晓了。”薛霸道。
随后，张藏便出门离开，不去管他们。
董超见张藏走开，拉过薛霸道：“你觉得这张藏，到底是何等人？我见他眼冒凶光，好似那大牢之中惯杀人的死囚一般，他手上必然染血，不是良人。”
薛霸也低声道：“我听他说那七个猎人的典故，心中也有疑惑。故事，故事，自然是有缘故的。张藏编了个七猎人杀妖魔，最后妖魔猎人全死的故事，这到底在说什么？
他想让官不管，绝非正道。我等虽不是官身，却也为官办事。若是当时再多纠缠于官上，恐怕就要毙命七绝山了。这大山之中，恐有隐秘。不能让朝廷发现，否则他张藏必死。
而且他那故事里是妖魔猎人全死，可你我都知道这五山妖魔危害十年了，妖魔没死，张藏这个猎人也没死啊。”
董超听薛霸如此言语，心中突然有大恐惧：“你是说，猎人妖魔，其实一心。猎人不是去杀妖魔的，而是与妖魔同流合污的。”
“低声，低声。”薛霸连忙将董超嘴巴捂住：“青鱼道长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若真有妖魔，便也能降服。”
……
“张大哥，这些人怎么办？”一个矮壮且脸上涂满花纹的汉子磨着尖刀，随意问道。
另一个汉子阴冷笑道：“我们的存货可不多了，他们人不少，只要干了这一票买卖，那我们又能休息很长时间了。”
张藏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道：“那老虎送过去了没有？”
“已经派人去送了。这大虫，自小我们就盯着了，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哎，这都有感情了。”那阴冷汉子古怪笑道。
张藏眼神突然正常起来：“感情？屁的感情。你一个人和大虫有感情，岂不是有违人伦，心向异族。”
矮壮汉子身子一颤，随机便大笑起来：“人伦？异族？大哥，你可真爱逗趣。”
张藏却起身高昂道：“你们这些粗糙汉子，不读书，不知礼，自然不懂我境界之高深。我等都是颇有勇力的人间英豪，怎可与凡俗小民一般，为生计奔波，不谋大事。
要知道，这世间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我们虽然做不得外面的天子，却也要做这七绝山中的天子，保护七绝山以及过往七绝山的百姓们，不受妖魔所害。
我等以人为本，不可遗失百姓于妖魔之手，唯有如此，才能称为有道有德，千古留名。”
周围汉子听罢，都大笑起来，不知到底在笑些什么。
“对，对，对。我等都要保护百姓，与妖魔异族，划清界限，绝不能让一个百姓落在妖魔手中受苦。”
“大哥能做大哥，果然与我们不同。只是大哥啊，这一票咱们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啊。”
张藏皱眉叹气道：“我们到底还是太弱，不能拯救所有人。为了未来更多的来到七绝山的百姓，只能再做这一票了。
不过不能伤那女子。”
矮壮汉子将尖刀抽出，猛地起身：“既然大哥要做，那么咱们就立马准备。他们人颇多，基本都是些善拿人的捕快，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得手的。他们自有干粮，不好下药。不如送些水去。”
第十八章 我的脑子，比你更强
“他们要将这虎尸，送往何处？”养青鱼在天上见董超薛霸跟随张藏来到这猎户村子后，竟然有几个汉子，悄悄将这老虎带出村子，不让董超薛霸等人瞧见。
这可就颇为奇怪了，若是为了处理尸体，村子里也有小溪啊，怎会需要跑到村子外。
既然不合逻辑，那么就说明信息有缺。或许是这村子风俗，不能在村子内处理猎物，或许是另有他用，不能让董超等人看见。
养青鱼立在云头，心中有感，便用羊母神通，衍化出另一个自己。一个在天上看着董超薛霸等人，顺便监视张藏等人。他们聚集在一起，或许会有隐秘之话讲出。
另一个自己则是跟随着那运送虎尸的村民，去看一看其中状况。
“这路上无草，说明是践踏的多了。看来他们平日里有了猎物，也是从这条路上走得。”
村民们担着虎尸，走了约有数里，到了一处绝壁，其下是深潭，然后直接将虎尸往那潭水中丢进去。
“这样看来，已经很明了了。”
绝壁上多洞穴，突然一阵黑色光芒在陡峭近乎竖直的壁上闪过，虎尸还未落到潭水之中，便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何处。
村民趴在悬崖上，见到虎尸失踪，便心里满足，转身往村子里回去。养青鱼降下云头，靠近峭壁，跳进其中一个洞穴。
“想来此地村民的捕猎所得，会分给妖魔一份。”养青鱼双目炯炯有神，微微散发出淡红色的光芒，能够见黑暗。
先前他暴力试验，炸毁了自己的脑子很多次。如今却是能够稍微控制了。虽说不能无伤激光眼，但是黑暗视物，却已经可以做到。
洞窟之中，多有尖锐的石块，或是游荡的虫豸。养青鱼一路走来，身边微风扫除灰尘，体带香气驱赶毒虫。
越往里走，便越觉得这道路复杂。而且每个分叉口又有选择，通向不同的道路。这整个峭壁，似乎都被妖魔挖穿了一般。
而且越是靠近里面，便越见得虎骨虎血，一阵血腥。
若不是养青鱼大脑够强，能够建构着洞窟的模型图，感官够强，可以分辨着血腥味的新鲜程度，恐怕早已迷失在其中了。
不过这妖魔也颇有些奇异，以养青鱼的修为，尚不能听见其行动的声音，看来不能小视。
前进了许久，养青鱼突然想到一个惊人的事实：“为何这洞窟之中，几乎都是老虎的尸骨。难道这妖魔，也是个挑食的吗？而且这一座大山之中，能够有几个老虎？何以会有这么多的尸骨。”
养青鱼心中已然觉得不正常，但是还是继续向前。便是有不正常又如何，还是要去发现真相。
走到最深处，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声响，似乎是吮吸，但过一会又有咀嚼之声，应该就是那妖魔正在吃老虎的尸体。
微微的光亮，在洞壁上投影出一个可怕的身影，那是一个背部高高耸起，带着无数倒刺的凶兽，尖锐的爪子比插入老虎的腹部，将之撕裂，内脏洒出一地。
“总算找到正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妖魔，在谋划些什么。”养青鱼一步踏出，冲入这最深处的洞窟，却不曾瞧见妖魔模样。
微微一低头，只见到一只正常体型的黑色猫咪，正撕咬着老虎的血肉。听到养青鱼冲进，它也抬头来望。
两者对视一番，似乎是谁也没有想到。
“喵~”猫咪拉长声音叫着，一点点从老虎上面下来，翻过身子，露出腹部，四爪在空气中微抓，双眼睁得极大。
养青鱼微微眯眼，在那猫咪身边，布满剑气风刃。一个吃老虎肉的猫咪，一个能在悬崖峭壁上来取如飞的猫咪，一个脚步声能躲开养青鱼的耳朵的猫咪，除了体型之外，怎么看都不正常。
“喵~喵~”猫咪翻过身来，一步一晃，扭着身子，向养青鱼靠近。离的近了，却又停止脚步，开始一本正经舔着爪子。
养青鱼蹲下身子，顺着抚摸猫咪的毛。这猫咪也很顺从地露出肚皮，眼睛闭住，就像是一个正常的猫一般。
可众所周知，猫咪这种高冷的生物，怎么可能会给一个陌生人露出肚皮。这其中，必定有诈。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养青鱼所布置下的剑气风刃全部爆发开来，猫咪的爪子上也闪过数道白光，对准养青鱼斩来。
“居然躲不开？”养青鱼身形连续躲避，又能掌控风力，竟然还是被这猫爪闪光，抓在身上，胸腹间大块皮肉脱落。
而猫咪则是在风中弹跳几下，便躲开了养青鱼的所有攻击。
“我的大脑，比你更发达。我的计算，比你更快。所以你这胆大道人，要如何来对付我呢？”那猫咪舔了下爪子，一阵类似于呼噜的声音从其喉咙中发出。
养青鱼惊讶地看着这猫咪，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猫嘲讽他的大脑，恐怕日后他也遇不到另一只猫，开口如此嘲讽了吧。
“可是你的脑子，论重量就不够啊。不如显出真身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养青鱼一步踏出，身上伤势，全部消失。
那猫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生气，浑身炸毛：“你这道人，脑子如此不济事，也敢在我面前狂言。”
养青鱼又见到数道白光朝着自己杀来，这一次他也懒得去躲避，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实属不智。
这猫咪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要对付它，那就只能用大面积火力洗地。
洞窟之中，空气流动。突然，万千气流，全部听从养青鱼号令，齐齐而发。强大的狂风卷了起来，全部对准那洞窟的一面吹去。
那猫咪爪上白光虽然厉害，但是在如此风力之中，却也冲不过来。如此一只小猫，体重不够，直接被卷起，打在墙上，被一阵猛吹。
“道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送给张藏！”
养青鱼心有所感，连忙扰动几道剑气的方向，斩向猫咪的周围：“说说吧，你和那些猎户，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十九章 善良，不辜负
那猫咪疯狂地尖叫起来，就是不说人话。这点让养青鱼很是不满意。越来越多的剑气，逼近猫咪的身体，甚至割掉了它的部分毛。
“别碰我的毛。”那猫咪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养青鱼推动剑气，越发的靠近：“你这妖魔与张藏那些猎户到底有什么关系，赶紧说出来。不然我就先把你剃成秃子，然后再杀了你。教你死了，也不好看。”
那猫咪惊恐到炸毛：“好恶毒的道人啊，我不能及你万一。”
养青鱼见之还不开口，便直接剑气纵横，削去它顶上一点毛发：“再不认真回答，我便真要给你剃光了。”
猫咪立马认怂，连连道：“这七绝山中所有人，都是我的牧虎奴，负责帮我养育老虎，等到成年便抓来送给我吃。”
养青鱼皱着眉头道：“你为何只吃老虎？”
那猫咪道：“我有秘法，能吃同族增强自己的大脑，以此增强自己的反应速度，战斗能力。而我的同族，便是老虎。”
养青鱼一把捏住那猫咪的后颈，让它不能动弹：“你这副模样，也是老虎？而且我就没见过一身黑毛，而且体型如此小的老虎。”
那猫咪尖声道：“我这是天赋异禀，你这道人，可懂什么叫天赋异禀！”
“呵呵，你分明就是只猫。”养青鱼将之拎起来嘲讽道。
猫咪更加愤怒，要用爪子来挠：“长的像猫又如何，被母老虎退婚又如何，今日只我一个，便是至尊，我就是虎之至尊。而它们，早已被我屠杀，入我腹中，为我成就无上大道，提供资粮。
谁敢嘲讽我，谁敢？谁敢！你这道人，今日我受辱你手，来日我必杀了你，将你赐给我的牧虎奴！”
养青鱼倒是不在乎它的咒骂，只是在其言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假使你杀了我，那么一个死去的我，对你那些牧虎奴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那猫咪瞬间闭口不谈，却又被养青鱼削去一片皮毛。
“好好好，你这道人。我一只老虎，论邪恶堕落，如何也比不过你。但我死不重要，只要你能继承我的思想，以你之邪恶堕落广大我之至尊理念，那么我便就是永生。
你不是想知道死人对那些牧虎奴有什么用吗？我就直白告诉你，为了能够让他们更好的养育猎杀老虎，为了让我的牧虎奴能够更强一些，我也传了部分秘法给他们。
虽说不能修行，但是只要吃掉同类，大脑也能够得到小部分的增强，他们的反应与猎杀也能增强。但在你们这种正经的道人眼中，他们却与常人无异。
道人啊，你想吃人吗？你想增强自己的大脑吗？”
养青鱼听罢，心中震惊不已，下一瞬间，便折断了那猫咪的脖颈，将之先天之气全部吞噬，吞噬同族增强大脑的秘法，已然得知。
“这秘法，虽与常鸿的有些相似，但相似的地方不多。常鸿那秘法，更像是一种药方，将人类视作一种药材。但是这猫咪的秘法，却更加类似于补全。用同族的血脉片段，来补全自己的弱点，成就完美生物。
可是这猫咪都吃了这么多老虎，为何还是个猫咪模样？难道他们这一族的完美形态，就是猫咪的形态？还是说它吃的不够多？”
养青鱼叹息着，将这妖魔的尸体焚成灰烬。
“这种法门，实在可怕。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增强自己的大脑，增强自己的计算力，会加快多少的研究进度啊。若是这种法门被人得知，恐怕这世道立马就要乱了。为了计算力的增强，修道者的淡漠会被瞬间击破。
可是这秘法，它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呢？猫咪记忆之中，给它秘法的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于模糊了，完全无法辨认清。若是此人真的站在我面前，我这也认不出来啊。”
……
夜晚，董超薛霸等人已经入眠，猎人村数百村民围着他们居住的小屋，手持钢刀火把，已经准备就绪。
张藏背对着门，看着诸位村民，开始了战前演讲：“诸位勇士，诸位兄弟，我们的过往，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
这个世道，充斥着黑暗与孤独。当我们面临妖魔的威胁的时候，没有官府来救，没有道人来救，唯有我们自救。
我们通过血战，杀死了所有妖魔，只有最小的那个逃走，至今还在骚扰着我们。我们这些普通人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可是这样的生活，唯有我们自己才能创造。靠官府，靠道人，都是不可取的。但如果我们不努力，如今这安稳的生活，便会被破坏！
这些人，来自青州知州手下，他们生活安稳富贵，却还要来破坏我们的小日子。
他们必须死，必须成为我们更强的营养。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杀死那老虎，保护更多的百姓，将更多的人，从邪恶妖魔的手中拯救出来。
我们是这个世界，仅剩的善良之人了。谁也不能辜负善良，辜负我们的善良。
大家永远要记住，我们的理念，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百姓，诛杀妖魔！”
村民们听见张藏的话，全部都亢奋起来，高呼道：“保护百姓，诛杀妖魔。保护百姓，诛杀妖魔！”
唯有那些跟着张藏的汉子们，并不参与，甚至还在低声冷笑，似乎是对这些话不屑一顾。
张藏并不理会那些糙汉子，只是醉心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刀，喃喃自语：“唯有更强大，才能杀死妖魔。唯有更强大，才能保护更多人。官府，废物罢了。道人，与妖魔只是一丘之貉。
唯有我自己值得信任，这世上唯有我自己。”
正在他转身想要推门而进，去抓被迷昏的诸多捕快时，却突然见到一人，身着道袍，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你是修道之人！”张藏身子向后一退，长刀抽出，对准养青鱼。
养青鱼看着他，不带感情地道：“我完整地听了你所说的一切，只想问一件事，你们是打算吃了屋里的人吗？”
第二十章 绝对正义
张藏看着养青鱼，面对吃人的质疑，他倒是并没有沉默：“道人啊，能隐藏这么久，看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过我们不同，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真的很弱小啊。”
养青鱼继续问道：“你是否要吃屋内的人？”
张藏又道：“每个人来到这世间，都有活下去的资格。可是这米粮不够，危险太多，或是妖魔，或是强盗，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道人，没准施用个什么术法，人们就要被误杀了。”
养青鱼继续问道：“这村子里是否都吃人？”
张藏摇头叹息道：“有人想活着，那必须得有人死，这就是我所见到的一切。这个世界是残缺的，允许不了完美，允许不了道德，允许不了正义。我们只能做到残缺中的最好。”
养青鱼继续问道：“你们吃过多少人？”
张藏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几乎是要哭出声来：“人杀人，妖杀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若是人杀妖，妖杀人，你们修士有几个会帮我们？我们还不是陷入绝地。”
养青鱼继续问道：“你们是那只猫的牧虎奴？”
张藏古怪地看着养青鱼：“我们猎户村，素来不服妖类，绝对不会放任一个百姓，落入那残忍妖魔手中。”
养青鱼继续问道：“七个猎人，还有六个在哪？”
张藏闭口不谈，只是低着头。
养青鱼随手衍化出一把长剑，剑身锋锐：“张藏，说说吧，你们这村子里，有哪些人没吃过人，这关系到谁能活下去。”
张藏突然昂起了胸膛，身子笔直起来：“道人，我知道你够强，你九天之鲲鹏。而我们猎户村这些凡俗百姓，不过是地上的蚍蜉。
在我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你的眼里没有我们。但当我们变得更强，变得有资格仰望鲲鹏，你就要携带着正义与道德而来，将我们摧毁。
道人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现在这里呢？十年前你没出现，那十年后，你又为何要来呢？你就不能，继续去潜心修道吗？”
养青鱼面无表情：“看来你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不是无辜，所有人都吃人咯。”
张藏紧紧地握住刀柄，想要出手，却又停下：“你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你为什么要来干涉人间的正常生活呢？”
养青鱼道：“因为我有改造世界的意愿。人错就杀人，世界错了，那就改天换地。要我屈从世界，同流合污，绝不可能。
我会去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但那个世界没有你们。人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
张藏，你敢告诉我，七个猎人，剩下六个在哪里吗？”
张藏大怒，用刀来砍，却瞬间被养青鱼斩下头颅。后面的人想要习惯性逃跑，却被弥漫整个村子的剑气风刃，全部斩首。
养青鱼转身，打开门，见到董超薛霸他们全部都呼呼大睡着，并未什么危险情况，便拿出纸笔，在桌子前，一点点书写起来。
五山妖魔，只行过三山，便让养青鱼见到了三不同。有人变成妖然后吃人的，有人安排病毒来压制人们思维的，有人与妖联合一起来迫害普通生灵的。
种族，不是问题。而强弱，才是问题。
准确来说，人天生智慧高于野兽。野兽就算诞生灵智，也达不到人的起点。这样的状况下，妖怪其实是弱势的一方。
但大永一朝，虽然练气体系更强大了，但修道者与人间的关系却是越发的衰弱了。人类的强者，不在乎人类中的弱者。
力量越强，自我越强，社交越弱。
在凡人眼中，修道人或许与他们同宗同源。但是在修道者眼中，却就未必如此。至于妖怪，又怎会将那些没有智慧的野兽当做同族。
养青鱼思考着这个世界的关系，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大恐怖：“他们不是不需要社交，而是不需要和凡人社交。修道者与凡俗的差距拉的越来越大，总有一日，修道者会灭绝凡人，妖怪会灭绝野兽，建立起一个只剩下强者的世界！
强者之间社交，强者之间通婚，建立起一个遍地修士，满世妖魔的新时代。人类野兽被灭绝之后，强者的生存空间更大，文明更加繁荣，这将会是一个修道盛世。
而等到新的体系建立，新一代的修道者与旧时代的修道者拉开差距，不需要和旧时代修道者交流之后，那就再来一次灭世！
这个世界的文明晋升，竟然是这么完成的。”
养青鱼越想越觉得黑暗，越想越觉得恐怖。修道者所追求的本就是自给自足，不需要凡人的生产来提供什么。
强弱已经体现，弱者还无法满足强者的任何需求，那么他们该如何活下去呢？
“还好这个世界真正的修道者不多，多的还是沉迷酒色财气，想要作威作福的，多的还是心智不坚，不敢种族灭绝的。否则我还没来，这个世界就已经完成大屠杀，建立新王朝了。”
养青鱼站起身来，看着屋子里那些凡人，又看着自己的手。
“昔日我在大陈世界，我是人，一个武者。然后我对抗了神，对抗入侵的‘公司’，推动了武道的发展。
如今我在这练气世界，我是修道者，我难道用屁股来决定脑子，推动历史的进程，让修道者与妖怪联合起来，屠杀一切凡俗吗？
我喜欢去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我执着于正义。一个修道盛世，肯定是好的。那么顺应天道，顺应大势，是否是正义呢？正如我在大陈，顺应物质界吞噬精神界的大势，顺应天灭诸神的大势。”
养青鱼走出屋子，看着天高月明：“我的正义到底是什么？降妖除魔是正义，可这解决不了这个世界的问题。拿表面的妖魔之患，来掩盖强弱矛盾，我又不是瞎子。
如果按照我在大陈的做法，顺应天道为正义，那么我就该推动大势，与修道者一起，屠杀凡俗。如果我站在人类这一边，认为弱者是正义，多数是正义，那么我就该去对抗修道者。
每个生命都有生存，繁衍，发展的权力。论多数，人类一定不是这个世界最多的。一团污水之中，就不知多少微生物了。论弱小，人类天生智慧，又哪里弱小呢。
说到最后，还是要论屁股。可我在这个世界，是修道者啊，若是将屁股坐在人类那边，就是屁股坐歪，就是对抗大势。
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是否有放到一切环境都能共通的绝对正义，绝对道德呢？”
第二十一章 世界不同，选择不同
大陈世界与此方练气世界的差别实在太多了。大陈世界的大势是物质界吞噬精神界，天灭诸神，人族崛起，此方世界的大势是强者屠弱，清理空间，地上道国。
两方世界的矛盾，也截然不同。大陈的矛盾是物质与精神谁是第一因的矛盾，从表面来看，则体现在人与神的关系上。
但在养青鱼降临的时代，人几乎已经取得全面胜利了，神想要降临自己的力量，实在困难无比。一直沉寂的他们，也是因为养青鱼加速了大势，而选择提前选择反扑。
因此大陈的问题，主要还是集中在封建皇权，官僚地主以及外敌入侵上。养青鱼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试图解决这些问题。
但此方练气世界的矛盾，则是强弱失衡。强者太强，而且是全面的强，无论是智慧还是力量。弱者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这世上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正义，每个世界的矛盾不同，问题不同，所做出的选择自然也不同。”
“但无论敌人是谁，我都绝不容忍，绝不犹豫，绝不妥协。”
……
翌日，天明，众人终于醒来。
面对外面的近百具无头尸体以及近百个头颅，大家都很合情理地陷入了惊恐之中。
这些人中，除了杨青娘之外，都是捕快。但他们也不曾办过这等的大案，见过近百人的斩首。
养青鱼之前带回的尸体，一个常鸿这种巨人，一个是那大章鱼般非人，都离人远矣。
如今则是近百人类死去，他们怎能不惶恐啊。
薛霸匆匆走到养青鱼面前，低声询问道：“道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莫不是妖魔袭击村子？”
养青鱼道：“不，是我杀了他们。这猎户村里的人其实都与山中虎妖联合。人帮虎妖养虎杀虎，妖魔则传人术法，让他们以人为食，可以变强。”
薛霸一听，猛地惊跳起。他虽然猜测这些猎户与妖魔有关系，但又何曾想到这些人吃人呢？
“吃人变强？”
养青鱼看了他一眼：“同类相食的邪道魔法而已，你想学？”
薛霸连忙否认，不敢拖延一秒，生怕脑袋没了：“我怎敢学这种邪法。再说了，这妖魔妖人为祸一方，已有十年，吃了不知多少人，遇到道长，这一身修为还不是化作东流水。”
养青鱼心里知晓此法厉害，但也没兴致给他科普，只是道：“十年前这七绝山中的妖魔，并非强大，只是颇有灵智。
山中猎户联合起来，可保一方无忧。可是猎户中有人存异心，妖魔中也有妖存异心，两方联合起来。便是七猎人，只余一，只余张藏一个首领。”
薛霸听完，又开始脑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兄弟情深，兄弟反目。又有多少人妖之恋，跨越世俗，最终沦为同类相食的邪恶残忍。
养青鱼知晓薛霸是个喜欢幻想，热衷于说书的，便也不去理会。至于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在吞噬那猫咪先天之气时，顺带得知了它的过往，它的记忆。
先天之气包含了修道者的修炼思维，大道猜想，理论知识，法术应用，甚至包括工业设备，原材料等等一切。
一旦吞噬剥夺对手全部的先天之气，那就相当于将对手打落到凡俗状态，连有关练气修道的记忆，多年培养出的修道思维都不存在。虽然被吞噬先天之气不会死，但养青鱼用这招，一般都是为了更方便的杀人。
先天之气，是不包含私事记忆，私人感情的。当然对于修道者来说，这些都是不重要。而吞噬先天之气，最需要注意的，便是不同的修道思路对自己的影响，免得造成精神分裂。
养青鱼能得到其他方面的记忆情感，第一次只是因为不熟练，后面则是因他想要从其中挖掘出更多的信息，找到常鸿背后，病毒背后，猫咪背后的人。
“这里人实在太多，运回去麻烦，你们就地掩埋吧。我这里有准备好的书信，派人送回青州城。”养青鱼吩咐道。
董超安排一人驾上一马，速速赶路返回，至于其他人则是老老实实在周围挖坑，掩埋尸体。
杨青娘站在一旁，看着养青鱼，心中也说不出的感受。以前的她，只觉得英雄救美，心里欢喜。又觉养青鱼降妖除魔，果真侠义。
可是今时今日，地上近百具尸体，却让她感到了恐慌与畏惧。她过去十六年，也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死人啊。
不，是从没有见过死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可怕，好危险。”杨青娘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不敢靠近。
养青鱼察觉到了什么，有意离开躲避，便对董超薛霸等人道：“接下来的无择山中，亦有妖魔，我先去解决了，你们且处理这里吧。”
董超薛霸听令，养青鱼直接纵起风云，往那无择山飞去。
无择山土地荒芜，地上花草难寻，林木也多干枯。一看便不是个能活人的地方。
生命是环境的一部分，环境塑造了生命的模样，生命又反过来改造环境。生命与环境，生命与生命，总是在彼此平衡。
常鸿浑身散发毒雾魔瘴，摧毁了千盘山中心大部分生灵，但在同时，也有生灵适应了毒雾魔瘴，成为了常鸿不眷顾的眷族。
这无择山环境，连个花花草草都不存在，一看这妖魔便是个放纵无忌，不知克制，只知破坏的混乱性子。
养青鱼按下云头，踏在无择山土地之上，心中不喜。
“这妖怪也太过分了，便是自家魔窟，都不知道打理一番，当真是个没读过书的。”养青鱼嫌弃地到处看着，寻找着妖魔踪迹。
不多时，远方便有白色身影与黑色身影接连跑过，速度极快，不是凡物。既然不是凡物，那就是妖怪。
毕竟这世界，又不存在什么灵兽神兽。能超凡脱俗的，不是修道者，便是妖怪了。
“这次倒是极为容易，先解决了，然后再带他们赶路。”
养青鱼打定主意，便开始冯虚御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那妖魔的方向飞去。
第二十二章 狼羊
虽然那两个妖怪，速度很快，但终究是快不过养青鱼。不过是数个呼吸之间，它们便已经被养青鱼给拦下。剑气已然在手，随时准备爆发。
降妖除魔，就是这么容易。
“居然是一只狼，一只羊。”养青鱼道。
那只狼已经将要化形，体型高大，浑身黝黑肌肤，有三两秃毛，爪子上带着血污，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
至于那只羊，虽然有灵智，但是其修为明显不如那只狼。毕竟浑身上下都是个山羊模样，离化形不知远到哪里去了。
那山羊一见到养青鱼，便连忙跪下，后腿弯曲，前蹄努力靠在一起，上下晃动，就好像是拜人一般。
“道长，道长，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年迈腿脚不便的老母亲，不能被这恶狼吃掉啊。”
这羊哭诉起来，眼角竟然还有泪水。
那狼也见养青鱼身带风云，知晓是个厉害的角色，便直言道：“道长一看便是道德之士，定能听人良言。
这羊有母亲，我也有孩儿。若不让狼吃羊，为何不让羊不吃草。等这羊饿死之后，我再去吃羊肉，这样岂非两全其美。”
养青鱼不言语，只是看向那羊，等它说话。
那羊连忙反驳道：“我等已然通了灵智，不是普通羊，岂能同一而论。旁的兽类，一生浑浑噩噩，无悲无喜，活着也如死了一般，但我有灵智，学人话，知人礼，自然不能作为食物被吃掉啊。”
那狼却是讥笑道：“开了智，读了书，便不识本家，自以为高其他羊类一等，当真是可笑至极。在我眼中，其他羊类被我追捕也会惶恐，若能逃脱也会欢喜，你比它们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你能与普通母羊繁衍小羊，小羊又能正常繁衍。因此你与普通羊就没什么太大差别。拿捏人腔，装个调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天下妖魔正是因为都你这个德行，所以才如此不堪，活该不如人，活该造人杀戮。”
养青鱼听完狼的话语，心里颇觉有理，便又看向那羊。
羊连连磕头道：“还请道长慈悲啊，我一生吃素，不曾杀戮，只求道长救我一救。”
狼大笑起来：“当真是只蠢羊，你吃素那是自己情愿的吗？那是你的血脉非要你吃。我吃肉难道是自己情愿的吗？那是我的血脉非要我吃。若是不吃不喝，亦能不死，我才懒得花费力气捕猎呢。
吃素不算杀戮，吃肉就算杀戮，大家都是按照血脉行事，怎能如此双重标准。”
养青鱼点点头，又看向那山羊。
羊见养青鱼信狼胜过自己，心中也是焦急，连忙高声道：“这狼吃人，我曾亲眼见过它吃人。道长，它吃人你总不能不管吧。”
狼听见如此，嘴边獠牙露出，恶狠狠地看着羊：“道长在上，我的确是吃人了。可是昔年羊族精怪更多，我狼群饿死无数，若不吃人，便要灭族。
我也知晓人族厉害，真心不敢招惹。只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道长高在九天，还请饶恕我这个地上的无知畜生。”
养青鱼看了看狼，又看了看羊，最后又看着狼，道：“你有一点说的不错，这学了道法，懂了练气的道人，也还是个人。他是能和普通人成婚生子的，其子也能正常繁衍。
可是如今风气不正，很多人练气修道，有了力量知识，便开始飘飘然了，自以为高人一等了。这点我觉得不对。”
那狼见养青鱼认同自己，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养青鱼又接着道：“我虽然有些许道法，但也不敢自认高在九天。我还是将自己当做人的。因此，我不能原谅你，只能送你去见他们，还请你亲自求他们原谅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剑气爆发出来，那狼纵横山林，身怀妖法，可是还未来得及用出，便被一剑枭首，化作死物。
那羊见得如此，连忙叩头拜谢：“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如今我能活下，家中老母也能活了。还请问道长姓名，我好立个长生牌，好日日为恩人求福寿。”
养青鱼抬头望天，不见这羊：“我不是你恩人，用不着做这些。而且我也不信这样就真能给我求来福寿。”
那羊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随便磕了几个头，便转身离去。养青鱼眼神飘向远方，见到光秃秃的地上，一只羊精奔跑，手中再度剑气纵横，其速瞬间追杀，将那山羊毙命。
“虽说不曾杀戮，可是你们如此不知节制，将这无择山一山环境破坏至此，多少生灵因你们而亡啊。
明明是读过书的，怎么还是野蛮如此呢。难道把这地草吃完了，你们吃土能活？跑去其他地方吃，毁了一地，又毁一地？
只知毁灭，不知创造，这可不是有智慧的生命，应该做出的事。”
养青鱼自言自语着，一想到人类所作所为，便觉得自己所言，甚是有理。
“本该让狼来维持平衡，可是此地狼群，又要吃人，实在不好。还是都杀了吧，这样也就平衡了。”
想到此处，养青鱼又飞到空中四处查看，在这无择山中，凡是遇到狼精羊精，便全部灭绝，一个不留下。
没了狼与羊中的精怪，剩余的狼群自然能够用自己的利爪尖牙，将羊群强行平衡下来。
至于往来百姓，其实大家一起行走，也没什么太大危险。毕竟人类才是在食物链顶端的霸主，一般生物，没那个胆子冒犯。
而且养青鱼打通五山之后，青州知州必定要派人在行走查验一番。若是他们还觉得狼群有危险，那自然会进行捕杀。大不了为了平衡，连羊群一起杀戮便是。
只是这些，也不用养青鱼来管了。
“终于是一座没什么阴谋的大山，看来在到小香山之前，我都能把心思全花在研究大脑上了。”
养青鱼伸了个懒腰，脚下一片云彩变化出来，托举着他，往七绝山猎户村中回去。
“若是世间的一切，都能这么简单该多好。可总有人要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第二十三章 安乐村
养青鱼回到了七绝山，捕快们已经将所有尸首埋好。大家又都吃了一顿，准备齐全，随时可以上路。
“走吧，那无择山中不过是一些生了灵智的狼羊精怪，我已经将之杀绝，只剩下些凡物了。若是刘知州觉得还有危险，就自己组织人手猎杀狼类吧。”
养青鱼说罢，诸多捕快齐齐道贺，皆为如此降妖伏魔之义举赞叹。
“这世上并不完美，有人活，就有人死。但是我们可以做到更好，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将世界变得更完美。练气修道，虽然求的是自给自足，但是谁又能一开始就自给自足呢？”
养青鱼看着地上的不吝给他赞美的人们，心有所感。
“也许我的推测中的灭世，永远都不会到来。毕竟这世上能有几个真心修道的呢？”
养青鱼刚觉得有半分轻松，便又想到另一处：“三皇五帝后人在，三皇五帝时的平民，他们岂有后人在？灭世，或许不会以屠杀来表现，而是这世道就是要灭了你的种。
修道者虽能长寿，能有三五百寿数，但依旧不能长生。不能长生，便要继承，以子继承父的理想，继续修道。
练气体系变得比前朝更强，修道者的孩子在这世道活下来的几率也就更强。或许三五百年后，这世上便只剩下修道者，而不存在平民了。
这算邪恶吗？这算罪孽吗？如果修道者真要灭世，我应该阻止。可他们正常的生儿育女，让自己的孩子更强，这算什么罪恶？
修道者已经有了自己的城市，他们不是地主，不是资本家，压根就不需要凡人，连压迫剥削都可以不存在。那么什么是正义？好淘汰差，强淘汰弱，算不算正义？”
养青鱼一瞬间有些失神，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未来。
“道长？道长怎么了？”薛霸上前，看着在站在白云上，一言不发的养青鱼，心中奇怪。
养青鱼道：“都上车吧，加紧赶路。”
众人不在惊疑，只是陆陆续续上了马车，由养青鱼施法，加速前进。而在天空之中，唯有他一个人在默默思考着一切。
“人心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可以通过练气体系，来推测修道者的想法，但到底并非完全准确。
不同的技术，会让人心走向不同的地方。正如降妖除魔的常鸿，如果没有吃人变强的技术，他也不会吃人。但若是有了拿人铸剑的技术，他则又会走向另一条路。
三学派到底掌握了多少技术，这些技术应用起来，会对人间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些都是未知的。
也许他们已经有了让世界更好的技术，也许他们已经有了毁天灭地的技术，总之我要去了解他们，我要去那三座大城看上一看。”
……
七绝山，无择山，一山一山过。
练气，妖魔，人心，这是个科技大爆炸的时代，也同样是个黑暗的时代。凡人就好像海上的孤舟，艰难地航行着。
下一秒是滔天巨浪，庞大海兽，还是陆地彼岸，鸟语花香，谁也不知，谁也不知。
只看这些修道者们，到底会点出什么样的技术。
力量智慧不在手中，那便是命运不在手中，永远都只能任人宰割，随波逐流。
哪怕有一时的赏赐，那也仅仅是一时罢了。
又过数日，两山已过，至小香山，是最后一山。此山与无择山大不同，土地肥沃，林木繁茂，地上牲畜心情温和，又无毒虫之害，鼠狼之祸，端的是一方宝地。
而且养青鱼已经提前来此山查验过一次，并不曾找到过妖魔的踪迹，连先天之气都不曾看到。
要么是这妖魔一直都隐藏着，不作声响，要么是这山中已经没了妖魔，因此这山中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但无论如何，养青鱼也不能够停止赶路，毕竟送人重要。
小香山中，有一座村子，村子名为安乐村。养青鱼诸人踏入此村地界，只见得老者于田间依靠，青壮耕种不停，孩童彼此追逐，嬉戏花丛，若是个有妖魔的地界，又怎会如此和谐呢
“此地不错。”养青鱼道。
董超也在旁边跟着：“这五山一路走来，遍地都是妖魔，更可怕的是所遇之人，也长了一颗妖心魔心。如今到这安乐村来，倒是能见人间淳朴之风气。”
薛霸却道：“这可说不准呢。之前我们认为的降妖除魔的侠士，其实是吃人的妖魔。之前我们认为护送百姓往来的猎人，其实是吃人的妖人。谁知道这安宁背后，又是否会有别的什么怪异。”
董超一听，大骂道：“你这蠢货，难道还真想这里有妖魔吗？”
薛霸反驳道：“有没有妖魔，又不因我的话而改变。”
养青鱼见他们争执，又见村子里有人来，便制止了他们：“别吵，警惕些总是好的。若真有妖魔，自有我来处理，你们也不必担心。”
安乐村一老者走到众人，头发稀疏，身躯佝偻，看起来约莫七八十岁：“老头儿安和，乃是这安乐村村长，敢问客从何方来。”
董超回礼道：“我等皆是捕快，从青州城而来，往环洲城而去，为护送环洲城杨贤之女，途径此地，搅扰老丈了。”
安和看看董超，又看看薛霸，最后将视线移到养青鱼身上：“不知这位是？”
养青鱼也不施礼，只是随意道：“青君山练气士，养青鱼。”
老者一听见练气士名号，身子明显一颤：“练气士啊，练气士可厉害呢，那是研究天道的智慧人物呢。十年前老头九十大寿，也遇到过一个练气士，说我一生安定，专养和气，能有百岁的福气呢。
如今老头已经一百岁了，又遇到一个练气士，说不定便是应在此处。还好我已提前准备了棺材，就是等待今天呢。”
养青鱼道：“生活安定，和气待人，固然不错，却也与具体寿数无关。那道人恐怕只是为了从老丈这里骗些吃食罢了。依我来看，老丈能活一百岁，未必不能再活十年。”
安和听见如此，也笑了起来：“那就多谢道长吉言了，大家快进来，好好吃些休息，莫要在村头站着了。”
第二十四章 炼假成真
众人跟随着老丈安和，一起往村子里面去，一面交谈，一面观察周围。所见村民，全部对他们点头示意，以示友好，果然是良善人家，与妖魔不同。
走了不久，有一青年汉子前来，对安和道：“父亲，这诸位是？”
安和回道：“这些是青州城来到捕快，往环洲城而去，这是董超董班头，这是薛霸薛班头。”
安和又转身对董超薛霸道：“这是我家大儿安顺。”
董超薛霸拱拱手，安顺亦回礼。
安和又牵过自己儿子，走到养青鱼面前，对他道：“这是青君山修行的道德之士，养青鱼道长，你还不速速拜之。”
养青鱼见安顺连忙要跪下，便将之扶起。
“我与你无恩，当不得此大礼。”
安和道：“修行之人，法力通天，其力胜过那京城天子，却不为天子，如此道德之士，拜拜也是好的。”
养青鱼幽幽地道：“无为是为无所不为，有力量，无责任。既然无责，便是无对无错，无善无恶，任世人赞誉咒骂，难动我心分毫。
你拜又如何，不拜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安和心中疑惑，不知眼前的道人，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段话。
养青鱼看向安和：“一时感叹，老丈休要在意。”
安和道：“道长高人，所言字字珠玑，实在是发人深省啊。可惜小民读书不多，不能领会其中真意。”
说罢这些，他又看向自家大儿：“还不快回家收拾屋子，搭锅造饭，给诸位捕快准备好。”
安顺连忙点头，转身跑动起来，往家中赶去。安和在前面，为养青鱼等人带路。
董超对薛霸道：“此地百姓果然良驯，这村长也是识礼的，不像那张藏口里暗着威胁，手里还要下药，不敬我等为知州大人做事的。”
薛霸也道：“是啊，除了千盘山脚下能在客栈吃一顿，咱们都多久没吃好的了。不敢吃那张藏的饭，结果还被水里迷药害了。希望这安和能够准备点好的，不然咱们可就太惨了些。”
董超笑骂道：“吃货，一天到晚，不是胡思乱想，就想着吃呢。”
薛霸却道：“我这怎么能算是想着吃呢。他若是给我们吃好的，就说明敬重我们，心里没鬼，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一晚了。若是给的差了，那就是不敬官府威仪，心里有鬼，这地界说不定就有妖魔存在，我们就得好好注意些。”
“完全是胡…也有半分道理啊。”
……
安和家中，众人上了饭桌，其中菜肴，有羊有牛，颇为丰盛，诸位捕快，心中满意。虽然有酒，却不饮，毕竟明日还要赶路。
养青鱼不饮不食，只是一个人独自站在后院，默默地计算着有关自己大脑中的诸多数据。
三学派到底如何，他们对这人间未来有何等看法安排，如今一切未知。若是彼此理念冲突，那少不得还是要动手。
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破解大脑的奥秘，提高自己的境界，起码做到真正的聚合为形散为气。
人类能够成为大地之上的霸主，建立起庞大的练气体系，靠的就是大脑。人与野兽的不同，也同样是因为大脑。
大凡生灵，情感总是被体内种种激素控制，其意识简单至极。
人类虽然也是如此，但大脑结构的复杂，却使虚假的意识之中诞生了真正的我。
练气的道路，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在炼假成真。祛除激素控制的我，祛除血脉控制的我，甚至祛除大脑控制的我，只剩下那因大脑复杂结构，而能跳出虚假的唯一真我。
最后的境界，养青鱼可以说达到，也可以说没达到。毕竟他是靠羊母神通，才能拆散大脑，强行聚合为形散为气。
但他的意志坚定，也几乎超越世间所有人。数段人生交织在一起，虚假的经历，一样能够搭建出供真实的我跳出天际的高台。
“道长。”柔柔弱弱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养青鱼不想理会，毕竟这会耽搁他的计算，可他还是转身了：“杨姑娘，为何不和他们去进食，却到这里来？”
杨青娘微微施礼：“道长，不也在这里吗？”
“我练气有成，自能服天地之气，用不着进食。你只是个凡人。”养青鱼漠然道。
杨青娘睁大眼睛，努力抬起头，看着他：“可是在我眼中，你和凡人没有太大差别。
青鱼道长，你品尝过美食吗？你还记得上一次油脂在舌尖融化的感受吗？你还记得酒水的辛辣吗？你还记得花香吗？”
养青鱼面无表情：“我可以记得，但没必要。我可以进食，但也没必要。我很忙，我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我要解决的事情很多，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
杨青娘听完这些，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微红的眼睛：“可人生怎会只有起，没有伏，只有精彩，没有平淡呢。青鱼，这些天来，你总是在想快速解决一切，替我们做好一切。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停一停，慢一点呢？也许停下，走慢些，你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养青鱼道：“直呼名讳，未免失礼。还是叫我道长吧。”
说完，他便跳上天空，用云雾隐匿了身形，恢复了高速计算的状态。这里，终于无人打扰。
杨青娘的小心思，他自然知道。但是又如何呢？
养青鱼一心求永恒，求力量，要杀回地球，打败“公司”。
既然求永恒，那就不需要孩子。既然不需要孩子，就那没有繁衍的**。既然连**都没有，那又怎会出现爱情呢？
如果是一个研究天道的科研人员，修道者，练气士，如果是一个想要改天换地，创造美丽新世界的同志，那么养青鱼或许会和他们成为朋友。
可杨青娘，她离这些太远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俗女子。
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的。
养青鱼之所以费力帮助她，只是因为这是对的，所以他必须去做。
对的，就该做。错的，就该阻止。仅此而已，再无他念。
第二十五章 理性与混乱
又是一夜计算，可终究还是没有太大突破。大脑的奥秘，似乎成为了他永恒的天堑，无法跨越。
可若是不能跨越，养青鱼就无法真正达到三学派高层的境界。
地上，捕快们已经将车马准备齐全。安乐村果真一方宝地，他们也难得睡个安稳觉。
董超薛霸与安和村长道别，旁人都已经上了车。养青鱼依旧待在天上，只等待着他们道别完毕，便赶紧赶路离开。
“这里虽然安宁，但总还是觉得怪怪的。”养青鱼独自嘀咕着，突然，他却想起了一些东西：“对啊，那七绝山中，狼族饿死无数，为何不迁移到这小香山中来。浮华山中，有那幻境病毒，它们不去，倒是情有可原。但这里，动物温顺，它们不来，可就奇怪了。”
养青鱼又再度增强目力，于高处俯瞰小香山周遭，想要发现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里很奇怪，小香山中一定有大问题。”养青鱼蹙眉暗想，“可是从表面上来看，却是一切正常。妖魔就在附近，还能保证正常，那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董超薛霸已经道别完毕，养青鱼默默运转法术，推动车马前行。
“这里到环洲城也不远了，此时事急，待我回来再慢慢查看。小香山，必定有大隐秘在。无论这背后，到底是善意是恶意，总要查个清楚才好。”
……
最后一段路途，过的很快。不到一日光景，约莫在黄昏之时，整个车队便已经到达了城门外面。
董超薛霸向门口守军递了文书，大家果然能进。众人先到了官府，环洲城知州又派人去通知杨家。
还未有半个时辰，便有人来。是杨父杨母，以及诸多仆人。
十分符合常理的，发生了抱头痛哭之类的东东，杨家的仆人们又给捕快们发了一些赏钱。
只是这些在发生的时候，养青鱼依旧是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破解大脑奥秘上面，并没有关注这些人间事。
以前在大陈，他并非是这样的。可武道变成了练气，体系的先进，计算能力的增强，让他更加醉心于求道。
或许离天道越近，便离人道越远。
在人道中厮混的，不能理解求天道者的想法。一心求取天道，也没有时间关心人间琐事了吧。
力量的强大，不仅能摧毁别人，也能摧毁过去的自己。
养青鱼能坚定多久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位就是养青鱼道长了吧。”一个年级约莫四十，样貌周正，衣衫华贵的中年男子走到面前来。
养青鱼飘在天上的眼神，终于垂到地上：“我是养青鱼。”
“在下乃是青娘的父亲，杨贤。这次小女失落他乡，能够回来，实在是多谢道长了。”杨贤恭敬一拜。养青鱼也不阻拦，任他下拜。
“人间纷乱，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若是再失了家人，可不是每次都能恰巧都能遇到我的。阁下也是这城中有名大贤之士，当发挥能力，让这环洲城变得更好。
若是环洲人如此做，青州人如此做，那么环洲城百姓到青州城游玩不用担心，青州城百姓到环洲城游玩也不用担心。
若是这世间所有有能力的人都如此做，天下怎会不安定啊。”养青鱼直言道。
杨贤听完，一脸正色地道：“道长所言甚是有理。可是天道有缺，人心有私，拿出自家力量，去救济改变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无私与自私对立，无私者要么看清世间，成为自私者，要么奉献出一切，被自私者所吞噬。
一般人能够独善其身，偶尔帮助乡间邻里，已然是大好人了。我也仅仅能做到如此。”
养青鱼眼神又再度飘忽不定，转向天外：“你说的不错，天道有缺，人心有私。若世人都想独善其身，最终谁也不能善了。当所有人都是理性自保之人，那所有人都将沦为永恒奴隶。
唯有不理性的，疯狂的，混乱的，无我的人出现，搅动风云，才能拯救那些理性自保之人。”
杨贤皱眉，疑惑道：“道长境界高深，在下不能理解。”
养青鱼冷漠道：“理性自保之人，面对权力，财力，武力的压迫，总会想着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自己在整个社会的庞大体制中可以稳定下来，甚至得到晋升，他们永远在服从。
面对同样的压迫，理性自保者可以降低自己的底线，再忍一忍，但那些不理性的人，疯狂的人，混乱的人，不在乎自我的人，却会直接开干。
因此啊，无论是独善其身的，还是自私自利的，都只能靠这不理性的，疯狂混乱的家伙来拯救。
有了他们的暴躁，那些掌握着权力，掌握着财力，掌握着武力的人，在肆意使用自己的力量之时，才能稍微顾忌一下。
盛世当中，这些疯子伤害的也许是你们。但当这世道不那么盛，你们也只能去赞美他们了。”
杨贤听罢，心中对此不满，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笑道：“道长果真是道德之士，有超越凡俗的见解。不过似我等普通百姓，也只求个安宁，自然是不能理解道长高意的。”
养青鱼面无表情，抬头望天：“是啊，安宁，安宁。为了安宁，又能忍多少呢？宁为安宁的奴隶，不作咬人的野狗。杨先生到底一方乡贤，我对你说这些，岂不是太过可笑了。”
“人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养青鱼摇摇头，便要驾云起飞，可是那杨青娘却带着她母亲靠近过来。
杨青娘躲在杨母后面，不停地推着她。杨母遂上前道：“道长此番对我杨家有恩，我们自该好好谢过一番。何不先留下来呢？”
养青鱼道：“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因自己正义之心而救人罢了。无需对他人负责，也用不着你们的感谢。”
杨青娘又推了推了杨母，她只能继续向前：“我刚刚听闻道长一番见解，心中颇有感触，只是听不明白。
还请道长能够留下，为我开解一番。若我明白了，再讲给别人听，也是为天下万民做出一番小小的贡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