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封洪断山传TXT下载封洪断山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封洪断山传全文阅读

作者:小屈侯     封洪断山传txt下载     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尘土中蝼蚁,鞭下可怜人

    天色微露薄光时,薛摩从美梦中被拉扯着醒了过来,他双眼愣愣地看着床梁,今天便是试剑大会了,他是应该清醒的,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只容得下梦里的片段,其余的竟是一点儿也挤不进来。

    他又做梦了,做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梦里又是碎叶城……

    他在城墙下坐着乘凉,他看见一个身影,飒飒如风朝他奔跑而来,她在他身边坐下,身上带着风沙的味道,他嗅了嗅,在她身上,就算是风沙亦是清冽凉爽。

    他看着少女坐下说:“瑾哥哥,这阳光当真是烈啊,喏,你看,我这皮肤都快赶上你这般黑了。”

    他看着少女小麦色的脸,乐呵呵地说:“这颜色多好,多健康啊!”

    少女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见她如花般年纪却是一身灰白简素男袍,心口酸涩难当,启唇道:“小飒,从明天起,你别练武了吧,我们去市集,我给你买珠钗霓裳,从明天起,你做女孩子吧。”

    “别练武了?”少女有些诧异:“那若是出任务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嘴唇嗫喏,目光无比坚毅:“不要怕,有我在,不管什么境况,我定护着你!”

    少女愣了一瞬,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狡黠,她眨着扑闪的大眼睛,问:“这是承诺么?”

    “这是誓言!”他答得飞快,没有丝毫犹豫。

    一说完,少女便笑了,他觉得,那笑容就像这大漠上的炎炎烈阳,照黄沙万顷,灼灼于心。

    他一直盯着她看,少女便羞了,低垂着头讷讷道:“瑾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回过头,放眼望着广袤戈壁,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脸庞,却只有小飒于我,生来最是相配,注定……天生一对……”

    然后,梦到这里,便断了……

    薛摩坐起身,耷拉着脑袋,面容呆滞,半晌,嘴里喃喃道:“天生一对……天生一对……”亦不过才十来日不见,这思念当真颓我心神呐!薛摩如是想。

    正逢此时,雁荡山的钟声响了,薛摩舒了口气,试剑大会这一日,到底是来了。

    薛摩叫上秦英,决定先到牌坊处等着,此番雁回宫的阵仗必然会很大,等下势必会闹哄得很,薛摩决定先下阶来,图个安静。

    快到最下面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哭声尚还稚嫩,是个孩子,薛摩和秦英站在石阶上齐齐往声源望去……

    “不是我!冯老爷、冯公子,你们说的那东西真不是我偷的,呜”孩子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擦了一袖,他面前站的正是冯胜和冯克父子。

    薛摩蹙着眉,喃喃出声:“是马厩的马童。”

    冯胜嫌恶的声音传来:“小小年纪就学人偷鸡摸狗的,这种下等人怎么也能招进雁回宫来?”

    雁回宫的侍者连忙上前解释道:“这小娃母亲患了重病,怕自己死了,孩子活不了,便想把他卖到雁回宫来当个马童,管事的听闻后觉得挺可怜的,便应允了。”

    “难怪如此,没教养的小崽子!”冯胜冷嗤道:“既然没人管教,那我来管教!”

    “来人!给我打!”冯胜根本不管面前不过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童,他严栗道:“什么时候他讲真话了,什么时候停!”

    说罢,侍者执着马鞭就上前,一鞭子下去,那马童直接被抽倒在地,他翻滚着呜呜咽咽去躲那如闪雷一般挥下的鞭子,鞋子也已被蹭掉了,看上去甚是可怜。

    薛摩刚想上前,秦英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便见,不知从哪直冲上来一人,护住马童道:“冯老爷,稚子可怜,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是马厩的马夫。”秦英脱口而出。

    那马夫道:“不知小童犯了什么错,让冯老爷和冯公子生这么大的气。”

    冯克指着马童道:“这小贼偷了我爹放在马袋里的羊脂玉佩!”

    “我没有!”马童紧紧抓着马夫道:“旦哥,我真没有拿,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冯老爷的东西的,我真没有,你相信我。”

    “没拿?”冯克道:“从我们来,到现在准备走,经手这马的可都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马夫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浑身哆嗦道:“小童来到雁回宫当马童已经两年了,其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我知道这孩子的为人,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会不会是那玉佩你们根本就没有放在马袋里?”

    “放肆!”冯克一脚勾踹在马夫的胸膛上,那马夫直接被踹得腾空翻起,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秦英见那马夫身子单薄,哪经得起这般重踹,果然,下一瞬,他一口血就吐在地上。

    “呜呜旦哥”马童抱着马夫哭得稀里哗啦,被吓得不轻。

    “孩子,不哭了。”那马夫低垂着头,擦拭了唇边的血,道:“既然放在了马袋里,冯老爷,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是不是应该随身携带,就放在马袋里,谁都有可能拿走的,不是吗?”

    “你的意思,还是怪我喽?”冯胜一听气得直吹胡子,厉声呼喝道:“打!给我打!往死里打!”

    侍者害怕殃及自己,执着马鞭,忙上前抽打了起来,一下一下皆是用了狠力,那马夫见势急忙把马童护在了身下。

    薛摩欲上前,秦英忙拽住他道:“冯克他这么恨你,你不去,他们也许还能保住条命,你要是去了,他们就真的得死了!”

    薛摩眼珠子一转,丢下句:“我去找白容想。”说完转身就向雁回宫大殿奔去。

    后来白容想确实制止住了这场戕害,今天是她办试剑大会的重要日子,她不想一大清早的就闹得鸡飞狗跳,人心不宁。

    但是白容想赶到时,薛摩往地上一看,只见那马夫被打得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真真正正只是还吊着一口气,薛摩心上不忍,开口命人将他抬了下去,那小童跟在后面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可怜。

第107章 试剑大会(一)

    待马夫被抬走后,白容想望向冯克,问道:“为了什么?”

    冯克显然气还未消,蹙着眉道:“他们偷了我爹的羊脂玉佩,路上王老板送的,我爹随手就给丢马袋里了。”

    白容想身形一愣,问道:“什么样子的?”

    “烈火图案的。”

    白容想倒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摊开道:“这个?”

    冯家父子俩都愣了一瞬,白容想道:“有人捡到的,交给了我。”

    冯克一时间有些难堪,他抬手把玉佩接了过来,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哎呀,反正打都打了,我是不可能去和一个马夫认错的。”

    说完后,冯克反应过来,薛摩、秦英还有其他雁回宫的侍者都在场看着,遂道:“今天的事你们一个都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

    众人互望一眼,齐齐道:“属下不敢!”

    白容想开口道:“此事,就不要再多说了,一个马夫而已,打残了就打残了,贱命一条,不足挂齿。轿辇都备好了,你们准备一下,可以出发了。”

    话毕,众人便都随着白容想离开了马厩,薛摩站在原地,望着地上的鲜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默然长吁了一口气。

    秦英知他所想,便道:“师父,你也不要太感怀了。”

    “也不是感怀……”薛摩接上话,面上有些迷茫:“我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这世道弱肉强食,恃强凌弱,古来皆如此,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还是觉得……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幽幽空余一声长叹。

    薛摩这边一大早就热闹,而另一边池笑鱼左等右碍,终于等到办试剑大会这一天了,其实也不过寥寥数日未见,池笑鱼觉得跟过了半生一样难捱!

    日还未中天,月满楼外的嘈杂声就越来越盛,池笑鱼连忙放下手中还未完工的连绒披风,她跑到二楼露天台榭上向下望去,华浓和顾子赫连忙一左一右护持着她,像是生怕她探身狠了,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一般。

    端平路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难得见一次江湖盛会,都好奇地伸着脖颈张望着,三排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顾子赫指着为首的那个人说道:“这个人是雁回宫前掌门,也就是白容想她爷爷的高徒,他现在是雁回宫的总务,名叫白正光,现在雁回宫大半的事物都在他和冯克的手里,你看看他那得意样,好像雁回宫是他的一样!”

    池笑鱼顺着顾子赫指的方向一看,见那人身披白色大氅,上面鸿雁振翅,虽已年过不惑,但确实是气度不凡,威风凛凛!

    长长的马队后面一顶十六人大轿渐入眼帘,那轿辇之大简直令人瞠目,轿座上铺着动物毛皮,那花纹一眼便能看出是老虎皮毛,轿子四首挂着如雾薄幔,随着轿夫走动便轻晃了起来。

    两座剑架摆于轿座之前,落霜雌雄双剑分别置于其上,白容想端坐于轿座之上,依旧是一袭绿衣,不过池笑鱼还是看得出她是精心装扮过的,牡丹亦不及其美人妆,那五彩的抹额,那发上的坠饰,搭配得精妙绝伦,愈发把她整个人衬得明**人,倾城国色。

    池笑鱼忍不住轻叹:“白姑娘真的是好美呐!”

    华浓附和道:“我见犹怜之姿!天下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顾子赫无所谓地耸耸肩,甩开折扇轻摇,启唇:“美则美矣,心如蛇蝎!”

    池笑鱼听罢,反驳道:“凶是凶了些,但是也没你说得那么……”池笑鱼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似木偶般地呆住了,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像一尊蜡塑的雕像。

    顾子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白容想的轿辇之后,两顶八人大轿,齐步而行,一顶坐着的是冯克,而另一顶便是薛摩了。

    薛摩的轿辇旁边,秦英鲜衣怒马,清俊非凡,阳光照在秦英麦色的肌肤上,如雕如凿,风轻轻把秦英及肩的柔顺的头发给吹了起来,两枚珥,银光澄澄。

    秦英一抬头,便在月满楼的台榭上看到了华浓,朝着她浅浅笑了起来,华浓看着秦英的面庞,恍惚中明白了过来,原来数日以来,自己盼的便是这一刻。

    薛摩整个人斜躺在轿榻里,一只手杵着头,他双目紧闭,似是在养神,他依旧一身红衣,身上半盖着暗红毛绒披风,披风在脖颈处加了一层厚厚的狐狸皮毛,看着甚是暖和,薛摩的轿榻里铺的全是白色的毛皮,这满目的雪白越发映照得他全身红得妖冶!

    池笑鱼像被摄了心魄般,朝着薛摩缓缓伸出手,嘴里呢喃道:“薛大哥……”

    顾子赫摇摇头,把池笑鱼的手按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枚通宝道:“之前他用这个唤我,现在便换我用这个来唤他。”

    说罢,顾子赫食指和中指夹住通宝,手劲一抖,这枚通宝便直直地朝着薛摩飞去,就在距薛摩的眼睛还不到一尺的距离时,薛摩眼都没睁,抬起右手轮着通宝的边缘一划,那枚通宝便逆了方向,甩着劲风地朝顾子赫飞去,顾子赫心头一惊,舞起折扇在空中涮了一圈,通宝便被夹在扇面的褶皱中。

    顾子赫抬眼看向薛摩,此时薛摩才缓缓睁开眼,依旧斜倚在榻里,手杵着太阳穴,看着顾子赫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天地失色……

    顾子赫看得心惊肉跳,环臂于胸前,直视着薛摩,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妖孽!”

    很快薛摩的轿子便从他们眼下而过,顾子赫看着后面的门人穿着皆是讲究,不禁感叹道:“雁回宫不愧是雁回宫,怪不得什么三教九流都要往雁回宫跑,连门人穿得都比……”

    顾子赫还没说完,池笑鱼转身便夺门而出,顾子赫连忙跟上拽住她道:“你别急嘛,逐鹿台现在人山人海的,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你这样跑过去啊,估计整场都只能看到众人的后脑勺!”

第108章 试剑大会(二)

    池笑鱼一听懵了,眼神有些迷茫,华浓白了顾子赫一眼道:“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笑鱼,你别听他瞎说,他早安排好了的,顾少爷,请带路吧!”顾子赫无奈地耸耸肩,心道还真是逃不过华浓的眼啊!

    池笑鱼和华浓换了一身男装跟着顾子赫混在聚义山庄的队仗里,逐鹿台的正前方自然是雁回宫的人,两侧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当家主事均已落座,后面各种首徒、长老、门人、弟子站了一片。

    池笑鱼在高门大院里关得久了,平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兴奋和激动之情自是无须多说,整个人也不顾顾子赫拉拽,使劲往前挤,聚义山庄的人一看是大小姐,那自然是纷纷让开,这样一来,池笑鱼一下子就钻到四大护院跟前了,再往前那便是整襟危坐的池庄主和池五爷了。

    顾子赫向四大护院使了个眼色,四人便向两边挪开,于是,池笑鱼便完全站到他大伯身后了,池笑鱼垂眸看着许久未见的大伯,黑白发依旧参差交错,有别于前的是,一眼望去白发竟是占了大半,想起从前一步一呵护的种种,想起月满楼那日相违逆的情形,池笑鱼再也忍不住双眸染上了水色。

    顾子赫拍了拍池笑鱼的肩头,眼神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一招甚是管用,池笑鱼的注意力马上便被在座的形形色色的人给吸引了过去,顾子赫见她不再沉湎伤怀也幽幽松了口气。

    除了雁回宫,今日来人最多的当属灵山派,沈扬清气定神闲地靠坐在敞椅里,两侧左右执事按剑而立,身后乌压压的一片,气派得很!

    池笑鱼看见杨玄展那副卖乖的嘴脸,就莫名地讨厌,微微皱起了眉,顾子赫看她表情,便欣然当起解说来:“沈扬清和杨玄展你都已经见过了,沈扬清右手边那位是现在灵山派的右执事,也是灵山派前任掌门沈天行的哥哥沈厉的儿子,也就是沈扬清的表哥,江湖人称逍遥剑沈放,现在灵山派很多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逍遥剑?我听长辈们提起过,那不是已故的大豪侠吗?”池笑鱼疑惑道。

    顾子赫点头:“嗯,没错,沈放就是逍遥剑亲点的逍遥山庄继承人!”

    “哇!”池笑鱼惊呼出声,面露敬佩之色,她细细看去,发现沈扬清旁边还置了把椅子,座上之人已是银发苍苍,遂问道:“那位老人又是谁啊?”

    顾子赫顺着池笑鱼的目光看去,道:“噢,那人名叫沈霄,灵山派元老级的人物了,曾扶持过灵山派三届掌门人,本来已经隐退了,沈天行去世后,传位给了沈扬清,沈天行的弟弟沈厉便出面帮衬着他的这个侄子,哪不知没几年后沈厉也去世了,沈扬清处事尚还稚嫩,于是沈霄便又老骥伏枥,出山辅佐了。”

    呼……这门派内关系还真是绕得慌,池笑鱼听得是头晕目眩,她叹了口气,真是家家都有本难练的经!

    顾子赫继续道:”灵山派旁边的是夜行门,上次我们去雁回宫的时候,他们也在,匆匆一面,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池笑鱼听到夜行门这三个字,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薛摩的时候,在薛摩房间里所发生的事,问道:“他和薛大哥……”

    顾子赫打断道:“积怨已久!”

    池笑鱼听罢倒吸了口冷气,细细端详起座中之人,一身黑袍绣金纹,头发高束了个马尾,鬓边额前细碎的刘海亦掩不住那一脸冷峻的气息,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深邃似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顾子赫接着说道:“夜行门旁边那一堆脏兮兮的是丐帮,座中三人,卧坐在地上的那一个是当今丐帮的帮主碗中仙林笑,座上右边的那位是东都河洛一带的分舵主莫由方。”

    “没有房?!”池笑鱼掀起惊诧的眸子,抬头望着顾子赫,怎么还有人取这种名字啊?!

    顾子赫笑了:“名字好记吧?他除了是一舵之主外,还是丐帮最德高望重的长老,现在专心在辅佐林笑,江湖人都敬他一声莫长老。”

    顾子赫继续道:“座上左边那位是江淮一带的分舵主吴范。”

    午饭?无饭?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池笑鱼抚了抚额头,心道,不愧是混丐帮的,命中注定啊!

    感慨完后,池笑鱼细细看去,那吴范舵主八尺之躯,虽是穿着邋遢,亦不掩他仪表堂堂,看面相应是刚过而立之年,稍微有点发福,而再看那莫长老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却是精瘦有神的很!

    再看帮主……嗯?!池笑鱼定睛一瞧,那帮主看样子还没有她年岁大,活脱脱就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池笑鱼想不通道:“这帮主怎么比舵主还年少啊?”

    顾子赫说道:“江湖如今会这么动荡,也是因为正值更新换代,你看一眼在坐的,年轻的还真不少,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嘛,上一辈的传说怕是真要变成传说了!不过如今的丐帮,表面似是无风无浪,内里波云诡谲,暗斗不断,当当真真棘手的很!”

    池笑鱼听罢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那躺卧在地上年岁尚轻的少年,顾子赫接着说道:“至于那丐帮旁边的……”

    池笑鱼摆摆手打断道:“这不就是洛阳对面少室山下的那帮大和尚嘛,我知道我知道,十三棍僧相助天可汗的事情,我大伯和我讲了好多遍了!”

    池沧海不动声色地听着池笑鱼在他背后叽叽喳喳,那莫名理直气壮还微带自豪的语气,让池沧海难得地笑了起来。

    顾子赫介绍完了对面的,刚想接着说这一侧的,逐鹿台上鼓声擂毕,白正光步履从容地从主台上缓步而下,在台中立定后,抱拳说道:“承蒙各位江湖同道中人不弃,略施薄面,应英雄帖之邀,远道而来,于江淮扬州,共襄盛举,白某在此感激不尽!”

    “雁回宫创立至今已有百年之久,后辈不肖,时至今日,才使得落霜双剑重新珠联璧合,完璧归赵!应英雄帖之言,于逐鹿台举办此届试剑大会,落霜出鞘,鬼哭神嚎,宝剑自当配英雄,落霜欲成谁囊中之物,今日便见分晓!”话一闭,围观的人群便起哄起来,人声鼎沸,大家都翘首以待宝剑出鞘,等着看一场好戏。

第109章 试剑大会(三)

    白容想手持落霜雄剑,上前说道:“今日,谁能从逐鹿台上夺走此剑,那么那人便是落霜雄剑的新主,我白容想以雁回宫百年声誉作保,绝不食言!”

    正在众人眼波传讯之际,从人群中飞身上前一壮汉,身高九尺有余,体格强健,块头硕大,往那逐鹿台上一站,跟面前横了一座小山似得!

    只见他抡着两把沉斧,劈头盖脸地就朝白容想砍来,白容想闪身躲过,那斧子一落,直接就把地给震裂了!

    满座皆惊,顾子赫一看,此人也没什么浑厚内力可言,全凭一身蛮力,心叹道,这是哪里来的莽汉呐,当真天生神力!

    白容想扫了一眼此人,嗤笑道:“一介草寇而已,也敢登大雅之堂?!”

    莽汉仰天笑了起来,笑声震天响,他提起斧头指着白容想,出言不逊:“在座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一届冠冕堂皇的试剑大会而已,老子凭何就不能上前了?”

    话一出,在场皆惊,鬼骨倒是觉得终于有人站出来说了句人话,大笑着拍手连连称好,众人皆纷纷侧目!

    莽汉一看还有人附和他,更是来了精神头,提着斧头气势汹汹地就朝白容想挥去。

    白容想剑都没出鞘,提起剑身,朝着迎面而来的两柄巨斧抬手一挡,哐当一声,两人僵持住了,莽汉面红耳赤地按着斧头往下压,白容想嘴角一翘,冷声道:“找死!”

    白容想身形一移,握住剑柄,就把落霜剑抽了出来,刺眼的光芒在剑刃上划过,剑鞘随即掉在地上,众人往那剑鞘上一看,即便被利斧砍过,竟是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啧啧称奇之声不绝于耳。

    白容想旋身站定后,单手舞着剑便朝莽汉挥去,莽汉亦挥斧相向,白容想的剑耍得极快,破风唰唰唰地响,只见落霜剑剑刃才触到斧身,便入铁而过,似削木头一样,铁屑四溅,好好的斧头几眨眼间便被削没了,颇有砍瓜切菜之感。

    莽汉给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动作,呆愣愣地握着斧柄站在那,众人亦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着这削铁如泥的好戏,连声称赞落霜不亏为当世神兵。

    不过,白容想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剑甩出了非常好看的剑花,眼看就要割到莽汉的手了,可是莽汉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立在那,连闪避的反应都没有。

    四周一片倒吸气声,似是都替莽汉捏了把汗,突然,一阵黑影掠风过,莽汉像被人拉拽了一般,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出去好几米远,直接摔在了地上。

    来人一只手探到到剑身根部,食指和中指弯曲成勾形,两指指节夹住剑身,顺着剑尖方向一拉,甩着剑花的剑才被捋直了,因为外力干预的关系,剑尖左右抖动打着颤儿,反射出的寒光晃荡在那人的脸上,愈发衬得一双鹰眼透骨寒。

    待白容想看清了来人样貌,说道:“鬼门主,等我收拾了他,再请赐教!”

    鬼骨笑道:“正如你所言,一介草寇而已,何须白宫主大动干戈,直接上正戏吧!”鬼骨说罢,两指扯着剑身便向沈扬清刺去,白容想想收手,可是鬼骨下了狠劲,沈扬清提剑一挡,自然便被卷了进来,鬼骨一看知趣地退出了局,走到莽汉跟前,一把拎着他的衣领便把他提了起来,莽汉浑浑噩噩地跟着鬼骨走,鬼骨看着他那惊魂未定的样子,揶揄道:“你的斧子是萝卜做的吧?”

    莽汉难为情地笑着挠了挠头,一脸憨厚。

    “大块头,你叫什么名字?”

    “赫虎!”

    “以后愿跟着本门主么?”

    那赫虎一听,抱拳道:“门主大人救我一命,自此往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鬼骨旋身坐到椅子上,道:“我身后站着吧。”

    “好!”声音洪亮明澈,柳无言瞥了一眼身边的庞然大物,她站在他面前,就似那鱼虾碰到巨鲸一般。

    秦英抱臂看着鬼骨的所作所为,小声说道:“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管闲事呐!”

    薛摩斜倚在轿榻里,长长的头发直垂到榻上,堆了起来,他眉眼含笑,喃喃道:“不要更改,最好一辈子都这样!这样,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鬼骨!”

    反观场上,局势一下子变得温煦起来,白容想的剑招使得那叫一个情意绵绵,当真半点杀机都不带的,在场的人亦都看得明白。

    池笑鱼看到白容想看沈扬清的那种依依眷恋的眼神,心里明白必已是情到深处,不自觉地朝薛摩望去,只见他目光一直跟着那抹绿色的身影游走,不免微微叹了口气。

    “沈掌门,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呐!”旁边亦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娇俏女子叹道,话语中难掩仰慕之情,另一名女子冷声道:“别妄想了,论容貌论家世,谁能比得上那白容想?”娇俏女子听罢一脸郁闷,也不再开口说话。

    池笑鱼往场上看去,今天的沈扬清一身白,白靴,白裤,白袍,白手套,就连束马尾的发带亦是白色的,发带上的白色装饰合着高马尾而下,和池笑鱼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还是没有穿外袍,大立领的中衣把他的身材勾勒得极好,俊朗非凡。

    就在池笑鱼打量的这个当口,落霜剑已从白容想手中脱手,被沈扬清挑到了空中,沈扬清轻功提气一个翻身将剑夺下,反手拿着剑于胸前而过,眼神灼灼,寸寸扫过剑身,一垂手,手腕灵巧前后一转,剑耍得极称手。

    沈扬清反手握着剑柄,拱手道:“胜之不武,刚才多有得罪,还望白宫主海涵!”

    白容想一双水眸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扬清说道:“剑乃万兵中君子,宝剑自当配英雄,我亦算替它寻了一良主,沈掌门善待便是!”

    鬼骨抚掌而笑,道:“白宫主打得这么柔情蜜意,处处留情的,别说沈掌门了,哪怕是我门中的一介新徒,要想拿下落霜,亦不在话下!”

    薛摩看着鬼骨那狂放不羁,一副要挑事的样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第110章 试剑大会(四)

    杨玄展上前瞥了一眼鬼骨说道:“风凉话谁都会说,你行,你上啊!”

    沈扬清手握落霜立于场中央,面带微笑地看着鬼骨,似是在相邀一般,他亦不想赢得不光明磊落,落人口实。

    鬼骨听罢手便按在了剑柄上,柳无言立于鬼骨身后,见这情形,提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动作虽然看似随意轻巧,可是指上却是下了力的,鬼骨眼神向后一瞄,按着剑柄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又重新置于膝上。

    杨玄展冷笑着转身往灵山派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嗤,无名小卒,也就耍耍嘴皮子的能耐!”

    柳无言一听,心中惊道:“糟糕!”与此同时,手掌下的肩头往前一挣脱,伴随着宝剑出鞘的声音,再抬眼时,场上一黑一白两抹身影便已交错在一起了。

    兵戈相撞之声,牢牢地抓住了在场人的眼球,白容想坐在轿辇内,一脸紧张,凝眉看去,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不分伯仲!

    冯克一看劝慰道:“容想,你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白容想听冯克这么一说,扭头看薛摩亦是一脸神色淡定,想到他们于江湖各门各派都打点过,况且谁又敢夺灵山派和雁回宫的东西?这么一想,旋即安下心来,软了身子,靠着椅背说道:“扬清的武功,我自是信得过的。”

    池五爷看着缠斗的两人,说道:“难怪这两年夜行门崛起得如此之快,有这样张扬的门主,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池沧海点点头说道:“灵山派和雁回宫一北一南,在中原根基稳如磐石,虽说此举不免有些以卵击石,倒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呐!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敢于站出来的年轻人了,甚好!甚好呐!”

    鬼骨和沈扬清交手了几十招,亦是难分高下,鬼骨既夺不下落霜,沈扬清也击退不了鬼骨,柳无言看着场上两人所使用的招式,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扭头朝薛摩看去,正巧薛摩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眼,便又重新专注于场上的情况。

    打了半晌,鬼骨觉得也是差不多了,一个旋身,见好就收,挽起剑拱手道:“灵山剑法,精妙绝伦,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沈扬清反手将落霜挽于身后,微微点头,道:“门主过誉了!”

    秦英见他们打完了,也是技痒难耐,能和江湖第一势力的掌门人切磋,机会也着实难得,秦英未知会薛摩,直接提剑飞身而起……

    鬼骨听到身后风响,便知趣避开,旋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待看清上场的人是谁后,他喉咙里冷嗤了一声。

    沈扬清剑术本就精湛,当下又有宝剑在手,而秦英的出剑虽是极快,反观剑法却不过尔尔,是以两人过了十多招后,秦英明显占了下风。

    沈扬清的剑尖朝着秦英的胸前一挑,秦英来不及提剑去挡,然而此时沈扬清收剑已是不可能,剑尖极快地由下往上挑过,划开了秦英胸前的衣服,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那东西直直地被挑得抛上了半空中。

    秦英心头哀嚎了一声,我的妈呀!然而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抛到空中的是一本册子,那册子被挑得哗啦啦地,一张接一张地被扯了开来,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众人皆定睛朝那册子看去,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私语声、嬉笑声、怒骂声如山洪一般地爆发开来……

    只见那册子烫金封面,纸质甚佳,纸上绘有图画,一幅一幅,竟可连起来看,而上面绘的皆是巫山**的男女欢合之图,下笔生动,栩栩如生,好一派芙蓉帐暖的鱼水之欢像!

    鬼骨爆出了爽朗的笑声,直在那拍手叫好!

    顾子赫恍然反应过来,伸手去遮池笑鱼的眼,嘴里念叨:“诶诶诶,你别看!你别看!”

    然而,并没什么用,池笑鱼和华浓的脸都红到耳根了!

    连一直斜靠在榻上的薛摩都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他双肘横杵在膝上,半身前倾,嘴里喃喃道:“我的秦英,你当真是厉害了!”

    四周沸杂得紧,秦英回过神来,手上一运气,那册子便重新聚回到他手上,他尴尬地往怀里一塞,看着眼睛都看呆了的沈扬清,佯嗔道:“你……还有你的剑……可真下流……人家不打了!”

    沈扬清回过神来,又怒又惊,看着秦英的背影,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下流?!秦英,你……你……岂有……岂有此理?!”

    秦英回到薛摩身边,一派泰然,薛摩抬眼扫了一圈,嘴里“嘶”地一声倒吸了口气,在场的人全把目光投向了他,眼神玩味,薛摩心道,得,下流痞子这一条又要站稳了!

    气氛尴尬,白正光起身摆手道:“继续,继续!试剑大会现在继续!”这下大家才被拉回了思绪,议论着要不要上场比划比划。

    薛摩从榻上起身,站到秦英身边,感慨道:“秦英,这次你可真给我长脸了啊!”

    秦英搔头摸耳,嘿嘿直笑:“师父,回去我就借给你看,不然,你想,你这多吃亏啊,他们肯定都认定是你教我的!”

    薛摩无奈道:“这种书你放月满楼也就算了,你带身上作何?”

    秦英拍了拍胸脯,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刚拿到的,我房间里还有一柜子呢!”

    “一……一柜子?!”薛摩一脸的不可置信,见他面不改色,揶揄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挺骄傲啊!”

    秦英那似城墙还厚的脸皮,难得透出点红晕来,讷讷道:“慢慢看嘛!”

    薛摩重新斜倚在榻上,好笑道:“虚不死你!”

    薛摩看向逐鹿台上,只见沈扬清环视了在场的人一周,说道:“不知在座的各位,还有谁想上前赐教的,沈某却之不恭!”

    在场的人都明白落霜剑非沈扬清莫属,不过,既然已经有人打破了这种界定,率先在场上开了个头,那么比试一番倒也并无不妥,毕竟这种场面和机会也是不多见的。

第111章 不速之客(一)

    “在下丐帮江淮分舵舵主吴范,前来向沈掌门讨教讨教!”吴范说罢提剑便向沈扬清袭去,几十招过后,落霜依旧在沈扬清手中,在吴范之后,还有两名江湖人士上前讨教,自然皆是点到为止而已。

    围观的人,难得见识到各处当家的比武切磋,自是看得津津有味,连连称好,声浪一阵盖过一阵,热闹之极。

    华浓见这么多人上前,竟都空手而归,惊道:“常听闻灵山派武学正宗,今日一见,所传不虚呐!”

    顾子赫摇摇头道:“当今江湖,哪来的正不正宗之说,当得天下第一,那便是武学泰斗,败下阵来的,即便是正宗那也为不正宗,江湖纷争,自是实力说话。”

    “况且,以当今雁回宫和灵山派的实力而言,即便有人有能耐从沈扬清手中夺走落霜,也不会有人真的这样去做,因为没人敢冒被中原追杀的风险去做这众矢之的!”华浓听顾子赫这么一分析才恍然明白过来。

    耳旁的声音虽嘈杂,但池笑鱼细细听去,全是一片赞扬之声,一旁的娇俏女子满眼爱意地看着沈扬清,不禁脱口而出:“真是羡慕白姑娘啊!”

    不得不说,这场试剑大会当真是让沈扬清出尽了风头,池笑鱼看着场上意气风发、众人称道的沈扬清,再看看轿榻上闲散慵懒、一身流言的薛摩,突然间,她好像完全明白过来,白容想为什么会选择沈扬清而不是薛摩了,若说薛摩是皓月当空,那么沈扬清就是众星捧月,也许本质是一样的,可是一眼望去你就能明白那种不同。

    引人注目,卓越不群的,总是需要热闹来陪衬的。

    池笑鱼听着周围女子的反应,恍惚中有些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不是这些情愫暗结的女子,因为毕竟已然没有了可能,但更庆幸自己不是白容想,女子说到底终归是敏感的,随便料想一番都知道往后该是如何的患得患失,哪怕泼辣任性如白容想!

    那么自己和薛摩呢?池笑鱼想着想着不禁抬头朝薛摩看去,这一抬眼便是四目相接,池笑鱼方才走神了,也不知道薛摩是何时看向她的,那眼神极其复杂,似揣摩,似考量,似思虑,似问询,池笑鱼浑身一颤,也说不上是种什么感受,但她知道不能闪避,她也不想闪避,迎着薛摩的目光看了过去,还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薛摩看罢,一挑眉,低下头,嘴角便勾了起来,笑得令人一阵眩晕。

    白容想看着场上那抹白影力压群雄,幽幽松了口气,喃喃道:“这样便是最好!”

    沈扬清手持落霜,环视了在场的人一周,见半晌没人敢再上前,开口道:“既然如此,承蒙在座各位谦让,那么,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落霜剑……”

    沈扬清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个方向腾空飞起一人,手持长枪,直直地朝沈扬清刺去,动作如闪雷般迅猛,沈扬清用剑一挡,勉强躲过。

    此人长枪使得极好,功力极深,五尺长枪耍得沈扬清根本无法近身,只得用剑去挡那枪头。

    白容想一看情势有变,一拍扶手就站了起来,秀眉紧蹙,扭头问冯克道:“这厮是谁?”

    冯克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定睛朝那人看去,只见此人约莫刚过而立之年,一身紫袍,头发束在头顶,束了一个四方髻,从头到脚,非常简洁,不是很修边幅,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冯克摇摇头道:“没有见过,看他这身装扮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

    紫衣男子枪枪劲道,刚被剑身压下去的枪头借力往上一挑,枪尖几乎擦着沈扬清的鼻尖往上甩去,沈扬清惊得头向后仰,人也往后撤去。

    紫衣男子趁此机会,又重新把枪压下,枪尖直插入地里,他扶着枪杆,横身而起,腿一曲,直接朝沈扬清胸口就是几脚,沈扬清被踢得够呛,人也踉跄着往后倒,还没站稳呢,一套枪法直接朝着沈扬清握着落霜的手刺去,枪背带着浑厚力道往沈扬清的手腕上一拨,落霜剑就直接被甩到了天上去。

    紫衣男子拔地而起,腾空将落霜剑拿下,拾起地上的剑鞘一套,从怀中掏出块布,把落霜剑一包,就直接给捆在了背后,动作平常得好似这件东西本就是他的一样。

    他此番动作十分之迅捷,在座的人,均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年头还真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的!

    顾子赫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煞星啊,还要不要命了?!”

    池沧海看了一眼池五爷,叹道:“此人功力极其深厚,不输你我!”

    沈扬清亦是好一会没缓过神来,还真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如此难堪!

    全场静得离谱,白容想回过神来,绝不能让落霜雄剑落入他人之手,扭头看向另一侧,道:“薛摩!”

    话音刚毕,薛摩抬手将胸前披风的系带一扯,双手从轿座下抽出两把弯刀,一阵红色的光影而起,披风应势落于榻上,紫衣男子感受到身后气息流动,端着长枪便回身刺了上去,薛摩两手持刀抵着长枪的枪杆而过,刀刃和枪杆之间摩擦出了点点火星,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场上一紫一红的两人就已经交起手来了。

    薛摩的身法太快,紧紧地黏着紫衣男子,导致他手持长兵却不得不近身而战,池笑鱼看清是薛摩,紧张得握了一手心的汗,两人动作都太快,看都看不实,只听见兵器相撞“哐哐哐”的声音。

    紫衣男子的枪杆围着腰急速地平转了两圈,想同薛摩拉开距离,可是一出枪还是被薛摩给躲了过去,不仅如此,薛摩双刀一交叉直接卡住了枪头,紫衣男子想往后拽,薛摩又往前使劲,两人僵持了一瞬。

    薛摩一抬腿踩住枪头,一手持刀往紫衣男子的腹部挥去,紫衣男子一看以枪撑地,腾空高高跃起,飞到了薛摩身后。

第112章 不速之客(二)

    两人相隔数米远僵持起来,薛摩转身笑道:“这位兄台,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现在把落霜剑放下还来得及!”

    紫衣男子一听,挑眉冷笑道:“大庭广众之下向一干人等俯首下跪之辈,没有资格,同我说话!”

    顾子赫和池笑鱼相视一眼,四周隐隐有倒吸气的声音,细碎之声不绝于耳,秦英双拳捏得骨头咯咯作响,薛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露凶光,嘴角一挑,直接脱手一把刀就抡了上去,紫衣男子提枪一挡,刀直接朝天上飞去,与此同时,薛摩一阵疾行上前,一蹬枪杆向空中高高跃起一手握住下落的刀柄,反身便朝着紫衣男子砍去,紫衣男子向后两个翻身躲过。

    薛摩一秒也不耽搁,上前在空中一个回旋踢,一脚踢在枪杆上,一脚踢在那人胸膛上,力道厚实,紫衣男子向后踉跄了几步。

    薛摩立即挥刀跟上,紫衣男子抬枪刺去,薛摩一晃身,枪就擦着薛摩的腰间而过,薛摩旋身一抬腿直接把枪杆夹在小腿和大腿之间,抽都都不动。

    薛摩右手将弯刀直接向紫衣男子平抡了过去,刀急速打着旋儿朝着紫衣男子的面门而来,距离太短,速度太快,紫衣男子几乎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放手向后弯腰去躲。

    薛摩趁机把枪高高挑起,飞身在空中朝着枪根,旋身一脚,枪就像离弦的箭的一样,咻地一声飞了出去,枪尖直直插入白容想那顶十六人大轿的篷盖上。

    沈放看着场上的局势,挑眉惊叹道:“薛摩这身功夫,当真了得啊!”

    沈放身边一随从,俯身道:“好是好,可是如若老大你上场打,他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沈放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王起,你这嘴啊……”

    冯克一看场上局势,薛摩占尽上风,不用想也知不过多时必然可夺回落霜剑,这不白白让薛摩独占了风头么?岂有此理!

    冯克心思一动,上前拢手和白容想耳语道:“容想,你别忘了你办此届试剑大会的初衷,你让薛摩上前夺剑,你想,就算薛摩真把剑夺回来了,可是剑是从沈掌门手中被夺走的,你觉得谁最难堪?还有,你觉得沈掌门还会收那把落霜剑么?”

    白容想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思绪翻腾,是啊,冯克说的没错,他本意就是想让沈扬清在众多江湖人面前风风光光地拿下落霜剑,传为一段佳话,可是此番一来,即便薛摩夺下了剑,亦还是免不了一场尴尬。

    白容想往场上看去,此时沈扬清站在一边,而场中一红一紫两人皆丢了兵器,徒手相搏,薛摩的掌法内力白容想心知那自是更胜刀法一筹的,不禁急道:“那现在怎么办,攻不可,不攻亦不可,总不能放那人带着落霜剑走吧?”

    冯克劝慰道:“你先别急,我现在有一法,可暂行缓兵之计!”

    秦英扭头,看到冯克和白容想在咬耳朵,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再看场上,战意激烈,围观中人的喝彩声,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阿弥陀佛,空澄,你看薛摩此人功力如何?”说话的正是达摩院首座空玄大师,而他旁边坐的便是罗汉堂首座空澄大师,少林此次应雁回宫之邀前来观战,也算替江湖做个见证,少林昆仑,武林泰斗,虽说此次昆仑并没有前来,但是二者只要有其一在,便是向江湖佐证,此届大会定不会有失公允。

    “内力几何,看不大实,不过身法着实诡异,急如狂风,快如闪电,真乃后生可畏。”空玄听完空澄的分析,点点头道:“自是一身好本领,切莫堕了邪门歪道才好!”

    坐在一旁的吴范听罢,斜身问道:“我臭乞丐一个,见的不多,就想问问两位高僧,这血衣魔头的招式套路到底出自哪门哪派的?”

    空玄说道:“阿弥陀佛,吴舵主自谦了。至于他的招式,并没有完整的套路,各门各派的都有,连少林的招式都有,贫僧亦是看不通透,看样子更像是信手拈来随意组合而成的。”

    吴范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朝场中看去,只见薛摩双掌微红,而紫衣男子已经是很明显的避而不接掌了,吴范惊诧道:“焱火掌都使出来了……”

    顾子赫看池笑鱼紧张得不停在绞手指,叹口气道:“你不用担心,哪怕不赢,就现在这样,他也输不了。”

    池笑鱼幽幽说道:“只要他不受伤,输赢都没什么所谓的……”

    顾子赫心中一凉,看着那两颗晶莹剔透似琉璃球般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薛摩的身影,有些神伤。

    一旁的娇俏女子瞅了一眼薛摩,埋怨道:“嗤,谁要看这恶贼打啊,上场都嫌脏了逐鹿台的台面,换沈掌门打啦!真不要脸,抢沈掌门风头……”

    池笑鱼使劲逼着自己不去听,可还是被聒噪得头疼,像站在一树闹哄哄的麻雀下一般,忍无可忍,池笑鱼清了清嗓,提醒道:“这位姑娘,刚才落霜剑可正是从你心心念念的沈掌门手中被夺走的,你还想让沈掌门打?”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池笑鱼,见他一身聚义山庄小厮装扮,蹙眉道:“你是谁啊?当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还有向着血衣魔头说话的!”

    池笑鱼笑道:“我没有向着谁,只是觉得你实在太吵!”

    女子一听直接怒了,喝道:“你一个小伙计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么?”

    池笑鱼一听这飞扬跋扈的语气,想来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啊,池笑鱼将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头一撇,眼一翻,看着天空出声:“不知道!”

    “你!我……”女子被气得够呛,话还没出口,旁边的姑娘拽了她一下,小声道:“璇儿,你什么眼神啊,没看到旁边的顾子赫么,他是池笑鱼!”

    这名叫璇儿的女子一脸恍然大悟地上下扫了池笑鱼几遍,道:“我说呢……难怪……原来是薛摩的新欢啊!”

第113章 不速之客(三)

    璇儿掸了掸袖口,继续道:“小妹妹,别说我没提醒你,他那上一任相好可是被他烧死的,你们聚义山庄珍藏了那么多武功秘籍,劝你仔细琢磨琢磨你的下场会不会比那花照影还要惨!我说你……唔……唔……”

    璇儿话还没说完,池笑鱼就看见不知打哪飞来一茶杯直接罩在了她的嘴上,她瞪着眼睛使劲用手去拔,却没能拔下来,喉咙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周围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投了目光过来,璇儿立即低下头去,面红耳赤地拔了好几下,终于把茶杯给拔了下来,可她一抬头,只见嘴角一圈都是暗红的印子,众人皆哄堂大笑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女儿家哪受得了这般屈辱,反身捂着嘴,拨开人群便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座前一位年近半百的男子皱着眉站起身,向着后面的门人弟子使了个眼色,便一下子追出去好几个人,男子重新入座后,扭头看着池沧海,一脸威严道:“池庄主未免下手也太重了吧?!”

    池沧海转着手上的茶杯盖说道:“老夫只是觉得令嫒太过于活泼,需要约束而已。”

    男子刚想说些什么,一旁不知哪派的当家开口道:“王掌门,你们一直居于河洛,江淮的事情想必不清楚,你应多谢谢池老,不然再由令嫒这么喧哗下去,别说出江淮了,扬州城你们都出不去!”

    王掌门愣了一下,那当家的看了眼场上,补充道:“我指的,还是在月满楼不出手的情况下。”

    身后有人凑到王掌门耳边悄声道:“师父,他也并非夸大其辞,江淮这一带,近七成的派系,皆甚是敬重薛摩,我们旧居河洛,江淮事知之甚少,现在远到是客,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掌门思虑了一瞬,冷眼睇了池沧海一眼,并没有再争辩下去,一是时不与我,二是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超一百岁的人,也确实没有必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池五爷听完池沧海的话,别有深意地向后朝池笑鱼看了一眼,池笑鱼听到两人的对话,才晓得刚才的茶杯是她大伯扔的,一时间满心欢喜,这说明了什么自是无需多言。

    池笑鱼征询地看了顾子赫一眼,顾子赫亦是一双笑眼肯定地看着她,池笑鱼咬着嘴唇使劲压着情绪,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怕是早就喜极而泣了,大伯终于肯原谅她了,而且还是在接纳薛摩的情况之下。

    四周一片倒吸气声打断了池笑鱼的思路,她一抬头,只见紫衣男子踉跄了一下,薛摩疾行上前一掌便要拍下,就在快要触到紫衣男子胸膛的时候,薛摩停住了,确切地来说,是被人抓着手腕给按住了,来人正是冯克。

    紫衣男子垂眸看着距离自己咫尺之差的手掌,全身的毛孔都能感受到那股炎炎热力,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抬眸恶狠狠地瞪着薛摩。

    薛摩看了眼抓着他手腕的手,挑眉小声问道:“怎么,落霜剑不打算要了?”

    冯克把薛摩的手给压下道:“容想的意思,不打了。”

    “不打了?”薛摩看了眼站在远处的白容想,耸耸肩,看着冯克边后退边摊手道:“请便!”

    围观的人看得正津津有味,突然就这么戛然而止,别提有多扫兴了,看到薛摩转身往轿榻走,纷纷起哄起来。

    “就这样就不打了么?还血衣魔头呢!你怕什么啊,打啊!”

    “薛老板,上啊,一掌烧了他啊,打啊!”

    “薛摩,是男人就分出胜负再下去啊,接着打啊!”

    ……

    四周声浪喧腾,听得清的,听不清的,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沸天震地如山倒,秦英拿起轿榻上的披风上前替薛摩披上,杨玄展高声笑道:“如此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好一个雁回宫的孝顺女啊,哈哈哈哈哈……”

    灵山派的人皆一阵哄笑,秦英看着杨玄展那副嘴脸,恨得牙痒痒,拳一握便欲上前,可下一瞬,薛摩提手就握住了他的胳膊,四目相对,秦英看着薛摩那严栗的眼神,拳头缓缓松了开来。

    顾子赫看着薛摩似是事不关己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轿榻上,一脸闲散,顾子赫手中折扇一收笑道:“是小人,欢喜君子犯过,唯恐天下不乱也;是君子,耻听小人之恶,不忍世间纷争也,他倒好,如落方外,万物皆空冥也。”

    池笑鱼看这种境况下,顾子赫还能之乎者也,心道当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人!她扯了他一把问道:“你看场上,冯克和那紫衣人在说什么呢?”

    顾子赫朝场上看去,那场面有些诡秘,只见冯克低头和紫衣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四周声浪震天,而两人全然不顾一直在交谈,顾子赫喃喃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顾子赫话还没说完,就见紫衣男子把背上的落霜剑解下,大步朝沈扬清走过去,单膝跪地,双手把落霜剑高高抬起,呈给了沈扬清。

    全场慢慢静了下来,沈扬清虽然面有疑虑,但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还是一手拿起剑,一手将紫衣男子扶了起来,顿时,以灵山派为首,欢呼声山崩海啸而至,无限荣光。

    “哈哈哈”杨玄展笑得猖狂:“我就说嘛,我们灵山派的东西,谁敢来抢啊?!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呈了上来!”

    秦英看着灵山派的嚣张样子,颇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怨愤道:“这次试剑大会就应该在河洛凌绝顶办,来我们江淮耍什么威风嘛!”

    “人家在河洛本来就只手遮天,再在河洛办有什么意思?”薛摩斜窝在敞椅里,一脸的无所谓。

    池五爷看着这场面,恍似一如往昔,喃喃道:“与二哥当年一般无二,这沈扬清当真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呐!”

    池沧海叹道:“二弟当年自是众望所归,至于沈掌门,年岁轻轻,享这般尊荣,是祸是福,犹未可知,不过,就今日一观,这江湖倒也当真是年轻人的了!”

第114章 泠泠琴瑟(一)

    今日的扬州,注定将迎来一个歌舞升平不眠夜,雁回宫一连包下了端平路上十多家客栈酒楼,专供各路江湖人士下榻所用,试剑大会一毕,便宴请各门各派的江湖豪侠,酒池肉林靡靡地,笙歌舞起温柔乡,热闹至极!

    薛摩陪着白容想坐主桌,这个当家来走一杯,那个掌门来敬一盏,他是当真喝得不少,正准备起身方便一下,便又有一人端着酒杯前来敬酒。

    薛摩抬眸看了眼这酒杯的主人,发现还真是推辞不了,笑道:“薛摩见过冯大公子。”

    来人是冯克的表哥,名唤冯子骄,冯克一见他,便道:“表哥,我说怎么不见你,来,就坐这桌!”

    冯子骄笑道:“这桌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哪轮得到我坐啊!”他这话说得倒也对,这桌坐的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和江湖上极具影响力之人。

    冯克不乐意了,嚷嚷道:“我们冯家人谁敢说坐不得,我说坐得那就是坐得!”

    话毕,没人敢驳面,满桌人堆笑,薛摩正想溜走,被冯子骄给逮住道:“诶薛老板你这就不给面子了,我可是故意过来敬你的。”

    被逮个正着,薛摩讪笑着端起酒盏,道:“好说!好说!”

    “不是我说你,我们攻无不克赌坊在扬州开了那么长时间,薛老板怎么也不赏个脸过来玩几把呢?”冯子骄还没开口,薛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攻无不克赌坊是冯家的赌坊,这冯子骄就是这赌坊的庄家,他曾给薛摩发过好几次请柬,都被薛摩给推脱了去。

    “不是……冯公子,我身家薄,你们那销金窟我是真撑不住!”薛摩讪讪道。

    冯子骄不依不饶:“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那酒肆可也是扬州三大销金窟之一啊,一直想请薛老板过来一趟,给我带点人气,哪知薛老板就是不肯给面子。”

    薛摩一脸为难道:“我对赌是真没兴趣,这样,我先自罚一杯。”说完,薛摩一仰首一杯酒饮了个精光。

    冯克见势,起身道:“这样,下次我带着他过去,表哥,你过来,过来我们喝一杯!”

    薛摩趁着冯子骄被冯克叫走的这个当口,终于得以脱身,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秦英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跑不见了。

    至于秦英,以他的性子实在忍不了同冯克和杨玄展那帮整场冷嘲热讽的人同桌举杯,连座都没有入,便溜回了月满楼,一进楼里就看到顾子赫在那摇头晃脑地听着小曲。

    秦英上前一拉椅子,坐下道:“烂扇子,你都快成我们这楼子的常客了!”

    自打薛摩在竹窥居夸了顾子赫一顿后,秦英便歹毒地给他取了“烂扇子”这么个名号,顾子赫心胸开阔倒也从来不计较,看了眼一旁的池笑鱼叹道:“身不由己呐!”

    池笑鱼一身男装还没来得及换,看到秦英回来,忙向门外张望,秦英一脸幸灾乐祸道:“别看了,他还在陪着白容想宴客呢,不会这么早回来。”

    华浓道:“那你怎么跑回来了?”

    秦英闷闷道:“他是神仙!我可没他那么高的境界!”

    众人皆一头雾水,没有明白秦英的意思,秦英倒也没有想解释的想法,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嘴巴咂吧了两下,皱眉道:“这酒怎么淡得跟水一样,连点酒味都没有?!”

    三个人都噗嗤笑出了声,异口同声道:“本来就是水啊!”

    一股被戏弄的感觉扑面而来,秦英忍不了,一拍桌子道:“混账!你们……”

    顾子赫站起身把秦英给按了坐下,劝道:“不是要捉弄你,我们才没那功夫呢,是她俩不会喝酒。”秦英听了这才勉强作罢。

    一阵妙音响起,顾子赫看着鼓台转移话题道:“你们台上那弹筝的姑娘甚好,长得俊俏,筝弹得更是俊俏!”

    秦英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道:“噢,楼里的姑娘我都不怎么认识,怕是帮不了你了。”

    华浓一听惊道:“不认识?!坊间不是传你师父和楼里的姑娘都有染么?”

    秦英听罢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原来这都编出来了……你还真以为他睡了整个楼里的姑娘啊……哎哟不行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等他回来,我定要告诉他,他在外人眼里可威猛呢,哈哈哈哈……”华浓一下子就被秦英的话给说得红了脸。

    秦英边笑边朝一边招了招手,过来一位的花娘,毕恭毕敬地行了个万福礼道:“秦公子有何吩咐?”

    秦英指着台上那女子道:“月姨,他们看上那姑娘了,你给他们介绍介绍。我是笑得喘不上气了,得去提壶酒。”

    秦英一走,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个人,秦英这话说的,什么叫看上那姑娘了?!顾子赫连连摆手,还没说话,月姨开口道:“她叫琴瑟,擅琵琶、古筝,是此届江淮的花魁,仅仅卖艺,讨口饭吃,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听的曲,尽管点。”

    华浓看了眼池笑鱼,她倒还真希望传言是真的,这样也能挫一挫池笑鱼那一往情深的少女心思,她将信将疑地凑到月姨耳边,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月姨听罢摇头笑道:“姑娘当真说笑了,这楼是薛老板的,这没错,可他基本不管楼里的营生,这里的姑娘都是自由身,皆凭卖艺为生,自给自足,各凭本事。”

    “别说有染了,薛老板江湖事务那么繁忙,人又凶得很,好些姑娘倾慕薛老板已久,但求一夜良宵呢,这不是没辙呢嘛!”月姨说话倒是直白得很。

    “啊?!”华浓诧异地看着月姨,一脸的不可置信。

    月姨笑道:“看来你们不是常客啊,月满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楼里的姑娘不得主动同薛老板说话或者有身体接触,否则就得自行离开,不能再留在月满楼里了。”

    “这……还有这种说法?!这又是为何?”华浓问道,池笑鱼也好奇起来,杵着腮帮子,身子往前探了探。

第115章 泠泠琴瑟(二)

    月姨接着道:“薛老板替雁回宫杀了这么多人,寻仇的一拨接着一拨,单单是已故的花老板,和他在一起这两三年,明地暗里受了多少算计,数都数不清,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里把命给捞回来的!”

    提到花照影,月姨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他这种刀尖上走的人,顾忌总是要多些的,但凡来喝过几次酒听过几次曲的客人,这个事都知道,所以不管薛老板在外面又得罪了谁,楼里的姑娘总会是安全的,因为她们和薛老板本就是陌生人而已。”

    “其实这样对姑娘们也好,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是和薛老板牵扯上,被江湖仇家盯上了,不丢条命,也得脱层皮!”月姨说着眼里难得露了一丝凶光。

    顾子赫不解道:“那要是有人直接绑了你们的乐伶,以此相挟呢?”

    “哈”月姨笑着摇头道:“要挟?以薛老板如此狠辣凶戾的名声,那些人怎么会蠢到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来要挟?!再说了,这月满楼的乐伶舞伎那都是名满江淮的,在江淮,没人敢冒这个险的!”

    华浓一听无奈了:“这怎么和说好的都不一样呢!”

    池笑鱼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样看着华浓,不过回想起月姨的话,心里暗道明明也没有很凶嘛,薛摩还是挺好相处的啊……

    秦英拎着一坛酒回来,把两只碗一放,斟满,端上,看着顾子赫道:“烂扇子,来,干!”

    顾子赫亦不推阻,两人仰首就是一口干,顾子赫抬袖一拭,问道:“你们三个大男人的,当初怎么就会想到要开花楼啊?”

    秦英一听叹了口气,坐下道:“几年前本来是要在西都阳曲山的,也是机缘巧合吧,有次我们在醉红楼,正巧碰到一帮人带走一名歌姬,那女子一丝挣扎都没有,但是还是明显能感受到她看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当时我们没管……”

    秦英摇了摇头:“后来,再来扬州的时候,便在街上听到有人遭毒打,我们过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死状极其惨烈,非常得瘦,四肢被扳成了十分扭曲的形状,浑身是血,满地的秽物!到那里我们才知道,原来死了的人就是当初的那名歌姬,我记得我师父当场就吐了起来,把苦水都吐出来了……”

    三个人听得都愣神了,秦英接着道:“烂扇子,你是投生的好,生于一官宦世家,你身边自然都是富家子弟,确实,像你这样出生好的人很多,但是像她那样出生不好的人,更多。”

    秦英抿了口酒:“我从没听我师父后悔过什么,独独这件事,本是举手之劳,可偏偏选了视而不见,反正后来他二话没说就开了这楼,收留过往孤女,他那烂得见鬼的名头一挂,自然也没人敢闹事。”

    顾子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咦,那姑娘被人拉下去了诶……”池笑鱼一脸紧张地指着台上说道,三人仰首看去,只见两男子架着琴瑟姑娘就按到了座椅上,秦英远远看去,发现那桌的人都是灵山派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下灵山派剑术执教谢康,见过琴瑟姑娘,姑娘芳名远扬,今日有幸,特来拜会。”座上这位叫谢康的男子满脸堆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琴瑟说道,很明显刚才那两人就是受他指使上台押人的。

    琴瑟冷面道:“谢公子想听曲,自可让花娘告知于我,不必如此,台上曲未完先断,不免扫了众人的雅兴。”

    旁边一男子听她语气不善,拍桌而起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谢执教由得你一介伶人来指摘?!”

    谢康把男子拉入座道:“龙义,你这么凶神恶煞得干嘛,别吓着了人家姑娘。”

    谢康斟了杯酒,笑道:“谢某这就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姑娘笑纳!”谢康仰首一饮而尽,把另一杯斟满的酒推到了琴瑟面前。

    琴瑟看着桌上美酒,叹息道:“琴瑟靠这喉嗓卖艺为生,歌舞琴书都可赠与公子,只是这酒,是万万不能沾的,还望谢公子海涵。”

    谢康的随从一听,气得鼻孔直冒气,他们在河东一带哪吃过这种闭门羹?谢康冷下脸来,道:“谢某一介粗人,不懂那些,就想喝酒!”

    琴瑟笑道:“这好办,楼里酒量好的姑娘甚多,我去让花娘给你寻一美人来。”琴瑟说完刚起身就被谢康给按了下来,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端着酒杯就要硬灌。

    整个大堂的人都起身望着,毕竟这地盘已经很久没见人前来闹事了,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一旁一名白衣护卫见状,上前伸手挡住了酒杯,谢康一看横眉道:“薛摩尚且要让我三分薄面,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一旁的随从附和道:“就是,等雁回宫嫁过来,你们还得由我们做主呢!”

    秦英远远看着那白衣护卫迟疑的神色,道:“我倒要去会会这帮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名门正派!”说罢,把碗里的酒闷口干了,碗往桌子上一丢,就朝着那桌人走了过去。

    白衣护卫看到秦英走了过来,稍稍松了口气,急道:“二楼主,他们……”

    秦英拍了拍他的肩,看着谢康道:“阁下是?”

    谢康上下扫了一遍秦英,亮声道:“灵山派剑术执教谢康!”

    秦英看着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些想笑,灵山派历任掌门为人都严谨恭肃,至于沈扬清,即便为人高调了些,待人倒也还谦和,怎么座下这些倒全都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

    秦英边点头边一个字一个字道:“剑,术,执,教。”说完,秦英提气似光影在人群中一阵穿梭,灵山派的人大惊忙伸手去拔佩剑,一探之下,才发现徒握着剑鞘,而剑早已不翼而飞了。

    秦英站定,冷笑着双臂从背后缓缓展开,像个“大”字一样,拎着四把剑柄道:“连剑都护不住还剑术执教呢!”

第116章 泠泠琴瑟(三)

    酒客、姑娘、护卫,满堂人都翘首看着,谢康哪忍得了这般羞辱,恶狠狠道:“你秦英算老几!这笔账我记下了,今天,老子还非就要带这贱人走了!”

    谢康粗暴地拽着琴瑟就要往前走,琴瑟吓得尖叫了起来,秦英也怒了,闪身上前挡住道:“是不是你们当真以为四海皆是灵山派啊?!你们在河东怎么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是现在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江淮,扬州,月满楼!”

    谢康仰天笑道:“月满楼又怎样,待灵山派和雁回宫一联盟,老子第一个就带人来剿了你月满楼!”

    谢康眼神往后一看,正巧看到走过来的薛摩,谢康挑眉道:“薛摩你来得正好。”

    秦英听到谢康的话,一回头就看到薛摩那张醺醺然的脸,众人都太专注,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薛摩一把搭上秦英的肩头道:“你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

    谢康没好气道:“我说,薛摩,这女人……啊……”薛摩左手一把捏住谢康的手腕,他吃痛得话都没说完,琴瑟自然就被放开了。

    薛摩右手一运气,朝着他胸口就是狠狠一掌,谢康一下子被震飞了出去,道上的桌椅都没能挡住,被向两边挤散了,最后谢康的后背重重地撞到鼓台的侧面,他面色泛红,双目圆瞪,大口鲜血喷出,人面朝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鼓台上本来就已经受惊的姑娘们,此时更是吓得尖叫连连往后缩去,谢康的随从好似根本没想到薛摩会下手一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上前去看一看他们的剑术执教。

    薛摩明显喝高了,走路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他一路晃晃荡荡走上前,拎起谢康的后领,提着就朝门口走,满堂围观的人都知道薛摩那一掌焱火掌是聚了狠力的,如今再看谢康,头首垂着,双腿塌拉在地上拖着,真像是死透了一般。

    灵山派那三个人提着剑鞘防在身前,样子有些滑稽,秦英提脚绊了一下,其中一人绊翻在地,在寂静的大堂内兀自弄出了声响,薛摩醉眸一抬,那人当下就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逃。

    一阵慌乱,待到门口时,只剩下刚才那个叫龙义的人了,薛摩手上一使劲像丢一袋面粉一样,将谢康往月满楼门口的空地上一丢,向着龙义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就说,过来收尸。”

    龙义木愣愣地看了看地上谢康的尸体,抬手指着薛摩道:“你……你给我等着!”

    琴瑟看那人反身拨开人群就跑了,跟落水狗一样仓惶,心中得出口气,也不免欣然,扭头看了看身旁一身红衣的人,才一瞬便是两颊绯红。

    琴瑟双手轻轻扶上薛摩的胳膊,细声道:“薛老板……”

    话还没说完,薛摩朝月姨招了招手,道:“这姑娘明天就让她出月满楼。”

    琴瑟一听愣了几秒,下一瞬眼泪马上就上来了,楚楚可怜地看着月姨,月姨刚想跟薛摩开口,薛摩一把搂过顾子赫道:“顾兄,走,喝酒去!”

    月姨看着薛摩的背影直摇头,对着琴瑟埋怨起来:“楼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你何必就非要去摸他碰他呢!”

    琴瑟急道:“我只是真的很感激他,我没有要怎样,月姨我求求你,你去帮我求求情,我离开了这里,去外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离开这里……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月姨叹息道:“薛老板说一不二,这……我怎么劝得动啊!”

    琴瑟哭得梨花带雨,摇着月姨不停道:“求求你……月姨,求求你了……”

    池笑鱼和华浓相视一眼,看她哭得那么可怜,心有不忍,池笑鱼上前说道:“琴瑟姑娘,你别哭了,我去帮你劝。”

    琴瑟像看到救星一样,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道:“你好像是二楼主和顾少爷的朋友?”

    池笑鱼没想到自己的男装竟然能这么成功,竟能不被认出来,笑着道:“我是池笑鱼。”

    琴瑟眼睛一亮,抓着池笑鱼的手道:“池姑娘,我真的只是想谢谢他,我在这里还能无忧无地卖唱,保我清白之身,可去了别处,我……”

    池笑鱼拍拍她的手道:“嗯,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吧,你明天不会离开这里的。”

    语罢,池笑鱼转身往里走,华浓边走边道:“你就这么有把握啊,要是劝不住怎么办?”

    池笑鱼眉一皱道:“我就死缠烂打,我就死磨硬泡,我就耍无赖!”

    酒过三杯,顾子赫凑到薛摩的耳边道:“今夜,镜平亭相候。”

    薛摩皱眉道:“你现在就要走?去哪?”

    顾子赫道:“去趟聚义山庄。”

    薛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顾子赫一走,薛摩转身就往楼梯去,秦英跟上道:“镜平亭……我也要去!”

    薛摩笑着揶揄他:“你去干嘛,看你的春宫图去。”

    秦英斜瞅了薛摩一眼,忿忿道:“嗤,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去呢!”

    薛摩正色问道:“你回来这么久了,去看了你妹妹没有?”

    秦英一听立马定住了,眼一瞪,嘴一张,愣愣道:“我……我忘了!”

    薛摩听罢食指直接指到了秦英的鼻子上,可又拿他没辙,犹豫了两下,狠狠一握拳,转身便欲上楼。

    正巧此时池笑鱼追了上来,拉住薛摩还没开口,薛摩便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秦飒怎么样?”

    池笑鱼被薛摩焦急的神色给震住了,华浓开口道:“秦姑娘刚开始那几日我们去找她,她都不肯出房间,后面这几日就都没见着她了。”薛摩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飞一样地往楼上而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薛摩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倏忽之间,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状况,各种各样可能预见的画面,全一口气地堵在了脑海里,想都不敢再想下去,挤得他脑袋生疼。

    薛摩一口气奔到秦飒房门前,一把就把门给推开了,屋里氤氲薄雾弥漫,闻到这种味道,薛摩垂首狠狠舒了口气。

第117章 少年久情深,情深不可解

    秦飒盘腿坐在堂中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小型兽炉,冷焰飘忽,水汽缓腾,秦飒睁眼看到薛摩立于身前,站起身,莞尔道:“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的感觉真是很好。”

    “呼你没事就好,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薛摩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人,兴许四周有水汽的关系,更是衬得那双眼温柔得似熙风秋月,薛摩想起华浓的话,开口道:“我听华浓说,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足不出户的?”

    秦飒点点头道:“你不是说不能再露面了么,这样自然是最好。”

    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怎样,薛摩的身体微微晃荡了一下,他紧蹙着眉道:“我只是说不要出月满楼,也不是让你不要出房间,我只是……”

    薛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就没音了,双眸低垂,心叹是啊,出不出得房间和出不出得月满楼,有差别么?留是留不得,走是舍不得,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秦飒看着他迷茫失意的神色,轻声道:“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薛摩嘴角一撇,一把搂过秦飒按在了怀里,像是要把她按进骨血里一样地用力,秦飒感受到他背部的肌肉都紧贲了起来,双臂圈着她,似铜墙铁壁般安稳。

    池笑鱼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薛摩抱着秦飒站在一片朦胧里,如幻如梦,似画似影,竟有丝丝看不真切之感。

    窗棂外,一阵熟悉的风过之声,薛摩眉峰骤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透着阵阵寒凉,他放开秦飒,急冲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恶狠狠道:“进来啊!要看有种进来看啊!给我回去告诉呜……呜……”

    秦飒趴在窗前皱着眉用手使劲捂着薛摩的嘴,导致他后面要说的话,全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断音,秦英亦是一阵轻功冲到薛摩面前,一把正过他的身,双眼惊恐地看着他。

    薛摩看到秦英满眼的惊慌失措,不禁懊悔起来,自己刚才着实冲动了,步行至此,就如渡海浮囊,不得有一针一缝之罅隙,稍有不慎,便是入坠深渊之境,求出无期!

    薛摩将秦飒的手轻轻拿开,他依旧喘着粗气,显然怒意并没有消,手正好碰到秦飒手上的手套,双瞳似火烧透,拽住秦飒的手,粗暴地将两只手套给扯了下来,揉捏在手里,一双手套瞬间化为了一堆废布,薛摩怒道:“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戴这破玩意儿!”

    窗户一开,稀薄水汽尽散,池笑鱼和华浓在门外看着都震住了,池笑鱼惊讶的是薛摩竟然为这么点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而华浓惊讶的是手套扯掉后,秦飒那双伤痕满布,肤色不一的手。

    “如果我的到来,就是让你这么乱发脾气的话,那么我们今晚就施术,我明早就走。”秦飒的话说得极其冷静,双眼直视着薛摩,薛摩看着秦飒那双倔强的眸子,纵然心头千千火,亦是压尽,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眼光闪烁,手足无措……

    “不行……不行……你不要走……”薛摩呢喃着伸手轻轻拥住秦飒,下颚抵在她的头顶,眼眶红得骇人:“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的,是我不好……”

    秦英见状走了出去,看到华浓和池笑鱼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像她们做了个手势,反身将门合上,在门合上的那一瞬,池笑鱼看到薛摩眼底隐约有水光在闪。

    池笑鱼回到自己房间,抱着她为薛摩做好的披风直走神,她有一点搞不清楚当下的情形,如若薛摩抱着的人是白容想,那自是不用想都通透,可是现在他抱的人明明是秦英的妹妹,更何况,薛摩那表情,那眼神……

    池笑鱼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华浓姐,你说……薛大哥是不是……喜欢秦姑娘?”

    “连你都看出来了?!”华浓愈发肯定了:“以我瞧着,不仅仅是喜欢,他那眼神里比喜欢多了太多太多东西。”

    池笑鱼不解道:“多了什么?”

    华浓秀眉紧蹙琢磨道:“同情,感恩,不舍,爱意,以及……无能为力……我觉着他们两个之间有些不寻常,你没有看到秦飒那双手么?”

    被华浓这么一提醒,池笑鱼才恍然惊道:“对啊,华浓姐,她的手为何会一块一种颜色,这般诡异?”

    华浓抬起自己的手,皱着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思虑着究竟怎么样才会让手受这种伤,正巧一只飞蛾扑光而过,华浓遽然醒悟道:“虫毒!对,没错,肯定是这样,只有经年累月碰触毒虫的人才能落下这般的伤!”

    “这么说来……”华浓一脸震惊:“难道她是……驭虫师?!”

    池笑鱼一听到“虫”字,想起那本书上所说的虫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问道:“驭虫师是什么?”

    华浓皱眉道:“在南荒沼泽瘴气之地,蛇虫鼠蚁甚多,便衍生出很多养虫人,但是驭虫师同养虫人不同,他们会将虫进行各种各样的试法,甚至以身试毒,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出能特定使用的虫蛊。”

    “以其说是驭虫师,不如说是虫奴,整天和毒虫打交道个中惊险,想不可想,因为经常被咬,即使治愈,体内亦会留有残毒,慢慢的,便会并发各种不适症状,所以做这个的寿命都不长,多半死于非命,而且死相非常凄烈恐悚!”

    “我曾听传有人在岭南亲眼见到毒虫从体内咬破驭虫师肚皮,点点黑色,密密麻麻,从腑脏内蜂拥而出!场面极其可怖,那种虫穿肤而入后,竟然直接在人体内筑巢,直至最后爆发!”

    池笑鱼听得倒真是有些身体不适,直想发恶心,自己拼命死死压着,华浓重重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去受这种罪呢?!虫蛊这种邪术,兵行诡道,中原人向来鄙夷,南荒人也自是不屑,她……为什么会去做驭虫师呢?”

第118章 怒发冲冠处,还见浩然气(一)

    华浓想不明白叹息道:“唉……当当真真没有想到,这种只有在剑南和岭南才会出现的人,竟然活脱脱地出现在我们身边了!”

    池笑鱼问道:“华浓姐,会不会是有人逼她的啊,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华浓摇摇头道:“驭虫师没有一个不是自愿的,因为亲自用虫做各种各样的试验,这本就已经如酷刑,她若不肯,没人逼得了她……”

    “我现在奇怪的是,这种等同自残自虐的行径,为何薛摩和秦英都没有阻止呢?!”两人怔怔相视一眼,没有答案,默默无言,楼外喧闹依旧,窗棂又进来一只飞蛾,不管不顾,迎火而拥,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杨执事,杨执事……不好了,呜……咳咳咳咳……”谢康的随从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头就栽跪到了杨玄展面前,话都还没说清,就又哭又咳的,引得满堂的人皆行注目礼。

    桌上杯盘狼藉,杨玄展酒过三巡,同冯克和紫衣男子喝得正酣畅,见他哭丧着张脸,喝道:“给老子滚!别在这里让冯兄和欧阳兄笑话了去。”

    谢康的随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牙齿打着颤儿地说道:“谢……谢执教……谢执教死了……”

    杨玄展抬手掏了掏耳朵,像是自己听错了般,不耐烦道:“你说谁死了?你给我大声点,跟只蚊子一样,嗡嗡嗡的,谁听得见?!”

    “谢执教死了!”随从憋着气大声得喊了出来,杨玄展身体一晃,一把拎起地上人的领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谢康死了?!”杨玄展阴鸷的眼吓得随从不停哆嗦,牙齿直磕碰没能说出话来。

    正好这时,杨玄展抬眼看到谢康的首徒走了进来,此人就是留在月满楼门口的那人,杨玄展问道:“龙义,什么情况,他说你师父死了?”

    龙义直点头道:“杨执事,我师父真的死了,尸体现在还在月满口的门口呢!薛摩说让你们去收尸!”

    话一出口,举座皆惊,堂中的人手里的酒碗都忘了放下,纷纷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龙义。

    杨玄展将手上的酒碗使劲向地上一摔,“嘭”得一声砸的四分五散,旁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杨玄展目眦尽裂,一把抓过龙义恨声问道:“薛摩干的?”

    龙义点头如捣蒜,说道:“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月满楼大庭广众之下,死于薛摩的焱火掌。”

    冯克和紫衣男子相视一眼,嘴角皆轻挂上了笑,杨玄展酒醒了大半,满脸敛恨道:“那狗娘养的,敢在天王老子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冯克摇头叹息道:“我同薛摩在雁回宫共事四五年之久,他平素行事向来强硬蛮横,不把我放在眼里倒也罢了,没想到如今倒连灵山派都不放在眼里了!”

    杨玄展一听更是火冒三丈,看着手掌上结痂的伤口,冷哼一声道:“太嚣张了!真当我们怕了他不成,正好旧怨新仇一起算,等我回禀了沈掌门,看我不带人掀了他那月满楼!”

    紫衣男子冷笑道:“杨兄,算上我一个!”

    冯克看着杨玄展那恨之入骨的神情,知道摆明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心头暗笑道,薛摩啊薛摩,天堂有门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还非要闯进来,呵

    正巧,沈扬清同白容想、鬼骨、林笑等一行掌门人从二楼下来,杨玄展看到沈扬清疾步上前,说道:“禀告掌门,谢执教在月满楼被薛摩给一掌打死了!恳请掌门做主!”

    此时全场极静,杨玄展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满堂满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下一瞬,惊呼声,愤愤声,窃语声,哄哄四起!

    鬼骨皱着眉目光越过杨玄展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柳无言,想征询得一二,奈何柳无言一脸的平静,当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嗤,薛摩哪会这么无缘无故地杀人!谢康好色成性,多半怕是他淫心起,又按捺不住,非要在月满楼里浪,那能有好下场么?!”白容想也不避忌,当着众人的面,维护起薛摩来。

    冯克完全没有想到白容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会替薛摩说话,这可是在沈扬清的面前呐,杀的可是沈扬清的人呐,冯克这么一想,拳头捏得死紧,满腔怒气沉沉却无处可发。

    杨玄展阴笑一声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死的不是你们雁回宫的人,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

    白容想直视着杨玄展道:“薛摩在我手下多年,他的性格我自然清楚,烦请杨执事去了解了解实情,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风凉的实话!”

    “你!”杨玄展说着就要上前,沈扬清一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忙伸手挡在中间,道:“不得对白宫主无礼!”

    杨玄展见此情况,向周围灵山派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一下子,以杨玄展为首,满堂灵山派的人乌压压地跪下去了一大片,齐声道:“恳请沈掌门替谢执教报仇雪恨,以震我灵山赫斯之威!”

    白容想环抱着双臂,垂眸冷睇着杨玄展,一脸跋扈之态,笑道:“杨执事,你这番行径,不可不说无逼宫之嫌呐!”

    “嗤,日月可明,天地可鉴,我杨玄展对灵山派一片赤诚,倒是白宫主顾念私情,想要徇私包庇薛摩吧?”杨玄展抬头说道。

    雁回宫和灵山派本就交好,白容想看他这么针锋相对,拳捏得死紧,刚要上前,沈扬清就横在了白容想和杨玄展面前。

    逐鹿台上落霜剑的事也算不得完满,现下喝了酒,又摊上这档子事,沈扬清心下烦躁得紧,冷声道:“都少说一句行不行!”

    满堂的人见沈扬清动怒也都噤了声,沈扬清环视了众人一圈,看着沈放开口道:“师兄,你带人去月满楼了解下当时情况,顺便把谢康的后事给处理了。”

    杨玄展一听扭头看了沈放一眼,两人在灵山派都居执事之位,平起平坐,沈放看着杨玄展那别有用意的眼神,垂眸一拱手对着沈扬清道:“属下遵命!”

第119章 怒发冲冠处,还见浩然气(二)

    沈放一走,沈霄便在沈扬清耳边轻声道:“为何要派沈放去?扬清,你不要给沈放太多的实权。”

    沈扬清蹙着眉,一脸不满低语道:“我已经没给了,他的簇拥都是他自己挣来的,连杨玄展那种武功平平之人都能爬到他头上,你还要怎么样啊?”

    “那你何必还派他去?”沈霄不满道。

    “他去,会比杨玄展去好得多!”沈扬清抬手制止,似是不愿再就此事继续谈论下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高声道:“都起来吧,大家该喝酒的去喝酒,该猜拳的去猜拳,我们江湖人勘破生死,快意恩仇,今天群英满座,不要为这事,扫了各路豪杰的兴!”

    灵山派下跪的一干人等看掌门都这么说了,纷纷起身,重新入座,其他门派的人见沈扬清如此磊落豁达,颇具豪侠风范,称道之声不绝于耳。

    白容想听着那些赞扬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沈扬清看了她一眼,道:“容想,陪我出去走走吧,酒气熏天的,我们出去吹吹风。”

    两人缓步走在扬州繁攘的街道上,白容想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番凌厉的架势,嘴角眉梢净是温婉之色,沈扬清看到她眼底的温柔,叹道:“我还真没想到,即便是与我灵山派起冲突,你依旧会选择保全薛摩。”

    白容想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说道:“薛摩之于我,是军师,是虎将,亦是挚友,他效命于我已经快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我亲眼看着他一路过关涉险,替我拿下江淮寸寸江湖,没有他,雁回宫便不是今日的雁回宫,我身为一派之主,若不能保全麾下之人,当属奇耻大辱!”

    沈扬清挑眉道:“即便是之于我?”

    白容想直视着沈扬清,眼神笃定:“即便是之于你。”

    沈扬清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开口道:“容想,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白容想一听笑了起来,在沈扬清面前她一直伪装得很好,知道他喜欢温婉之人,便将自己的锋芒全数收敛,投其所好,博其欢心。

    白容想有些感慨道:“应该说.....是变得一样了……”她想起薛摩之前和她说过的话,接着道:“大概是被人调教了一顿,开窍了吧!”沈扬清笑笑不再说话,抬眼满目皆是江淮繁华。

    沈放带着灵山派的人还没到月满楼,一路上各种各样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单是随便竖耳听听,就可以了解个大概。

    沈放开口问道:“龙义,我也算听了个半斤八两,事情就这样?”

    龙义愤愤道:“不就是喝个酒嘛,我师父好这口,没想到倒把命给搭进去了!哼,当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那女人蹬鼻子上脸,我师父看得上她,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薛摩那恶贼趁我师父不备,明着不敢来就暗地里偷袭!简直可恶!仗着有雁回宫撑腰,根本不把我们灵山派放在眼里!沈执事,你可一定要替我师父讨个公道!”

    “呵……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师父倒是亲为表率了啊!”龙义听着沈放这挖苦的语气,一时语塞,只得尴尬地笑道:“灵山派的执教被人杀了,不管怎么说,这丢的总也是灵山派的脸嘛!”

    龙义看到沈放的脸色一沉,知道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还来不及暗喜,沈放就已经加快步伐往月满楼去了。

    薛摩背依梁柱坐在阑干之上,手上握着一小坛酒,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月满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秦英陪在一旁,见他还在不停喝酒,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陪着白容想喝了那么久,还没喝够啊,别喝了!”

    薛摩笑抬醉眸道:“怕什么,反正也喝不醉,不是么?”

    秦英一听莫名难过起来,叹息道:“总归是伤身体的啊……”

    薛摩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头笑了起来,秦英看着面前这张看了十多年的脸,惚恍如梦寐。

    突然薛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秦英顺着他的眼神往大堂里看去,正好看到沈放带着灵山派的人走了进来,秦英笑道:“竟然是沈放……呵……我还以为会是杨玄展来呢!”

    薛摩眼眸微眯,接着道:“如若真是杨玄展来,我倒还能看得起他沈扬清了,呵……当真是灵山派的好掌门呐,好一个以大局为重!”

    秦英蹙眉道:“可是如果沈放在这件事上,也不明事理,大闹一场的话,我们不就可以借机……”

    薛摩摇头笑道:“不可能的,逍遥剑沈放很早就侠名在外了,今晚的事谁错谁对一目了然,这种扬名江湖的大豪侠怎么可能会包庇他手下的无耻之辈?”

    薛摩一双眼打量着沈放,略有感慨道:“现下灵山派的事物很多皆是他打理的,如若不是他太过愚忠,今日沈扬清所享的这些殊荣,本该归他……”

    池笑鱼又把岭南蛊书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愈看背脊便愈是发冷,心烦意乱地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对面那两人的身影,池笑鱼想起琴瑟的事才是当务之急,若是今晚劝不下来,那明天……思及此,池笑鱼回身看了看桌上的披风,灵机一动,拿上便疾步向薛摩走去。

    秦英看到池笑鱼过来,说道:“看来池姑娘找你有事,我先去下面盯着,有什么不妥,我叫你。”说罢,一把夺过薛摩的小酒坛,仰头就是咕咚咕咚好大几口,秦英抬袖把唇边的酒渍一擦,手上一掂,又把酒坛还给了薛摩,二话不说就下楼去了。

    薛摩拿起酒坛,一反手,酒滴连滴都滴不下来,被秦英喝了个干净,薛摩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

    池笑鱼走过来,看到薛摩在笑,心里又长了几分底气,把手中的毛绒披风递给他,开口道:“薛大哥,这是亲手给你做的,你看看可还合适?”

    薛摩一听,挑眉看了看手中枣红色的披风,开口道:“何必这么麻烦,隔壁就有绣庄,况且……我也不缺这东西。”

第120章 珠落玉盘处,一见钟情时(一)

    池笑鱼听着薛摩这疏远的语气,本来还有几分把握的事情,一下子倒全没底了,池笑鱼不自觉地双手背到身后,摩挲着被针扎过的手指,她本是池家的掌上明珠,双手难拈针和线,今始为君十指尝尽针尖苦,偏偏到头来,还换来个不以为意。

    薛摩看着池笑鱼脸上的那落寞和委屈的神情,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这回我便收下了,下次不要再给我做了,要做也给子赫做吧。”

    池笑鱼一鼓气,直视着薛摩道:“不是白给你做的,我是有要求的!”

    “要求?哦……那我便不收了,你拿回去吧。”薛摩那淡然的口吻气得池笑鱼直接想把他从阑干上推下去,以泄心头之愤!奈何狗馋于食需摇尾,有求于人要低头,这个道理池笑鱼还是明白的,更何况她是答应了琴瑟的,就算是坑蒙拐骗混,这个事情也得办下来!

    “你怎么这样啊……”池笑鱼心一横,装出了她能装的最可怜兮兮的表情,低声说道:“薛大哥,你已经说了要收下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只一眼,薛摩心便软了下来,他扭头看着大堂无奈摇首道:“说吧,什么事?”

    池笑鱼一听,委屈之色顿扫,眉开眼笑道:“不要赶琴瑟走了,让她留下来吧,好不好?”薛摩没想到竟是为的这事,看着池笑鱼那副欢喜雀跃的样子,才恍然大悟敢情刚才的可怜巴巴都是装的啊?这小妮子就仗着长得像秦飒,尽欺负他心软!

    薛摩一阵腹诽,才缓缓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自建楼之日起便是如此,月满楼从来都不是什么安逸避难所,这是江湖风口浪尖之地,她们要在这里讨生活,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但若是主动同我说话,或是有身体接触,那就只能离开,这个没得商量!”

    池笑鱼听完薛摩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犟嘴道:“你是金子做的啊?!摸都摸不得!”

    个中厉害关系说来话长,薛摩便只得撇了撇嘴道:“就是摸不得!”

    池笑鱼看着他那副骄傲的样子,气得不行,心一横,牙一咬,伸出手去一把就捏住了薛摩的两颊,一用力,他的嘴唇就被捏得嘟了起来。

    这么一来,两个人倒是都怔住了,他本已是微醺,脸颊泛红,被池笑鱼手一捏,模样甚是嗔俏,池笑鱼从来没见过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薛摩,觉得新奇,愣住了,而薛摩是从来没人敢对他做这样的动作,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僵持了几秒,薛摩回过神来,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池笑鱼吓得连忙放开了手,眼神闪烁,手停在半空中,为了缓解尴尬,她对着空气捏把了两下,讷讷道:“额……这个……手感不错.....”

    “池笑鱼!我是不是对你太宽纵了些?!”薛摩话一出口,池笑鱼再不敢看他,脸颊涨得绯红,也不回话,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终是败下阵来。

    突然,鼓台上琴筝声戛然而止,连大堂里都渐渐安静下来,池笑鱼倾身往下一看,只见琴瑟换掉了一身华裳,身着一袭素衣抱着琵琶,缓步走到台中,环视了一圈堂中众人,行了个礼,开口道:“自打琴瑟进了月满楼,深受大家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在此谢过了,之前若是有什么得罪违逆之处,也万望海涵,今此送上一首秋棠调,权当酬谢和赔罪罢。”

    话一闭,满堂喧腾,掌声,窃笑声,吆喝声,口哨声,一声摁过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琴瑟要被赶出月满楼的事,自谢康一死,便在扬州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即便这里刚刚才闹出了人命,依旧免不了一拨一拨的人比肩接踵而来,来看看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这两年来,像谢康这样直接发难的人不多,但是她琴瑟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看着台下那一张张不怀好意的面孔,琴瑟搂了搂怀里的琵琶,才勉强稳住了这具不停哆嗦的身体,她垂眸漠然一笑,回身对着姐妹们使了个眼色,鼓点一起,一曲合奏便如雨打汀洲,娓娓而来。

    “事情就是因她而起,哼,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没了雁回宫和薛摩做靠山,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像刚才那般猖狂!”龙义盯着琴瑟恶狠狠地说道。

    沈放看着台上低眉顺眼,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女子,倏忽间出了神,她纤指灵巧翻飞,放佛不是在拨弦弄琵琶,而是在他心上狠狠弹了一道,叫人无端心疼。

    “你怕是说错了吧,究竟是人姑娘猖狂,还是你们猖狂?”沈放眉眼刚毅,自是一脸正气,他反问道:“龙义,此事究竟是因她而起,还是因谢康的淫心色胆而起,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吧?”

    龙义一听沈放的语气,心里暗道不妙,争辩道:“沈执事,是她勾引我师父在先……”

    “出去!”沈放皱眉冷声喝断道,龙义见沈放动了怒,知道这事是没什么指望了,沈放见他呆愣在座上没有动作,一挑眉面有不满:“难道还要我送你出去不成?!”

    “嘿嘿……”龙义讪讪笑着:“沈执事说得哪儿的话,不用,不用,我这就走,这就走……”

    龙义怏怏出了月满楼,虽然同处一派,但龙义知道沈放一直都看不惯谢康的为人行事,所以自打沈扬清让沈放来处理此事,龙义就知道希望不大,如今……

    龙义叹了口气,在脑海里寻思了一番,觉得这事还是得找杨执事商量,方有出路!

    沈放看了眼台上手执琵琶的女子,把花娘招了过来,问了个仔细,才知道原来薛摩是真要赶她出去,不禁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被灵山派给连累了……”

    花娘并不知道沈放就是灵山派的人,一脸愤懑道:“可不就是!还自诩什么名门正派呢,我呸!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给毁了!”

    沈放讶异道:“毁了……这……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不能再在月满楼卖艺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258/ 第一时间欣赏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 作者:小屈侯所写的《封洪断山传》为转载作品,封洪断山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封洪断山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封洪断山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封洪断山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封洪断山传介绍:
一段讲完,说书人放下惊堂木,感慨道:“那是一个乱世江湖,英雄辈出的年代,短短的时间里,连武林盟主都出了三位,只是不知,又要过多少年,这偌大的江湖才能再出那么个血衣魔头啊……”千种武学,万般秘籍,哪敌人心诡谲肝胆相照,柔情百转,怎奈天道无常封洪断山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洪断山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洪断山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