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落葵实在太困直接在无华怀里睡觉,等她醒来时马车正在朝霞中前进,漫天的彩霞拥着太阳渐渐升起。
“你醒了?”
无华胳膊发麻半个身子没有任何知觉,落葵急忙起身坐到对面,和驾车的轻尘背靠着背。
“你该减肥了。”
“要你管!”
落葵不高兴地嘟嘴侧过身子,一队人马跟在车后气势汹汹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没事,晋国君不准我走而已。”
“你为什么要走?”
轻尘边驾车边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昨晚到底怎么了?惩罚真夫人了吗?”
轻尘气恼地说:“真夫人中毒病危,珥公子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少爷,淑夫人也被打入地牢。”
“怎么会这样?”
无华无所谓地说:“不要去想了,母亲当初把我送出去就是不想我回来,不然这么多年也不曾来找我。”
落葵颇为可惜地说:“可你是晋国公子,将来的侯王啊!”
“哼!你这小丫头这么势利的,父亲可以为一人辜负所有人,我怎么不能为一人抛弃荣华!”
“淑夫人好可怜。”
无华揉揉落葵的头发,无奈地笑着说:“她可怜?能在晋国府生活二十年,把儿子养大的人,哪是你个小丫头会懂的。她比晋国夫人、真夫人都厉害多了,你的可怜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是淑夫人杀了橙霜吗?”
“你不是说柳姬杀的吗?”
“我的意思是下迷药。”
“她只承认利用橙霜的死,但真夫人没有必要动手,珥公子和她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够狠,对自己对别人都狠,凭借珥公子的手段让婢女下个药,驱使司马动个手脚也容易。”
“那真夫人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越来越天真了,她给满院女子全部用零陵香,吓得母亲和祖母把我送出府,这样子的人有什么冤枉的。”
“那不一样,她可恶可恨是坏人不假,但在橙霜的事情上,我确实搞错了,在心里冤枉了她,不能因为她一直都是坏人,就觉得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做的,也不能觉得她遇难了,就是应该庆祝的。”
“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要都是这样子的,还有什么报应不爽的说法。”
落葵别扭地解释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你们不都觉得我是个坏人无赖吗?轻尘还怀疑我杀了橙霜。”
“你呀!”
无华叹口气眼看着到沃国边境,既然现在晋国已经待不下去,那就先去了解一下敌国也不错,毕竟无枝和玄武都在,跟踪的人马为防止引起边界纷争停下来,落葵终于长长舒口气放松下来。
沃国君为了司士帛的伤正在头疼,公子弃听到无华来慰问气不打一处来,司马无敌拦住要找麻烦的公子弃,让无枝和齐国公主去接待无华。
克拉和临风昨夜借住在沃国,没有映月的消息刚刚辞行,见到无华和落葵又留了下来。
此时后院正在布置一个花坛,据说是柳姬为司士帛祈福用的,齐国公主被安置在高台上,无华和落葵一来所有人就都去围观,花坛边上全是粉色、白色、红色的蔷薇藤,中间是低矮粗壮的荆棘条,上面开着大朵大朵的红色、黄色、紫色的花,重重叠叠的花瓣光彩照人。
齐国公主赞叹地说:“翠蔓繁花,富丽华彩,让人赏心悦目,用来祈福再好不过。”
无枝点点头拉着无华一起登上高台,“美则美矣,只是那大朵的花,叫什么名儿?”
在场的无一人知晓,柳姬穿着缀满蔷薇的纱衣出现,指着花坛里面的花说:“这花叫月季,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不负时光,是非常吉利的花,我特意派人从蝶苑求来的。”
齐国公主不说话冷着脸看着巫师们将高台围起来,芬芳的花雾从香薰炉中袅袅升起,司空玄武被绑着手脚送上高台。
柳姬波澜不惊地说:“这是今日祈福祭祀的供品。”
齐国公主猛地站起来哭喊着:“不可以,夫君,他是司空府的公子,不能做供品,来人啊,救命啊!”
司空玄武冷静地隔着巫师们安慰道:“夫人,既然柳姬姑娘说是上天的旨意,你们之间的夫妻缘分来自上天的恩赐,不管是为谁祈福,我都不会让你孤独一人的。”
柳姬听到司空玄武的话气得打颤,她就不信这一地的蔷薇花不会让他记起自己。
巫师们开始作法,一曲曲高歌声中,司空玄武整个倒下高台跌落花坛,衣裳瞬间被染红,无枝抱着齐国公主任凭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无华看着荆棘条上的刺默默为他捏把汗。
手脚被绑住的司空玄武只能靠着手肘和膝盖用力往前爬,花枝颤动花瓣坠落,血滴像露珠一样滚落花心,炙热的太阳熏烤的香炉,疼痛的心让柳姬感到窒息。
“我最喜欢蔷薇花。”
“开在荆棘上的花。”
柳姬在心里不停念叨,像着魔一样希望司空玄武想起来,而他皱着眉浑身被扎满窟窿,痛恨这些开在荆棘上的花,像是恶魔对美的报复。
一个时辰的祈福仪式终于过去,浑身是血的司空玄武被临风和克拉从花坛上抬下来,齐国公主已经哭晕过去几次,无华用内功护住他的心脉,害怕这种月季花会有毒,失魂落魄的柳姬独自离去。
“我爱你!我爱你啊!我只要你,可你什么都不记得!”
公子弃接住痛到迷失心智的柳姬,按住她的人中轻轻唤醒,他就这么由着她折腾胡闹,还把沃国君和司马无敌拖住留在屋内,换来的依然是一片心碎无声。
“别怕,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巫医会治好他的伤,你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让我为你种一片月季花海可以吗?”
柳姬推开公子弃嫌弃地拍打衣裳,几片蔷薇花瓣落下来,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甚至连他的靠近都觉得恶心,她应该是疯掉了,司空玄武那么伤害她,她的心却只渴望他。
“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公子弃抱着清醒的柳姬,用丝帕不停擦拭她头上的汗水,温柔地安慰说:“不会的,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落悲哀地看着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柳姬,还有一片痴心苦苦守候的公子弃,为什么她就不能敞开心扉,接纳这么痴情的男子,非要陷入司空玄武给的痛苦中。
勾陈从洛邑过来传旨,天子下令让司马无敌即刻返回洛邑,沃国君集结人马赶往洛邑救驾,并吩咐无华、司士帛、弃和司空玄武寻找宝藏。
原来白狼族和白狐族合力攻打洛邑,大司马因为抵御外敌受伤,虢国君被挡在路上无法及时援助,曾国和晋国此时也都得到消息,天下瞬间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纷乱的世事不扰深情人,齐国公主独自守着受伤的司空玄武,悉心地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轻拍肩膀抚慰他睡梦中的惊耸。
柳姬握着金钩出现,她一脸绝望沿着地上的血迹进入屋内。
第212章
柳姬的金钩划破齐国公主的脸,刺向沉睡的司空玄武,公主拼命抢夺金钩,双手血淋淋地攥着金钩。
“求求你,放过夫君,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离开他,永远不要见他,不然我就要他死,要你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夫君的姬妾只有落葵是他在意的。”
“落葵?”柳姬双眼空洞地望着屋里,“她背叛我,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柳姬姑娘,求求你,放过我们可以吗?天子是不会同意我们合离的,我一辈子都是他的夫人。”
“闭嘴!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和夫君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纠缠折磨夫君。”
“夫君?”柳姬捏着公主的下巴,“他说这辈子要娶我的,可他食言了,老天不收他,雷公不劈死他,那我就亲手了断他。”
“不是的,夫君压根就不认识你!”
“哼!他只是中毒了,要不是你,我现在会这么惨吗?”
柳姬把指头扣进公主脸上的伤口里,肉翻出来痛到几乎昏厥,牙齿不停打颤嘴里流出鲜血。
“为什么不喊?”
公主害怕喊叫声会激怒柳姬,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连夫君也会受到威胁,生生忍下所有痛苦,她握住柳姬的手艰难地说:“不能吵醒夫君,他会伤心。”
“伤心?为你!”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柳姬丢掉金钩拿出匕首,一道一道把公主的脸全部划花。
“我让他往后都用这把匕首割肉吃,看他到底会不会心疼你流下来的血!”
已经神志昏迷的公主用虚弱的声音说:“不要伤害夫君,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走,我永生永世都不会见他。”
柳姬脸变得僵硬笑得扭曲压抑,她再次拿起金钩刺向司空玄武的小腿,痛醒坐起来的他望着公主颤抖的背影。
“不要走!”
柳姬按住想要起身的司空玄武说:“你凭什么不让她走,她是堂堂公主,你算什么?你能保护她吗?”
“不要走!”
公主跪倒在地,想起新婚的种种,她真的不想走。当初天子把她许配给司空玄武时,她心里很忐忑害怕夫君像传闻的那么精明,眼里容不得沙子一点小把戏就会被揪住,当真成了夫妇时他虽然没有很多话,但对自己非常体贴温柔,对于自己的任性和无厘头全部接受,那种甜蜜是藏在心里的。
无枝亲自端着药来给公主,看到血肉模糊的脸,吓得瘫坐到院子里。
“公主是谁都能拥有的吗?别忘了,你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司空玄武!”
柳姬的金钩在小腿里打转,疼的司空玄武冒冷汗,他强迫自己忍着不发出声,是的,凭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保护不了公主,让她走是最好的选择。
“公主如果舍不得你,将来一定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灾难,毕竟谁都想要娶个公主回去炫耀。”
听到柳姬威胁的话语,公主强撑着爬出屋子,无枝上前抱住她,屋门瞬间被关上,根本没有看到是谁害她成这个样子。
“送我回齐国!”
无华帮着无枝把公主抱回客房,巫医不敢用药怕会留疤,轻尘打开随身的药葫芦,自作主张给她处理伤口。
“哥哥看到屋里是谁了吗?”
无华叹息着摇头,他接到天子的旨意想要即刻出发,但发现落葵不见了,正到处找她,刚好碰到无枝和公主,只看到屋里坐着的司空玄武,以及一个女子的后背。
“哥哥,沃国君走后,也不好在这里折腾姬妾们,回去晋国我也是和真夫人生气,不如让我送公主回齐国。”
“不行,现在天下不太平,我不能让你到处冒险。”
“那就把轻尘给我,她身手敏捷不会有事的。”
无华再三考虑担心无枝现在回去珥公子会对她不利,不如就让她去齐国历练一下,将来嫁人遇到什么风浪都能应付自如。
轻尘是个姑娘也好照应,只是她们的智识都不够,需要有个男子陪伴才好。无华想到正在晋国的缇儿,就派轻尘回去把缇儿和莫慌一并接过来。
安排好无枝和齐国公主后,无华又到处找落葵,原来她一到沃国就溜去厨房找食物,被珍儿和珠儿抓个现行,她们自从离开司空府后,就一直跟在公子弃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当然她们对于这种现状极度不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落葵身上。
落葵被姐妹俩好一通羞辱,气得直接把厨房给砸的一片狼藉,正在给司马无敌送行的公子弃听到脸色铁青,而司马无敌则兴致勃勃。
“落葵?真的是你!”
落葵看到高大的司马无敌,眼看就要吃亏,又没有主子帮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好,硬着头皮行礼。
“无敌少爷,好巧!”
司马无敌笑着说:“真是巧,只要有心哪里都能遇到姑娘,今日就跟我回司马府吧!无忌很想你,清葙也想问问你金钗的下落。”
落葵心虚地笑着摇头拒绝道:“无敌少爷,我真的不知道金钗的事情,不是我拿的,可能是被柳姬偷走的。要不你去问问她,弃公子也在,你问他也行,无华公子要找我了,我得赶紧回去。”
柳姬双眼通红站在门外,落葵的谎话被当面戳穿,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逃走。
“君子远庖厨,两位公子何必为难一个丫头,她是我的朋友,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不要跟她计较什么。”
落扶着落葵从厨房出来,珍儿珠儿两姐妹也跟在后面,司马无敌的脸色苍白和柳姬擦身而过。
“弃公子舍不得姑娘,自然不会让我跟你争,不过落葵是我的,咱们走着瞧。”
落葵紧紧拉住柳姬的手,非常感激她的帮助,柳姬乘势就将她接回自己屋里安顿好,俩人很快就冰释前嫌。
克拉听勾陈说司马带刀从白狼族救出两位女子,看着有点像映月公子,现在就偷偷养在司马府,他立刻收拾行李带着临风和司马无敌同行。
留下勾陈暗中潜入司空玄武房间,把洛邑动荡的情况告诉他,最让他欣慰的是司空朱雀已经到了新的封地,一切都变得好起来。
至于司空青龙据天子眼线来报,可能就藏在太行山深处的某个潭水中,兰王并没有破解藏宝图的机密,他还是很安全的。
最重要的是司空白虎已经被派去寻找兰王的下落,发现踪迹就会将他们快速铲除,司空府会不会恢复往日的风光,就看司空玄武能不能提前一步找到宝藏。
他们谈话间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有实从屋顶跳下来刚好掉在勾陈身上,他被突然压制住不得动弹。
“你干嘛?”
有实从怀里取出药给司空玄武涂满伤口,摇摇头无奈地说:“这柳姬太任性,会坏了兰王大事,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勾陈拔出匕首反抗,有实一跳蹲在梁上。
“玄武,你怎么了,这药里有毒?”
“你放心!这药是神农氏传下来的,不仅包你立刻见效,还能不留伤疤!”
有实挠挠头邪笑着又说:“只是帛公子头上的伤就算痊愈,以后也长不全头发。”
第213章
傍晚时分沃国府渐渐静下来,柳姬和落葵趴在地上玩树叶,几只小蚂蚁爬来爬去。
“齐国公主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走?无枝也真是的不告而别。”
“你跟她们很熟吗?”
“公主很单纯有点刁蛮,无枝是个有胆有识又聪明的,我告诉你个秘密吧,缇儿喜欢无枝。”
柳姬笑笑捡起一朵落花簪到落葵的头发上。
“看到紫茉莉我就会想起绥姑娘,白虎公子挺可怜的。”
“听说锦葵还在他身边。”
“那是王后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相待。”
落葵摘下一捧花用石头碾碎出汁,小心翼翼地涂抹到指甲上,用叶子把指头裹住。
“你说金钗都是谁的呐?”
“你不知道吗?”
“我不算知道,就知道紫和绿篱两个人。她们名字里都有颜色,我看着你染指甲就想到了。”
落葵低头翻眼一笑说:“我猜你找我就有心事,其实我也想过这些金钗和它们主子的名儿,想要对应着破解藏宝图的秘密,但是有点太难了。”
落葵丢下一根花茎,在一边放了四朵红花,一边放了三片叶子。
“朱丫头、橙霜、紫,朱是红色,橙是黄加红色,紫是蓝加红色,都有红色。”
柳姬不解地拿出一朵花问:“可你这里放了四朵花?”
“是的,我听说在我捡到金钗的地方,殷子曾经出现过,她是身份很独特的王姬,我猜那支找不到主子的金钗就是她的。”
“殷,黑加红色。”
“对!”
“那树叶呐?代表什么?”
“青葙、蓝泠泠、绿篱,青是青色,蓝中有青,绿同青近,所以,我猜就是红色和青色的两种结合。”
“这太宽泛了,根本就没有破解藏宝图的谜题。”
“别急嘛!你想红色已经全部消失,现在只剩下青色,从阴阳平衡的角度来说,还应该有一个青色才对。”
“是啊,刚好八支金钗。”
“对,我一直猜测是青茅,因为他名字里面有青色,但是他是男的,这个性别不对,可能是我见的人太少,没有谁名字里带青。”
“青茅?”
“还有一个怀疑对象,但是我觉得牵强。”
“谁?”
“轻尘,她名儿的发音带青,不过我试探过她,她并不觉得金钗重要。”
柳姬听这么多话,还是没有明白落葵的逻辑,并不知道找这个人有什么意义,她把手里的匕首藏到袖子里,想再套多一些话。
无华终于找到落葵,脸色凝重的看着柳姬,他们一起回到司空玄武屋里,公子弃竟然在同他说话。
“天子的旨意很明显,他就是想用沃国牵制晋国,用司士府牵制司空府。”
无华走进来毫不客气的说:“所以你联合司士府拉拢司空府,想要把晋国排除在外吗?别费心离间我们了,柳姬身后兰王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果让天子知道你留她在府,就等着被收拾吧!”
心虚的公子弃与无华相对而坐,柳姬跪坐在中间面对着司空玄武。
“无华公子真可笑,你连藏宝图的样子都没见过,用什么去找宝藏?你以为天子不知道我在沃国吗?”
无华虚张声势地质问:“既然柳姬姑娘愿意被天子利用,又甘心把宝藏给沃国,为何天子单单让沃国君将所有将士带到洛邑去救驾?”
柳姬冷笑着说:“晋国君敢不去吗?”
无华冷笑一声:“柳姬姑娘消息真灵通,既然现在天子谁都不信任,藏宝图又在兰王手里,你大可不必跟我们联手,独自寻宝不是更安全吗?”
柳姬盯着斜躺着的司空玄武,他面无血色缓缓说:“这藏宝图的关键是破解它的秘密,不然谁都看不懂怎么寻宝?既然大家要互相利用,那就先约法三章,在找到宝藏之前不准动手,找到宝藏后谁能拿走,就看各自的本事如何?”
“好!”
所有人回头看到司士帛头上缠着棉布,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他很要强不准任何人的协助,坐到公子弃的旁边。
柳姬直接抛出最核心的问题,“说到藏宝图,你们可有破解之法?”
司空玄武说:“我准备先去昆仑山,照着藏宝图推演一遍星象。”
无华打量着柳姬问:“兰王可有什么建议?”
公子弃嫌弃地用眼神警告无华,靠着柳姬的脸色试探着说:“兰王原本要找林虑山中的隐士,可惜遍寻不见只能作罢。”
司士帛清清嗓子说:“兰王都找不到,我们就更难了,林虑山陡峭险峻,不如先去昆仑山试试看,也许就在里面也未可知。”
落葵揉揉眼睛打着瞌睡说:“去之前要先找到一个名字里带青色的人,她才是第八支金钗的主人,说不定她就知道藏宝图的秘密,不用我们大老远的跑一趟。”
柳姬不想把这个情报泄露给所有人,她不停给落葵使眼色,可是落葵太困几乎没睁眼就说完了。
“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很好奇落葵的话,他们对这个丫头的机智多少还是认可的。
“阴阳调和,青红相间,金钗是双股缠绕在一起,拆开后一定有个排列的口诀,不一定要跟藏宝图中的纹理对上,也许金钗本身就能汇成一个特殊的阵局。”
司空玄武强撑着坐正上半身问:“什么阵局?”
“像八卦阵那样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司徒夫人经常这么念,我有个猜测,还请将金钗拿给我试试。”
柳姬警惕地摇摇头说:“金钗不在我手里,玄武公子要是有什么想法最好直接讲出来。”
“那金钗的末处有镶嵌一颗小小的宝石,颜色各异但很不起眼,不妨按照刚才颜色的顺序叠加或者顺排金钗试试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落葵不认同司空玄武的想法,她把指头上的叶子都拔下来丢掉两个,剩下八个叶子无论是堆叠还是顺排都是散开的。
“你们看,是不是缺一样东西,把金钗串起来的东西,所以我才说要找到那个人,她肯定有重要的线索没有给。”
落葵把叶子揉到一起给小丫头拿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宝藏我是不奢望的,但你们这样防备彼此,步步为营不肯退让,我敢肯定你们是找不到的。”
落葵大大咧咧地接着说:“昆仑、林虑去了也是白去,会测天象的没金钗,有金钗的没能力,成不了事的。”
司士帛指着落葵大声呵斥:“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到了昆仑山自然有隐士高人指点,柳姬姑娘的金钗也只能给高人参破。”
“这么说柳姬一个人去就好了,要你们干嘛?抢宝藏啊?”
无华拉住越来越激动的落葵说:“昆仑山距离远,山里有猛禽,十分凶险。再者隐士高人脾气古怪,见不见世人谁都不知,去的人多了,说不定有跟他们投契的,那就有可能会破解藏宝图的难题。”
落葵嘟嘟囔囔地说:“在坐的都是公子,各个俊秀,怎么会不见?当然除司士帛之外,不过说不定就有人喜欢他这丑样。”
司士帛推翻案几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向落葵走来,他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刚好有个不怕死的。
第214章
“我看你这次还能不长记性!”
司士帛拿着他的匕首朝落葵的头挥过去,无华护住她的脑袋,但头发却被他割去一段。
柳姬和公子弃互相望着彼此笑的很勉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近还远,让人捉摸不透,司空玄武确定他们其实很容易被离间。
“柳姬姑娘特地将我的夫人赶走是为何?”
无华护住落葵眼睛不由自主看向柳姬,把公主伤成那样子的人真的是她,这女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毒辣。
公子弃轻声问:“你又来找他了?”
柳姬直勾勾地盯着司空玄武,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喜欢你的女子最后结局都很惨,我是好意劝公主不要往火坑里跳,毕竟司徒纨就是前车之鉴。”
“多谢柳姬姑娘为我夫人着想,不过我们夫妇伉俪情深,现在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我相信公主会等我的。”
司士帛握着一揪头发塞进袖子里,得意的笑着说:“柳姬和弃公子才是伉俪情深,他们夫妇真的是形影不离。”
公子弃起身说:“各位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上路。”
柳姬被公子弃强行拉走,司士帛嘴角上扬跟着离开,无华决定晚上和司空玄武在一个屋里,担心他会在有意外。
“我的头发。”
落葵摸着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又被剪短,气得倒在地上打滚。
“我不嫌弃你!快起来,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落葵怨无华没有及时帮她,决定要好好气气他,趴在地上用手撑着脸。
“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临风哥哥,他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没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他在的话,我一定不会受伤的。”
无华脑子缺血一样疼,他蹲下来想要好好哄落葵,可落葵捂住耳朵摇头晃脑。
“我不听,我不听,我要临风哥哥,我要临风哥哥,临风哥哥会保护我,你就只会扮好人。”
司空玄武的衣裳上面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色,他疼得咧嘴说:“无华,别理她,让她安静一会儿。”
无华真的听话就放任不管了,落葵气得嘴唇都紫了,好,是你不哄我的,我才不稀罕你,她一下蹦起来,躲着脚跑出去。
司空玄武急忙说:“你快去追啊!愣着做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理她吗?”
“大晚上的,她要有什么好歹怎么办?”
无华拔腿就跑,落葵早没踪影,司空玄武也强忍着伤痛出来找人,他经过柳姬的院子听到公子弃的声音。
“你就好好待着,珍儿和珠儿在外面守着,落去里头陪着你主子。”
柳姬哭哑的嗓子发出哀求的声音,心里不觉一酸莫名眼泪就流下来。
“早点睡觉,屋里什么都有,我哪里也不去,一直陪着你。”
公子弃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有耐心,但不知为何特别刺耳,司空玄武知道如果落葵在肯定会闹翻天,不会任由别人欺负柳姬,便接着往别处继续寻找。
落葵赌气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干脆从墙角的狗洞钻出去,外面是一片竹林,嗖嗖的竹竿摆动声。
“柳姬?”
“落葵!”
“落葵?”
“嗯,你是谁?”
落葵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使劲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到就像是碰到一堵墙一样,怎么都没有办法前行。
“兰王,就是因为她,我们每次安排到无华身边的女子都被排斥在外面,要不要杀了她?”
落葵听到这句话吓得转身就跑,哪里能跑得掉,蝶奴和玉奴紧紧钳住她。
“我不喜欢无华,我是玄武的婢女,你们不能白白把我冤枉死。”
兰王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因为带着面具蝶主不能分辨他的表情,猜测一个婢女赶紧处理掉等柳姬过来。
“没关系,早死早超生,蝶奴动手。”
落葵眼前突然浮现一个陌生的脸,她的双眼惊恐万分,绝望地推着自己往前跑。
“我要活着,活着,活着。”
有实打落蝶奴的手,玩世不恭地说:“留她有用,可以诱捕司马无敌。”
落葵摸摸脖子还在头上,她大气也不敢出,紧紧跟着有实回沃国府内。
“这方丝帕你能给柳姬拿过去吗?她院子里都是人守着,我不好靠近。”
“有实哥哥吩咐的,我一定办到。”
“哥哥?哼!那我们明天见。”
有实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哥哥,心里感觉很舒服,得意地摆摆手离开。
无华和司空玄武一直找不到落葵,拜托曲大人私下查看每个能藏人的地方,惊动了公子弃和沃国君,干脆就连夜把各个院子查清锁上,由管家统一调配仆从,防止后院不必要的麻烦。
婵姬不愿被困在寂寞的深院中,请愿跟沃国君一同去洛邑被驳回,她恼羞成怒把无华骂一顿,满腹怨气的他看到落葵和一个男子在一起,瞬间男子一片空白。
无华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问:“他是谁?”
落葵心里非常感激,一脸甜蜜地说:“有实哥哥。”
“这手帕?”无华听到哥哥两个字已经没法呼吸,强压着火气问:“他送你的?”
“嗯!”落葵笑着抿嘴,将丝帕凑到鼻尖嗅着上面的清香,怎么有股淡淡的槐花味道,他原来喜欢槐树。
“你又要去哪里?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整个沃国府乱成一锅粥!”
落葵听到婵姬的哭喊声,还有各处关门落锁的声音,她笑着说:“天都快亮了,沃国君要去洛邑,你不能把他们收拾行李的事情推到我身上。”
无华挡住落葵的去路,她不急不缓绕着他打圈,看到司空玄武走过来,使劲挥手打招呼,他回头看一眼的功夫,她就一溜烟跑了。
司空玄武好奇地问:“你让她去干嘛?”
“不是我让她去的,一个没看住,人又跑了。”
“那是柳姬的方向,你不用太担心。”
“她手里拿个帕子。”
“别人给的?”
“嗯!”
“不用管她的,她心里有分寸,就算闯祸也能逢凶化吉。”
“可那帕子是有实给她的。”
“有实?兰王?你怎么不夺过来?你浑身武功还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
“你不是不让我管她吗?玄武我真的有点晕,你一会儿要我对她温柔一些,耐心一些,一会儿又让我用武力制服她,让她不要反抗,到底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你还问我啊?赶紧去把帕子要回来,今晚柳姬没有出府,他们一定是要传消息的,说不定藏宝图的秘密已经破解。”
司空玄武一激动牵动全身的伤口,像被雷劈一样阵阵的疼。
无华只要一遇到落葵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他听话地跑去柳姬院子,公子弃不在但侍卫们拦着不准他进入。
落葵把帕子给了柳姬,她背对着落葵非常冷漠,完全没有之前重逢时的喜悦。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一头雾水的落葵全然没有刚才的雀跃,她看到跟过来的无华,撇嘴不愿意说话。
“帕子呐?”
“给柳姬了吗?”
“你看帕子了吗?”
“上有什么字啊?”
司空玄武也加入追问的行列,俩人一人一口问个不停。
落葵不耐烦地说:“看了,不多字。”
司空玄武和无华异口同声地问:“写着什么?”
“我又不识字。”
第215章
司空玄武惩罚落葵不准睡,拿一支笔回忆帕子上的字并画下来,无华不肯替她求情,她困到用手扒住眼睛才能不睡。
无华对于落葵的示弱求饶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司空玄武的方法很好,她今晚不睡明天路上肯定瞌睡,那就能消停一天,免去忍受旅途艰辛时,还要迎合她的碎碎念和吐槽。
早上天不亮沃国君就出发了,落葵又想偷溜但没有得逞,她整个人又暴躁又崩溃。
小丫头来送食盒说是前院有个姑娘来找无华,正在被公子弃质问,落葵在心里嘀咕这沃国府的婢女可真不护主啊!
无华跟着小丫头去前院探查,落葵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准备开吃,司空玄武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宣纸。
看到死契的瞬间落葵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她乖巧的服侍司空玄武洗漱换衣,吃饭用茶,甚至行李都一件一件收好。
落葵试探着问:“少爷记起我了?”
“没有!”
落葵把包袱往地上一丢生气地说:“那你干嘛使唤我?”
司空玄武又拿出死契,落葵立刻笑脸相迎,把包袱捡起来,作势打打上面的灰尘。
“我虽然没记起你来,不过这么珍贵的宣纸竟然只是你的死契,想来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能有什么重要的,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我。”
“哼!挺有自知之明哦。”
司空玄武捏住落葵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这次的任务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要敢有二心,或者想要坏事,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落葵握住司空玄武的手腕,不敢看他凶狠的眼睛。
“听着,公主和滕妾都不在,我就你这么一个婢女,你要再跟什么有实哥哥、临风哥哥牵扯不清,小心我直接把你收进屋里做我的姬妾。”
落葵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推开司空玄武,但越是反抗他的手劲越重。
“不要动不动撩无华,他是外男,作为我的婢女,要时刻保全我的尊严。”
落葵不敢流泪不停眨眼,司空玄武松开手喊了一个小丫头进来,让她去前院把无华找回来,他们差不多要出发。
气氛冷到极点,落葵跟司空玄武两个人在屋里,她不敢乱看,连呼吸都是忐忑的,跪坐在地上等着他的吩咐。
丹丫头进来对司空玄武说:“玄武公子,婵姬突然中毒而死,弃公子在追查凶手,少爷让我请公子过去问话。”
司空玄武示意落葵扶着他,三人走到婵姬院内发现大片蓝色的小花,特别娇柔艳丽,公子弃和司士帛一人手里拈这一朵蓝花。
无华悄悄说:“这是乌头,婵姬就是中了这个的毒。”
柳姬孱弱地挨着落站在旁边,眉头微蹙淡淡地说:“婵姬会用自己萃取的毒液杀死自己吗?”
司士帛感觉出发的当天碰到这种事情很晦气,不愿意再查下去说:“谁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碰到,或者年长日久忘记了。”
公子弃不解地问:“这原本不是她的院子,可谁会没事把花根刨出来吃呐?”
司空玄武四处张望看到管家问:“是谁最先发现的?”
管家颤抖着回答道:“小丫头来送食盒时还好好的,婵姬夫人刚洗漱完毕,后来听到院子里的惨叫声才发现的。”
“食盒里的食物呐?”
“没有动过。”
“院里多少个婢女?”
“就一个贴身使唤的大丫头。”
“都死了?”
“嗯!”
司空玄武检查一下发现俩人的脸一样的狰狞,应该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为什么刚刚自己没有听到。
“听到喊叫声的人在哪里?”
公子弃直接问:“找他们做什么?你有什么线索不妨直说。”
司空玄武拿过管家手里的银针,婵姬和她的大丫头口里全部有毒液的残留,但银针触到她们脸上和手上都有反应,他又试过洗漱的铜盆,里面的水也有毒。
司空玄武说:“大家都看到了,显然说婵姬已经洗漱完毕的小丫头有嫌疑,她应该就是下毒的人。”
管家立刻带着仆从寻找那个小丫头,很快传来消息说小丫头畏罪自杀。
柳姬冷笑着问丹丫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好端端的沃国府,你一来就起风波。”
无华替丹丫头回道:“丹丫头刚来在前院,弃公子可以作证,我们是听到婵姬的噩耗才赶到后院的。”
柳姬拍拍落葵摇摇头说:“你要失宠了吗?还是已经被玄武公子收进屋里了?”
司空玄武替落葵回道:“柳姬姑娘日夜费心身子才会这么羸弱,丫鬟姬妾的事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公子弃让管家处理善后,接近中午天气闷热,他吩咐众人干脆用过午膳再出发。
临行前纶少突然拦住无华的马车,司空玄武过来查看情况,三人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纶少恭敬地说:“近来沃国和晋国纷争不断,不管是沃国赢还是晋国输,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两国黎民苍生,不才想自请去晋国做使臣,平息两国战火。”
无华揉揉眼睛打个哈欠问:“你既然心怀天下,有这样的抱负,为何不说服沃国君呐?”
纶少痛心疾首的摇头晃脑说:“吾父纶老极其固执,坚决支持沃国君谋乱犯上,实在没有施展的余地。”
“那你去晋国就有办法了?”
“不才是这样想的,每次战争都要流血,晋国沃国一样,黎民本是一宗一族,你杀我,我杀你,反倒成了世仇,不如先缓和两国边境民众的关系,不分贵贱人都是有感情的,真的到了战场上还是会手下留情,最好战前就能积极化解矛盾,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战场无父子,对面是敌人,利益面前很难放下成见握手言和。”
“那是诸侯的争斗游戏,黎民有什么利益可言?庄稼荒废,没有收成,到了冬天要忍饥挨饿,他们本来就是被逼无奈上的战场。”
“无论如何,两国成见已深,你的想法很好,可要打破壁垒难如登天。”
“无华公子想的太复杂,不才知道两国私下有偷偷交易商品,如果肯放到台面上来做,两国人都受益,先从商人开始,他们流动性大,口碑流传开来,很快就能打破壁垒。”
“不过就算行不通,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的,不能让子孙们永远生活在战乱中,每日恐慌着会不会有人闯进家里,杀死自己的家人,把孩子抓去做下人任意买卖。”
“不可否认纶公子的想法很有意义,但不一定可以说服晋国君,这是我的玉佩,你拿着去找珥公子,他是聪明的,只要你说服他就好办了。”
送走纶少司空玄武才开口说:“我不是要质疑你,只是这人到底可信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要是去做眼线,晋国就处在危险之中。而且对于他讲的话我是不信的,平息战火可以用停战实现,更可以用一方吞掉另一方实现。”
无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珥公子会去调查,不过你记得他吗?”
“纶少?你这么说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觉得面熟的很。”
第216章
无华笑笑回想起过去,他们一群人狼狈的逃亡,在沃国边境小城被扣留,遇到这个郁郁不得志喝醉就耍疯的书生。
司空玄武终于想起来,“纶老把我们关起来,他很生气喝醉酒。”
“对!我猜当时他很苦闷,现在他双眼放光,脸红激动,也许两国安定真的是他的梦想。”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我也是担心你被骗。”
无华拍拍司空玄武的胳膊,俩人不说话上车追赶队伍,车上丹丫头正在打瞌睡,他看到司士帛的马车,总算天黑前赶上来了。
“你是怎么教训落葵的,我看她变得很安静,还知道看你的眼色行事,真不简单。”
司空玄武微微一笑神秘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压制得一时压制不住一世,且看吧,她会让我们都头疼的。”
落独自骑马过来传话,公子弃担心夜里行路不安全,晚上就在客栈歇脚,一应吃食酒水全等婢女试过后才可以用。
司士帛的仆从全在战场上为了救他而牺牲,公子弃把温柔贤惠的珍儿给他使唤,留给自己的是有些莽撞的珠儿,这样保证每个人都配有一个婢女。
客栈比较小开在闹市,客源很多房间紧张,他们十个人四辆马车已经安排不下,又坚持要开五间房让老板很辛苦。
“各位公子见谅,小店房间就剩下三间,还请大人们高抬贵手。”
司士帛毫不客气地说:“这店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把他们赶走不就成了?”
老板谄媚地哄着他们说:“都是些跑江湖的粗人,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撵走客人呐?况且他们身上都是有功夫的,小的们可不敢得罪。”
司士帛勃然大怒喊道:“他们是有功夫的,你不敢得罪,也不问问爷儿们都是干嘛的,就这么可着劲得罪?”
司空玄武阻止激动的司士帛闹事,他轻轻提醒众人说:“我们这么多人太过于招摇,一路上没有碰到山贼打劫已是万幸,现在如果显露身份反倒容易迎来歹人。”
无华非常赞同低调行事,他也有半日没有和落葵说话,便主动提议说:“我和玄武住一间就好。”
公子弃扶着依旧虚弱的柳姬说:“柳姬没有武功,夜里需要人照应,我是她的夫君自然住一间。”
柳姬没有反对这一安排,只是她蒙着丝帕在客栈的旅客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眼里流露出一无所获的失望。
司士帛一个人住一间,得到自己的满意,他也没有再为难店主和店员,珍儿把包袱给他送进最里面的的客房。
司空玄武和公子弃的房间都和司士帛的挨着,门对门有什么事情能够及时反应,在往外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其中挨着司空玄武的房间是一个书生带着一个书童,他们的房门大开读书声响彻走廊。
走廊的尽头和司士帛房间正对着的是进出客房唯一的门,门口的左边是店主和店员住宿和办公的地方,深夜他们就把席子铺在地上,白天就空出来接待旅客,门口的右边是四条案几供旅客小憩用膳,大门是两扇木质的漆门,常年大门敞开迎来送往。
无华担心落葵赶路肚子饿,占了一条空的案几,点了一些豆羹和野味,丹丫头把屋子收拾好就过来陪着他,司空玄武用眼神压制落葵,她不敢离开房间,坐在地上连席子都不敢上去。
一对儿小夫妇乔装作主仆从门口出来问店员:“房间里头没有窗户,味道有点臭。”
店员一脸嫌弃他们事多的表情说:“你说说哪里的客栈有窗户?今晚你住店,明早从窗户爬走,我找谁说理去?”
店主过来训斥店员说:“你怎么回事?吓到客人了!我说你们也要体谅一下,这店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客栈,要想有窗户,闻起来香香的,那不是客栈,那是侯府、王宫,敢情你们是从高墙大院里出来的,那就别住这里,往前走一天就会看到一个豪华的客栈,只要有钱贝,什么样的房间都给你住。”
小夫妇脸红的能滴血,俩人站在当下局促不安。
店员不耐烦地赶他们走,一边赶一边嚷嚷着说:“我们还不嫌弃你们赶一天路身上脏兮兮的,你们反倒嫌弃我们店里臭,怕臭你把门打开啊!”
无华等不到落葵食不知味,听着店主和店员奚落两个年轻人很烦躁,旁边两条案几并在一起,坐了四五个食客,应该也是住店的,他们嚣张地用刀剑戟等武器敲着地板给店主撑腰,一副蠢笨武夫的样子。
丹丫头瞥眼偷看旁边的粗汉说:“少爷,吃好了我们就回去吧,丹儿有点害怕。”
无华起身包好一只野鸡腿,俩人回房间,路过门口邀请小夫妇同行,他们俩人虽然心里有火但这么多人也胆怯,现在有个台阶就顺着下来,他们刚好住在书生的旁边,靠近门口的第一间,也就是说那几个莽汉都在公子弃的隔壁住着。
一进屋丹丫头就拿丝帕给无华擦拭领口,羞涩地抬眼看他说:“就知道少爷不能照顾好自己,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吃点东西都要弄脏衣裳。”
无华脱下外衣递给丹丫头示意她拿着慢慢擦,自己坐到落葵身边偷偷把鸡腿塞进她的袖子里,她却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落葵,玄武公子的药是不是得涂一下,我们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呢?少爷,要不我们先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无华没有理会丹丫头,他推推睡得迷糊的司空玄武,帮他解开腰带脱下衣裳,细心地涂好药膏。
“多少吃点东西再睡吧!”
“没有胃口,你们不用管我,不知怎的心里刺刺的痛,全身乏力嗜睡。”
无华摸摸司空玄武的头,没有发热症状,又号了一下脉搏正常,怎么看也不像中毒的迹象。
“也许是路上颠簸太累,大家都早早睡觉吧。”
咯吱一声,轻微的开门声音,丹丫头偷偷从门缝看,珍儿从司士帛的房间跑出来,珠儿打开对面的门让她进去。
开门的瞬间丹丫头看到柳姬伏在公子弃的肩膀上流泪,落坐在旁边默默看着。
回头看着无华和司空玄武,竟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暧昧,落葵安静的让她害怕,总担心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司空玄武把手指放唇边说:“嘘!”
无华和丹丫头同时看着门,司空玄武迅速坐起来,穿好衣裳抽出剑准备迎战。
书生的读书声特别高,像公鸡扯着嗓子打鸣一样,高到你分辨不出来他在喊什么。
无华拉着丹丫头远离门,司空玄武贴着门边的墙壁站着,落葵惶恐不安地躲到门的另一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对面的主子。
砰的一下门被打开,司空玄武挥剑下去,无华横空一挡,金属碰撞火花四溅。
那对儿小夫妇跑进来是想躲避土匪的追踪,差点被司空玄武误杀,吓得进退犹豫。
落葵被突然打开的门和墙壁夹住,她干脆就躲在后面狼吞虎咽把鸡腿吃掉,完全不顾外面的喊杀声。
第217章
司空玄武和无华面对四五个悍匪,在狭窄的走廊打斗,公子弃也加入他们。
几个莽汉原本以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现在领教了之后,知道不是对手,在走廊里拥挤着往外跑。
黑灯瞎火的店主和店员拎着棍子守在门口,一见有人跑出来立马捶打一番。
“是我,是我,混账东西!”
店主听到声音急忙制止大声问:“咋是你们咧?小肥羊呐?”
司空玄武笑着说:“小肥羊在这里。”
不等他们点亮灯,又是一顿毒打,一个一个乖乖蹲在墙角,双手抱住膝盖,可怜兮兮的求饶。
小夫妇打着灯笼出来,惊魂未定地说:“你们快放他们走吧,不然这山上的匪头得为难你们。”
无华看出女子的惊恐神色问:“你们认识?”
“嗯!村子里闹饥荒,男人们都跑山上去了,我们不想当胡子,被他们追着不放。”
带头的莽汉鼻青脸肿地说:“那能怪我们?还不是因为你们偷跑下山,不愿意你早说!谁求着你们了?”
司空玄武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晃晃剑插入鞘内说:“原来是老巢被人发现了,怪不得要发狠。”
无华问:“现在怎么做?放了他们吗?还是杀了?”
除了带头的莽汉,其他几个拼命求饶,司空玄武明白无华的意思,他问小夫妇:“你们说是杀了永绝后患好,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俩人惶恐地摆手说:“不要杀人,不要杀人,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行吧!听着,我是看他们的面子饶过你们,再敢惹事,我绝不手软。”
几个莽汉把头点的像捣蒜,带头的莽汉横横地说:“那就放了我们!”
司空玄武给无华使个眼色,他把每个人的腰带都解开,俩人把莽汉们全部绑在一起。
无华拽拽他们的胡子,真的是长出来的,各个都像头发一样茂密。
“你们是凭本事选老大,还是凭胡子呐?”
几个人讪讪的笑着不回答,司空玄武也好奇,摸了一下他们的胡子,感觉手感粗硬,比头发难抓。
公子弃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热闹,顺便将店主和店员控制在店内,怕他们去司寇府报案,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后面三人合力把莽汉们关进一间客房,店主和店员关进另一间客房,然后将外面的大门锁上,最后派丹丫头守着里面的小门。
无华打算夜里睡在外面以防再有意外,司空玄武身上的伤全都裂开,冷静下来发现周身疼痛,他不愿意移动。
落葵从门后走出来一声不吭,她看着小夫妇感激完司空玄武回他们房间,看到公子弃把门关上,她也关上门吹熄灯,瑟瑟地背靠着门流眼泪。
“不要吵,睡觉!”
司空玄武听到落葵压抑的抽泣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经历了这么多巨变,内心早已麻木不仁,甚至有些阴暗扭曲。
在他的观念里落葵作为婢女,主子遭难煎熬,她就应该感同身受,和自己一起承受压力。
可落葵偏偏过的很滋润,所有人都善待她,甚至纵容她,独留他一个人陷入泥沼中,内心说不出的别扭,一心只想拉她陪着自己受苦。
现在落葵卑微痛苦又压抑,时刻表现出谨慎恐惧的表情,让他周身不舒服,怀疑自己是个虐待狂,内心的苦闷和无助并没有减少半分,相反孤独的感觉更加重一分。
落葵使劲捂住嘴,压制住崩溃的情绪,不敢任由泪水滑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落泪,甚至不能叹息,因为落泪会伤心,叹息会倒霉。
渐渐失控的落葵咬着自己的胳膊,口水流下来也不发出声音,她真的很伤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对自己好,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又要收回去那些好意,她付出的真心全被抛在地上了。
如果没有感受到人的温暖,落葵根本不知道冷酷是什么。如果她没有在高墙内生活,没有学会尊重,她就不懂什么叫侮辱,会一辈子没皮没脸的过日子。
曾经的生活虽然苦,朝不保夕的混饭吃,可总的来说也算活得欢畅淋漓。洛邑的日子也苦,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安稳的日子真的很少,经历的一切让她五味杂陈。
“其实,我想不明白,从小顺风顺水的司空玄武怎么就变了,每一件事都很复杂,生活就像被野人追捕的兔子,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不让人稍稍喘息,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可我还没有及冠。”
司空玄武忍不住接着说:“仇人就在眼前,我不仅不能杀他,还要学着跟他和平相处,可谁会懂被复仇之火炙烤的心已经焦黑。”
落葵哭累了,胳膊也被咬伤了,自己跟自己较劲最终精疲力尽,她没有任何感情幽幽地说:“少爷,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俩人都沉默地对抗黑夜,脑子却一刻不能停歇,对未来的畏惧,对过去的追悔,翻来覆去捶打着他们的心。
后半夜有点凉意,司空玄武把外衣给落葵搭在身上,她装作翻身打落在地,他没有点破重回席上,困意侵袭很快睡着。
一阵喧闹的喊叫声惊醒客栈中的所有人,无华把门打开,看到公子弃正在急促地敲司空玄武的门。
落葵刚打开门,公子弃就闯进来,他大声喊:“柳姬?”
司空玄武已经起身穿戴整齐,屋里所有的角落公子弃都找遍了,他急躁地问:“你把她藏哪里了?”
“谁?柳姬吗?我没见啊!”
无华站到两人之间,劝公子弃安静下来。
“门都是锁着的,柳姬姑娘不会离开,挨个房间找找看。”
他们先进去书生房间,书生没有关门,落葵感觉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胆子倒是很大,书童则跪在地上揉着眼睛哭,双手全是土也不怕迷眼睛。
屋里都是一样的设计,一眼望过去没有柳姬的踪迹,书生也不多问跟着他们一起去小夫妇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店员和店主听到声音早醒了,他们还是好好的被绑着,屋里也没有多余的人。
打开土匪们的房间一片血腥,落葵吓得和书生撞个满怀,俩人都干呕不止。
司空玄武仔细查看现场,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们的伤口全都不是刀剑伤,像是被什么重物打击造成的,墙上的血迹斑斑,但地上很干净,应该是怕留下脚印有认真擦拭过。
公子弃心惊肉跳地挨个查看被害者,柳姬不在其中,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
无华大声喊司空玄武出来,他们看到司士帛的门半掩着,梁上垂下一根绳子,半空中像吊着一个人,因为衣裳的飘带悬在绳子下面不远处。
无华惊慌地说:“不好。”
公子弃心里也清楚如果司士帛出事,他们身上的嫌疑反倒最重,可能都不用去寻宝,天子直接以不尊天命,戕害手足,把他们作为人质关进宫里,彻底牵制和震慑各国诸侯们。
司空玄武更不想给司士帛陪葬,他的心里很复杂,望着忽闪的飘带,好想快点看到结果。
第218章
司空玄武抢先一步冲进去,司士帛真的被吊在梁上,不过是倒着悬吊,他的一只脚被绳子绑在梁上,另一只悬空挣扎着,双手十指挨地,嘴里塞着一只臭袜子,一张脸被憋得紫红,看到人并没有死,他有些失望。
无华用剑砍断绳子,把他放下来,公子弃把全部房间都找了,还是没有柳姬的身影,他回到店主和店员的房间,把他们放了出来,逼着他们把客栈的密道说出来。
店长一想到土匪可能报复,又想到司寇可能把他当凶手,害怕极了说:“公子饶命啊!小店真的没有密道,我也不知道小夫妇和姑娘去哪里了,更不知道是谁杀了土匪。”
司士帛发胀的脑子渐渐静下来,他把头浸入水盆中,彻底清醒后对着店主喷了一口水,身子有些摇晃不稳地说:“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黑店。”
店主用手擦脸谄媚地说:“多谢公子恩赐甘霖,烧了我们这个小店容易,可把司寇大人,司马大人招过来你也不沾光是吧!”
司士帛气得伸手拍着店主脑袋问:“不沾光?不沾光?我拍死他们也没人敢吭声!”
公子弃心急柳姬的处境逼问店员密室和暗道,一个年纪小的店员扛不住威逼利诱,乖乖把司士帛屋里的密室告诉他们。
就在司士帛屋里席子底下有个暗格,下面是个储藏室,公子弃拿着灯笼跳下去发现空无一人,又陷入死循环中。
无华也想不明白,门都是关闭的,他可以保障没有任何人出去,封闭的客栈没有密道,可以藏身的暗室又没有人,那么柳姬和那对儿小夫妇去哪里了,还有杀死土匪的凶手又是谁。
司空玄武脸色凝重地说:“帛公子,有这威风也不会被人吊起来羞辱,不如先把欺负你的人告诉我们。”
司士帛脸刷的红透,他的喉结不停耸动,清了几次嗓子才说:“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楚,反正那贼人个子挺高的。”
落葵一听个子高四处搜寻书生的身影,无华推她往前一步,他担心司士帛碍于身份脸面不肯据实说,想让落葵套套话找到线索,毕竟对小丫头的防备心要弱一些。
不过这一推司士帛看到了珍儿,他一把将她揪过来推到在地,怒气冲冲地问:“你这个贱婢,晚上不守着主子,干什么吃的?”
落和珠儿护住珍儿,急忙认错哀求:“奴婢卑贱贪玩,夜里和姊妹们在一起。”
司士帛哪里肯饶了她,似乎惩罚珍儿能挽回自己的脸面,告诉所有人不是自己软弱被欺负,而是婢女玩忽职守的错。
公子弃从密室上来像着魔一样,又挨着把每个房间的席子卷起来,所有的地板都趴在地上听声音,完全不顾婢女们的处境。
土匪莽汉的房间很人,但他依然把席子卷了起来,最终却依旧一无所获,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丹丫头冷笑着不为所动。
无华上来劝阻公子弃让他先冷静下来,彻底疯魔的他冲出走廊,要打开客栈的大门,刚好外头送菜和水的人一直在敲门。
“不行,一定不能开门,人一旦进来,惊动地方官员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我们推脱干净还好,不然强龙不压地头蛇。”
公子弃不听无华的劝说,坚持要把门打开,司空玄武不想看司士帛训斥婢女,出来看到耍疯撒泼的公子弃。
“柳姬姑娘多重要我们分不清吗?她是肯定要找到的,不过你要觉得现在像铁桶一样封闭的客栈我们都找不到,打开门人们蜂拥而至就有线索的话,不妨就把大门敞开。”
丹丫头看到门口有点不一样的灰烬,她捡起来搓搓细腻光滑还有一点香气,公子弃握住她的手闻一下。
“迷香,凶手可能是从大门出去的,只是我们都睡着了。”
无华也捡起来搓搓,这么一点灰烬能用了多少迷香,会把所有人都迷晕吗?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自小机警,睡眠很浅,如果有人进来,不等点燃迷香他就会发现的。
“我要去找柳姬,只要她在外面一刻,危险就会多一分。”
司空玄武挡在大门前,指着门上的锁头问:“你能清醒点吗?这是从里面锁着的,凶手把我们都迷晕,谁给他锁门?”
“对!帮凶在我们中间,要把他揪出来才能知道柳姬的下落,不然就是大海捞针。”
公子弃说完又跑回去,店主和店员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傻傻的站在走廊上看司士帛。
“你们谁是帮凶?只要说出柳姬的下落,我就饶你们不死。”
店主看到公子弃发狠的眼神,吓得连连往后退,他识破店主的心虚,一步跨上前来想要按住店主。
店员们受到惊吓强行从公子弃身边跑过去,司士帛一把揪住店主,到了他真正立威的时刻。
“我们在你的店里少了人,你就要负责,把人给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店里也少个人,谁活腻了出来!”
店主像待宰的小鸡一样可怜,他在公子弃和司士帛的夹击下终于招认,指着走廊对面的那堵墙。
无华刚好就在旁边堵住店员,以防他们打开大门,看到店主的指示,他敲敲墙确实是中空的。
公子弃跑过来俩人合力把门打开,一阵女生的尖叫声传来,他们进去一看都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可惜没有柳姬的身影。
四五个少女抱作一团,被他们赶到走廊,这个密室稍微大一点,但除了每一面墙包括地板都是实心的。
司空玄武抽剑逼迫店主讲出客栈更多的秘密,突然外头一阵喧闹,无华看到店员把大门打开了,五六个侍卫涌进来。
公子弃猜测店主没有说老实话,他一定是看中柳姬的美色,像这些少女一样,被他藏在什么地方,顺手将里面的门关上。
无华帮公子弃一起抵住门,司空玄武和司士帛急切地等着店主揭示更多的秘密,但他却怎么都没有下文。
丹丫头追问少女们线索,但她们太过于恐惧连话都说不出来。
落葵拍拍瘫坐在地上的落,把几个婢女扶起来,外头的侍卫如果攻进来,她们身上没有武功,要想逃出去必须竭尽全力。
走廊空间很小人却很多,司空玄武眼看着门就快被攻破,他拎着店主就赶过去支援,经过书生房间门口时,店主脸色很难看。
落葵现在确定书生竟然莫名消失,她站到书生房间的门口,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个敞开的空间,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店主一脸心疼地望着少女们感叹:“哎!”
司士帛也过来帮忙,他见的美人多,这些少女压根不入他的眼。
“你还叹气,等会这门要开了,我让你断气。”
落葵感觉店主的眼神不像对着少女们,倒像是望着书生房间的方向,她看着卷起席子的地板。
丹丫头一直在暗中观察落葵,她一下反应过来大声问:“书生呐?”
店主摇头叹息说:“这人跑就跑吧,咋还把门给卸了!”
落葵眼前一亮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她跑进书生房间用力推倒竖在墙角的门板。
第219章
嘭的一声,外头的门也被推倒,司空玄武拉着身边的人就往里跑,店主被砸在门下,侍卫们踏着门进来。
落葵先让落几个人从书生房间门板后的洞中逃走,又让少女们接着逃出去。
司空玄武把司士帛交给无华,丹丫头接过来推着司士帛赶紧跑,公子弃胳膊受伤,无华挽着他退到书生房内。
“我断后,你们快跑。”
落葵听到司空玄武的话,帮着无华架着公子弃一起跑出去。
外面是一个空旷的街区,尽头是一堵低矮的城墙,丹丫头和司士帛在帮几个婢女和少女爬上墙头。
迟迟等不到司空玄武,落葵怕再见时他会惩罚自己不得已又回去,无华跑到城墙根看到她冲回去,内心深处非常震撼,但又很酸楚。
无华也跟着冲回来,司空玄武几乎把所有侍卫都打倒在地,看到落葵碍手碍脚的很生气,直接把她驾到脖子上,双手可以御敌。
等他从洞口离开时,忘记坐在肩膀的落葵,最后司空玄武跑出去了,落葵没有。她被墙撞到脑袋,狠狠摔在地上,好在无华把她拖了出来。
三人狼狈地往城墙方向跑,落葵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无华把她背在身后,这时成群的侍卫从街口和洞口追来。
情况太过于紧急,无华跳上墙头,忘记背后的落葵,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城外,落葵则一头栽到地上。
司空玄武等在城墙外,又拖着落葵往前跑,无华满眼心疼负责断后,翻墙出来的侍卫都被他打趴下。
司士帛最先跑出来,他带着丹丫头绕着城墙又跑回城里,街上的侍卫、行人,还有伪装的土匪乱成一团,没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他们的马受惊拉着车乱跑。
车上的车夫全被换掉,几个壮汉跟着马车乱跑,司士帛现在精通驾车的技术,他正面拦住一匹马,侧身滚到车内,拉着缰绳调头。
后面的三辆马车被他截停,丹丫头上去一辆,拽着缰绳横冲直撞跟在司士帛后面,剩下的两辆马车则放弃不要了。
丹丫头驾车飞快最先赶到无华身边,把他从侍卫们的包围中救下来,又接上落、珍儿和珠儿。
公子弃和司空玄武跳上无华的马车,落葵想带走那些少女,但她们追不上行驶的马车。
落葵边跑边喊:“少爷先走,我们坐后面的马车。”
丹丫头从少女身边驾车离开,望着落葵却没有停下来,后面的侍卫紧追不舍。
落葵心惊胆寒,她拉着最近的少女说:“跟着我,快跑。”
大片的庄稼地跳进去没过膝盖,趴下去能很好的藏身,落葵猫着腰带她们小心地走到田地中央,疲惫地躺倒一片。
几个少女都嘤嘤地哭,落葵问清楚才知道,他们的城主为了给傻儿子选夫人,把她们的父母赶走,留她们被关在密室待选,无论是否选上,她们这辈子都得侍奉傻夫君。
个子最高的少女一直很冷静,她安慰其他人说:“爷娘兄弟是见不着的,哭也没有用,还会把侍卫们招引过来,咱们得想办法逃远一些才好。”
落葵急忙附和说:“都悄悄的别哭,躺着攒点力气,天黑下来以后再往远处跑。”
“可夜里有狼怎么办?”
“跑出去怎么活?”
“现在山上都是土匪,我不想当压寨夫人。”
落葵耐心地安慰道:“我能打得过狼,只要你们找到一块空地,种菜养蚕绝对能活命,这庄稼连成片饥荒很快就能过去,山上的土匪窝也会散的。”
“你骗人,你怎么打狼?”
“我是侯府公子的贴身婢女,要不是帮你们我一个人肯定能跳上马车。打狼更容易,举起火把它们就会怕的。”
“你真这么厉害?”
“他们既然是公子为啥要跑?”
“因为他们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总之一定不会有事,我们都不要说话休息一下。”
碧绿的庄稼,蔚蓝的天空,鸟鸣蝉吟难得的平静,困意渐渐袭来,落葵闭上眼睛快要睡着。
突然嘤嘤的哭声又起,最小的少女说:“城主把封地全部占尽,就连曾经分配给宗族的小块井田也收了回去,饥荒不是天灾是**。”
落葵不明白管理着所有民众和野人的城主为何会这么苛刻,他就不怕黎民受苦吗?
“城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城主就一个傻儿子,害怕他儿子将来受苦,把所有的东西全给他。”
“城主好笨,他的傻儿子有这么多宝贝,将来若守不住反倒招来祸患。”
高个子少女轻叹道:“城主要有姑娘这么聪明就好了。”
落葵轻声提醒她们不要再讲话,因为躺在地上很容易听到远处的动静,连续不断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但是有两位少女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到落葵的提醒吓坏了,哭声没停反倒更大。
高个子少女着急地提议:“不能等死,我们赶紧跑吧!”
落葵拿不定主意,她把心一横猫腰站起来,看到几个壮汉留着胡须正在跟着脚印找她们。
“别动,爷饶你们不死。”
落葵听到他们威胁的话,立马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高个子和最小的少女紧跟在后面,被吓坏的那俩连站起来都难,没办法她们又返回去拉着一起跑。
庄稼地里的土很松软,壮汉们身子重跑不快,落葵她们行动方便,闷头往前跑直到被一条小河拦住去路。
落葵督促她们道:“快下去,跳进水里,游过去。”
“我不会游泳,我怕水!”
落葵真的很愤怒,那小河虽然宽但水并不深,也就膝盖左右的样子,不会比她们在庄稼地里行路难多少的。
“那你们就等着被抓吧!”
俩人又哭起来,最小的少女第一个跳进去,艰难地往对岸走去,偶尔被水流扑倒,很快就挣扎着站起来。
高个子女生望着远处追来的人影,着急地把她俩推进河里,她们手拉着手逃跑,落葵数了一下有两个壮汉,她们一直跑也不是办法。
时间紧迫落葵捡起两根树枝,跳进河里走在最后,边走边把外衣脱下来用树枝撑着插入水里。
最小的少女很聪敏一看就明白,她也脱掉外衣用小河里的石头压住袖子,整个看起来像有人溺水一样。
她们一到对岸就藏进树林里,落葵最后一个上岸,被追捕的壮汉看到,她不想暴露少女们,自己顺着小河往上游跑。
壮汉隔着小河也往上游追,眼看天就要黑了,除了蝉鸣什么声音都没有,落葵的呼吸变重,像经历过的情景一样,脑子里的画面显得不真实。
司空玄武强忍着不适和司士帛共乘一辆马车,傍晚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坡地休息。
他顺着水声找到一条小溪,把双手浸入水里,一想到是他亲手把司士帛救出客栈的,就觉得很脏,手上染上了亲人的鲜血。
无华过来洗脸,看到司空玄武像变态一样的搓手,溪水被染红一片,却没有落葵的身影。
“你的婢女呢?怎么不服侍你洗漱?”
司空玄武猛地清醒过来,他惊慌地望着无华,俩人这才意识到落葵不见了。
第220章
司空玄武把马匹从车上解下来,准备骑着去找落葵,他还有没解开的谜团等着她回答。
公子弃立马上前不准他离开,俩人僵持一会儿,无华把司空玄武从马上劝下来。
“你不让我去找柳姬,你也休想去找落葵,我告诉你,这些婢女我今晚就杀光,一个不留,看到她们就碍事。”
丹丫头躲到无华身后,落三人吓得瑟瑟发抖,司士帛打了两只野鸭,自顾自的使唤婢女们捡柴烧火。
“谁说不找柳姬的,没她我们有藏宝图吗?有金钗吗?能找到宝藏吗?当时我以为她在客栈中,才会不让你去城里找。”
司空玄武推了一下公子弃受伤的手臂说:“我救你不是让你怀疑我,更不是让你指使我,听清楚了,我们都是公子,身份一样,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无华想缓和一下气氛说:“天色太晚,柳姬和落葵姑娘都必须要找到,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从长计议如何?”
司士帛冷不丁地说:“这鸭子是我的,你们要肚子饿的话,自己去找东西吃,别惦记我的晚膳。”
落几个婢女看着烤鸭眼睛都直了,司士帛也对她们说:“别惦记了,你们更吃不到,赶紧去找野果子或野菜充饥得了。”
跑了整整一天没休息,司空玄武还真饿了,他拎着剑去打野味,无华急忙后脚跟上,丹丫头也没松懈,一刻不离他身边半步。
三人前后脚走到小溪边,水清见底鱼虾全无,野鸭子毛都没看到一根,再往上游走是个滩涂,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小鱼苗。
树上有一只小松鼠,折腾半天还不够塞牙缝,竖耳聆听连鸟都没有一只,万般无奈他们随便采了一些浆果充饥。
司空玄武问无华:“你不担心落葵吗?”
无华边走边说:“不担心,她总是有办法逢凶化吉,你忘了她还救过我们一群人,凭她的聪慧一支队伍都不能赢她。”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
“嗯!她也从没有让我失望过。”
无华怎么能不担心落葵,只是感觉到司空玄武对自己的忌惮,还有丹丫头对落葵隐隐的敌意,在没有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也许她独自一人反倒安全一些。
而此时此刻的落葵并不这么想,她恨不得无华能飞过来,可真正飞过来的是两个壮汉,眼看着他们从小河对岸过来,自己变成他们的囊中之物。
他们顺着小河往下游走,路上落葵看到躲在树后的少女们,她们完全没有要救自己的意图,在内心安慰说服自己,她们来救人就是自投死路。
壮汉这一路走走停停,俩人交替着扛落葵,不知道又走多久,困到不行的她直接睡着了。
等醒来时发现一群被绳子拴着的狗冲她乱吠,感觉自己会被这些恶犬给撕碎,落葵恐惧的蜷曲成一团。
一个瘦高的婆婆过来,她扯着落葵往篱笆墙里面走,里头是个空院子,像圈养的羊群一样关着很多少女。
“这是哪儿?我不想死!”
婆婆冷冷的说:“你走大运了,不仅不会死,还能荣华富贵!”
半夜四五个妇女端着簸箕,上面摆满饭团子,人手两个必须吃下去,落葵很饿狼吞虎咽就吃完了。
一位孱弱的少女说:“姑娘你刚来,不知道深浅,这饭团不能吃。”
落葵吓了一跳急忙问:“为什么?有毒!”
“那倒不是,只是你吃胖了就任他们宰割。”
落葵浑身起鸡皮疙瘩,忐忑不安地问:“他们吃人肉?”
“那也不是,只是他们要拿你换钱。”
落葵有些混乱继续接着问:“是谁想吃人肉?”
另一个偏胖的少女说:“跟她犯不着说这么多,她胖了我们就安全了。”
妇女们离开后,落葵听到一片干呕声,少女们一个个用手抠着嗓子眼,要把刚吃下去的吐出来。
整个篱笆院子狼藉不堪,落葵感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头很晕,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不吃饭团,尤其在自己完全没有中毒迹象的时候,更是想不通为什么。
地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借着月光看到是个头发混乱,衣裳破烂的人,身上有几处擦伤,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落葵坐在她旁边,用干净的丝帕给她包扎伤口,又用手试图给她拢起头发。
“柳姬?是你吗?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落葵?”
“对,是我,我们都在找你,出什么事了?”
“扶着我起来。”
落葵把柳姬扶起来,俩人找了个小角落,依偎着靠在一起。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跑着跑着,就被他们抓过来了。”
“为了救我,你自愿上钩?”
“你到底怎么了?”
“落葵,我对不起你,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落葵看着意志消沉的柳姬,她双眼麻木空洞,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雾气中。
“你别吓我,秋女让我们互相依赖,我从来只记得你对我的好,那些不好的事情,风一吹就记不得了。”
柳姬苦笑着说:“为什么?你一直不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杀我?”
“是我杀的秋女,是我引起司空夫人的注意,她们为什么都要偏爱你?高看你?你怎么不能嫉妒我一下,折磨我,伤害我,让别人看到你的丑陋!”
“柳姬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只要看到你笑就想把你的嘴撕烂,从小秋女就说你聪慧过人,我温柔善良,要我多听你的话,我是姐姐啊!比你高,比你大,为什么要听你的?”
落葵先摸着自己的嘴,不可思议地问:“就因为这个!你要杀我?”
“这些年的折磨,煎熬,痛苦,卑微全是你给的,好不容易玄武喜欢我,治愈我内心的伤痛,可你还是把他抢走为什么?”
柳姬攥着双拳说:“我杀了司空金奈和木奈,对司空夫人和儿见死不救,把青龙夫人的孩子拿掉,我狠毒吧!”
落葵像听到疯子的痴话,她完全不信这是柳姬做的事情。
“我也想杀你,可下不去手。”
落葵摇摇头说:“你怀疑少爷喜欢我,就凭他忘记我?蛊毒危害很大,他也把公子弃忘记了,难道不是因为他爱你吗?你对少爷的感情到底有多少信心?”
柳姬浅笑妩媚地说:“现在只有恨,想把司空府杀光!”
“你没有武功怎么做?”
“我有兰王,他负责杀司空府,我则嫁给弃公子。”
“你不爱弃公子,这对他不公平,最重要是他的感情已经把你逼疯了,你是很善良的女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没有给我下过黑手,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
“一切都晚了,我们会死在这里!”
“你真的要杀我?”
落葵感觉到后背冰冷的匕首,她恐惧地面对柳姬。
“你疯了吗?你要死不要拉我做垫背的,我一定会逃出去。”
“我就知道你会逃走,和玄武双宿双飞,绝对不可以的。”
柳姬用尽全力刺向落葵,她的世界已经漆黑一片,光明不会再来,她只想等下辈子。
第221章
高瘦的婆婆带着一个莽汉过来指着落葵说:“就是这个丫头,肥肥嫩嫩的,少爷最喜欢,就是不够白净。”
柳姬把匕首藏进袖子里,苍白无力地拉着落葵的手,绝望不舍地和她分开,婆婆踹了一脚柳姬,恶狠狠地盯着她。
“该死的,要不是抓错了人,你这种麻杆谁会稀罕!”
落葵大喊着说:“姐姐!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再说,答应我!”
柳姬泪流满面,她的心像被撕开了一样疼,没有了司空玄武,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忍受公子弃的每一刻,都是对自己最无情的羞辱。
“姐姐,我会救你的,哥哥们也会救你的,你不要难过,绝对不要放弃!”
莽汉一掌劈下去,落葵的后脑发蒙,嘲笑着问:“你用什么办法救别人?”
整个院子里的少女们都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悲哀地哭啼不止,婆婆慌慌张张跟在后面锁上篱笆门,然后跟着莽汉去了一个大木屋。
木屋里有个女人坐在窗口对镜梳妆,男人在拨弄着柴火,烤架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落葵蹲坐在泥地上,浑身脏的看不出样子。
“过来!”女人慵懒地指使着落葵跪在她面前,“我是寨上的夫人,他是老爷,让瘦婆婆带你去洗干净。”
落葵跟着瘦婆婆走进隔壁的木门,里面是个露天的院子,后墙边搭建了个雨棚,下面是厕所,旁边有个水池,有两个女人在洗衣裳,一切都很简陋。
瘦婆婆把落葵扔进池子里,衣裳早破烂不能穿,随意地扯下来扔到一边,拿着个瓜瓤给她搓澡,浑身搓的血淋淋的。
“瘦婆婆你这是搓澡还是刮痧呐,你看着孩子都出痧了。”
“是啊,手也太重了。”
“出去出去,少多管闲事,记得让男人们在东墙边搭个雨棚,雨季来了让你们睡河里。”
“哼!”
两个女人端着木盆出去,落葵全程像个木偶一样被刷洗洁净,每日用灰烬涂的灰脸,被她三下五除二抹个干净,幸亏是大晚上不然她的白嫩艳丽根本就挡不住。
落葵羞愧地用手捂着脸和身子,瘦婆婆满意地打量着她的作品,给她从头到脚套上一件麻衣,用一根麻绳束腰,落葵的鞋底早已磨穿,蹬着一双木屐哒哒哒艰难走着。
树上有一个小木屋就在院子旁边,应该是用来监视篱笆里面的少女们,不过整个寨子几乎见不到男子,落葵也不敢问脑子里一直想着怎么把脸搞得脏一点,她真的很怕屋里的那堆柴火是为了烤她的肉。
瘦婆婆把她推进屋里自己守在门外,土匪头子借着火光盯着落葵看,夫人冷漠地坐在一旁观察着他们,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也许在他们的眼睛里她跟待宰的肥羊一样美味。
匪首说:“把案几收拾完就出去吧!”
落葵急忙走到案几旁边,这个案几是整块木头做的一个平板,放在窗户下面非常的高,台面很大有四根柱子支撑,她小心地从案角开始收拾,有一个粉色的丝绸香囊,上面绣着文字她看不懂,香味甜腻迷人,握在手里轻柔丝滑。
下面是几块不规则的棉布,应该是做衣裳留下来的,她一块一块叠好放到最里面,又是一个香囊,青色的丝绸四角绣着一圈文字,她把香囊规整到棉布旁边。
匪首俯身搂着夫人,亲昵地玩弄着秀发,极尽温柔地说:“我接到夫子的通知,他们抓到了无华,据说半个时辰问不出柳姬的下落就会断手,两个时辰问不出,凭他们的手段估计就剩下血沫子了。”
夫人用嫌弃撒娇的口吻说:“大晚上的,说的好吓人。”
落葵抬手又是两个香囊,明黄色的纨纱上绣着红色的字,这时候她好恨自己不认字,不然肯定会知道写的是什么。
匪首夫妇情意绵绵地咬着耳朵说笑,落葵心里着急无华很想去救他,他是个谨慎细致的人,如果不是要来找自己,应该不会落入土匪的圈套,柳姬是绝对不能供出来的,因为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但她该怎么脱身呢?
强忍着不适,压制着恐惧的情绪,落葵把油灯吹熄,打开窗户借着月光收拾案几,最后把地上的柴火用脚下的木屐踩灭悄悄出来。
瘦婆婆已经靠着窗下的墙睡着,落葵蹑手蹑脚走向篱笆,她要先把柳姬找到,然后一起去找司空玄武,想办法把无华救出来。
“做什么去?”
秋婆婆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落葵慌忙转向最近的木门,故作轻松地说:“我想去洗手。”
推开木门旁边已经搭好一间空房,门窗预留出来了,两位少女在水池洗脚,落葵到旁边的厕所站了一会儿,出来后踩着有些泥泞的院子远远望着守在门口的瘦婆婆,逃跑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这样子,可对无华的担心让她越来越紧张。
“你多大了?哪里人?”
“我不知道。”
“你是孤儿?”
“嗯!”
“跟着谁长大的?”
“骗吃骗喝,乞讨,偷东西,慢慢也就长大了。”
瘦婆婆叹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伸腿坐着抱臂睡着了,落葵害怕她又是装睡,隔着门坐在另一边望着黑夜中的寨子,影影绰绰像是藏着很多土匪一样。
落葵双手合十对月而拜,祈祷无华能够无事,柳姬可以清醒过来,她自己只要能活下去,做侯府的婢女或土匪的丫鬟都无所谓。
黎明时分青色的天刚卸下黑夜的浓妆,落葵鼓足勇气飞奔向篱笆,空空荡荡的篱笆里面像从来没有关押过少女们的痕迹,她拔腿往回跑想要搞清楚,却看到几个人簇拥着往匪首屋里走。
她心急推开旁边的木门,一股酸腐臭气袭来,差点踩到屎,被恶心到的落葵急忙走向水池,刚要把脚伸进水池里面洗干净,发现有两双黑色的棉布鞋底,浸泡在水中,顺着鞋底往前看是两双腿,最后才看清是两个少女溺死在水池里。
吓得大叫的落葵转身想跑却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原来地上摆着一排席子,一直延伸到新搭建的木屋里面,每个人都蒙着白布,只显露出腿和鞋子,刚才她太着急竟然是踩着白布走过来的,脚印赫然留在其中一块白布上。
冰冷窒息的感觉从脚底生出来,一直窜到脑子里,一个人影从眼前飞快离开,是个少女她非常确定,但不敢肯定那到底是人还是灵魂。
听到喊叫声后瘦婆婆赶过来,她看起来早已习以为常,从临时搭建的木屋里穿过来,搂着落葵一起从席子中间的缝隙走出去。
白色的布很轻薄,结合腿的长短几乎可以判断出性别,死亡的气息在落葵推门的瞬间就闻到了,为何刚才没有看到,这一切都太突然太恐怖,脑子里完全空白。
昨夜司空玄武和无华等所有人都睡着,偷偷牵马跑到山坡,借助星象和风向找到最适合土匪的地方,他们赶过去后果然发现了土匪窝。
土匪窝的入口按照八卦阵排布,只要选错入口就会迅速被发现,他们谨慎推算每个入口的危险系数,忐忑地进入其中一个。
第222章
露天的篱笆圈养着许多少女,司空玄武躲在树上观察发现,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把两个少女送进一个院子里,无华摸黑潜入篱笆内,挨个确认少女们的面容。
她们高低胖瘦黑白都不一样,唯独脸上的惊惧是相同的,一个少女拉住无华的手,苦苦哀求他救自己出去。
其他少女看到生的希望,也都赶过来迫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无华这才知晓少女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土匪之所以抓她们,一来是给儿子挑媳妇,二来是寻找藏宝图,江湖上传闻藏宝图就带在一个少女身上。
少女们的骚乱引起土匪的注意,无华稀里糊涂就被抓进一个窑洞,三四个莽汉轮番对他暴打,甚至以断手来逼迫他讲出柳姬的下落。
与此同时司空玄武发现所有的少女都围着无华,唯独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一角,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他赶过去一看确定是柳姬,可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一握住她的手腕发现黏黏的,这个触感他太熟悉了。
司空玄武撕下衣裳一角将柳姬的伤口包扎好,趁着土匪们围攻无华时逃走,有实和青茅一直都在附近寻找土匪窝的准确位置,最后反倒是靠着他们两个的领路才进来。
柳姬失血过多嘴唇惨白呼吸微弱,司空玄武把她丢给有实后就赶着去救无华,因为这个土匪窝非常邪乎,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有实不放心让青茅陪着一起去。
司空玄武打算按照原路从绕过篱笆往土匪窝深处寻找,青茅听闻匪首和白狼一族是死敌,一定会养大量的狼狗来识别异族。
这些被抓来的少女们肯定是经过考验的,原路能够安然到达篱笆边没有碰到狼狗,那么绕过去一定会有狼狗的,保险起见他们需要找到土匪窝的另一个入口。
又到碰运气的时候,不过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一进去就被一根丝线绊倒,铃铛的声音想起来,瞬间刀剑起飞。
司空玄武负责抵御机关的暗器,青茅则硬攻土匪的防线,他们已经暴露就这一次机会,必须要尽快把无华救出来。
俩人联手功力大增,一路进去畅通无阻,司空玄武一眼望过去,猜测他们一定会拷问无华,那么有光亮的地方就要去探探。
刚到窑洞边就听到里头的人惊慌失措地说:“外头有人闯关,要是再问不出头儿就会杀了我们。”
“砍手,快,看他还能不说,脚,也砍,快。”
司空玄武堵住窑洞的入口,青茅塞进去一把刚点燃的湿柴草,烟气蒸腾一个个咳嗽,叫嚷着着火了。
青茅在一群乱动的人群中,迅速找到那个一动不动被绑着的人,拎着就往外跑。
匪首被惊动了,一下子冒出几十个扛刀的土匪。
“着火了?你们见过窑洞会烧起来吗?蠢!”
一群土匪听到匪首的话大笑,被烟气熏的灰头土脸的人缩到一旁。
“你们是来救柳姬的?哼!看来人还在,去把少女们一个个检查清楚,不是的话就地处死。”
一个莽汉独自离开,剩下的各个跃跃欲试,看来又是一场硬战要打,青茅最先迎上匪首,几个来回下来他就知道今晚要折在这里。
司空玄武解开绳索,打开套头的黑袋子,惊讶地看着蔺棘问:“无华呐?怎么是你?”
蔺棘夺过司空玄武的剑帮着青茅对抗匪首,一时间又是一片混战,双方实力悬殊打得昏天暗地。
黎明时分司空玄武三人被困在窑洞中,匪首被众人簇拥着回屋,心满意足地跟夫人报告喜讯。
片刻休息之后匪首就得到天子剿匪的消息,叶淳和司马无敌将军带队从东西两路夹击。
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看来他们这次抓到的人来头不小。
匪首对一个莽汉说:“去,把那胖丫头叫过来!”
瘦婆婆带着吓得懵掉的落葵进来,一个劲的用手拧她的胳膊,但她像没有知觉一样,双眼空洞唇色苍白。
“这是怎么了?”
瘦婆婆为难地说:“看到不该看的,吓到了。”
“哼!喂,你叫什么名字?”
匪首得不到回应,抬起落葵的手看了看,呸的吐口唾沫在手心,抹在落葵的脸上,把灰烬擦下来,一个白里透红的掌印。
“柳姬?你让我好找啊!”
落葵昏死过去,夫人用香囊给她镇定,细细查看她脸上的疤痕,是蔺棘的手法。
“无华弟弟!救救我!”
匪首转身和夫人同时看着落葵,异口同声地说:“无枝公子?”
落葵依然囔囔地叫:“无华!”
匪首得意地说:“这次就一网打尽,我不信他们能从我的地盘上活着离开。”
夫人笑着说:“把她跟无华关在一起吧。”
匪首有些犹豫不定,试探着问:“她叫无华弟弟,会不会搞错了?”
“叫哥哥我倒是怕错,毕竟有可能是情哥哥,但叫弟弟应该就错不了,你看她比无华小多少,这么叫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好。”
“那就全听夫人的,把她送去密室,这次我们就狠狠赚上一笔。”
叶淳按照勾陈给的卦象图,直接从震门进去,和巽门进去的司马无敌相呼应,以风雷之势准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土匪们训练有素,刚开始确实有一阵骚动不安,很快他们就守好各自的位置。
这个土匪窝像个黑洞,进来的人都会被吞进去,那么多人马还没找到敌手就被各种机关陷阱打败。
突然坎门被打开,河水倒灌漫过低处的窑洞,里面藏着的土匪都集中到高一些的地方,阵势一下被打乱。
匪首把司空玄武和无华等五个人质关进自己屋里,由夫人亲自看押。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破阵的方法?”
一个驼背老人走到匪首跟前,他脱掉外衣解下包袱直起身。
“师父,饶过徒儿吧!”
夫人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老人的瞬间浑身颤栗,和匪首一样连连求饶。
“我若饶你们,那些死去的少女们能活过来吗?”
夫人硬撑着反问:“师父不饶我们,她们也一样活不过来。”
“我收你为徒,教你学问,是让你以天下苍生的福祉为己任,你可倒好,娶个妖精生个傻子,天天听信谗言,用蛊毒给傻子开智。”
“师父,徒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老人背着手说:“司马无敌把他俩给我绑起来。”
土匪们要帮自己的头儿抵抗,被老人一掌击退。
“叶淳,去把屋里的人都救出来,其余人等把这个阵势给毁掉,不然谁来都能占地为王。”
老人看到落葵时非常失望,他也要找宝藏,希望看到的是柳姬,而无华自然最高兴,他抱住昏死的落葵,等着让他们走的命令。
司空玄武轻声问蔺棘:“他是谁?”
“真正的天子之师,江湖人称师父,独得文王八卦真传。要不是因为师兄的八卦是偷学的,技艺并不精湛高深,不然谁都不能破解的。”
“这么厉害?”
无华也暗暗叹服,但这老人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面熟呐?
第223章
老人并没有要杀匪首的意思,他没发现柳姬的踪迹,就带着他们先行离开。
司马无敌和蔺棘把土匪们绑好分成两列,由各自的人马看押。
叶淳不愿意青茅离开,他派蓝泠泠回洛邑复命,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寻宝。
无华带着依然昏睡的落葵,司空玄武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留在后面,他在土匪窝外围徘徊,一直不见勾陈的人影。
不得已骑马追赶队伍,行到一半的时候,勾陈突然出现在路口,他把洛邑的情况给司空玄武详细说明。
这几天司士蘅亲自上阵调教司马府的士兵,被殷孽打击为图谋不轨,一下扼住司马府和司空府的喉咙。
他又抓住天子多疑的弱点不停进言,最终把秦国君从司寇的位置上换下来,拿掉祭公的实权给秦国君,叶淳因为和兰王走的太近被天子厌弃,祭公府已经有名无实了。
作为交换秦国君把五座小城池给殷孽,他向天子请辞并离开洛邑去封地,以远离权力中心的方式来表衷心,成功让天子对他放下戒备。
司徒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这个时候登上大司徒的位置,就眼下这混战的局势,如果今年的粮食有收成还好,没有的话就是放着顶包的。
大司空的位置至今悬空,除了司空一族没有人懂得治理水患,建房修路的事情,马上就要到汛季黎民就要受难了。
天子找到了真正的天子之师,蔺棘和匪首很快就会被天子降服,他们不再是可以相信或者利用的人,因为兰王当初下毒谋害天子之师并将他的身份据为己有。
司空玄武拥抱了一下勾陈说:“谢谢!恭喜你荣升大司寇,将来你我若再见不用手软。”
勾陈脸色苍白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
“不是的,我只有你一个眼线,因为你讲这么多,始终没有提及大司寇的安排,再看你的衣着打扮,大概也能推测出来。”
司空玄武拍拍勾陈肩膀接着说:“你同蔺棘是同门,自然是天子之师的推荐,没有一点好处,谁会那么尽心竭力的剿匪。”
勾陈一脸惭愧地说:“其实,我,不想,背叛你。”
“你没有背叛任何人,你肯为我去司马府做眼线已经仁至义尽,我们是彼此欣赏才成为兄弟的,同骨肉血脉手足没分别,我也希望你能更好更幸福。”
“那就不必再多费口舌,玄武保重!”
“保重!”
俩人各自骑马向背而行,司空玄武此时想起自己曾经小看勾陈,以为就他的出身没有办法走上仕途,如今他已经是伯侯,让人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落魄到被排挤出洛邑。
这一路思绪纷飞,马上风凉不觉累,傍晚到约定的客栈时,只有叶淳和青茅,无华和落葵尚未抵达,不过客人不多房间都预留出来了。
有个白胡子盲人,他四处晃悠招揽生意,无华背着落葵一进来,他就极力推荐自己能治好她。
司空玄武没想到落葵能昏睡这么久,勉强答应让盲人试试看。
只见这盲人摸索着在落葵人中、太阳穴和后脑一通乱按,没多久她真的醒过来。
这时有实带着柳姬也到了,柳姬极度虚弱,店主亲自把有实交给他的人参熬成粥,他悄悄留下一个底儿偷摸尝尝鲜。
柳姬不肯说话吃饭,手腕上的伤口一看就是她自己划的,有实很头疼不知怎么是好,突然打起落葵的主意。
“落葵,这是人参粥,听说你也受伤,吃点补补元气。”
司空玄武接过有实递给他的粥,轻轻吹凉喂给落葵,她摇摇头也可肯吃。
“这是怎么了,你和柳姬都不肯吃东西。”
无华凑近问:“是被吓到了吗?”
司空玄武和有实异口同声问:“吓到?”
无华解释说:“身上没有伤,也没有中毒,变成这样呆呆傻傻的,我猜是吓的。”
盲人摸索着推门进来,端着一盆散发着臭味的水,里面还飘着菜叶子。
“给这姑娘擦擦身子,不干净的水最能驱怪。”
落葵一看到水立马跳起来,大喊着:“无华,救救我!”
无华冲上去抱住落葵,轻柔地按摩她的后背,人虽然变得很敏感,但总算是醒过来了。
有实急忙请求落葵去见见柳姬,无华和司空玄武担心落葵,不愿意她这么快就去照顾别人。
落葵听说柳姬还活着,一下哭出声来,她不顾阻拦跑去见柳姬。
“你个傻子,坏蛋姐姐,为什么要作死啊!你看看你自己,不就是玄武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我啊,你要不喜欢弃公子,我们再找个好的!”
有实听到落葵的话望着司空玄武,他的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司空玄武则莫名其妙,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会喜欢这么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盲人又跟过来凑热闹,他语重心长地说:“姑娘,你不能这么说,你俩不一样,这姑娘是非他不可的,你是没了能再找的,你得让她的心上人来劝她才行。”
落葵赌气说:“我不信,她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盲人耐心解释道:“不是哪棵树的问题,是她执念太深,我猜这姑娘从没想过要嫁给别人。”
落葵插着腰跟盲人吵:“玄武哪里好?值得她这般寻死觅活的。无华也很好,弃公子对她最好,司士帛也不错,长头发的时候也不丑,司徒孟和司马带刀,勾陈还有临风哪一个不是武功了得,要不是莫慌笨,缇儿小,嫁给谁都能吃饱喝足。”
无华听了脑子轰的一声,原来落葵这丫头真的以为嫁人就是穿衣吃饭,有实连连摇头叹息,她根本自己都没闹明白,怎么可能劝柳姬。
有实把盲人的话听进去了,把司空玄武推进屋里,无关人等全部赶走。
“柳姬姑娘不必为我伤心伤身,其实在下真的没什么好的,以司空府的现状来看,将来沃国一定更好,弃公子也将大有作为。”
柳姬拼尽全力狰狞地说:“你以为我不会算计吗?弃公子是将来的沃国伯,你是什么东西?”
“可姑娘为何?”
“因为我不服气,我不认命,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也中过蛊毒,和你一样,被青龙夫人算计,可我撑过来了,我记得你。多讽刺,自始至终,这份感情都让我好痛苦,现在还要一遍遍告诉我,就是我自作多情,就是我爱的更多!我告诉你,我不要你了,是我,我收回我的爱,滚,滚出去!”
司空玄武被柳姬突然的情绪崩溃吓得跑出屋子,有实进来抱住她,不停安抚她的情绪。
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司空玄武就听到无华和落葵的争吵。
落葵大声喊叫:“为什么?你们都能出身富贵,就我是孤儿,是婢女,我光活着就谢天谢地了,你又说我冷血没心没肺,我要不这样是不是也要像柳姬一样寻死才行。”
“你又无理取闹,柳姬是凭自己的心爱人,我不是玄武,我不会逼你去死!”
“凭心?真可笑,要不是司空夫人收她做义女,准她嫁给玄武,她会这样沉沦吗?”
第224章
“无稽之谈,司空夫人怎么会准柳姬嫁给玄武?”
“你不知道就闭嘴吧!”
“我怎么不知道,大司空早把柳姬许配给弃公子!”
“那不是事实的全部,你总爱用部分真相掩盖过程,让人憋屈烦闷,我就不爱跟你说话,不想见你!”
“那你为什么刚才喊我救你,为什么不是玄武?你不喜欢我,我不信!”
“那是你没听见,你就是这样,没看见的就是没发生,没听见的就是没有说。我告诉你,你现在听着,我喜欢玄武,我和柳姬一样,凭心选的,她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我能,因为他有我的死契!”
“你!你!我跟你没完!”
“你什么你,我跟你完了,我要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无华气得跳脚满脸通红,打是不能打的,说又说不过她,声音又压不过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制服她。
司空玄武进来不客气地说:“既然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那我就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落葵看着司空玄武手背的伤疤,回想起最初的日子,眼前这两个男孩已经比自己高一头了。
“我不小心烫的。”
“我没有罚你?”
“没有?”
“为什么?我喜欢你?”
落葵惊慌地摆手说:“不是的,你误会了,当时朱雀也在,责任不全是我的,所以没有罚我。”
“所以真的是你,最近回想过去,总隐隐觉得有个人,我的心会被牵引着。”
“不是的,那个人不是我!”
“可玩青蛙的那晚就是你,让我受伤都不惩罚,除非我中意你,不然没有理由的。”
落葵把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半只耳朵,眼神躲闪地说:“因为在那之前,你才削去我半只耳朵。”
司空玄武不可置信地后退,他没有喜欢落葵,柳姬差点要嫁给他,母亲曾说过为他求娶虢国夫人的义女,哪又是谁?
“虢国夫人呐,她的义女是谁?”
落葵把头发又撩拨到前面挡住耳朵,非常委屈地说:“是柳姬。”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因为夫人当初就是怕你和朱雀争柳姬,闹得兄弟不睦才收为义女,而且夫人担心你的脾气固执,怕会做出有辱门风私奔的事情,就让虢国夫人帮忙,将来给你们成亲。”
无华一脸震惊,他和司空玄武走这么近,却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所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司空玄武真的打算和柳姬私奔的。
门外一阵喧闹,司士帛和公子弃到了,丹丫头跑来找无华,柳姬有落照顾最贴心。
神情恍惚的司空玄武没办法冷静下来,他又来到柳姬门口,但公子弃已经不准他进入。
落葵独自一人吃着粥,美滋滋的回想她说的话,每一句都不是废话,就应该这样教训他们,可她的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
原本以为柳姬和自己一样是孤儿,不想她凭借美貌和智慧成为女公子,现在就是实实在在的王姬。
后来无华身份不明,他也曾经纠结自己的出身,最后发现竟然会是晋国大公子,将来的晋国侯。
落葵呐,她是谁?该何去何从?有得选吗?也许一辈子都要做婢女,最好的结局就是将来成为管事婆婆。
既然在哪里都一样,跟着谁都没分别,干嘛还要惊扰自己的心,就让她麻木不仁,永不觉醒才好。
盲人走过来坐在落葵旁边,递给她一方丝帕说:“姑娘也别哭,你的命挺好的,只是要挺过这苦日子。”
“快过去了吗?”
“没,这才哪到哪,苦的还在后头儿。”
落葵哇的一声大哭,还不忘把最后一口粥吃完。
“姑娘,别边吃东西边哭,会噎到的。”
无华着急慌张地跑过来,没有打开门就听到这句,哭笑不得转身离开。
丹丫头双眼血红盯着落葵的屋门,她一回来就发现无华为落葵伤心郁闷,内心已经很不满,现在就一声哭,他就又为落葵担忧安危,这种嫉妒让她备受折磨。
司空玄武坐在客栈外面的石头上,临风抱着剑走进来,他们相视一笑并肩而坐。
“你也是来找宝藏的?”
“对!”
“奉谁的命令?”
“我的宝藏和你们的不一样,我是来接落葵离开的。”
“那有难度。”
“为什么?”
“因为你的藏宝图在我身上。”
“死契?”
“对!我还不想放走她。”
“也是,你可以用她牵制无华,还能和柳姬保持联系,是个不错的棋子,舍不得给人可以理解。”
“你不想知道条件?”
“想!”
“去洛邑,做我的线人。”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给你带回来一个消息。”
“什么?”
“司空青龙被关在青龙潭。”
司空玄武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他捂着脸不把自己的脆弱示人。
“你放心,人还活着,白虎公子去救失败,天子又派司马带刀去。”
“为什么?”
“洛水水位疯长,天下缺一个大司马,与其让手握雄兵的司空白虎,据有封地的司空朱雀,或者受兰王胁迫的司空玄武来当选的话,被兰王迫害的司空青龙最合适。”
“看不出来你的心机如此深沉,落葵现在我不能给你,不是做棋子的缘故。”
“那是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亲人,一点信得过的温暖,只有她能给。”
“好!姑且信你,三个月后我会再来,到时候人和死契,我都要。”
“一言为定!”
临风往客栈里面望了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
司空玄武叹口气自问:“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所有人围着你转?”
盲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说:“她有爱的勇气,在人群中只要是她看上的人,就会像播种粮食一样散播友好,并从中分辨能长庄稼的沃土,不断地浇水施肥,等爱的小苗长大了,谁都舍不得拔掉。”
突然的回答让司空玄武一惊,他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一直围着我们?”
“因为,这怎么好说,哎!也不顾我这老脸了,刚才救治姑娘时,你们没有给我报酬!”
“哦!”
“哦!不好意思。”
司空玄武急忙起身回去问无华借银子,丹丫头找给盲人一小块碎银子,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无华支开丹丫头去准备洗漱用品,司空玄武把临风来过的事情说了,俩人对落葵的身世开始好奇,她有不凡的才貌,一定不会是乡野丫头。退一步就算是乡野丫头,那也是隐士高人的后代。
他们对有实和青茅的直接加入有些担忧,害怕天子以此为罪证将来翻旧账,叶淳一直是天子的代言人,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被贬是真是假。
真正的天子之师出现让他们也很苦恼,被兰王培养起来的那些世家公子都是他们的朋友,若被天子怀疑,将来洛邑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天子之师的厉害昨夜领教了,他们能想到只有硬闯和放火,但天子之师可以用水火风雷一齐进攻,实属有智有勇的类型。
丹丫头进来,司空玄武离开,他惊讶地发现司士帛屋外有三个打手,门开着屋里的珍儿和珠儿正在服侍他洗漱,要不要这么夸张。
第225章
早上听到司士帛在客栈大声抗议,他请的三个打手不仅把珍儿和珠儿偷走了,还把他的马车和所有行李卷走。
无华来告诉司空玄武时,他和落葵会心一笑。
司空玄武表情严肃地出去,再三问清楚珍儿和珠儿确实丢了,他骑马就要去追。
公子弃无所谓地说:“两个婢女而已,再买就好了,何必耽误大家的时间。”
司空玄武气愤地说:“我没有强迫你去追,她俩是我司空府家生的,我追回来就是我的,你们只管赶路,说不定我又比你们早到下一个客栈。”
落葵望着司空玄武的背影感慨良久,这是他第一次对婢女都这么有责任感,整个人好帅好高大。
丹丫头看着正在盯着落葵的无华问:“少爷,如果丹儿有难,少爷会奋不顾身的来救丹儿吗?”
无华回头愣住一下,然后僵硬地点点,急忙转过去看落葵的脸色,害怕丹丫头的问话惹她不高兴。
又是毫无表情的样子,真让人无语气愤,无华跟着落葵回屋,把丹丫头气的不行。
公子弃阴郁地对丹丫头说:“看来你很快就要伺候两个主子了,真是辛苦你了。”
司士帛不解地问:“什么意思?还有哪个主子?”
等他们都离开后,落安慰丹丫头说:“你不要慌,更不要把怒气写脸上,就算无华公子喜欢落葵,可你是他大丫头,只要不出错,将来最少是个通房丫头,已经很好了。”
丹丫头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未来在所有人眼里还是奴婢,跟着去找无华理论,就听见落葵在跟他怄气。
落葵阴阳怪气地说:“你来我屋做什么?你的丹儿害怕呐,赶紧去陪她吧!”
无华满头冒汗解释道:“她就是一个丫头,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也是个丫头,我们什么也没有啊!”
落葵一眼看到门外的丹丫头,把无华推出去关上门,气鼓鼓地把金钗扔地上。
突然柳姬一声大叫,落葵冲过去看到公子弃和落联手阻止她自残,盲人和无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司士帛嫌弃地说:“这个疯女人,迟早害死我们。”
青茅出来替叶淳询问情况,司士帛刚好跟着一起回去找叶淳说话。
落葵拉着盲人的手走进屋,把公子弃赶出去,让落守在外面不准人靠近。
落葵和盲人一人按住柳姬一只手,用香囊让她安静下来。
“姐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你非得寻死不可?”
瑟瑟发抖的柳姬不说话,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伤口崩裂流血。
盲人通过按住柳姬的手诊断她的脉搏,身子这么虚弱脉搏还能活泼,应该是有孕在身。
“姑娘,你不能这样,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得好好活着。”
落葵惊讶地问:“什么?”
“弃公子的吗?”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对不对?”
落葵把身上从司士府偷的金银首饰全部给了盲人,求他一定保守秘密,绝对不要说出去,并快速把他打发出去。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给我就好,我帮你养着,不会有人知道的。”
柳姬的眼睛开始有了一丝光芒,她无力地摇头。
“放心,我会告诉别人是我怀孕了,你生了这个孩子以后我就带走他。”
“你到底在怕什么?”
柳姬懦弱地小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
落葵抱住她轻轻哄她放松,耐心地说:“我没有家人,如果你把他给我,我一定当亲生孩子对待。”
“无论男女?”
“无论男女,我向天发誓。”
“可孩子得有父亲。”
“外头那么多男的,找一个赖皮也容易。”
“不能是弃,也不能是司士帛。”
“你放心,叶淳有青茅守着不好办,可玄武和无华还是有机会的。”
“我不想跟他再有纠缠。”
“那就无华,我气死丹丫头。”
“落葵,你真的不恨我?”
“恨,恨你个傻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告诉我?”
落葵抚摸着柳姬脸上的伤疤,虽然现在浅浅的快没有痕迹,但她最清楚脸上的伤是多么的打击人。
更何况柳姬现在穿着亵衣,胸前、后背和胳膊上的新伤旧伤交叠着,让落葵触目惊心。
“弃公子打你吗?”
柳姬难为情地披上外衣,淡淡地说:“别误会,不是他。”
“那你这?”
柳姬眼神凌厉地说:“伤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将来必定会加倍讨回来。”
落葵担心她又轻易放弃生的念头,鼓励她报仇说:“对,那些伤害你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你死了他们就逍遥自在了。”
柳姬握住落葵的手,眼里藏着一团火,是炙热燃烧的复仇之火,也是活下去的火焰。
司空玄武追了两个时辰才在路上看到司士帛的马车,他们已经把珍儿和珠儿卖到酒肆。
三个打手被狠狠揍了一顿,乖乖交代酒肆的位置,马车和财物也被司空玄武全部带走,白白忙活一场。
那酒肆藏在山野之间不好寻找,一路上费了很长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可那主人是个小老太婆,浑身透着精明干练的气质。
“哪里有什么少女?来吃酒的都是些糟老头子,谁有钱买得起春。”
司空玄武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往里闯,却被五个大个子给挡在门外。
“儿子们,别吓到客人,他不信,你让他进去找就好了。”
司空玄武挤进去找了一圈,没有珍儿和珠儿的踪迹,不过他们的反应让他很确信她们就在这里。
“要多少?金银钱贝,我都给你们。”
“我说了没有,老婆子能骗你不成?”
司空玄武急躁地又把酒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突然灵机一动他飞身跃上屋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们俩正好被绑在屋顶,解开绳索,拽下嘴里的棉布,司空玄武抱着她们一跃而下。
老婆子被司空玄武这两招给吓到了,她拦住要打人的儿子,换个嘴脸笑着说:“少侠好身手,这屋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多了两位如花美眷。”
珠儿躲在司空玄武身后大声抗议:“明明是你把我们送上去的,现在又不肯招认。”
珍儿拉着她默默摇头,俩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司空玄武把车上的财物丢给老婆子。
“够你们活八辈子了,往后要再让我知道做买卖人口的生意,我要你们的命。”
五个儿子一起拥上来,谁也不让谁,抢夺着包袱里的财物。
飞驰而去的马车上,珍儿惭愧地说:“少爷,我们。”
“什么都别说,你们还是司士帛的婢女,只是我要提醒你们,司空夫人和儿是被他害的,将来的仇我一定会报,至于你们的死活,到时候就与我无关了。”
珠儿恐惧地搂着珍儿的胳膊,他的意思很明白,提醒她们司士帛和司空府有仇,必定不会信任她们。
珍儿心窍通利,司空玄武如此费心救她们,又不肯留下她们,那就是让她们感激,并监视司士帛的一切,将来报仇也能借她们的手。
月影朦胧,马车铛铛,树木黑密的轮廓在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