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顺失踪
江玄瑾将信打开来一看,这封信赫然便是要寄给江景瑜的。
信上说,江玄瑾来了湖县,而且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怀疑江玄瑾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还在信中说自己已经被江玄瑾关了起来,希望江景瑜派人来解救。
江玄瑾将信看完便扔在了一旁,又抿了一口茶,紧接着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闭上双眸,揉了揉额头。
白江袅好奇的将那封书信拿起来细细审读。
“咦?”白江袅忍不住一声轻咦,面露疑惑。
“袅儿,怎么了?”江玄瑾坐直了身子,伸出右手揽着白江袅的肩膀,问道。
白江袅往江玄瑾的方向靠了靠,语气有些凝重:“这封信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哪里不对?”江玄瑾顺势接过了白江袅手中的信。
他又粗略地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些什么不对劲。
而白江袅却道:“这里面的内容写的太过于直白了,一般人如果传递密信,怕被人劫到,不是该是各种暗语吗?这封信就好像……”
江玄瑾恍然大悟:“就好像是故意给我看到的一样!”
白江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不等江玄瑾吩咐,戍一便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直接抱拳领命:“属下这便去查何大人昨晚至今日的全部举动。”
“尤其是有哪些人同他接触过,都一一查仔细了。”白江袅细细叮嘱道。
“是。”
江玄瑾拥着白江袅,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
“你笑什么?”白江袅轻拍了一下江玄瑾的胸膛,手腕却又立即被他给擒住。
含着笑意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白江袅不禁觉得脸颊有些热,羞赧地移开了目光。
江玄瑾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旁,酥**麻。
“幸好你发现了,这封信应该能作为我们的一个突破点。我看了一上午的账册了,实在是看得头昏眼花。”江玄瑾软着语气,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
白江袅的心顿时就软了,安慰他道:“何全是个聪明人,有问题的账本自然不会大喇喇地放在府中任你搜寻,想必是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江玄瑾也赞同她的说法,又命暗卫统领带人在县衙与何府中搜寻着秘密的贪污账本。
不多时,戍一便回来了。他汇报说,那封信的确就是个障眼法,就是为了吸引江玄瑾的注意。而真正的密信,却已经被送了出去。
江玄瑾不得不加紧时间搜寻证据,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些地方都没有,会不会被何全藏在其他地方了?还是说他交给谁了?”白江袅也是万分焦急。
“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不会轻易给别人,”江玄瑾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戍一,何全的亲信都查了吗?”
戍一答:“那个师爷和其余几个衙差的家中也都搜过了。”
“湖县所有的官员是否都在城中?何全的家人呢?”白江袅突然发现,自从昨天他们住在这何府后,好似便没有见过何全的家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或许何全的家人那里就藏着重大的秘密。
“属下这就去查。”
江玄瑾一看不知不觉到了午时,便拖着白江袅先去用膳了。
用完膳后江玄瑾亲自将湖县的所有官员都召集在了一起,宣布了几条法令,整治县城中的各个问题,尤其是加强了县城的军防。
南蛮人有好几次想直接闯进城都被江玄瑾的人阻挡在外。
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便已经是傍晚了,而就在这时,戍一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殿下,其余官员皆无问题,只是这何全的儿子大儿子何顺失踪了。”
“何时失踪的?”江玄瑾急忙问道。
“昨晚。”
江玄瑾蹙了蹙眉,脑中好似闪过一丝信息,却又转瞬即逝。他又问:“这么大的事为何都没人禀告?”
“只怕是昨晚起火时趁机溜走的,应该还有人接应。”戍一有些懊恼,昨晚忙着救火,是他们疏忽了。
江玄瑾听了戍一的汇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这个时候着急走,那只怕是心虚了,账本或许就在他的手中。”
“那他能去哪呢?”白江袅也在思索着,然而却仍然毫无头绪。
“殿下!殿下!”
就在白江袅等人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门外闯进来一个官员,正是负责城门边防的守卫统领。
“何事?”江玄瑾沉声问道。
守卫统领答:“那些南蛮人又来了,这次无论我们驱赶他们都不肯离开,十几个人就在城门口下破口大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江玄瑾脸色沉了几分:“这些南蛮人太不像话了!当我苍龙国无人了?”
随即,江玄瑾便带着白江袅以及一干暗卫来到了城墙上。
俯视一看,果真看到十几个南蛮人,排成一排,各个口吐秽言,骂得不堪入耳。
其中一个南蛮人认出了江玄瑾和白江袅就是昨日打伤他们兄弟的人,顿时将矛头都指向了他们。
只是他们的话还未多说两句,就见几道黑影直接从城墙上掠了下来,直冲他们而去。
还没等那些南蛮人反应过来,就有好几个被撂倒在地,揍得鼻青脸肿。
其中有个略微瘦小的南蛮人,抬头深深地看了江玄瑾和白江袅一眼,趁着混乱之际,直接逃走了。
白江袅发现了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却也并没有在意。
暗卫将那些南蛮人收拾了一顿,江玄瑾和白江袅便又回了何府,一连三天,都没有南蛮人来捣乱。
江玄瑾的人一直在查何全儿子何顺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这一日晚,难得夜空上布满了星辰点点。
白江袅坐在庭院中,望着这浩瀚的星空发愣。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明除夕夜的时候还同江玄瑾大吵了一架,出了京城还没有一个月,她和江玄瑾之间的关系却又有了很大的改善。
正当她出神之际,一道身影渐渐靠近着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奸细?
正当白江袅出神之际,有一道身影缓缓向她走来。
待那人近了,白江袅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提高警惕,却忽的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袅儿,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江玄瑾替白江袅拿了一件大氅,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即又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里的星星和京城的一点都不一样。”白江袅抓着身上的大氅,把自己裹了裹,轻声说道。
“有何不一样的?”江玄瑾揽住白江袅,将她往怀中带。
“这里的星星,亮一些,更大一些,一眼望过去全看见了,不比京城,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个高高的宫墙,红的像要将人吞没的火焰似的,看得人心里闷得慌。”
白江袅自然的靠在江玄瑾的肩膀上,他的臂膀夯实有力,这么靠得久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袅儿,你很讨厌京城吗?”江玄瑾面上看着镇定,心里却是不停打着鼓,只得握住了白江袅手指不断打转的双手,以寻求一丝安慰。
白江袅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摇头。
“嗯?”江玄瑾有些看不明白,白江袅究竟是何想法。
“也不能算讨厌吧,不过也确实喜欢不起来。”白江袅抬起头,朝着江玄瑾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却是很平淡,不带一点儿情感。
“袅儿,你是未来苍龙国的皇后,京城是你的家,是你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你要习惯。”
江玄瑾有些爱怜的亲了亲白江袅的发顶,他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她的渴望。
曾几何时,他被那些个勾心斗角伤的体无完肤之时,也有想过,若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子弟,家庭和睦那该有多好,可是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有很多事便不是他们能够奢望的。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点怕,”白江袅将脸埋进了江玄瑾的怀中,闷闷地说道,“等回了京城,若是我们之间又有了什么误会怎么办,或者……”
或者回去之后,万一她发现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又该让她怎么办。
后半句白江袅没有说出口,她此刻也是十分的迷茫。
对她的未来,对她和他的未来。
“袅儿,”江玄瑾却是将白江袅的身体掰正,直视着她,语气略带了些严肃,“不会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之前就和你保证过,我会信任你,我不会拘着你,因为我爱你。”
露骨的情话就这样从江玄瑾的口中说出,眼底深处也凝聚了浓浓的深情。
白江袅心尖一颤。
那些她担忧的,她害怕的,此刻通通都不想管了。
迷蒙的月光洒下,白江袅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
俩人越靠越近,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交缠着。
然而却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暧昧的气氛。
“殿下,出事了!”戍一并没有注意到二位主子现在的情况,直接冲进了院中,然而却在话音落下后便后悔了。
白江袅和江玄瑾连忙分了开来,将头扭到了一边才能掩饰住自己的脸红。
“咳,什么事?”江玄瑾轻咳了一声,稍稍掩饰,眼神中隐隐带着些怒气。
被江玄瑾瞪着的戍一此时想开溜,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汇报:“榕城的太守被暗杀了。”
“榕城?江景瑜?”江玄瑾一听‘榕城’二字便是瞬间明白了。
戍一点了点头:“动手的应该是瑜王殿下的人。”
白江袅却有些疑惑看着江玄瑾,为何戍一都还未说,江玄瑾立马就猜到了是江景瑜所为。
“袅儿,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湖县的事是因为父皇收到了密报吗?那报信之人正是榕城太守姚志,乃是我的亲信。”
江玄瑾看着白江袅好奇的神色,可爱得让他没忍住伸手刮了刮白江袅的鼻子。
“可是此事极其保密,那江景瑜又怎的会知道此事,动作还这般快,明明何全的信才传出去不到四日,就算百里加急也不过刚递到他手中而已。”
白江袅假装不满的皱了皱鼻头,眉眼间的疑惑却并未随着江玄瑾的解答散去。
“只怕有人出卖了姚大人。”
江玄瑾才说完,受了白江袅话语的提醒,他突然就想到之前总觉得忽略的是什么了。
他们刚到湖县那晚,他的暗卫一直守在何府外面。
就算是后面起了火,何府也是留了人的。
何顺从何府逃走,他的暗卫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若是说有人接应,那也肯定有何全在其中安排,可汇报给他的消息是,何全整晚都在卧房中休息,那么大的动静也没将之吵醒,一直到他命人去抓何全。
这一切,根本说不通。
如此,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的暗卫中出了奸细!
江玄瑾双眸微眯,一丝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释放开来。
白江袅最先感受到江玄瑾气息的变化,像江玄瑾这般内力深厚之人,果然不同凡响,就连她这种整日在训练场、战场上摸爬滚打的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景瑜此举,只怕是想拖住你,不想你调查湖县一事而使出的手段,看来这其中的证据有些致命啊,不然他也不会冒这般风险。”
江玄瑾看着白江袅的反应,赶忙收敛了内力,依旧伸出手同白江袅十指紧扣:“这个暂时先不理会,等我忙完再说。戍一,从我们来湖县那天开始,有无反常的现象?”
戍一细细思索了:“好像并没有,一切都正常,殿下,您是指……”
“我们的人。”
闻言,白江袅与戍一皆是瞳孔一缩,面色难看了不少。
“殿下……”戍一直直跪了下去,还想再说些什么。
白江袅却是看明白了戍一的用意,提前阻止了他的话出口。
“戍一,殿下的意思只是让你先去查查,以防万一,并未说真的怀疑谁,你们跟了殿下这么些年,殿下自然也是不愿相信会有人背叛他的,查过之后不就都能安心了嘛。”
戍一抬头看了看白江袅与江玄瑾:“是,属下告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兵不厌诈
翌日,湖县的官员们收到消息:榕城太守被暗杀,事情紧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打算即刻前往榕城主持大局。
此消息一出,湖县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江玄瑾在的这几日,算是百姓们过得较为舒心的几天了。他们怕江玄瑾一走,那些南蛮人又闯进湖县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为了安抚民心,江玄瑾声称他将所有的暗卫都留在了湖县,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离职。
何府。
白江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和江玄瑾一道出了城。
所有的官员都在城墙上目送他们二人,直至他们二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这才下了城墙。
无一不是满脸忧愁。
而戍一与暗卫统领林煜却在秘密盯着所有暗卫的一举一动。
主街道的酒楼上。
原本应该已经离开湖县的白江袅和江玄瑾,却又突然出现在了这家酒楼的雅间。
“殿下这声东击西之计,小女子佩服。”白江袅轻抿了一口茶,目光狡黠地笑着。
雅间茶香四溢,茶杯上热气袅袅蒸腾。
透过迷蒙的雾气,能看到坐在对面的江玄瑾唇角一弯。
“我连夜让戍一调查了这些日子出入湖县的人,发现送粮草的商队这些日子进出湖县尤为频繁。”
江玄瑾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外面的主街道上,街道上行人匆匆,相较于他们刚来湖县时热闹了不少。
“湖县没有种植粮食的农户,所以县城内的粮食都得靠商户进货。平日里他们都是半月进城一次,但是这段时日却是五六天便进城一次。”
白江袅也点了点头,要是说她原先知道江玄瑾的计划时还有些不解,但是现在却是完全明白了。
“如果我们直接去调查那商队的话,他们大可以说是因为太子殿下莅临,所以进城的次数才多了。若是……”
白江袅同江玄瑾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若是当场抓住就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江玄瑾的目光沉了沉,轻声道:“来了。”
白江袅也敛了神色,将视线投向窗外。
只见一队商户正驱马行驶在主街道上,后面装着粮草的马车排成一列缓缓驶着。
街道上的百姓们熟视无睹,只是纷纷避让开来。
然而却忽的听到一声尖叫,随即便见一个小女孩误入了商队当中,茫然地看向四周。而她的身后,一匹健马正要朝她踏下蹄子!
白江袅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直接略过,堪堪从健马的马蹄下救下了那名女孩。
而驱马的商人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待马车停了下来,便迫不及待地下车查看那女孩是否受伤。
一时之间,周围的百姓也都围了上来,见那女孩并没有出事,这才散了开来。
商人低着头同女孩说话,而那救下女孩的男子却站在一旁,眸光晦暗不明。
男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正想转身离开,却猛地被人捏住了肩膀。
他惊恐的转过头,正好对上戍一那双平淡无波的双眸。
“就是他了。”江玄瑾眸光寒意一闪而过。
话音未落,就见那个男子反身一掌击向戍一,想要从他手下逃脱。
而正在安抚小女孩的商人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一记手刀劈向了那男子的脖颈。
男子晕倒之前,看到的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脸上显示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本来我是想让手下假扮商人的,那小女孩出现可真是意外了,”江玄瑾将杯中最后一口茶喝下,便拉着白江袅出了酒楼,“不过幸好戍一在,不然那眼线估计就逃了。”
江玄瑾和白江袅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不禁难掩疑惑。
巡逻的士兵和官员匆匆赶来,看到江玄瑾和白江袅也是一愣,连忙躬身问道:“殿下和娘娘怎么回来了?”
江玄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说道:“本宫是来抓这奸细的。”
官员看到那昏迷不醒的男子,也猜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戍一直接将那人带了回去,不出一个时辰,便将那人的身份弄了清楚。
本来那人抵死不认,戍一却直接从他身上搜到了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密信,他才承认。
原来这个眼线,就藏在江玄瑾早期安插在这个县城里的暗卫里,所以才很容易将消息递了出去。
同时,林煜还查到了传递消息的还有何全的师爷。
江玄瑾却任由消息传递了出去,让戍一静观其变,监视好何全的师爷。
戍一很是不解:“殿下,这样不就被瑜王殿下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吗?”
此时,江玄瑾和白江袅又回到了何府。
听得戍一的疑问,白江袅忍不住失笑道:“这个呀,叫反侦察,他知道的不过都是我们想让他知道的,如果他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便不会轻举妄动。”
江玄瑾也点头道:“只要有了动作,就必会有破绽。”
戍一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次日,榕城又传来了消息,由于太守之死,所有官员方寸大乱。
戍一将消息告诉江玄瑾之后,建议道:“殿下,您还是过去主持下大局吧。”
江玄瑾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旁的白江袅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担忧,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道:“玄瑾,你去吧,这边就交给我吧,不会有事的。”
江玄瑾反手握住她的手,透过指缝,两人十指相握。
“袅儿,你一个人能行吗?”他的眉眼间透露出丝丝犹豫。
“你放心好了,快去吧。”白江袅直视着他的双眸,语气半是肯定半是劝说。
江景瑜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让江玄瑾离开湖县吗?至于之后他还会有什么动作,白江袅拭目以待。
无奈,江玄瑾便只能叮嘱道:“那好,戍一,本宫与林煜带两个人走,你和其余暗卫留下,帮助太子妃打理湖县事宜,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妃,有什么事要及时向本宫禀报。”
随即,又转头看向白江袅:“一定要小心,江景瑜难保不会有动作,等我回来。”
“嗯。”白江袅回之以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审讯
江玄瑾很快便启程离开了,他一走,何全的师爷便又是传了消息出去,他的一举一动自然落在白江袅眼里。
白江袅让戍一截了信鸽,看了其中内容,没想到却不是传给江景瑜而是传给南蛮人的。
信上只说了江玄瑾已经离开了湖县,留下了一个白江袅,不足为惧。
她看完,心下冷笑,又将消息放了回去,随即便吩咐戍一今晚带人守好湖县各个出入口。
想必今夜,那些南蛮人便将有所行动了。
果然不出白江袅所料,夜深,南蛮人趁着江玄瑾不在湖县之时,想要偷溜进城,却看到大门紧闭,城墙上还有人把守,只得另辟蹊径。
不知他们从哪知道湖县中有一条可以通向城外的密道,选择从密道中摸进来。
南蛮人却没想到,白江袅他们早在搜索秘密账本的同时,便意外发现了这一条密道,而密道入口,正是在何府后院的西南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
白江袅早便安排了人在密道口等着了。
南蛮人从密道走出来时,正好被埋伏在房间周围的暗卫全部拿下,暗卫将他们全部关在了大牢中。
白日,白江袅不顾戍一阻拦,打算亲自前去大牢审问。
戍一无法,怕白江袅累着,只得命人给自家太子妃娘娘搬去了舒适的太师椅坐。
“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白江袅看着眼前一个个被倒吊的南蛮人,气定神闲的吹了吹手中的热茶。
其中一个南蛮人“呸”了一声,不屑地骂道:“就你一个小娘们儿,也想审问老子,做梦,难道说这莫大的湖县没有男人了吗?”
而另一人猥琐的目光却在白江袅身上流转,还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笑眯眯地说道:“小娘们儿,不若你来我们南蛮族吧,我们这儿全是强壮的汉子,你不用这么强势,我们能保护你,还能让你开心开心。”
其余人也接连附和:“对对对,看你生的这般好看,给别人当禁脔可惜了,只要你让大爷们舒服了,你想知道什么大爷们都告诉你……”
“你身后那些个小白脸哪比得上我们南蛮族的汉子啊!”
“哈哈哈……”
南蛮人哄堂大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他们如何看不出站在白江袅身旁暗卫们对于白江袅的尊敬,但在他们眼里,白江袅不过一个弱女子,肯定听不下去这般不堪的词汇,他们轻易就能将她气走。
戍一哪里能忍受南蛮人这般侮辱自家太子妃娘娘,冲上前去,直接一剑刺入了其中一个人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溅。
南蛮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互相对视了一眼,面色难掩惊慌。本来他们看白江袅想要审问他们,仗着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才敢放肆,怎么也没想到戍一真的会下狠手。
而在他们眼中本该被吓得尖叫晕倒的“弱女子”白江袅却是十分平静。
就连刚才那血腥的场面都没能使她面色微动,就好像死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畜生一般。
但事实是,那人也的确只是个畜生罢了。
白江袅懒懒地抬起了眼眸,目光一一扫过此刻强撑镇定的南蛮人,嘴角溢出一个冷笑:“怎么样,现在想说了吗?”
几人中应该是为首之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将眸中的恐惧遮掩了起来,装腔作势骂道:“呸,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老子了!别妄想了!”
“小娘们儿,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狠毒心肠!”
被为首之人这么一骂,其余人也都回过神来,只是气势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戍一忍无可忍,握着手中带血的剑架在为首之人的脖颈上,怒喝。
为首之人却红了眼,不甘示弱地说道:“哼,有种你下手啊!这样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戍一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侧过身请示白江袅:“娘娘,我看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若对他们一个个用大刑伺候,他们扛不住了自然就会开口。”
白江袅却摆了摆手,轻笑一声,打趣戍一道:“戍一,你这样太血腥太暴力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小心娶不到媳妇。”
话音一落,其余的暗卫都忍不住偷笑。
“娘娘,属下……”戍一挠了挠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江袅忽的想到了曾经在部队中看到过的,为了锻炼特种兵反审讯能力的一些审讯手法。
她的眸光一亮,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好了,今天就先审问到这里吧,反正我们不急,有大把的时间陪他们玩。”
不仅仅是暗卫,就连那些南蛮人也都愣住了。
戍一搞不清楚白江袅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得问道:“娘娘,那这些南蛮人怎么办?”
“先关起来吧,哦,对了,给他们点特殊待遇,一人一间,本宫还是很善良的,不然这么多人全在一间牢房太拥挤了,这不符合我们苍龙国善待俘虏的宗旨。牢房该是够的吧?”
“够的。”
“那就好。”
白江袅说完往牢房外走去,示意戍一跟上。
其余暗卫照着白江袅的吩咐将南蛮人一一关了起来。
待得出了牢房,白江袅这才吩咐戍一:“戍一,安排人看着他们,同样都吊着,不管是泼水还是怎么,就是不要让他们睡觉,也不给他们互相说话打气的机会。”
“这是?”戍一回想了一下所有的用刑方法,却没有一个能和这个方法对上,不禁心存疑惑。
白江袅却是诡异一笑:“这个方法叫熬鹰,没有一点外伤,只会不断在精神上折磨着他们,摧毁他们的意志,可惜了,现下不是酷暑,不然让他们整日暴晒在烈日下,审讯效果更佳。”
戍一听了内心颤抖了一下,忍不住腹诽道,娘娘,您方才还夸自己善良了呢,这个点子可没看出来哪里善良。
一连三日,白江袅的各式新奇手段,可把戍一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一股敬畏之情从内心油然而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计就计(上)
从第二日开始,便有南蛮人撑不住了,吵着闹着要见白江袅。
当戍一来向白江袅禀告时,白江袅却说不用理会。
到的第三日,陆陆续续有人晕了过去,被冷水泼醒后,都说愿意开口招。
白江袅正在用午膳,才吃了没几口,戍一便来禀告了:“娘娘,那些个南蛮人都在求饶呢,您晚些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白江袅放下手中的筷子,顺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走吧,该看看我们的成果了,戍一,命人将这些个我没动过的饭菜一块端上,可别浪费了。”
当那些个南蛮人一看到白江袅走进牢房,果如戍一所言都纷纷开口求饶。
白江袅直接命人将他们从牢房拖了出来。
只见那为首之人趴在地上,面露菜色,苦不堪言地说道:“姑奶奶,我们错了,我们愿意说,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告诉你,求你让我们休息会吃点东西吧。”
“只要你们配合我们,舒舒服服的,有吃有喝,你瞧瞧你们,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要受这般罪,我都看了不忍心。”白江袅假装心疼的掩面,语气中颇有怜惜之意。
然而这般演技,后面的戍一等人看了可是佩服的得五体投地。
“谁先说?”白江袅接过戍一手中的燕窝粥,一勺一勺的慢慢吃着。
“我说我说,我们在湖县的所有行为都是因为有人默许我们做的,只要我们将掠夺来的东西上贡一部分便可。”其中一人抢先开口说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江袅手中的燕窝粥,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白江袅并未抬眼看他,反而继续悠哉地吃着粥,轻声问道:“那人是谁?”
“这个我们只知道是京城的某位贵人,具体是谁只有族长他们知道。”
碗里的粥见了底,白江袅将碗搁在一旁的桌上,眼眸微转。
这人交代的和他们知道的差不多,只是并没有直接指控江景瑜的口供或者证据。看样子,或许还是得从那秘密账本入手。
白江袅朝戍一招了招手,后者又会意地端来了一杯清茶。
她抿了口茶,又继续问道:“那何全呢?”
“何大人也是听命于那位贵人,平日里就负责帮我们善后,不让消息外传,另外每月将我们的孝敬与他自己搜刮到的油水上交给贵人。”
“何顺的逃走是否也是你们的安排?”
“何大人看着太子殿下来了湖县,怕事情败露,若是前往京城肯定会被你们抓住,便立即与我们族长通了信,让何公子先去南蛮族部落避避风头。”
……
而此时南蛮人的部落大营中,所有的首领都聚在了族长的营帐中。
一群人激烈商讨着,气氛万分凝重。
“族长,苍龙国太子害我们损失了这么多族人,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是啊,族长,何师爷不是给我们传了信说阿力他们只是被关着了嘛,我们至少要将他们救出来才行。”
“这好不容易苍龙国太子不在,一个小丫头坐镇,我们要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
坐在首位的南蛮族族长阿布汗,冷冷地看着底下众人各抒己见,又浓又粗的眉毛拧成一团。
待得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阿布汗这才沉声说道:“你们可别忘了,那太子留了不少人在湖县,要是他们好对付,阿力他们何至于被抓。”
众人沉默着不说话。
此时,一个略微瘦小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站了出来:“族长,在下倒有个提议。”
看此人的模样倒是与其他的南蛮人相差极大,若是白江袅在这里的话,便能认出此人便是她那日在城墙上看到的落荒而逃的身影。
阿布汗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哦?何公子有何好点子?”
此人正是何全之子何顺。
“我的家奴不是南蛮人,自然可以扮做寻常百姓随意进城,而族长可以安排人将太子所有暗卫的注意吸引过去,那个太子妃身边无人保护,我们便可以趁机将她掳了来。”
何顺朝阿布汗拱了拱手,他的声音有些尖细,让人听得有些心悸。
话音一落,周围首领又开始争论不休,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
阿布汗思索这何顺提议的可行性,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忧:“可这样一来,不怕彻底激怒那太子殿下吗?到时候他死咬着我们不放,我们也得自损八百。”
何顺却忽的一笑,他那模样本就贼眉鼠眼,这一笑,竟多了几分奸邪之气。
只听他阴恻恻地说道:“族长,这太子妃的身份尊贵,且听说太子夫妇的感情甚好,我们若是有这般人质在手,何愁江玄瑾不会乖乖配合我们。”
“是啊,族长,有人质在手,江玄瑾就不敢动我们了。”
“到时候我们直接和他们谈条件就是了,何至于现在这么被动的局面?”
其余首领也都纷纷赞同。
阿布汗也觉得何顺的提议深得他心,于是便点头同意了,随即他又吩咐了人按照何顺的计划照做。
……
这日午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朝着何府靠近,却见门口守卫松懈,趁他们不注意,便直接偷偷溜进了何府。
这两人正是何顺的两名家奴。
只见这两名家奴小心翼翼地在何府中摸索,眼见着何府里的所有暗卫都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这才走进了白江袅的院子。
他们从窗口看到白江袅正在床上午睡,左右看了四下无人,悄悄的摸了进去,准备接近白江袅。
白江袅却早在他们推门的时候便醒了。
听着是陌生人的脚步,白江袅不动,背对着两人的面庞,嘴唇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直到两人将匕首架在白江袅的脖子上,白江袅这才装作被吓醒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白江袅“惊慌”地叫出声来,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两个家奴都没有见过白江袅雷厉风行的模样,所以哪能想到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竟然是她装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将计就计(下)
其中一人用绳子将白江袅的双手绑了起来,边绑边骂道:“哪有那么多废话,跟我们走。”
两家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立了大功,等回去肯定会得一番嘉奖。
然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白江袅的神色沉了沉,眸中一丝讽刺转瞬即逝。
白江袅将计就计假装被他们胁迫,跟着一起从密道去了南蛮族的部落。
他们一从何府消失,戍一等人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了密道口。
此刻的戍一脸色极为无奈,要是让江玄瑾得知白江袅如此冒险,想必他必定会恼羞成怒。而作为帮凶的他们……戍一苦笑地摇了摇头,不愿再想,朝身后的暗卫招了招手,便都钻入了密道口中。
而另一边,白江袅直接被带到了一个营帐中,营帐中空无一人。
那两个家奴粗鲁地将白江袅摔倒一旁的软榻上,正准备退下去向阿布汗和何顺禀告,却突然被白江袅叫住了。
“两位大哥,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啊,勒得疼。”白江袅故作柔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那两个家奴。
家奴心生荡漾,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人敢帮白江袅解开绳子。
毕竟如果让她跑了,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白江袅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语气更加委屈起来:“我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和你们作对?难不成你们这大老爷们还怕我这一个小女子?”
听得这话,其中一个家奴走上前来,看到她手腕的嫩白皮肤的确被勒得通红,便叫另一个家奴拿了把匕首。
“乖乖在这别乱走,不然你就等着死吧!”家奴边割开白江袅手腕上的绳子,边凶神恶煞地警告。
然而待他抬头,却倏地撞上白江袅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深处陡然升起,一句“不好”还未说出口,便被白江袅的手刀劈中脖颈,当即晕了过去。
另一人见势不妙,正准备逃出去喊人来帮忙,白江袅却纵身一跃,一个回旋踢便踢中了他的头部。
两个家奴横躺在地上。
白江袅皱着眉,揉了揉手腕的红印,环视着四周。
这是一个极为简易的营帐,想必也并不属于那南蛮族族长或者何顺的营帐。
白江袅将那两个家奴藏了起来,随便换上了其中一人的服饰,准备直接去找何顺。
然而她刚准备掀开帘子,却听到了有人朝营帐中走来,她赶忙躲在了门帘后面,拿出了袖中的鱼肠剑。
来人一进来,白江袅便立即出了手。
只见这人虎背熊腰,比白江袅足足高了两个头,但是见这人身上穿着,她估计应该就是那南蛮族族长了。
阿布汗没想到白江袅竟然会这般偷袭,动作还如此敏捷,当即便被吓了一跳,一时不察被白江袅的短剑刺中了后背。
鲜血顿时染红了背后的衣裳,阿布汗忍着剧痛,赶忙回身反击。白江袅却又一个纵身,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他的攻击。
阿布汗心下狂跳,他没想到白江袅竟然会武,再联想到他之前的计划,不禁冷汗直流。
他们这样做,无异于引狼入室!
而白江袅却在和阿布汗交了几次手之后,心态放松了下来。这南蛮族族长,武功并不精进,相反只会一些拳脚功夫,连黑云寨寨主都比不少。
思及此,白江袅下手愈发迅速狠辣起来,招招直取阿布汗的命门。
不过几个回合,白江袅便抓住了阿布汗的破绽,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只听得一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阿布汗瞳孔猛地一缩,嘴角鲜血蔓延,渐渐没了声息。
他纵横一世,烧杀抢掠,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上。
白江袅确定阿布汗已经死透之后,随手扯了块布将鱼肠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正准备赶紧离开,却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想必是因为外面的人听到了这里的大动静,这才都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听着那一阵阵脚步朝这边走来,越来越近。
白江袅灵机一动,大喊道:“别过来,你个混蛋,你如果敢侮辱本宫,本宫一定杀了你!放开我!啊……”
正准备闯进来的南蛮人脚步顿在了门口,相视一笑,又默默退开了老远。
白江袅听得人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悄悄从营帐中溜了出来,四下寻找着何顺的营帐。
正当这时,她恰好看到一个服装模样与南蛮族不同的人走进了一个营帐,而那人的模样和她上次在城墙上看到的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如出一辙。
白江袅猜测那人便是何顺,低着头抬脚便跟了进去。
这营帐同她先前那个营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甚至还摆放了许多珍奇古玩。
看样子,这南蛮人对何顺的待遇倒是不错。
“抓到了?”何顺倚靠在椅子上,抬头瞧了一眼,见是熟悉的服装,便也没仔细去看,细细抿了一口碗中的酒。
“是。”白江袅刻意压低了声音。
听得如此回答,何顺忍不住低笑出声:“老子还以为那太子妃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呢,江玄瑾就这么放心把她留在湖县?哈哈哈哈,还不是被老子抓了过来,想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
何顺自顾自地笑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身影在渐渐靠近。
“阿布汗去瞧了她没?听说那娘们长得水灵灵。虽说是江玄瑾的女人,但是想必味道尝起来也是不错的吧?”
“那是当然,只是本宫却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轻飘飘的声音忽然落下,何顺只觉得脊背一僵,心下一麻,正准备转过头去,却感觉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脖颈处传来。
他战战兢兢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利剑正抵在他的脖子上,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你……你是谁……”
“本宫是你姑奶奶!”
白江袅轻身一跃,落定在何顺面前,布满寒霜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身犯险
何顺心头一跳,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欲哭无泪地连忙求饶:“太……太子妃?不不不,姑奶奶,是我嘴贱,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白江袅反问,双眸微眯,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姑奶奶,只要您能大发慈悲,饶了我,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若不是脖子上架了把利剑,何顺甚至都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吗?
“可以啊。”白江袅笑靥盈盈。
正当何顺以为自己有机会活命之际,却见眼前这位女子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地则是冷冽的寒意,她手中的鱼肠剑也顺势往上移了一点。
随即,他便听到那宛若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那你先把账本交出来吧。”
一听到“账本”二字,何顺顿时变了脸色,却又反应过来赶忙掩饰道:“账……账本,什么账本,我怎么都没听过啊!”
“你确定没听过吗?本宫最近有些累,不太拿得稳手里的这把鱼肠,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白江袅的尾音微微上挑,似挑逗的语气从她的口中说出,何顺的内心却是一片发麻。
白江袅手上微微用了力,鱼肠已是刺破了何顺的皮肤,丝丝血珠逐渐渗了出来。
何顺感觉到脖颈传来的疼痛,也顾不上其他,慌乱地答道:“我听过我听过,就藏在床上的被褥下面。”
“你去拿出来!快去!”白江袅厉声命令道。
何顺只得缓缓起身,脖子与白江袅手中的短剑稍稍隔开些距离,仿佛生怕她一个不稳自己便性命不保。
白江袅跟在何顺身后,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床边,何顺弯腰从垫被下拿出了一本蓝色账本,她一把将之抢了过来。
正准备翻看之时,白江袅余光瞥见何顺身前的双手微动,却没看见他微勾的嘴角。
只见何顺歪头避开了白江袅的鱼肠,直直往身后的床上倒去,左手用衣袖掩住了口鼻,右手从袖中甩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的白色粉末瞬间融入到空气中。
白江袅反应极为迅速的用衣袖挡住了面部,秀眉微蹙,美眸横瞪。
“哈哈哈,这可是**,不可能挡得住的,想跟本小爷斗,小娘们,你还嫩了点!”何顺放肆的笑着,同先前求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早在往床边走的时候,便将解药悄悄涂抹于左袖上了。
然而白江袅一听是**,也忽的笑了起来,丝毫不惧的将手放了下来。
“怎么,放弃抵抗了?你若愿意乖乖跟了本小爷,本小爷可以不计较你方才的无理!而且还会好好疼你!”何顺一脸色眯眯的看着白江袅,上下打量,思索着等会该先从她身上哪部分开始下手。
白江袅冷哼一声,双臂横抱在胸前,居高临下般俯视着何顺。
何顺搓了搓手,毫不客气地就伸出手要摸白江袅的脸。白江袅却直接钳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整个往后一掰,毫不留情地将他击晕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何顺怎么也没有想到,中了**的白江袅不仅没有晕倒反而将自己击晕了。
白江袅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账本,发现里面的确记载了贪污的款项,这才放心地将之收进怀中。
只是
白江袅看着躺在地上的何顺皱了皱眉眉头,这怎么把他扛回去还真是个问题,不知道戍一他们到底有没有摸进这南蛮族内。
正当白江袅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之时,却听得营帐外隐隐约约传来阵阵骚乱。
白江袅依稀听到有人说了“被杀”、“逃走”等词语,想来是发现了阿布汗被人杀害了。而知晓阿布汗和何顺计划的人,必定正在寻找她的踪迹。
此地不宜久留。
外头的争吵声以及脚步声愈来愈大,白江袅连忙将何顺拖到床上,用被子仔细盖好,又将桌上的酒壶倒放在床边,动作迅速的往床底下钻。
她刚一躲进床底下,就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以及脚步停顿的声音。随即她又似乎听到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以为何顺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喝醉了,然后转身便走了。
听得脚步声走远,白江袅这才从床底钻了出来,悄声跃到门边,谨慎地掀起了一点门帘,瞧着所有人都跑进了她原先所在的营帐。
白江袅正准备缩回去,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娘娘。”
顺着声音看过去,赫然便是穿着南蛮人服装的戍一,当确定她的确就是白江袅时,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白江袅瞧得戍一走近,赶忙将他拉进了营帐中,确保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才又再次回到床边,指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何顺说道:“戍一,你来的正好,把何顺一起带回去。”
戍一一看到这情况,便知道白江袅的计划成功了,随即便命暗卫在南蛮族部落不远处隐蔽好等着接应。
白江袅与戍一等人趁着混乱一块将何顺带了出去,不再理会那鸡飞狗跳的南蛮族,顺利地回到了湖县。
何顺同何全一块关了起来,父子二人在牢中相见,连连后悔求饶,然而却已太迟。
不出两日,江玄瑾在榕城的事情也都搞定了,回到湖县,重新任命了县令,并且从榕城不远处的柏城抽调了人手到湖县,设立了严密的军队防止剩余的南蛮人进犯。
江玄瑾在得知白江袅竟然以身涉险之时,不出所料地将戍一等人全都惩罚了一遍。至于白江袅,他舍不得惩罚,只有再三警告她不得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白江袅自然连连答应,想着即将要回京城了,心情却是一半欣喜一半烦闷。
欣喜的是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烦闷的则是不知回去之后,又有多少人多少事会扰得她不能安宁。
在离开湖县之前,江玄瑾与白江袅将江景瑜的眼线纷纷抓了起来,随即两人带着所有证据与何全父子回到江南和宫思莞、易安汇合后,辞别了楚王一家,一同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城。
第一百三十章 抵死不认
京城。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只是这风却依旧寒冷刺骨,刮在脸颊上生疼。就正如诗中所道“二月春风似剪刀”。
江玄瑾一回到京城,梳洗更衣之后不顾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便直接进了宫。
而江景瑜连等了几日都没得到消息,一听说江玄瑾回京了而且迫不及待进了宫,便知事情败露,赶忙找了江文昊与江雨泽来商量对策。
证据交到了祁皇面前,祁皇大怒,命胡庸将江景瑜带来,同时还传召了苏穆与段正影。
最先到的自然是最近的江景瑜。
只见江景瑜脚步匆匆地踏进了御书房,神色并不是该有的慌张,反而是一脸茫然。
他见到站在一旁的江玄瑾时,似是有些惊讶,想要问出口的话语生生地咽了下去,拂了拂袖袍,先给祁皇行礼。
“儿臣参见……”江景瑜刚跪下,还未说完,便猛地被祁皇打断。
“别叫朕父皇,你这个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祁皇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所有证据狠狠甩在他的脸上,伴随着“哗啦”一声,便只听得祁皇的怒喝声响彻整个御书房,江景瑜的心颤了颤,但是面色却依旧维持着茫然的神色。
祁皇发了脾气,顿时感觉气有些不顺,一不小心跌回了龙椅之上。
一旁的胡庸连忙上前查看祁皇的情况,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江玄瑾的面上也浮现出了丝丝担忧,劝解安慰道:“父皇,四弟他不懂事,好好教导便是了,您自个儿别气坏了身子!”
“不懂事?他都多大了这还叫不懂事?他这是要反了!反了!”祁皇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忍不住用力地拍打着面前的御桌。
江景瑜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样样证据仔细看着,越看越心惊。只是他低着头,祁皇与江玄瑾都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与眸中的惊慌。
待得都看完后,江景瑜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下来,抬起头,故作镇定地说道:“父皇,这根本就不是儿臣做的,儿臣也都不知道这个事,这些证据肯定是伪造的,想要陷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江玄瑾却心下暗笑,想必此时江景瑜也是慌了神,还没有准备好要如何来应对他们,毕竟此时他越平静,祁皇就越会觉得他有问题。
果真,听得江景瑜这话以及观他态度,祁皇心中已经认定了此时都是江景瑜所为。
“你瞧瞧!你瞧瞧!证据都明明白白摆在面前了,他还不承认。”祁皇指着江景瑜转过头对江玄瑾说。
旋即他又用失望的眼神望着江景瑜,语气中颇带有一丝痛彻心扉之意:“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哪里有你母妃半点敦厚善良的性子!”
一听到祁皇提到了自己的母妃,江景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他依旧低垂着双眸,只为了掩饰眸中那滔天的恨意。
御书房的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祁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愤怒地盯着江景瑜。
见江景瑜沉默,祁皇便当他默认了自己的罪行,正当他想要直接定江景瑜的罪名之时,后者却倏地抬起了头。
俩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半空中相遇。
祁皇却惊讶地发现,江景瑜的神色平淡无波,眸中也无任何慌乱情绪,倒更像是……如死潭一般平静。
随即,他便听到江景瑜开了口,略带嘲讽的语气从他的口中溢出:“父皇,既然您都提到了母妃,而且很了解母妃,那您了解儿臣吗?儿臣当真就是那种做了这么多错事的恶人吗?”
不同于以往的温润谦和,此刻的江景瑜却如同失了生气。
祁皇一时愣住了,看向江景瑜的眸光也顿时复杂了起来。
的确,若不是这些证据摆在他的面前,桩桩件件都指向江景瑜,他也想不到这些事的背后主使竟然都是他江景瑜。
见祁皇的情绪有些松动,江玄瑾蓦地冷然开口:“的确,四弟,本宫秘密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这些证据会指向你。”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铁证。
江景瑜不甘示弱地回视江玄瑾,倒是一副铁骨铮铮抵死不认的模样。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的太监通报,苏穆与段正影已经来了。而出乎江玄瑾意料的是,候在外面的还有五皇子江文昊。
“老五这时候来做什么?”祁皇疑惑地看向胡庸,他记得先前并没有让胡庸去宣江文昊进宫。
胡庸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奴才不知。”
见此情况,祁皇当即便以为江文昊是来替江景瑜求情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挥了挥手,颇为不耐地说道:“就说朕此时没空见他,让他先回去。”
胡庸低声道“是”,便准备出门传话,然而江玄瑾却忽然叫住了他。
江玄瑾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景瑜一眼,随即低声同祁皇说:“父皇,五弟平日里鲜少来御书房走动,此时来,只怕是有要事,不若唤进来听上一听,也不耽误。”
“那就一并宣进来吧。”祁皇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只希望不要是那些更让他糟心的事情。
江玄瑾又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去将地上散落的证据捡起来,摆在御桌上。
胡庸将江文昊三人都领了进来。
只是那江文昊一进这御书房,瞥了跪在地上的江景瑜一眼,便径直地跪在了他的身旁,朝祁皇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父皇,儿臣知错了。”
紧跟着江文昊进来的苏穆和段正影见状,当即愣在了原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在场的几人,除了江景瑜与江玄瑾以外,其他人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江文昊这番认错来的又是哪一出。
“你又闯下什么大祸了?”祁皇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却只见江文昊又再次磕了个响头,语气笃定:“父皇,既然您都查清楚了,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湖县一事皆是儿臣冒用四哥名义所为,四哥毫不知情!”
话音一落,众人大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罪
“五弟,你这是从哪听来的?二哥可才回京城!”江玄瑾神色微变,他的言下之意不过就是他秘密调查的那些事情还尚未公开,江文昊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始末呢?
正当江玄瑾疑惑之际,却忽的见江景瑜似是欣慰地看了江文昊一眼,顿时便明白了这其中暗藏的玄机。
他本以为此次证据确凿,必能使江景瑜不得翻身,却不料他竟然临死还找了江文昊这个替死之人。
想清之后,江玄瑾敛了神色,也不打算再紧抓着江景瑜不放,好好看看这“替兄顶罪”的戏码。
只见江文昊望向江玄瑾,眼神却是不敢同他对视:“在二哥抵达湖县之时,臣弟的眼线就给臣弟传了信,榕城的太守也是臣弟派人去暗杀的。湖县县令以及南蛮族上交的贿赂都被臣弟收下,而臣弟之所以冒用四哥之名,不过就是给自己打个掩护罢了。”
本来祁皇也只以为这江文昊只是为了护着江景瑜,情急之下才做出这顶替罪名一事,然而现在听他将那些秘事全都和盘托出,神色也不由得沉了几分。
江景瑜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右手抓着江文昊的肩膀,悲痛欲绝地问道:“五弟,你……你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这般害我!”
江文昊往旁边挪动了一点,推开了江景瑜的手,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臣弟不像其余的兄弟姐妹,有父皇的宠爱,有显赫的母族支持,这才被利欲熏了心,酿成大错。”
语罢,江文昊又朝着祁皇的方向躬下了身子,伏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唉”江景瑜连连长叹,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
看上去就如同他是真的对这些事毫不知情,无辜地被陷害一般。
祁皇沉默不语,审视的目光在江景瑜和江文昊身上流转。此事兹事体大,也并不是江文昊三言两语就连将所有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询问江玄瑾的意见,江玄瑾却暗中朝他微微摇头。
江玄瑾虽然身为当朝太子,但是也是一名皇子,实在不适合做出什么左右祁皇决定的建议。
御书房一时又陷入了安静的气氛。
见此,段正影与苏穆这才决定上前拜见。
“微臣参见陛下。”二人行礼过后,并列站在一旁。
段正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陛下,不知两位殿下这是怎么了?”
刚才听江文昊口口声声提到湖县、榕城之事,甚至还关乎于贿赂这样的大事,段正影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祁皇摆了摆手,道:“胡庸,把这些证据给两位爱卿看看吧。”
胡庸连忙将御桌上的证据递给段正影与苏穆二人。
他们看完之后,神色难掩惊讶。
先不说贪污贿赂、卖官鬻爵这样的大事,单独的列出谋杀官员、同异族人勾结就足够要了当事人的性命。
这些证据,指向的当事人是瑜王江景瑜,而认罪的人,却是五皇子江文昊。
段正影同苏穆相视一眼,这才说道:“陛下,这些证据已是很明了了。”
“苏爱卿,你怎么看?”祁皇又问苏穆。
苏穆一早便知道这幕后之人必定是江景瑜,然而看江玄瑾也并没有因此争辩什么,心下也有了些许计较,于是便道:“这……不若让段大人再好生调查清楚。”
江文昊却直接拒绝了苏穆的提议:“不用了,直接搜我府邸便是。”
此话一出,看上去江文昊倒是迫不及待地便想认罪。
祁皇让段正影带人去搜五皇子府,而同江玄瑾与苏穆议起了其他政事。
江景瑜与江文昊一直跪在地上,没有祁皇的命令也不敢起身。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段正影才再次回到了御书房。而他回来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些书信。
江景瑜看到那些书信,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江文昊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复杂。
不用明说,江玄瑾便知道那些书信上的署名必定就是江文昊。而先前指向江景瑜的证据,通通都指向了江文昊。
胡庸将书信上交给了祁皇,祁皇看完后便也相信了江文昊所说,心中怒气更甚:“好,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瑾儿,你来拟旨,五皇子江文昊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暗害朝廷官员,勾结异族人欺压百姓,自即日起关入宗人府,终身圈禁!”
“父皇,五弟他……”江景瑜刚想出声,却又被祁皇厉声打断。
“不许任何人求情!”
“来人,将他给朕带下去!”
江文昊出奇的平静,朝祁皇行了一个大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如此,这事情便算尘埃落定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祁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神色疲惫。
苏穆与段正影同江玄瑾告了辞,就提前往宫外走去。
江玄瑾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因为跪的久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江景瑜。江景瑜却是一见到江玄瑾就挺直了腰板,忍下了双腿的不适。
出了御书房后,江景瑜便忍不住出言讽刺道:“二哥可真是厉害,真不愧是兄长,不知不觉便为弟弟们做了这么多事,可让臣弟好生佩服。”
“那还是四弟更胜一筹,毕竟,本宫可找不到这般顾念手足之情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兄弟,”江玄瑾冷笑以示回应,话锋一转,“不过,更让本宫好奇的是,究竟四弟许诺了什么好东西吸引得五弟此番拼了命。”
江景瑜却仍旧装作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样子,干笑了几声,道:“二哥还真是说笑了,五弟不都说了是他背着臣弟所为吗,臣弟若是一早知道五弟做下这般傻事,怎么的也得想尽办法劝阻了。”
江玄瑾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景瑜片刻,唇角微勾,也不同他继续探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他直接顺着江景瑜的话说了下去,语气中却带有浓浓的讥讽意味:“那四弟以后可要好生擦亮眼睛了,也别太难过,首要的还是得自我反省一下,是四弟哪里做的不好才引得身边最亲之人背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后传召
江景瑜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冲着江玄瑾抱了抱拳:“多谢二哥提点,臣弟铭记于心!”
后四个字江景瑜咬的格外重,毕竟他身边也没有那么多人能够次次都“背叛”他,此局他损失了一个江文昊,已经输得够彻底了!
江玄瑾说完,也不多留,大步走了。
虽说这一次没能达到目的,江文昊的拼死顶罪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也没准备死缠烂打,扳倒江景瑜,多得是机会。
江景瑜,本宫看你下一次,还能找谁为你挡箭。
看着江玄瑾愈走愈远的背影,江景瑜拢在袖中的拳头暗暗握紧了。
江玄瑾,你给我等着。
兄弟二人,心思各异,如此这般。
皇宫,永寿宫内。
易安独自立于大殿之上,青衫简朴,虽同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但是他独特的气质却是遗世独立。
他深沉的眼眸垂着,眸光有些许复杂。
江玄瑾离府没多久,钱嬷嬷便找上了易安的寒风院,说是太后娘娘传召。无奈,易安只得跟着来了永寿宫。
随后,钱嬷嬷说是去回禀太后,便是将他晾在了此处,角落站着一个宫女,只低着头,也不敢同他搭话。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而这时,太后才从后殿姗姗走来。
“参见太后娘娘。”掩去不耐的神色,易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见易安并没有任何焦躁之气,太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坐在了大殿首位的凤椅之上。
“易先生久等了吧?”
不待易安回话,太后紧接着又转过头去看向钱嬷嬷,状似责备道:“钱嬷嬷,你真是跟哀家越久,做事越发放肆了,还敢擅自做主,易先生来了也不知道早些告诉哀家。”
钱嬷嬷连忙跪下配合她:“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看您近些时日总是难以入睡,方才好不容易安睡了一会,这才没敢打扰您。”
“算了,念在你一片忠心,就罚半月俸禄,起来罢,”太后摆了摆手,目光触及到仍旧跪着的易安,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笑道,“瞧我又给忘了,易先生快快请起,来人,赐座,怎么都不知道给易先生奉茶。”
“多谢太后娘娘。”易安站起了身,内心却是觉得有些可笑。太后这么一出戏,他如何看不出来是在指桑骂槐,骂钱嬷嬷擅自做主的背后实则是在说他离京之前没同太后禀告。
今日太后召他入宫,无非就是想趁机问问关于江玄瑾和白江袅的事情。
太后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座椅上,眯了眯狭长的凤眸,打量了易安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易先生此次江南之行可还是否尽兴?”
“回禀太后娘娘,此次游玩可让草民大开眼界,原来还有那么多如凡间仙境般的地方,作为苍龙此等泱泱大国的臣民,可真是草民三生之幸。”易安答得从容不迫,还不忘恭维一下苍龙国。
前世身为军医,他有着很强烈的国家归属感。只是如今在这里,就没有什么祖国之分了。
于他而言,皆是异乡。
唯一值得牵挂的,或许就是白江袅以及……
想到此,易安的神色不由得柔和了些许。
太后看到易安的神色变化,也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便试探性地问道:“哦?看来易先生玩得可是有些乐不思蜀了,一路上可有什么不同的见闻?对了,思莞公主可还好?”
“见闻倒是不少,只是草民孤陋寡闻,那些个趣事在太后娘娘眼里肯定就是不足为奇了。公主她就是单纯的孩子心性,差一点儿玩到都不愿意回来了呢。”
易安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没忍住的自顾自的先笑了起来。
不等太后发问,易安便主动说起了趣事:“尤其是到了这湘城呀,世子带着草民与公主游遍了各处,美景在公主心里都及不上楚王府的饭菜。临行前,王妃还特地送了个王府里的厨子给公主带回来。”
太后一听也乐了,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别人听了还以为咱们会国馆的饭菜亏待了她呢。”
“是呀,草民与公主这一路玩的很是开心自在,只是……”易安说着,又刻意止住了话头,看着太后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太后急切地反问。
易安却是望了望四周,看得只有钱嬷嬷以及先前那名宫女在场。
太后朝那名宫女挥了挥手,让她退出殿外,随即又对易安说道:“你尽管说。”
易安这才继续说道:“只是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到了楚王府后,说是有要事很快便悄悄离开了,没有同我们一道游玩,草民也没敢多问,从世子那里暗暗打听,世子也说不知。”
“哦?没一人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的去向吗?”太后眼眸逐渐深邃,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江玄瑾突然说要前去江南游玩,必定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做。
不过也幸亏她事先就打算拉拢易安,这样一来有易安在,她也不怕少了什么线索。
听得太后如此问,易安摇了摇头,答道:“这个草民就不清楚了,只记得殿下好像有在午膳之后去过楚王爷的书房,其余的,便不是草民能问到的了。”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太后一时也摸不准是真是假。但是她一想到易安同江玄瑾之间的矛盾,便又相信了几分。
见也问不出其他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太后也没必要一直留着易安,随便找了个由头便打发了他。
“好了,哀家知晓了,今日哀家也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哀家找个机会再与陛下求恩旨,赐你个一官半职,你与思莞公主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同哀家说。”
“草民多谢太后娘娘。”易安站起身来行礼。
“去吧。”
“草民告退。”
待得出了永寿宫,易安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幸亏太后并没有怀疑他,所以他才能敷衍过去。
毕竟,他还要利用太后的信任,完成一件大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日常相处
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天气渐渐回暖起来,温暖的阳光刺破云层,将前几日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沁竹院。
白江袅与江玄瑾在院中的石桌旁对立而坐,石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黑白二子互相厮杀,局势险峻。
风微微吹拂着白江袅额角的碎发,她抬手一撩,蓦地眸光一亮,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胜负已定。
“我赢啦!”白江袅笑眼盈盈地说道。
江玄瑾的眸子也盛满了笑意,一边将黑白二子分别捡了出来,一边夸赞道:“嗯,袅儿真棒。”
就如同夸奖三岁小孩一般。
一旁的绿芙等人忍不住掩面憋笑。
这时,戍一拿着什么东西赶了过来,抱拳禀告:“殿下,世子传信来了。”
江玄瑾接过了江玉珩的来信,大致地浏览了一遍,嘴角笑意更甚,心情大好。
“信上说了些什么?”白江袅好奇问道。
“你看。”江玄瑾直接将信递给了她。
白江袅接过信,看到内容也不由得欣喜:“吴璇已经在去湘城的路上了?那想来是拿到了冯临的致命证据了。”
“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到楚王府了。”江玄瑾说着,落了一子在棋盘上。
白江袅紧接着也落下一子,又问道:“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玉珩会将吴璇以及那些个人证物证一并秘密送往京城。”
“吴璇也回来?多久能到?她不回豫城就不怕冯家那边起疑吗?”惊讶之余,白江袅下错了一子,导致自己这方处于被动。
江玄瑾趁胜追击,答道:“冯家那边有楚王府打掩护呢,玉珩只怕早已安排好了替身,吴璇他们回京有暗卫护送,走的偏远小路,少则七日,多则十日。”
“哦,那就好。”白江袅对着江玄瑾笑了一下,随即低着头紧盯着面前的棋局。
先前由于自己的失误已经落了下乘,她得想办法如何反败为胜。
然而她盯了半晌,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
五日后。
一抹纤细的身影立在外厅门口,目光直直盼着院外,望眼欲穿。
而外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却无人落座。
江玄瑾一早便派人来沁竹院知会了白江袅,说是午时会过来同她一块用午膳。所以白江袅便从午时等到了现在,等了好久却还不见个人影。
眉间染上些许不耐烦的神色,白江袅皱了皱眉,吩咐道:“小锦,你去凌云殿看看罢。”
“是。”小锦应道。
只是小锦刚走到院门口,便同赶来的戍一迎面碰上。
白江袅也自然是看到了戍一的身影,于是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朝戍一身后望去,却仍然没有瞧见江玄瑾。
她有些失望地顿住了脚步。
戍一快步走到了白江袅的面前,禀告道:“娘娘,殿下让您自个儿先用膳吧,就不用等他了。”
听的这话,白江袅脸色一沉,有些生气地抱怨道:“说来的是他,说不来的也是他,什么人嘛,不来不能早说吗,害我饿着肚子白白等上这么久,放我鸽子很好玩吗!”
“娘娘!”小锦下意识便扯了扯白江袅的衣袖,低声喊道。
白江袅却像是赌气一般别过脸,连带着对戍一也没了好脸色。
戍一心下苦笑,无奈地替江玄瑾解释道:“娘娘,殿下不是故意不来,实在是赵国公来了东宫,非拉着殿下议事呢。”
“我管他在干什么呢,不吃就不吃,随他自己饿着去,”白江袅看也不看戍一就拖着小锦往回走,“小锦,我们走!”
戍一只得连忙回凌云殿向江玄瑾复命,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再惹娘娘生气了。
回到前厅,白江袅径直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正准备夹菜,却又放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珍馐美味,她却是忽的没了胃口。他议事议了这么久,想必也是没有吃午膳吧。
白江袅想着,心便软了下来,道:“小锦,绣儿,你们将这几个菜都撤了吧,拿去小厨房热着,再准备些食盒,等会用来装饭菜。”
“奴婢就知道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打心里心疼殿下的。”小锦笑眯眯地上前收拾菜肴。
白江袅却依旧嘴硬:“谁心疼他了,我难得下一次厨,不过是不忍心浪费掉而已。”
“是是是,娘娘说什么都对。”小锦与绣儿抿着嘴偷笑。
“你们两个坏丫头竟敢打趣我,还不快去。”白江袅佯怒,作势要打她们两个。
小锦和绣儿笑着躲了开来,手脚利落地将饭菜装进了食盒内。
最后白江袅还是简单地吃过几口饭菜,这才带着小锦与绣儿拿着饭菜来了江玄瑾的书房。
快走到书房时,白江袅便见着赵国公走了出来,面上满是愁容,似是没看到她,径直往大门去了。
白江袅疑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然想到上次小年夜遇到的纨绔公子赵子骞好像就是赵国公的嫡次子。
原来赵国公是江玄瑾一党的,白江袅默默地记住了。
戍一见白江袅来了,正想要进去通报却被白江袅拦住了。
她直接进了书房,看了一眼江玄瑾,没好气地说道:“吃饭了。”
随即,白江袅又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之上,拿起了她之前放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见白江袅突然出现,江玄瑾愣了愣,随即又看着小锦与绣儿端出来的一道道菜,再看到白江袅那般使小性子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白江袅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江玄瑾一眼,而后者却又忽的起身朝她一步步走来。
满含笑意温情的目光将她笼罩,虽说心中早已兵荒马乱,白江袅却仍旧傲娇的转过了头。
小锦和绣儿识相地退出了书房。
江玄瑾走上前,拉着白江袅的手,想将她带到书桌旁,而白江袅却像是屁股长在了软塌上一般,怎么也不肯挪动。
“真的不肯起来?”江玄瑾眉峰微挑,略带威胁的语气问道。
“不起。”白江袅冷哼。
“那你可别后悔。”
话音一落,江玄瑾便直接将手抄进了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
白江袅一个重心不稳,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江玄瑾的脖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赵子骞入狱
待反应过来,白江袅已经被江玄瑾抱回了书桌旁。
江玄瑾直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也不管她怎么使小性子,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笑着说道:“戍一回来都与我说了,以后我有事一定提前告诉你,只要事情不是太过重要,我都先陪你。你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白江袅干巴巴地回答。
“戍一这才去了没多久,只怕你也没吃好,就再陪我一起用点吧。”江玄瑾说完,直接喂了一口菜到白江袅嘴边。
被江玄瑾这么一闹,白江袅心里的怒气也就几乎消散干净了。她也知道他政务繁忙,迫不得已才放她鸽子,于是便又陪他一起用膳。
等江玄瑾用完了膳,白江袅又想到先前赵国公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禁好奇地问出了口:“方才我见赵国公面色不太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昨儿个晚上,梨园的名旦角被发现自杀在自己房中,留下遗书指控赵国公嫡次子逼良为娼,她不堪受辱才以死明志。”
“赵国公嫡次子?赵子骞?”白江袅当即就说出了赵子骞的名字,没想到他们议论的事情是因赵子骞而起。
不过也是,凭白江袅对赵子骞的第一印象,就觉得他这个人十分的糟糕,纨绔无礼、嚣张跋扈,迟早会给赵国公惹麻烦。
江玄瑾见白江袅竟然知道赵子骞,也是惊讶:“你什么时候认识赵子骞的?”
“也算不上认识,”白江袅摇了摇头,道,“就是小年夜那晚,去笙歌楼的路上碰到有人纵马,路人说是赵国公嫡次子赵子骞。然后笙歌楼的大戏唱完过后,我与易安、思莞见着他与梨园的旦角拉拉扯扯,还起了争执。”
末了,白江袅还加了一句:“反正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江玄瑾失笑,抬手揉了揉白江袅的头发,解释道:“赵国公是我的人,那赵子骞我也认识,虽说被赵家宠的有些骄纵了,但本心不坏。”
赵国公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是以赵子骞才时常以纨绔子弟的形象出没在大众视线面前。只是这些事情,他同白江袅说了她估计也不会相信。
毕竟眼见才为实。
白江袅也不想和江玄瑾讨论那赵子骞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只问道:“那此事除了那封遗书可有别的证据。”
“再有也就是你说的那晚两人的争执了,不少人看见了,自然是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江玄瑾的目光紧盯着面前书桌上摊开的卷宗文案,上面正是今日赵国公带来的旁观者证词。
白江袅又问:“那赵子骞可有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真心喜欢那个旦角,也绝不会做出那般强迫之事。”
江玄瑾接着说:“因着赵家一时找不到证明赵子骞无罪的证据,今日朝堂之上不少官员站出来上书请求弹劾赵国公,给了父皇不少压力,其中大部分是江景瑜一派。”
“这是江景瑜想要反击了?”白江袅心下也是佩服江景瑜的反应能力,这赵子骞的事情一出,江景瑜便迫不及待指使朝臣弹劾赵国公,想必也是被江玄瑾压得太久,想要好好喘一口气。
这样想着,一个猜测忽的在白江袅的心中成形。她的眸光微沉,一边惊讶于自己的猜测,一边又在思索这猜测的可能性。
如果赵子骞说的都是真的话……
江玄瑾并没有察觉到白江袅的异常,只是点了点头,道:“他若是还沉得住气,便算我低看他了,不过他低估了赵国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尽管他如此煽动,父皇也不过是将赵子骞关了起来,至于弹劾一事容后再议。”
“那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呀,为何赵国公还这般焦急的来找你?”
一想到赵国公那满面忧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子骞进了死牢呢。
“赵国公一把年纪了,自是看不上那些个地位,不过是心疼儿子,不想他受那牢狱之灾罢了,这才跑来求我想想办法。我让他再安心回家等上一等,不出三日,江景瑜便没这心思抓着此事不放了。”江玄瑾解释道。
“嗯?你想到办法对付江景瑜了?”白江袅顿时来了兴趣,眨了眨眼问道。
“我收到了暗卫的飞鸽传书,吴璇他们日夜赶路,一路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着,再有两日便到了。”
“我倒觉得吴璇他们不用这般辛苦的往回赶,让那赵子骞多吃会苦也好,正好磨磨他那性子,不然日后容易走上歪路。”
江玄瑾笑着搂紧了白江袅,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还真是有不少心眼儿。”
白江袅却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这是正确的教育观,不然古人怎么老说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
“你这大道理说的倒是有模有样的,与其操心别家的孩子,不若咱们生一个孩子让你来好好教?”
倏地,白江袅和江玄瑾都沉默了下来。
四目相对。
暧昧的气息渐渐攀升。
自从他们二人互相表明了心意,还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尽管在湖县时也曾同床共枕,但是江玄瑾却一直都尊重白江袅的想法。
只是如今,心境似乎有了改变。
透过面前之人的眼眸,白江袅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倒映的自己的身影,彼此呼吸交缠着,她脑袋一热,竟直接吻了上去。
轻轻的一个吻。
吻完之后白江袅和江玄瑾也都愣住了。
她似乎能看到他眸色越来越深沉。
随即,一双薄唇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几经辗转,唇齿交缠。
直到白江袅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江玄瑾这才松开了她。然而他却像是意犹未尽,欲再次低头轻吻。
这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小锦的声音:“娘娘,殿下用完膳了吗?奴婢来收拾碗筷。”
白江袅瞬间清醒了过来,从江玄瑾的身上跳了下来,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还有好多政事需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便直接打开了书房的门,也不顾小锦与绣儿两婢,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留下小锦与绣儿两婢面面相觑。
而书房内的某个太子殿下,嘴角都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万事俱备
两日后的深夜,当京城的百姓们都逐渐进入了梦乡,万籁俱静,夜色深沉。
一辆马车借着夜色的掩盖,悄悄驶近京城。
而林煜一早便带了人等在城门口。
不因其他,只因今夜正是吴璇等人归来之日。
为了不让江景瑜一党的人察觉,江玄瑾才特地派了林煜等人来亲自接应。
驾车的暗卫远远看见几个身影,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缰绳换到了左手,右手摸上了腰间的长剑,微微拔出鞘。
待得看清是林煜,整车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统领……”
“回去再说。”
林煜将一众人证带至了别院,安顿好之后,便将吴璇带回了东宫。
凌云殿的书房依旧还亮着。
见此,吴璇不由得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而去,心情急切而又忐忑不安。
守在门口的戍一一见到吴璇,便冲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进去吧,殿下在等你。”
“嗯。”吴璇颔首致意,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烛火跳动,江玄瑾坐在书桌后看着书,眼眸低垂,脸庞一半被阴影所笼罩。
尽管如此,这模样却依旧同她心中日思夜想的身影所重合。
吴璇一时忘了言语,直直地凝视着江玄瑾,微微有些出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江玄瑾就是她的夫君,夜半守着一盏油灯,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这么一想,她又不可遏制地沉沦在了自己的想象当中。
直到江玄瑾注意到她进门的动静,眼皮未抬,清冷的声音传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温柔,这才唤醒了吴璇。
江玄瑾问道:“此行如何?东西可都到手了。”
吴璇这才后知后觉,连忙跪下行礼:“属下参见殿下。”
“起来罢。”江玄瑾这才抬了头,顺手将手中的书摊在书桌上。
他并没有察觉到吴璇之前的异常,所以也并不知晓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怀了什么心思。
吴璇再也不敢看江玄瑾一眼,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呈了上去:“回殿下,证据都在这里。”
她将证据放在了书桌上,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了先前江玄瑾看的那一本书
是一本医书。
吴璇的眼神沉了沉,她一眼便认出这本书是属于白江袅的。
她侍候过白江袅一段时间,也知道白江袅有在书上信手标记的习惯,偶尔也会写下几句心得。
只是吴璇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她又默默退到一边,等待着江玄瑾的询问。
江玄瑾细细地翻阅了一遍证据,眉目间也染上了些许满意的神色。
随即,他又抬头问道:“所有的受害的百姓可都带回来了?”
吴璇答:“有些百姓年迈经不起奔波,还有些都被冯临灭了口,只来了那么两三家的年轻人,属下也都秘密安顿好了他们的家人。”
不等江玄瑾再问,她又主动交代了是如何查到冯临的赃款:“属下查了好久冯临的那些赃款都去了哪里,却没想到他每年补贴瑜王以及瑜王妃的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大部分的房产、田产都记在了他的小妾名下,也就是殿下在豫城见过的那一位。”
听闻,江玄瑾冷笑。
这冯临倒是谨慎,可是却还是被他的人钻了空子。
“他倒也不笨。这本账本可有记录全了?”
吴璇略微回忆了一会,这才答道:“应是无差,还得多亏了殿下派了嫣姐姐过去帮属下,这才能顺利拿到了这一本。”
“人一旦有了缺点,就很容易击败,更何况他不仅贪婪,还好色。”江玄瑾说这话时,并没有掩饰语气中森然的寒意。
吴璇感受到了来自江玄瑾的压力,心下不由自主一阵颤栗。
她迎着压力,继续说道:“至于这其他的罪证,便是属下从他一名亲信官员中得来的,那个人贪恋权势,也聪明,知道在冯临这种人手下做事,总得留些东西保命。”
“做的不错,你们一路奔波劳累,就先退下休息吧,本宫明日会另外给你安排住处,接下来这段时日你便不要出门了,越少人看到你越好。”
江玄瑾一边吩咐吴璇,一边将证据整理好,收进了书桌旁的暗格里。
“是。”吴璇应道,却在离开前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江玄瑾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退下。
如若有一天,她能在凌云殿伺候江玄瑾一夜,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只是现在
吴璇一想到江玄瑾同白江袅亲密的模样,就觉得心脏一阵酸涩。
江玄瑾曾答应她,等此事过后,便能放她自由,任她走接下来的路。
兴许,她该为自己筹谋了。
……
次日,林煜拿了江玄瑾的令牌,带着那些曾被冯临欺压过的百姓们一早便来了段正影的府上。
管家一看是太子殿下的人,忙将林煜等人请进了正厅等候。
段正影下了朝刚出皇宫,家仆便知会了他。于是,他又急急忙忙赶回了府。
俩人见面客套一番后,林煜便直接说明了来意,同时将一样样证据呈给了他看。
段正影看后,很是心惊,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大的一件事,只来得及与林煜打了声招呼,拿上东西又匆匆忙忙出了门。
林煜只得拜托段府管家照料几位人证,这才回了东宫。之前江玄瑾便吩咐过,从段府回来后直接去沁竹院找他。
而江玄瑾自己也是换了朝服便来了沁竹院,还没同白江袅说上几句话,便见林煜赶了过来。
听了林煜的汇报,江玄瑾只笑着让他退下了。
“段大人这是进宫去见父皇了吗?”白江袅好奇地问道,她也猜到几分应该是关于冯临的案子。
江玄瑾点了点头,伸手将白江袅揽进了怀中,嘴角含笑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应是找舅舅商量去了。”
“看来段大人与苏大人的关系不错啊,日后只怕还能为殿下所用。”白江袅懒懒地靠在江玄瑾怀中,就像一只乖巧地小猫一样。
“我们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不出几个时辰,那些个罪证就能出现在父皇的御桌之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冯临倒台
苏穆与段正影一同将这些罪证呈给祁皇,人证物证俱在,祁皇命段正影与禁军统领樊舜带着圣旨秘密前往豫城,去将冯临押回京城。
这一系列动作雷厉风行,江景瑜的人愣是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段正影等人连夜赶往豫城,抓了冯临之后,还搜查了冯府,全部赃款高达数百万两黄金,还有各类珍稀的古董字画,就连地契都搜出了十几份。
最令段正影意外的还是,冯临的房中竟然还隐蔽的藏着几封与瑜王妃冯婷的家书,而且其中内容几乎都是些助瑜王登上大位、冯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逆不道之语。
樊舜只得一并带回了京,而段正影却留了下来继续调查冯临一案。
此番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可让豫城的一众官员惴惴不安。
他们都知道冯临犯了何事,只是以往冯临在豫城一手遮天,他们也被迫着协同他做了不少坏事。各个都怕自己就如冯临一般,一夕之间从往日的风光无限到如今的阶下之囚。
豫城的所有百姓倒是纷纷拍手叫好,恨不得从京城来的官员能将豫城的贪官各个都抓入大牢。
随后,正如百姓所期待的那样,豫城的官员就在恐慌当中,一个接一个的被段正影下了大牢。
江玄瑾还暗中安排了人在受害百姓中一番怂恿,将冯临等人的罪行大肆宣扬,一时之间众怒难平,百姓们自发的聚在段正影居住的驿站前,讨要着说法。
段正影将豫城的情况百里加急上书给了祁皇,祁皇大怒,判处冯临十五日后问斩,念在冯家昔日功劳,不牵扯到冯家其他人。
由于牵扯官员众多,那些个与冯临往日同流合污的官员按照苍龙国的律法,有的处死,有的流放,犯事轻的不过是罚俸三年或是撤了官职。
江玄瑾趁机提携了好一批去年科举选出来的官员。
一时之间官员进行了大换洗,江玄瑾给了江景瑜重重一击,江景瑜一党元气大伤。
江景瑜得知消息时怒不可遏,将书房内所有值钱的东西一通乱砸,发泄过后竟然就直接病倒了。
但是江景瑜还不忘洗脱自己的嫌疑。因为自家王妃冯婷也被牵扯其中,江景瑜先一步责罚了冯婷,同时以未管教好王妃为由上书祁皇请求自己在府中禁闭反省。
而冯家人听了此等消息,立即飞鸽传书给驻守在边城的冯义让他想想办法救冯临。
得知冯临死罪已下,冯义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到了这个时候,他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为了不让祁皇起疑,冯义还特地写了请罪书命属下递至京城,其中更是主动请求祁皇收回兵权。
祁皇同意了,派了一员大将前去接替冯义,并将冯义召回。
可是,直到冯临行刑那天,冯义也没能及时赶回来。
原本在江南的冯夫人带了冯家人倒是提前一日赶到了,花了不少银两打点,这才进了刑部大牢给冯临送行。
行刑当天一早,吴璇却是装作才赶来京城的模样,跑来大牢探望冯临。
“牢头大哥,求您帮帮忙吧,我就想同我哥哥说一两句话,就一两句。”吴璇装作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边说边往牢头的手中塞着荷包。
牢头接过荷包,顺手掂了掂荷包的分量,脸上一副嫌弃不耐烦的模样,手却诚实的把荷包往怀里塞:“真是麻烦,快去,只能说几句话,要是耽误了行刑时辰唯你是问。”
“是是是,多谢牢头大哥。”吴璇连连弯腰道谢。
同牢头擦肩而过之时,她的唇角却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天牢内阴暗潮湿,到处都是难闻的气味,地上湿湿嗒嗒,还时不时会窜出几只老鼠。
这里的老鼠都是不怕人的,一个个躲在逼仄的小角落里,直勾勾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吴璇厌恶地抬袖掩住口鼻,心中却是万分痛快。
想当年,她生活在冯家时被冯家人欺压,住的地方连这天牢都不如。
而如今,却倒是处境变换了一番。
吴璇径直地走到冯临的牢房前,只见冯临此时却是无比狼狈,身上衣裳被血水染湿,头发乱成一团,还沾上了许多牢里的稻草,活像一个鸡窝一般。
他的手脚也皆是被拷住,就连嘴巴也被人拿破布堵了去,只怕是嫌他太吵。
听得有人走近,冯临下意识便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惊恐地抬起了头,往后挪动了一下身子。
只是,他抬头的那一瞬间,目光却触及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冯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吴璇,旋即,神色又蓦地变得欣喜起来。
他下意识便以为吴璇是要来救他的,又在地上滚动了几圈,靠近栏杆,发出“呜呜”的声音。
吴璇却忽的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如今如此狼狈的冯临,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看着吴璇的笑容,冯临眼中欣喜更甚。
“我的好哥哥,在这里你可过得还舒适?”吴璇双眸微眯,语气中略带讽刺地问道。
冯临连忙摇了摇头,“呜呜”两声,伸出被拷住的双手在吴璇面前晃了晃。
意思不过就是他在这里过得糟糕极了,希望她尽快将自己救出去。
然而待他听到吴璇接下来的话,却感觉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哦,不好意思,妹妹差点忘了你马上就要死了,不过你放心,妹妹等会定会好好看着你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冯家还是不会看你曝尸荒野的,妹妹我也会帮你收尸的,哥哥你就安心的去吧。”
冯临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只是先前是因为不敢相信吴璇会来天牢,现在则是因为不敢相信吴璇竟然想她死!
吴璇蹲下了身子,不顾自己的衣裙被这泥泞的天牢弄脏,颇有兴味地凝视着冯临,嘴角笑意不减,语气却是寒冷至极:“你知道我期待这日有多久了吗?可有整整十年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行刑之日
“七岁以前,我在冯府过的日子连猪狗都不如,冯家瞧不起我的出身,你们的母亲恨我的出生,十年前你们都巴不得我死,甚至想要将我卖入青楼!”
吴璇一字一顿地说道,似是恨不得将这些字都直接烙在冯临的身上。
“而现在,你们却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才又留下我,打算利用我巩固你们的地位。”她字字珠玑,句句泣血,情绪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你说说,我好歹也是冯家之女,好歹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怎么这么冷漠无情?怎么这么残酷冷血?你说啊!”
倏地,她又冷笑:“你想利用我,呵,还不知道是谁被谁利用呢?”
嘴角的笑容持续绽放,吐出的话语却不含任何感情。
“想必哥哥不知道吧,你的那些个罪证都是妹妹我交给太子殿下的,哦,对了,还有从你房中搜出的那几封家书,那是妹妹我伪造的,就是怕你的罪名太轻了。”
冯临的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想冲过去抓住吴璇,口中“呜呜”的想要发出声音,却无奈隔着牢门。
先前吴璇的话语狠狠地撞击在他的心口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纵横一世,竟然就栽在了这个身份低微的小贱人身上。
一想到他当时还如此信任她,他就恨不得将吴璇千刀万剐!
吴璇冷冷地看着冯临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淡然地站起了身子,作势拂了拂身上的灰尘。
她本来还想再说些刺激冯临的话语,但是眼角余光却瞥到有人走了过来,眼眶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这变化的速度,可真堪比于那梨园戏班子中最擅长的变脸表演。
“时辰到了。”牢头带着几个狱卒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催促道。
吴璇殷殷切切地抹了把泪,装作一副极其悲伤的模样说道:“哥哥,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家里人的。”
话语中,“照顾”二字却咬的极重。
冯临如何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狱卒一打开牢门他便想冲出去,却被几人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一人抓着他的手臂,直接将他拖走。
他不停的挣扎,拼命地嘶吼着,想回头看向吴璇。但是他一乱动,狱卒便毫不客气地踹他,直到他老实为止。
身后,一道目光始终落在冯临被拖走的背影上,一身白裙的女子亭亭玉立,同这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是万分得意狠辣。
行刑路上,人群拥挤,百姓纷纷跑过来围观。
“这就是那草菅人命、目无王法的冯临?”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冯大将军的儿子、瑜王的大舅子呢!”
“啊,那这是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都是那种坏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总归这冯临是个混蛋。”
“混蛋!混蛋!”
伴随着嘈杂而又义愤填膺的议论声,百姓们皆愤愤不平,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烂菜叶以及臭鸡蛋狠狠砸向囚车中的冯临。
而冯临却早已麻木得毫无表情,直接被押送到了刑场。
“临儿!临儿!”
一声悲痛的呼唤在这人群中并不突兀,却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妇人哭得泣不成声,费力地想要扒开人群,却又徒劳。
“夫人,夫人!”
冯家的一群丫鬟小厮紧张兮兮地跟在妇人的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群冲散。
此妇人正是冯临之母、冯义之妻、冯家的当家主母梁茹珍。
周围的百姓听到梁茹珍对冯临的称呼,再看她这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当即便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只是并没有任何人为她让路,反而一脸冷嘲热讽地瞧着她,理所应当地觉得她活该。
吴璇就站在梁茹珍的不远处,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敢上前。
但若细看,也不难发现她盯着梁茹珍背影的目光,也暗藏着一丝仇恨。
当年欺辱她之人,她必将一一讨回。
冯临一被押出大牢,吴璇便来到了梁茹珍的身边。然而梁茹珍的心思都在冯临身上,并没有顾及到她。
午时已到。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扔下了斩令,刽子手拿起了那把在一旁磨得发亮的大刀。
手起刀落,冯临的人头已是落了地。
“临儿!”梁茹珍凄厉地大喊,直接被这一幕刺激得晕了过去。
其余的冯家人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扶起梁茹珍离开。
吴璇心情十分痛快,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胆小样子,默默跟着冯家人一起走了。
这一幕幕,都被酒楼包间中的江玄瑾与白江袅等人尽收眼底。
“死得好!”宫思莞虽是行刑那一幕捂住了一点眼睛,但是看到冯临的死相,简直是大快人心,忍不住拍手叫了好。
白江袅被宫思莞这副模样逗笑,道:“思莞,你这么兴奋差点让我以为他是你仇人呢。”
“我早就看不惯他了,听到被他欺压过的百姓说的那些话,我都忍不住想要就将他大卸八块!”
“就你?”白江袅忍不住调侃道。
“我怎么不行了!”宫思莞挥了挥拳头,却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白姐姐,那个吴璇这次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为什么还跟着冯家人在一块,不怕冯家起疑吗?”
白江袅淡笑不语。
江玄瑾倒是替她回答了,只是回答得模棱两可:“因为冯临不过是个小角色,后面还有真正的大老虎在等着我们。”
“大老虎?”宫思莞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实在是听不懂江玄瑾所说之话。
然而白江袅和江玄瑾都没打算再向她解释,自顾自地喝着茶。
“行了,思莞,你就别想了,”一旁一直沉默的易安终是开了口,亲自为宫思莞倒了一杯茶,“殿下自是有他的计划,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好。”宫思莞笑眯眯地喝着茶,又同易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冯临事情的影响在京城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两日后,又被新发生的事情所取代。